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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鼠疫1

作者:核能清洁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零章:二九七零年


    雷杰蓄着长发,叼着香烟,常年穿着黑色皮夹克驾驶福特皇冠进出白宫。


    人们在远处望见这名近一米八劲瘦身材的男人时,总会觉得他不好相处。


    像野兽一样具有侵略性。


    但当他走近,站在总统旁边暴露出小麦色肌肤和五官时,人们又会改变想法。


    “啊,原来是这样一个人。”


    雷杰的眼角下垂,黑色瞳孔澄澈干净,透露出近乎纯粹的忠诚正直。


    而异国风情的单眼皮、微微张开含住香烟的嘴唇,又增添了几分色情。


    在充满政治斗争的白宫中,男人显然不是懂得尔虞我诈的好棋手,在这里格格不入。


    “他是谁?担任什么职务?”


    这样的小角色,又引得人们第一时间去探究。


    女人们的目光流连在结实饱满的胸膛,男人们则专注于黑色西装下的腰臀。


    不知谁低声说道:


    “总统生活特别助理。”


    于是,一丝心照不宣的笑意在人群中隐秘蔓延。几乎在得到满意答案的同时,渴望随之滋生。


    第一章:鼠疫


    二九六三年的十月,纽廉港夜晚的气温有些冷。


    半倚靠在重型机车上,他拢起双手按下打火机,“呼”,深吸一口仰头将烟雾吐向空中。


    这已经是第二根了。


    金美莲没有出现。


    含着香烟,半眯眼睛注视着前方的樱桃红建筑物“界碑俱乐部”。


    这是一家夜店,两人都在里面工作,他在一楼秀场跳舞,而金美莲在二楼陪酒。


    红色建筑共七层,消费标准和楼层一样逐级攀升。至第七层便是金字塔顶端,权力金钱缺一不可。


    又是一阵冷风吹来,门口出现了人影。


    不,不是。


    他微微皱起眉头,腕表显示距离约定时间早已过去五十四分钟。


    马上就要深夜。


    不在等待,他把香烟扔到地面用皮靴碾熄,随后双手抄在皮夹克内,重新走回灯火通明的夜店入口。


    “阿尔贝,怎么又回来了。”


    穿着红色立领双排扣上衣的门童迎了上来,脸上挂着热切笑容。


    “落了点东西。”他说道。


    男人的声音很有特色,嗓音低沉语调缓慢,像甘醇的熟酒让人觉得舒适体贴。


    说话间,门童抢先一步握住冰凉的金属门把,“怪不得。你往常九点离场,现在都快十点了。”


    他客气地到了一声谢,随后转身走入楼内。


    明明人已走远,门童依然挂着微笑,视线穿透厚重的玻璃门停留在男人离去的方向。


    新来的保安就在一旁,望着高挑男人离去的背影,又看着门童,最终按捺不住好奇,用胳膊肘碰了碰对方。


    “刚才那人……就是阿尔贝?在一楼表演脱衣舞的阿尔贝?”


    保安有些不愿相信,他早就听过阿尔贝的艳名。可刚才那人,浓颜黑瞳的外貌,若有似无的alpha信息素,这些如何引诱女人男人争相前来只为围观一场舞蹈秀。


    他想象中的艳星,应该是一名长相艳丽、腰肢乱扭,勾引人们奉上所有金钱的omega婊子才对。


    新保安想起入职第一天,老保安们挤在角落放纵的低笑。


    “阿尔贝……啧啧,他肯上楼,老子倾家荡产也得上一次!”


    “就你?老家伙,他要是肯上楼,咱连他脚后跟的灰都舔不着!”


    “不过……要是有机会,谁他妈不想。”


    老保安们又拍了拍新保安的肩膀,咧开嘴,一股浓重的烟草味扑面而来。


    “你小子还没见过他吧。”


    “等亲眼见着就明白了。”


    “不过,跟他打招呼的时候,记着别喊他真名。”


    “真名?”


    “对,雷杰。他本名叫雷杰。”


    “他讨厌被这样称呼。”


    *


    界碑俱乐部的大厅里,黑色真皮沙发与镀金茶几杂乱地堆叠着。正中央的登记台后,女招待正用微笑送走又一位询问表演时间的游客。


    “上帝啊,”她转向雷杰,绿色亮片眼影在灯光下闪烁如蝶翼,“这已经是今晚第三个把这里当旅游景点的傻瓜。”


    雷杰斜倚在台边,小麦色的手臂搭在大理石台面:“美莲下来了吗?”


