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直男A到国务卿》 1、鼠疫1 第零章:二九七零年 雷杰蓄着长发,叼着香烟,常年穿着黑色皮夹克驾驶福特皇冠进出白宫。 人们在远处望见这名近一米八劲瘦身材的男人时,总会觉得他不好相处。 像野兽一样具有侵略性。 但当他走近,站在总统旁边暴露出小麦色肌肤和五官时,人们又会改变想法。 “啊,原来是这样一个人。” 雷杰的眼角下垂,黑色瞳孔澄澈干净,透露出近乎纯粹的忠诚正直。 而异国风情的单眼皮、微微张开含住香烟的嘴唇,又增添了几分色情。 在充满政治斗争的白宫中,男人显然不是懂得尔虞我诈的好棋手,在这里格格不入。 “他是谁?担任什么职务?” 这样的小角色,又引得人们第一时间去探究。 女人们的目光流连在结实饱满的胸膛,男人们则专注于黑色西装下的腰臀。 不知谁低声说道: “总统生活特别助理。” 于是,一丝心照不宣的笑意在人群中隐秘蔓延。几乎在得到满意答案的同时,渴望随之滋生。 第一章:鼠疫 二九六三年的十月,纽廉港夜晚的气温有些冷。 半倚靠在重型机车上,他拢起双手按下打火机,“呼”,深吸一口仰头将烟雾吐向空中。 这已经是第二根了。 金美莲没有出现。 含着香烟,半眯眼睛注视着前方的樱桃红建筑物“界碑俱乐部”。 这是一家夜店,两人都在里面工作,他在一楼秀场跳舞,而金美莲在二楼陪酒。 红色建筑共七层,消费标准和楼层一样逐级攀升。至第七层便是金字塔顶端,权力金钱缺一不可。 又是一阵冷风吹来,门口出现了人影。 不,不是。 他微微皱起眉头,腕表显示距离约定时间早已过去五十四分钟。 马上就要深夜。 不在等待,他把香烟扔到地面用皮靴碾熄,随后双手抄在皮夹克内,重新走回灯火通明的夜店入口。 “阿尔贝,怎么又回来了。” 穿着红色立领双排扣上衣的门童迎了上来,脸上挂着热切笑容。 “落了点东西。”他说道。 男人的声音很有特色,嗓音低沉语调缓慢,像甘醇的熟酒让人觉得舒适体贴。 说话间,门童抢先一步握住冰凉的金属门把,“怪不得。你往常九点离场,现在都快十点了。” 他客气地到了一声谢,随后转身走入楼内。 明明人已走远,门童依然挂着微笑,视线穿透厚重的玻璃门停留在男人离去的方向。 新来的保安就在一旁,望着高挑男人离去的背影,又看着门童,最终按捺不住好奇,用胳膊肘碰了碰对方。 “刚才那人……就是阿尔贝?在一楼表演脱衣舞的阿尔贝?” 保安有些不愿相信,他早就听过阿尔贝的艳名。可刚才那人,浓颜黑瞳的外貌,若有似无的alpha信息素,这些如何引诱女人男人争相前来只为围观一场舞蹈秀。 他想象中的艳星,应该是一名长相艳丽、腰肢乱扭,勾引人们奉上所有金钱的omega婊子才对。 新保安想起入职第一天,老保安们挤在角落放纵的低笑。 “阿尔贝……啧啧,他肯上楼,老子倾家荡产也得上一次!” “就你?老家伙,他要是肯上楼,咱连他脚后跟的灰都舔不着!” “不过……要是有机会,谁他妈不想。” 老保安们又拍了拍新保安的肩膀,咧开嘴,一股浓重的烟草味扑面而来。 “你小子还没见过他吧。” “等亲眼见着就明白了。” “不过,跟他打招呼的时候,记着别喊他真名。” “真名?” “对,雷杰。他本名叫雷杰。” “他讨厌被这样称呼。” * 界碑俱乐部的大厅里,黑色真皮沙发与镀金茶几杂乱地堆叠着。正中央的登记台后,女招待正用微笑送走又一位询问表演时间的游客。 “上帝啊,”她转向雷杰,绿色亮片眼影在灯光下闪烁如蝶翼,“这已经是今晚第三个把这里当旅游景点的傻瓜。” 雷杰斜倚在台边,小麦色的手臂搭在大理石台面:“美莲下来了吗?” 二楼三楼的员工下楼时,都需乘坐一楼走廊尽头的电梯,如果金美莲下楼,负责前台的招待会看见。 女招待看了眼挂钟,发出一声怪音:“十点了?!二楼一个人都没放下来。” “也许今晚客人太多,大家都延长了时间,”女招待朝雷杰抛了个媚眼,“不如在这里陪陪我?” 雷杰没搭腔,俯身越过柜台去够里面的座机。 抬高胳膊时,皮夹克和内套的白色t恤被带起一截,暴露出腰腹紧实流畅的线条。 小麦肤色在灯光下泛着蜜糖般的光泽,一路向下没入更深,隐秘的裤腰阴影里。而他俯身时,后腰处的凹陷清晰可见。 雷杰拿起柜台里的座机电话,有力的手指扣住听筒打给了二楼。 “滴——滴——” 听筒里的忙音响着。 在等待的同时刻,后方的走廊内传来人群的脚步声。 通道前的猩红天鹅绒帷幔被掀开,七八个衣着光鲜的男女涌出来,带着二楼特有的脂粉和昂贵酒水的混合气味。高挑的、纤细的、精致的……人群里,雷杰一眼看见了金美莲。 那张脸格外扎眼,奶白色薄毛衣柔化了beta的棱角,乍看有几分omega的脆弱。 世界如此奇怪,一战后的联邦全力扶持omega发展,让二十九世纪末abo三者性别达到均衡,但三十世纪末,人们在取悦他人时依然追求omega式审美。一种向上的献媚。 雷杰看着越来越近的金美莲,发现对方眉梢带着喜悦,随后又闻见了一股冷水中含着淡淡苦涩的辛咸香。 本想问面前人有什么好消息,但那股气味让雷杰皱眉。 他脱下皮夹克递给对方,“降温了,一会坐车后面别冻着,”手指在触碰到金美莲的肩头时微微一顿,又补了一句,“怎么喷了这瓶香水?” 那是雷杰的信息素味道。 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先天的生理缺陷,常年备着和自己信息素相似的香水。 “啊?哦!” 金美莲还在兴奋劲儿上,扯了扯带着雷杰体温的外套,低头闻了闻:“我的用完了,看你桌上放着就喷了点。还被客人夸好闻!” 提到客人,金美莲忍耐着兴奋,直到跨上机车后座双手环住雷杰的腰,才在他耳边低语,“哥,我们有钱去离开了。” “今晚不知几楼的客人下来,还挺尊贵的。经理把所有人都叫过去了,让客人挑选了一圈,最后选了我和另外三人。” “客人说只要陪他在市区玩半个月,就给二十万。” 金美莲痛快地大喊出来:“哥,我们有钱了!” 前方红灯亮了。 雷杰压住手刹,停下机车。 他望着不远处的白色禁区,随口问道:“还记得带你来俱乐部时,我说过什么吗。” “哥!” 金美莲漂亮的脸蛋又是兴奋又是好笑,多年相处早已摸透雷杰的性格。即便生气了,这家伙也不会表现出来,只是愈发平静。 “我记得!这就是为什么咱俩宁愿缺钱也只在白场上班,不去夜场,你等我把话说完!” “那客人是个omega,他承诺纯陪玩,不涉及肉|体交易。” “他只是来这里游玩的,想找几个会聊天的beta。” 绿灯亮了。 雷杰拧动把手,机车快速冲出路口。 “omega来夜店找玩伴?” 引擎轰鸣中,金美莲的喊声破碎在风里:“是真的!开始我也疑惑,可后来选好人,有人拿来了合同。合同写得明明白白,对方也会签字,日结一天一万,陪二十天给二十万,中途不会产生非自愿行为。” 金美莲抬高音量,担心雷杰没有听清楚。 “客人原话,他想找一些放得开的朋友,他说身边的omega朋友只会参加服装展鉴赏艺术品,这些都太无聊了。” 说到这里,金美莲噗嗤一笑,“按我说,有钱的少爷想体验叛逆的感觉。” “哥,这钱不赚白不赚。而且我问了,还能提前预支。” “我们可以先把二十万拿出来,加上攒的十万块钱提前去购买第五州新罗或者六州厄瑞波斯的暂住证,这样等陪小少爷过家家结束,咱们俩就能从这里搬走了!” “只要在前六州找到生父,不管对方给多少钱,有血缘证明在,我们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金美莲欢快地伸展开双臂,任由冰冷的风流穿过手指。傍晚空阔的街道上是满载喜悦的少年。 雷杰沉默地听着。机车又拐了几道弯,停在了一处灰扑扑的楼房前。 界碑坐落在七州的海港处,这里虽是中层城市但也有穷困的地方。简易楼房附近无人打扫街道。在拐进路口时,车灯照见路边被碾死的一只老鼠,灰毛和肉骨模糊黏在地上,让还在喜悦的金美莲嫌恶地别开脸。 锁好机车,雷杰转身,替金美莲摘下头盔。他的动作很轻,手指穿过对方被压乱的金发,耐心地捋到耳后。 雷杰揉了揉金美莲的脑袋,感受略带毛躁的金发。 他明白对方已经做好去的打算。 这才说道:“好。” 两周后。 界碑俱乐部一楼震耳欲聋的鼓点里,前台女招待捂着话筒,朝刚结束一场热舞,胸膛还挂着汗珠的雷杰大喊:“阿尔贝,电话!找你的!” “是金美莲的家属吗。” “请来纽廉港第五警察分局,有具尸体需要辨认。” 二九六三年十月末,尸检报告通过特殊渠道送到雷杰手中。 报告上写明,死者机械性窒息,生前遭受暴力,直肠内嵌有直径4厘米,长度约20厘米的玻璃瓶状异物。 捏着那薄薄的一页纸,雷杰笑了,站在七楼的包厢内露出了森白的牙齿。 他早该明白,阴沟里的老鼠迟早有一天会被烈日曝晒在公路上,被车辆碾压成肉泥。 * 冷雨敲打着污水井盖。 斯科特,界碑俱乐部新来的保安,在执勤的第四周再次见到了阿尔贝。不是在正门或厅堂,而是在界碑后方,散发着潮湿垃圾气味的深巷。 雨水顺着生锈的防火梯滴落,在肮脏的水洼里溅起涟漪。 界碑的保安,如同它的工作人员和顾客,也分白场与夜场。顾名思义,白场是白天的场次,夜场是夜晚的场次。但二者区别巨大。 今日是斯科特夜班生涯的第三天。凌晨两点,小雨绵绵。保安队长腰间的对讲机突然响起。 “所有人!跟我走!” 队长招手,示意所有人跟上。他们匆匆赶往后巷。 因为斯科特刚加入夜班队伍不久,队长在赶路途中多次警告提醒。 “闭上嘴!看到什么都给我咽回去!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听懂了吗!” 队长刀疤贯穿的右眼在昏暗光线下狰狞,他的疤痕从眉骨撕裂至嘴角,像一道失败的缝合线。 狠厉目光钉在斯科特身上,几乎让这个新人后退一步。 队长又强调了一遍:“不准开口,有人会安排的,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斯科特用力点头,冰冷的雨珠顺着额角滑落鼻尖。 他想,这是遇见了大事。 雨越下越大。 黑色的防水外套噼啪作响,他们小跑着冲向巷口。当大脑意识到是怎样的画面时,斯科特猛地停下脚步。 “阿尔贝”或者说是雷杰,一身黑色皮夹克与牛仔裤的打扮,就像往常那般。但现在,这个男人正跨坐在另一个男人腰腹,深蓝色牛仔裤包裹着充满力量感的长腿,牢牢压制着身下的猎物。 他指关节上闪烁着金属的光芒,一拳又一拳地砸向对方的脑袋。 巷道两侧,还瘫着两个人,已经陷入昏迷。 不断落下的雨水冲淡稀释了血液,让一切都流向巷口外黑洞洞的污水井。 斯科特下意识看向队长,等待制止的命令。但队长只是抬起手,示意所有人放慢脚步,他们已正常的步速往巷子内走去。 2、鼠疫2 越来越近,借助昏黄路灯的微光,斯科特看的更清晰了。 雷杰指关节上套着金属凶器,一拳,又一拳,机械地砸向身下男人早已骨肉塌陷的头颅。 目标早已昏迷,血水从被打得不成形状的头颅下汩汩涌出,皮开肉绽。 腥热的血点随着每一次重击迸溅,飞落在雷杰棱角分明的脸颊上,在雨水的冲刷下晕开,却衬得他那双黑眸澄澈明亮。 此刻的雷杰,散发出绝对的alpha侵略性,对力量的纯粹掌控。 斯科特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眼前这个暴戾傲慢的人,跨坐在受害者身上,揪着衣领像砸沙袋一样挥拳的alpha,与几天前在门口礼貌颔首,嗓音低沉道谢的英俊身影完全不同,可又轰然重叠。 