    二楼三楼的员工下楼时,都需乘坐一楼走廊尽头的电梯,如果金美莲下楼,负责前台的招待会看见。


    女招待看了眼挂钟,发出一声怪音:“十点了?!二楼一个人都没放下来。”


    “也许今晚客人太多,大家都延长了时间,”女招待朝雷杰抛了个媚眼,“不如在这里陪陪我?”


    雷杰没搭腔,俯身越过柜台去够里面的座机。


    抬高胳膊时,皮夹克和内套的白色t恤被带起一截,暴露出腰腹紧实流畅的线条。


    小麦肤色在灯光下泛着蜜糖般的光泽,一路向下没入更深,隐秘的裤腰阴影里。而他俯身时,后腰处的凹陷清晰可见。


    雷杰拿起柜台里的座机电话,有力的手指扣住听筒打给了二楼。


    “滴——滴——”


    听筒里的忙音响着。


    在等待的同时刻,后方的走廊内传来人群的脚步声。


    通道前的猩红天鹅绒帷幔被掀开,七八个衣着光鲜的男女涌出来,带着二楼特有的脂粉和昂贵酒水的混合气味。高挑的、纤细的、精致的……人群里,雷杰一眼看见了金美莲。


    那张脸格外扎眼,奶白色薄毛衣柔化了beta的棱角,乍看有几分omega的脆弱。


    世界如此奇怪,一战后的联邦全力扶持omega发展,让二十九世纪末abo三者性别达到均衡,但三十世纪末,人们在取悦他人时依然追求omega式审美。一种向上的献媚。


    雷杰看着越来越近的金美莲,发现对方眉梢带着喜悦,随后又闻见了一股冷水中含着淡淡苦涩的辛咸香。


    本想问面前人有什么好消息,但那股气味让雷杰皱眉。


    他脱下皮夹克递给对方,“降温了,一会坐车后面别冻着,”手指在触碰到金美莲的肩头时微微一顿,又补了一句,“怎么喷了这瓶香水?”


    那是雷杰的信息素味道。


    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先天的生理缺陷,常年备着和自己信息素相似的香水。


    “啊?哦!”


    金美莲还在兴奋劲儿上,扯了扯带着雷杰体温的外套,低头闻了闻:“我的用完了,看你桌上放着就喷了点。还被客人夸好闻!”


    提到客人,金美莲忍耐着兴奋,直到跨上机车后座双手环住雷杰的腰,才在他耳边低语,“哥,我们有钱去离开了。”


    “今晚不知几楼的客人下来,还挺尊贵的。经理把所有人都叫过去了,让客人挑选了一圈,最后选了我和另外三人。”


    “客人说只要陪他在市区玩半个月,就给二十万。”


    金美莲痛快地大喊出来:“哥,我们有钱了!”


    前方红灯亮了。


    雷杰压住手刹,停下机车。


    他望着不远处的白色禁区,随口问道:“还记得带你来俱乐部时,我说过什么吗。”


    “哥!”


    金美莲漂亮的脸蛋又是兴奋又是好笑,多年相处早已摸透雷杰的性格。即便生气了,这家伙也不会表现出来,只是愈发平静。


    “我记得!这就是为什么咱俩宁愿缺钱也只在白场上班,不去夜场,你等我把话说完!”


    “那客人是个omega,他承诺纯陪玩,不涉及肉|体交易。”


    “他只是来这里游玩的,想找几个会聊天的beta。”


    绿灯亮了。


    雷杰拧动把手,机车快速冲出路口。


    “omega来夜店找玩伴?”


    引擎轰鸣中,金美莲的喊声破碎在风里:“是真的!开始我也疑惑,可后来选好人,有人拿来了合同。合同写得明明白白,对方也会签字,日结一天一万,陪二十天给二十万,中途不会产生非自愿行为。”


    金美莲抬高音量,担心雷杰没有听清楚。


    “客人原话,他想找一些放得开的朋友,他说身边的omega朋友只会参加服装展鉴赏艺术品,这些都太无聊了。”


    说到这里,金美莲噗嗤一笑,“按我说,有钱的少爷想体验叛逆的感觉。”


    “哥,这钱不赚白不赚。而且我问了,还能提前预支。”


    “我们可以先把二十万拿出来,加上攒的十万块钱提前去购买第五州新罗或者六州厄瑞波斯的暂住证,这样等陪小少爷过家家结束,咱们俩就能从这里搬走了!”