两个截然相反的灵魂,囚禁在同一具充满致命吸引力的皮囊里。 一股混杂着恐惧与强烈征服欲的电流,瞬间窜遍斯科特的脊椎。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咽下无法诉说的欲望。 “够了,阿尔贝。” 冰冷的声音从巷子阴影里传来。 一名穿着黑色西装,留着利落寸头的男人走了出来,“老板要活的。” 黑色西装男一直站在巷子深处,在路灯无法照射的黑暗中,让刚来到的保安们没有察觉。 听到同伴开口,雷杰这才收手,甩了甩手臂,指虎上的血水混着雨水飞溅。 借着雨水,他将湿透垂落在额前的黑发粗暴地捋向脑后,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和锐利的眉眼。 舌尖舔过红润的唇角,雷杰道:“死不了,把人搬到货车上去。” 第一句话是给黑西装男说的,第二句话是给保安们说的。 雷杰的语气依然是斯科特第一次听到的那般低沉缓慢,带着一种成熟的温柔。如果没有倒地不起的三名活死人,一切都是正常的。 保安们两人一组,沉默地拖起地上瘫软的躯体,像搬运屠宰场的牲口。 斯科特无法移动,目光粘在雷杰身上。 他望着雷杰钻到一处有雨棚的屋檐下,在干燥的角落拉下皮夹克的拉链,撩起贴身黑背心擦拭脸颊上的雨水。 背心被撩起来,露出了劲瘦的腹肌。 斯科特望着雷杰,就像在观察一头原始野性的黑豹,此刻它的皮毛沾上水珠,正不满的舔舐干净。 雷杰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或者说习惯了。 他双手抓住背心下摆,向上撩起,准备用它擦拭脸上和头发上更多的雨水。 劲瘦的腰肢暴露在潮湿阴冷的空气里,皮肤在昏暗中泛着健康的浅麦色光泽。 背心越拉越高,眼看就要越过紧实的胸肌下缘,露出朱粉色的晕染轮廓。 黑色西装男突然出声,打断了雷杰几乎要把衣服撩到锁骨的举动。 “阿尔贝!” 雷杰抬头,他的湿发黏在额角,无所谓地笑了笑。 没有放下衣服,只是用余光扫了一眼自己的腰腹,故作暧昧挑衅地说道:“紧张什么。” 他拖长了语调,“又不是没看过。” 前几年,雷杰还没有在一楼秀场固定演出,只是偶尔客串时,被搭档撞见过。 冰冷的钢管,迷离的灯光,震耳欲聋的音乐。 那个总是假正经的阿斯塔,举着刚点燃的香烟,却忘了抽,只是死死地盯着他,眼神里混杂着惊愕与被点燃的火焰。 雷杰当时觉得有趣极了。 他笑着,在旋转的灯光下解开了腰间的皮带扣,手指一勾,那条带着体温和汗味的皮质束缚便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入了对方怀中。阿斯塔的脸,在那一刻僵硬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自那以后,阿斯塔再也没在一楼的秀场出现…… 三具“货物”被塞进货车后厢。雷杰拉开副驾车门,长腿一跨坐了进去。 阿斯塔发动引擎,货车碾过湿漉漉的路面,尾灯的红光在雨幕中渐渐模糊,最终消失,只留下原地沉默的保安们。 斯科特的目光追随着红色尾灯。 直到车辆彻底融入黑暗,才被保安队长一声冷哼和粗暴的推搡拉回现实。 “问吧。”保安队长那张布满疤痕的脸在路灯下显得更加狰狞。 每一个夜场新来的菜鸟都这样,只是时间长短问题。 遇到雷杰工作的夜晚,更是让问题变多。这就是夜场保安的职责:在打手们完事后,处理现场。今晚还算温和,雷杰没让准备水泥沙子沉海。 界碑俱乐部距离最近的港口码头,开车不过十分钟的事。 斯科特半天没吭声,喉咙发干。最后支吾问道:“阿尔贝,他为什么揍人。” “第一个问题就这个?”保安队长嗤笑,脸上的疤痕随之扭动,“你怎么知道他是阿尔贝?你俩认识?不对,他刚才擦着你走过去,眼皮都没抬一下。那就是有人告诉你的。” 斯科特老实道:“前几周值白场,站岗的时候听其他人说过。” “你知道的那是白天,小子,”保安队长一巴掌重重拍在斯科特肩上,力道大得让他一个趔趄,“在夜场,叫他雷杰。他讨厌被人叫秀场的花名。” “可是白场的前辈们让我叫他阿尔贝,说他讨厌……”斯科特话没说完,另一巴掌又按住了他的脑袋。 保安队长提高音量:“别问为什么,记住我说的,在夜场执勤时见到他叫雷杰。” 明明是同一个人,真名花名还要分出区别,可真奇怪。但斯科特好像又能接受,觉得任何事情出现在雷杰身上都是理所应当的。 就像……斯科特回忆着,脑中闪过路过橱窗时张贴的电影海报,皇家特工与性感女郎,明明没有任何关系但站在一起莫名搭配。 这次斯科特机灵地缩了下脖子,袭击他的大手落了空。 保安队长低吼,“小子,把可笑滑稽的念头收起来。” 这菜鸟的心思全写在脸上了。 斯科特重回第一个问题,“所以,他为什么揍人?” “因为这是雷杰的工作,就像你今天要站岗到太阳操蛋地升起一样。他是看夜场的打手。” 是界碑的清道夫。 斯科特懵懂的点头。 看菜鸟还不能理解,队长盯着斯科特认真问道:“纽廉港有多少家洗衣房?” 斯科特迷茫了,他怎么可能知道。 保安队长继续问道:“有多少家饭店?” 斯科特摇头,他更不会知道,因为太多了。 保安队长哼笑,“那有多少家夜店。” 斯科特这次答得上来:“只有一家,是咱们。”整个市区唯一合法的情色俱乐部。 “你觉得界碑赚钱吗?” 斯科特点头。 “那为什么纽廉港只有这一家夜店?” 这是人尽皆知的,斯科特说:“大老板和市长认识,听说还认识州长。所以纽廉港特允界碑俱乐部的经营。” “所以,”保安队长凑近,声音低沉,“这就是打手们的工作,确保没人敢在这里搞破坏,或者动些不该动的小心思。如果界碑出事,哪怕只是停业一晚,那些眼红的杂碎立刻就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扑上来,抢这块肥肉。” 队长顿了顿,“至于为什么是雷杰来处理,白天在秀场里让人掏钱看他扭屁股已经赚的够多了,不是吗?” 保安队长骂道:“傻瓜!没人嫌钱少,多个副业不更好。” 斯科特眨眼,他把重点放在了另一个问题上:“所以雷杰本职是秀场跳舞,俱乐部打手只是副业?还是……” 保安队长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 “哪个都不是。”队长压低嗓音,带着警告,“别再过度关心他了。” 他是老板的养子。 所以收起对雷杰的好奇心。 海港深处,废弃仓库。惨白刺眼的白炽灯光打在空旷的水泥地上。雷杰半蹲着,在一堆冰冷的工具中挑选趁手的家伙。 带回来的三具活人,他们需要逐一审问,最早醒的那个被粗麻绳死死捆在木椅上。 雷杰拿起气动钉枪,将对方的手掌压在粗糙的椅面上。 呲——噗! 一声沉闷的撕裂声,没有惨叫。厚胶带封住了嘴,只有喉咙深处发出碾碎般的呜咽。 钉子穿透整只手掌,深深嵌入木头。 正当雷杰面无表情地再次举起钉枪,对准另一只手掌时,阿斯塔从仓库大门走进来,手里拿着录音笔。 “喂。”阿斯塔皱眉,看着踩着椅子的雷杰,“你今天心情糟透了?” 老板要活口,雷杰差点把人脑袋砸开花。老板要审问,雷杰先把人嘴封上。 雷杰没解释,只是抬眼含笑,他目光落在阿斯塔手里的录音笔上,“你问出来了?”他丢掉沉重的钉枪,发出哐当一声,“那我走了。” 任务完成,该下班了。 阿斯塔却一步上前,挡在雷杰面前。“你还走不了。” 雷杰挑眉,无声地询问。 “刚才老板来电话,”阿斯塔的声音低沉,“说找到了你要的东西。” 听到这话,雷杰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反而变得格外平静,一把推开阿斯塔朝仓库外走去。 纽廉港的雨还在下,午夜更是冷风刺骨。阿斯塔掏出车钥匙想扔给雷杰,雷杰却已径直跨上了仓库外停着的一辆重型备用机车。 没有头盔,没有雨衣。皮夹克紧裹着他宽阔的肩背,是唯一御寒挡风的东西。 引擎咆哮着撕裂雨幕,他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冲出了港口码头。 金美莲已经死亡一周了。 那天接到电话前往警署,雷杰看到的只有停尸台上那张被白布半掩,金色长发散落,惨白如沉睡的脸庞。 之后,全是无可奉告。 于是他踏进了界碑的地下二层,按亮了通往七楼的电梯按钮。 界碑老板偶尔会待在七楼尽头的包厢内。可惜那天,人不在,雷杰只能把话递给了看门狗。 “告诉我美莲的死因,把凶手交给我。” “事情解决,我答应当他情人。” 此刻,湿透的雷杰就站在七楼的包厢里。 3、鼠疫3 雨水浸得发亮的皮夹克紧贴着肩背和胸膛,水珠不断从发梢滴落,在脚下昂贵奢华的白色羊绒地毯上晕开污迹。 屋里除了他和界碑老板秦观澜,还有一人。 雷杰的视线从死亡报告上冰冷的“机械性窒息”、“暴力侵害”、“直肠异物”等字眼移到少年身上,眉头微微皱起。 他可不认为这是凶手。 金色长发、纤细身体,对方像一只新生的羔羊跪在白色地毯上。 他闻到空气中浮动的檀香混着少年腺体散发出的甜腥。 是个omega。 包厢里热得反常,强劲的暖气舔舐着每一寸裸露的皮肤,足以让少年赤裸趴卧在男人脚边。 明明在雷杰进来时,秦观澜只是随意抬了抬手指,所有保镖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却独独留下这个多余的人,像一件精心挑选的摆设,趴在那里。 “观众席还留着位置?” 雷杰嗤笑一声,利落地脱下湿透的皮夹克扔在地上。 黑色背心紧贴着汗湿的胸膛,随着他抬臂擦拭头发的动作,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暖黄的灯光为他身体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泽。 发丝滴落的水珠顺着锁骨凹陷处汇集,沿着胸膛中央那道浅沟蜿蜒而下,在肌肉紧致的腹肌上分裂成细小的支流,最后消失在牛仔裤的边缘。 留下一道引人遐想的水痕。 界碑老板,秦观澜就坐在皮沙发上,指间夹着点燃的雪茄。 四十年的岁月没有给alpha留下丑陋的痕迹,他平静地坐在那里,金发被一丝不苟地拢向脑后,露出灰蓝色的眼睛。 仿佛交易只是一场空气。 直到雷杰站在那里直勾勾地望着他,秦观澜这才像是受到了邀请,抬眼直视眼前的青年。 灰蓝色的眼眸像结冰的湖面,在雷杰赤裸的上半身滑过一圈,最终落回脚边温顺的omega少年身上,带着一种逗弄宠物的温柔。 皮鞋轻轻碰了碰omega纤细的小腿肚:“去吧。” 少年极度听话,乖顺的在地毯上膝行,他爬至雷杰脚边,扬起一张与金美莲有着微妙相似的脸庞。 地毯上拖出膝盖摩擦时的两道痕迹。 雷杰垂目瞥了一眼,omega仰起的脸庞在吊灯下若隐若现,与金美莲更加相似了。 “……真是令人作呕。” 他的发言引来秦观澜的轻笑。 这低哑的笑声像一道命令,屋内开始弥散甜腻的信息素,少年像只发情的猫,用脸颊磨蹭着雷杰的小腿,发出讨好性的细碎呜咽。 秦观澜站了起来,雪茄烟灰簌簌落在白色地毯上。 他解开袖扣,露出结实的小臂,“我对情人一向温柔,雷杰。” “第一次履行情人义务时难免会不适,让他跪在你前面缓解我带来的疼痛,这样对大家都好。” 他指的什么,不言而喻。 雷杰发出一声短促的嘲笑,毫不客气地回敬:“你的记忆力已经严重退化到这种程度了?” “一切的前提是我要知道金美莲为什么死,是谁杀的他,把动手的人交给我。” “事情了结,我才会任你处置。” 