    “只要在前六州找到生父,不管对方给多少钱,有血缘证明在,我们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金美莲欢快地伸展开双臂,任由冰冷的风流穿过手指。傍晚空阔的街道上是满载喜悦的少年。


    雷杰沉默地听着。机车又拐了几道弯,停在了一处灰扑扑的楼房前。


    界碑坐落在七州的海港处,这里虽是中层城市但也有穷困的地方。简易楼房附近无人打扫街道。在拐进路口时,车灯照见路边被碾死的一只老鼠,灰毛和肉骨模糊黏在地上,让还在喜悦的金美莲嫌恶地别开脸。


    锁好机车,雷杰转身,替金美莲摘下头盔。他的动作很轻,手指穿过对方被压乱的金发,耐心地捋到耳后。


    雷杰揉了揉金美莲的脑袋,感受略带毛躁的金发。


    他明白对方已经做好去的打算。


    这才说道:“好。”


    两周后。


    界碑俱乐部一楼震耳欲聋的鼓点里,前台女招待捂着话筒,朝刚结束一场热舞,胸膛还挂着汗珠的雷杰大喊:“阿尔贝,电话!找你的!”


    “是金美莲的家属吗。”


    “请来纽廉港第五警察分局,有具尸体需要辨认。”


    二九六三年十月末,尸检报告通过特殊渠道送到雷杰手中。


    报告上写明,死者机械性窒息,生前遭受暴力,直肠内嵌有直径4厘米,长度约20厘米的玻璃瓶状异物。


    捏着那薄薄的一页纸,雷杰笑了,站在七楼的包厢内露出了森白的牙齿。


    他早该明白,阴沟里的老鼠迟早有一天会被烈日曝晒在公路上,被车辆碾压成肉泥。


    *


    冷雨敲打着污水井盖。


    斯科特,界碑俱乐部新来的保安,在执勤的第四周再次见到了阿尔贝。不是在正门或厅堂,而是在界碑后方,散发着潮湿垃圾气味的深巷。


    雨水顺着生锈的防火梯滴落,在肮脏的水洼里溅起涟漪。


    界碑的保安,如同它的工作人员和顾客,也分白场与夜场。顾名思义,白场是白天的场次,夜场是夜晚的场次。但二者区别巨大。


    今日是斯科特夜班生涯的第三天。凌晨两点,小雨绵绵。保安队长腰间的对讲机突然响起。


    “所有人!跟我走!”


    队长招手,示意所有人跟上。他们匆匆赶往后巷。


    因为斯科特刚加入夜班队伍不久,队长在赶路途中多次警告提醒。


    “闭上嘴!看到什么都给我咽回去!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听懂了吗!”


    队长刀疤贯穿的右眼在昏暗光线下狰狞,他的疤痕从眉骨撕裂至嘴角,像一道失败的缝合线。


    狠厉目光钉在斯科特身上,几乎让这个新人后退一步。


    队长又强调了一遍:“不准开口,有人会安排的,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斯科特用力点头,冰冷的雨珠顺着额角滑落鼻尖。


    他想,这是遇见了大事。


    雨越下越大。


    黑色的防水外套噼啪作响,他们小跑着冲向巷口。当大脑意识到是怎样的画面时,斯科特猛地停下脚步。


    “阿尔贝”或者说是雷杰,一身黑色皮夹克与牛仔裤的打扮,就像往常那般。但现在,这个男人正跨坐在另一个男人腰腹,深蓝色牛仔裤包裹着充满力量感的长腿,牢牢压制着身下的猎物。


    他指关节上闪烁着金属的光芒,一拳又一拳地砸向对方的脑袋。


    巷道两侧,还瘫着两个人,已经陷入昏迷。


    不断落下的雨水冲淡稀释了血液,让一切都流向巷口外黑洞洞的污水井。


    斯科特下意识看向队长,等待制止的命令。但队长只是抬起手,示意所有人放慢脚步,他们已正常的步速往巷子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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