秦观澜往前走了一步,“当然”,他的肩膀宽阔,挡住了部分光线,阴影瞬间笼罩在雷杰身上,让雷杰微眯起眼睛。 二人是在他十九岁时认识的。 九年前的暴雨夜,浑身是血的他被秦观澜的保镖从仓库里拖出来。 男人用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指拨开雷杰黏血的额发,周身散发着木质檀香的危险凉意:“当情人或者扔海里喂鲨鱼,选一样?” 当时他骂了什么来着? 啊,对了。 “两个alpha?你他妈是变态吗?” 他将含血的唾沫啐在男人身上,随后用实力揍翻了一名保镖,在准备干翻第二个保镖时却被第三者偷袭,来人从背后勒住脖子导致他昏死过去。 但雷杰的反抗,也赢来了尊严而不是被人草屁股。他找到了一份活计,整个纽廉港市最累最脏的工作——界碑的夜场打手。 回忆很快被中止,因为有人的手指变得不老实,雷杰单手按住试图解开他腰带的omega少年,而他另一只手里还捏着金美莲的死亡报告。 包厢里很热,一张薄纸在掌心变得湿软粘腻。 他本该在二十天后离开界碑,远离整个第七州,与金美莲去往其他城市。但现在离开的契机没有了,而他为了报仇,只能依附他人的权力,自愿走回这个充满檀香与威士忌的牢笼。 “报告看完了?”秦观澜又往前迈出一步,皮鞋尖精准地抵住了雷杰的运动鞋,故意施加着恰到好处的压力,“现在,该我验货了。” 他的目光落在雷杰微微泛红的胸膛。跪在两人中间的金发omega,被一股粗鲁的力道拽起头发推开。 雷杰猛地抬眼,举起死亡报告:“死因我看到了,凶手呢。” “把凶手带来交给我,这是交易的另一半。秦老板该不会健忘到只记得下半身那点事?” 秦观澜挑眉,没有回答。 他欣赏着雷杰眼中的愤怒和急切,灰蓝色的冰湖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像是才想起来,秦观澜从雷杰掌中抽出死亡报告,用报告纸的边缘轻轻拍了拍雷杰的脸颊,纸页哗啦响得像嘲笑,“当然记得,只是先把它拿回来,没被要这么紧张。” 雷杰有一瞬间的不自在,他感觉到了薄纸边缘从胸膛擦过。 “真是可爱的表情。”秦观澜微笑地评价道。 在秦观澜发话的那刻,屋内的alpha信息素突然暴涨。 雷杰后颈腺体突突跳动,他恨不得来一场男人之间的正面战斗,而不是在这里被秦观澜恶心。秦观澜的信息素也散发出来,檀香味像只爬到岸边的鳄鱼,咬住雷杰的小腿不放。两人同为alpha,被同性信息素骚扰的排斥反应让他肌肉绷紧,却在生理厌恶的那一刻又闻到了来自omega的香甜信息素。 雷杰头皮发麻。 让一名发情的omega在这里,这是用来当催|情香氛。 雷杰转身准备离开,可这时秦观澜慢慢俯身,像猛禽锁定猎物般突然笑了。他话锋一转,“至于你要的人……” 雷杰停住脚步。 “……有点小麻烦。” “金美莲死亡的地方不是界碑的势力范围,”秦观澜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灰狗汽车旅馆,听说过那地方吗?纽廉港和隔壁莱森市交界线上,无人管地带。” “没有监控,没有目击者,只有一堆连指纹都留不完整的破烂家具。” 秦观澜的语气带着遗憾:“警察局除了这份报告,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有。” 雷杰的脸色越来越压抑。 观察着雷杰的反应,秦观澜心情更加美好,他顿了顿,“不过……也不是完全没希望。” “我的人正在排查那个时间段所有经过交界处公路的车辆,特别是装了行车记录仪的。运气好,说不定能拍到点什么。” “但这需要时间,雷杰。急不得,你得有点耐心。” “耐心?”雷杰听到了秦观澜的言外之意。 他看着秦观澜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再看看远处酷似金美莲,正用湿润眼神望着他的omega少年,一股烦躁油然而生。 他明白了。 总要提前付出点什么。 雷杰眯眼思考自己能走到哪一步,底线是跪下给对方口,只要秦观澜不怕那东西被咬下来。 他也可以现在转身离开,自己去调查,但这会让找到凶手的难度骤然升高。 在雷杰抉择时,角落处的omega却发出呜咽,少年蜷缩在地毯上发抖,甜蜜的浆果香迅速布满整间屋子。 秦观澜皱眉,雷杰也皱起眉头。 omega的发情来的不合时宜,在场两名alpha都不会去触碰少年,秦观澜转身从抽屉中拿出抑制剂,扔给了对方。 少年趴在地上哆哆嗦嗦地捡起抑制剂,注射期间,手掌无力颤抖的让针头多次离开注射部位,只能反复瞄准重新扎进去。 雷杰想上前帮omega推完,让浓郁的浆果香快点消失,也让对方早点结束这痛苦难受的时刻。 但碍于秦观澜在这里,他没有去帮忙。雷杰转身走向酒桌从冰桶里抄起已开封的金巴利,给自己倒了一杯。 “难喝。” 雷杰皱眉喝完,把方型酒杯放回桌上。omega的发情打乱了原本计划,他是个正常的alpha,虽然不会毫无理智的见到omega就上,但面对omega发情也会燥热,产生生理反应。 雷杰准备离开了。 没想到秦观澜走过来,又给他倒满了酒。 四十岁的alpha突然变得客气,哄劝道:“再试试,这酒不能一口喝完。” 雷杰爱酒,更深知秦观澜选择喝的酒水必定不俗,想着也许是刚才喝的太快没有品尝出金巴利的奇妙口感,他接过酒杯又喝了几口。 一口又一口,最终雷杰皱眉将酒杯搁回桌面,玻璃与大理石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还是难喝。” 酒应该辛辣,而不是甜的让人发腻。 也许像他这样的人缺少分辨美味佳肴的舌头。 雷杰用拇指抹掉唇边酒渍,认真地看着秦观澜,“我可以先付点定金,但我还要和金美莲签订合同的那个omega的信息。” “事情结束后你要做什么都可以,任何……都可以。”他刻意强调着,“我不会在事情结束前就满足你。” 秦观澜就喜欢雷杰这副模样。 如果今天杀死金美莲的凶手出现在包厢内,他相信雷杰还会有另一个借口。 一个满口谎言的小骗子。 明明长着一双真诚的纯黑眼睛,却拥有不甘人下的野心,用肉|体勾引算计着一切能利用的东西。 从一开始秦观澜就知道,雷杰不会雌伏人下,说的花言巧语只是利用他。 还不知道用这句话骗了多少个alpha。 “好,”秦观澜笑着答应了,他描摹着雷杰艳红丰厚的嘴唇,想着第一次见面时,雷杰还太年轻,不如现在懂得隐藏。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睛充满吃人的欲望,赤裸裸的崭露无遗。但凡留有一口余气,都会反扑咬死所有欺负他的人。 秦观澜忽然低笑起来,灰蓝色的眼睛长久凝视着雷杰,“那天来的是温然,厄瑞波斯州州长的小儿子。” “我不建议你报复他,这是在迁怒。其实温然觉得金美莲无趣,中途就让人把他送回来了。” “至于金美莲为什么死在郊区旅馆里,凶手是谁,调查清楚会给你答复。” 雷杰面无表情道:“即便是迁怒,他也有责任。” “二十天的合同,临时中止合同后人员死亡,雇主也有……” 不对劲。 雷杰看着秦观澜向自己倾身,他闻到了雪茄混合檀香的味道,同时刻有团火正从胃部往上烧,烧得他食管发烫,汗水从额间沁出。 这与刚才的omega信息素类似,但更猛烈更迅速。在界碑待了九年,他迅速反应过来这是药物引起的。 雷杰看向自从进屋后唯一接触过的东西,冰桶和酒瓶。 “那瓶酒……” 秦观澜瞥了一眼角落里的omega,语气轻松,“一点助兴的小玩意儿,本是为他准备的。” 他边说边靠近雷杰:“alpha的抗药性很强,我想两杯对你来说,应该无伤大雅。”手臂揽住了雷杰的腰,带着金属戒指的手指擦过滚烫的皮肤。 雷杰准备挣脱。 “放松点,只是让你做到沙发上歇一会,如果现在出去发生意外情况……” 雷杰打断了他,“为什么不早说。” 秦观澜这家伙睁眼说瞎话,他明明知道自己是…… 雷杰半强迫半顺从地坐在了沙发上,冰凉的触感瞬间传来,他用手掌捂住了双眼,感觉大脑里的血管在跳动,眼睛发胀。 刚刚好受一点,随即被秦观澜覆上来的手掌吞噬。 秦观澜勾住了雷杰牛仔裤上的腰带,将两人距离拉近,几乎鼻尖相贴。他垂眼,目光落在雷杰鼻翼处的小痣上,很性感,仿佛在勾引他亲吻。 4、鼠疫4 但没有亲吻,两人保持着暧昧的距离。 秦观澜道:“不过,突然想起来,严格来说你只有一半alpha基因。” “真是麻烦,劣化种的自制力……似乎差得超乎想象。为了避免你控制不住,去袭击屋里这个可怜的小东西。” 他解下领带,灵巧迅速地缠住了雷杰的手腕。 “暂时忍耐一下吧,孩子。” 秦观澜俯身亲吻雷杰被捆绑在一起的手指,从指尖吻至指根。 劣化种,全境的耻辱。 联邦自一战后就发布条令,如果怀孕期间检测出胎儿是劣化种,一律进行堕胎手术终止妊娠。 雷杰,不知是何原因奇迹般的诞生,可又被无情的抛弃。 而要检测出“劣化种”,更是异常简单。 被秦观澜亲吻手指的雷杰紧闭双眼,咬紧牙关,他抵抗着体内翻江倒海的眩晕感,无暇估计眼前人的侵犯。 喉咙里溢出的喘息,耻辱得让他想咬断舌头。而秦观澜又一遍一遍用手掌摩擦着雷杰的指尖,细密的轻吻从手臂移到脖颈,“乖孩子,喊出来吧。” 最终,灼热的嘴唇磨蹭着雷杰发烫的耳廓,并非肉色耳垂,而是藏在湿漉漉黑发下,那对敏感、灰绒绒的老鼠耳尖。 那是一双非人类的器官,是一对老鼠耳朵。 这便是劣化种的特征,返祖器官。 此刻,雷杰身体里刻意维持的alpha信息素在药物和强烈情绪冲击下彻底崩溃,气息变得空白而混乱,像一个无助的beta,更像一个暴露原形、被捕获的异类。 两人胸膛相贴,雷杰能清晰感受到对方加速的心跳,秦观澜兴奋了。 灰绒绒的耳朵被含在湿热的口腔中,滑腻的舌头试图钻进耳道,更加无法忍耐的是秦观澜用牙齿叼住耳廓边缘,狠狠的咬了下去。 “唔——” 一瞬间的疼痛刺激让雷杰的腰抽搐,身体微微抬高又掉落回沙发上。 极致的屈辱和暴怒瞬间冲垮了他最后一丝理智,雷杰猛地抬腿踹向秦观澜两腿中间的位置,同时用额头撞向秦观澜高挺的鼻梁。黑白分明的双瞳直视笼罩在上方的alpha,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秦观澜猝不及防的痛哼,与此同时,犬齿陷进秦观澜的皮肉,血腥味炸开在雷杰的唇舌间。 “呵。”秦观澜竟低笑起来。 他抚摸着雷杰的颅顶,感受着掌心那对毛绒鼠耳急促抖动,以及手臂被利齿撕咬的锐痛。 痛苦交杂着欲望。 “乖孩子。”他喟叹着,享受这份扭曲的驯服感。 手掌沿着汗湿的发梢一路下滑,粗糙的指腹在微微凸起的脊椎上摩挲打圈。秦观澜五指猛地收拢,扣住雷杰的后颈,强硬地将那颗倔强的头颅向后扳起,迫使他松开嘴巴仰视自己。 近在咫尺,那双黑白分明的瞳孔又因愤怒和生理性的刺激蒙上了一层水光。 秦观澜凝视红艳唇瓣上沾染的血液,终究俯身选择品尝。 淡金色碎发落在雷杰布满汗水的额头,一点点蹂i躏着丰厚柔软的嘴唇。 “唔!” 雷杰爆发出剧烈的反抗,屈膝猛顶。 然而秦观澜年长太多,又有丰富的格斗经验。 在雷杰抬腿的瞬间,他已屈膝下压,膝盖骨精准地硌进雷杰大腿内i侧,同时用全身重量死死压制住对方。 精致裤料与牛仔裤剧烈的摩擦。 唇齿短暂交缠后,秦观澜意犹未尽地退开寸许。他抬起被咬的鲜血淋漓的手臂,粗粝的指关节伸进雷杰嘴中。 两根带着薄茧的手指强硬摸索着温热濡湿的口腔,交叠着像玩弄猎物般。他将雷杰柔软的舌尖一点点勾拉出来。 随后,食指在湿热的口腔深处,恶意地重重按压舌根,“什么时候打的。” 仿佛一个长辈在询问晚辈的叛逆举动。 雷杰恶狠狠地瞪着,黑白分明的眼中充满凶狠。他被迫微张的唇间,艳红舌尖立起一枚小小的舌钉。 愤怒让雷杰试图合拢嘴巴,咬断那两根还在嘴里搅弄的手指,却被秦观澜早有预料地扣住下颌。两指撑开的湿热口腔中,黑色钛钢钉被湿润的红舌衬托得更加诱惑。 随后,秦观澜松开了对雷杰的所有钳制,后退一步站定在沙发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眼前狼狈的男孩。 趁着空隙,雷杰侧头咬住捆绑双手的领带结。 秦观澜没有阻止,只是站在一旁饶有兴味地欣赏着。浅麦色的精瘦身躯侧躺在黑色真皮沙发上,滴下来的汗液像蜂蜜般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带着他咬痕的鼠耳警惕的立起来,而主人正狼狈的偏头,下颌线条绷得死紧,牙齿咬着束缚在手腕间的领带结。 “舌钉很漂亮。”秦观澜赞美道,“其他地方……也穿环了吗?” 他的目光刻意地扫过雷杰因急促呼吸而起伏的胸膛,视线危险地向下移去。 秦观澜迈步上前,想要亲手验证自己的猜想。 就在这一刻,隔绝外界喧嚣的屋门毫无预兆地被推开了。 “哐当。” 屋内浑浊燥热的气息瞬间涌出去一大半,又被迅速切断。 来人反手关上屋门,姿态懒散地倚靠在软包门壁上。一头嚣张的红发,在昏暗的室内灯光下格外刺眼。 他双手插在西服口袋里,姿态懒散。 “哟,老爹,”寒朝拖长了调子,先扫过距离自己最近的地毯,那里散落着雷杰的黑色背心和皮夹克,随后他又望着一片狼藉的沙发,雷杰赤i裸上身,手腕上还残留着领带勒出的红痕,正急促喘息。 最后,他观察到秦观澜手臂上深可见齿痕的伤口。 寒朝吹了声口哨,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老爹你兴致不错,花样真多。” 说完,他转向雷杰,脸上挂着雷杰无比熟悉的刻薄到骨子里的笑容:“我当是谁能让你这么费心投入呢,”他故意加重了那个词,“原来是一楼的艳星……阿尔贝。” 雷杰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终于扯开了最后一丝束缚,将那条沾着唾液和汗渍的领带像丢垃圾一样扔到地毯上。 他撑着沙发扶手,忍着体内翻涌的药力与头晕,缓慢地坐起身。 他和寒朝,当然认识。 初入界碑时就相熟了。 加入界碑后的正式工作是打手,但要说从秦观澜那里得到的第一份工作——是当寒朝的保镖。 秦观澜安排的。 可惜,雷杰那时不知道收敛,年轻气盛。他认为自己被秦观澜收养了,寒朝也是收养的,所以二人地位相同,于是任务中但凡两人合作,他总想表现的优秀,自然他有那个实力,可这把同龄的寒朝压得黯淡无光。 久而久之,寒朝身边的人对他颇有微词,这份微词,自然也影响着寒朝的心态。 再后来,他发现秦观澜压根没把他当儿子对待,又在寒朝和秦观澜面前失控地暴露了劣化种的秘密……那一刻,寒朝大概是快乐的。 他狼狈地靠在秦观澜的书房里,望着寒朝眼中满是震惊和厌恶的神情,接着又转变成抓住竞争对手致命弱点的惊喜。 “你是劣化种?” “呵,难怪……难怪像条疯狗一样只知道往前冲。原来骨子里流的不是alpha的血。” “孕育你的人当时是怎么逃过联邦法律的,居然生下你这种低等基因的怪物。” “医院里的人都是瞎子吗。” 那些刻薄恶毒的话语,换来了秦观澜当场一记响亮的耳光。 “安静点,孩子。” 有人闭嘴了,自然有人张开嘴巴。 十九岁的雷杰可不像现在一样知道忍耐,他当时有话直说,也回敬了寒朝。 “一条只会看门的狗有什么资格评价我。” 这称呼精准地戳中了寒朝的痛点。 秦观澜的养子有很多,甚至还投资了一家福利院,但寒朝却是秦观澜唯一培养的继承人,可在秦观澜会见真正重要的客人,商议核心机密时,寒朝总会被支开。 “寒朝,去门口守着。”秦观澜会温和的让人出去。 寒朝不明白为什么,仿佛他存在的意义和其他养子没有什么不同。 这是寒朝心底无法拔除的刺。 他为什么提防雷杰,也是有人告诉他秦观澜重视雷杰,和对待其他养子不一样。 以后呢,万一雷杰决定用不堪入目的手段抢走继承人之位…… 二人的仇从那天彻底结下了。 当然,更倾向于寒朝单方面的仇恨,因为很久之后,在雷杰跨过二十二岁那道门槛时,他早就不在乎和寒朝的打闹了。 那时金美莲从垃圾山来到了纽廉港,雷杰决定赚钱离开这里,和美莲过上更好的日子。 雷杰起身往门口走去,他站起来时脚步因体内药力和之前的激烈对抗而虚浮不稳。 无视了挡在面前好整以暇的秦观澜,他捡起地上的衣服重新穿上。 在弯腰去捡皮夹克的瞬间,寒朝动了。 踱步向前,擦得锃亮的皮鞋带着十足的侮辱意味,精准地踩在了雷杰的皮夹克上。 寒朝微微俯身,看着雷杰因弯腰而绷紧的脊背线条,语气轻佻:“怎么?被父亲教育得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还是说……” 他故意拉长了尾音,扫过雷杰被汗水浸湿的鬓角和残留着血渍与红肿的唇,“劣等基因的体力终究是硬伤?连当个合格的情趣玩具都这么费劲?” 秦观澜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用一方丝帕擦拭着手臂上的血迹,眼神平静地看着两人,并未出言阻止寒朝的侮辱。 5、鼠疫5 雷杰的动作停顿了半秒。 他没有抬头,没有去看寒朝那张写满恶意的脸,也没有理会那刺耳的言语。他只是沉默着,手上猛地发力。 “嗤啦——” 皮夹克在寒朝鞋底和雷杰的用力抽拽下发出声响。 雷杰快速拉上夹克的拉链,径直绕过寒朝,连看都没有看对方,离开了包厢。 寒朝脸上那副刻薄讥诮的面具尚未完全卸下,他盯着完全闭合的门板,不甘心的收回视线。 室内陷入一种粘稠的寂静,窗外的暴雨敲打石壁发出噼啪。 秦观澜从盒里抽出一支雪茄,锋利的雪茄剪“咔嚓”一声清脆轻响,在过分安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既然这么讨厌他,”秦观澜的视线落在雪茄完美的切口上,并未看寒朝,“为什么还帮他?” 寒朝像是被烫了一下。 他瞬间反应过来,父亲指的是金美莲的事情。 那日得知金美莲死亡却找得不到任何线索的雷杰,选择走上七楼。但秦观澜不在,他包厢中遇见的是寒朝。 雷杰说出了那句愿意当情人的话,并让寒朝把话传达给秦观澜。 寒朝怒骂雷杰,在一楼秀场真跳成了婊子,已经饥渴到去爬alpha的床。而在雷杰离开后,他没有联系秦观澜,却直接派人把金美莲的死亡证明从警局里拿了出来。带着一种施舍般的恶意和隐秘的试探。 寒朝身边全是秦观澜的人,自然有人把这件事告诉了秦观澜。 秦观澜没有问寒朝是怎么想的,只是又让人将死亡证明的原件从寒朝那里拿走了。 “帮他?!” 寒朝嫌恶地啧了一声,“让一个基因有缺陷的半alpha当情人?你不觉得恶心,我还嫌脏了眼睛!” 这句话像是在解释,他是不想让雷杰和秦观澜有接触才那样做的。 秦观澜没说话,雪茄上橙红色的火苗跳跃着映照灰蓝色的眼眸。沉默一会,他才说道:“寒朝,别被他骗了。” 这话让寒朝听的不可思议,他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 “我被他骗了?” “是你吧!父亲!是你被他迷昏了头!” 秦观澜望着自己的养子,灰白的烟雾模糊了脸上细微的表情。 他隔着白雾,望着自己这个年轻气盛、心思几乎全写在脸上的养子,冷静的笑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稚嫩,一厢情愿的冲动,被情绪和表象完全支配的alpha。 “有些人……”秦观澜的声音很轻,“他们看起来正直忠诚,不惜为朋友亲人舍身。”他顿了顿,吸了一口雪茄。 “但孩子,那都是伪装。” 他在教育自己的继承人。 “他们的本质是在图谋算计,故意做出那副为情义所困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的模样,只是让人认为他有软肋罢了。” 烟雾缭绕中,秦观澜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包厢的墙壁,看到了那个刚刚离开,看似狼狈不堪的身影。 “一个没有弱点的人,会让人觉得很可怕。” 他缓缓地,一字一句说出了最终的结论,“雷杰没有你想得那样简单。” 寒朝依然愤怒,父亲说的话很可笑,都是些为雷杰开脱的说辞。 九年的相处,他不清楚雷杰的性格吗。 因为金美莲的母亲救济了当时在垃圾山快要饿死的雷杰,所以雷杰偷渡到纽廉港,在界碑站稳脚跟后,又把金美莲带了过来,还为对方提供了白场的工作与住所。 这就像两只肮脏的动物,瑟瑟发抖时抱团依偎。 几十秒后,寒朝道:“父亲,你教过我。不管他在想什么,他始终是界碑的人。” “即使他去图谋,也永远离不开这里。” 秦观澜还算满意寒朝的回答,“不错。” 声音恢复了惯常的语调,仿佛刚才那番针对雷杰的话语只是闲谈。 “既然是这样想的……那下周把温然约出来。” 寒朝一愣,“温然?” 那个被娇惯的刻薄omega让他本能地感到不舒服。但因为对方是州长的儿子,又不能拒绝接触。 “雷杰想和他见一面,但不要给温然提及雷杰本人,就当……”秦观澜顿了顿,“为温然举办个离开纽廉港的欢送聚会。毕竟,温州长的小公子在我们这里体验生活这么久,要走了,总该热闹些。” 秦观澜的每一句话,都让寒朝的脸色越发难看。 恭敬的语气不免带了一丝质问。 “父亲,雷杰在找杀死金美莲的凶手,这时候让他和温然见面,雷杰很可能对温然……” 后面的话寒朝没说出口,但意思显而易见。 雷杰会迁怒于他人。 州长大选期间,如果温然离开纽廉港前出事了,对他们来说也是个麻烦。 窗外的雨声更大了,狂风卷着雨点呼呼的声音隐约传进包厢中。 秦观澜没有立刻回答养子的疑问,而是将燃到尽头的雪茄按熄在水晶烟灰缸里,一点红光彻底熄灭。 “所以,你还是没把我的话听进去。” 秦观澜抬起头,灰蓝色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下如同捕食前的鹰隼,牢牢锁住寒朝。 “这就是你眼中的雷杰,一个被仇恨冲昏头脑,不去思考事后危险性而草率动手的莽夫。” 寒朝想说“是的”,雷杰给他当保镖时总是不计后果的行动,二人一起合作时也是横冲直撞。 而这几年有意无意听到的消息,雷杰依然是老样子。 不知道界碑规矩的客人对金美莲动手动脚,当夜就被雷杰堵在地下停车场。 人没死,但也只是没死。 秦观澜轻轻摇头,带着惋惜:“你和我看到的完全不同。” “这就是为什么欣赏他,喜欢他。我还没有迂腐到只是为了那身英俊的漂亮皮囊。” 秦观澜初遇雷杰的那一刻,是在夏天。 暴晒的日光下,港口码头充斥着鱼腥和机油味。 原本只是路过处理一笔货物,却意外撞见一群健壮的搬运工正围殴着什么,污秽的骂声和沉闷的击打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 起初,秦观澜并未在意,蝼蚁互相撕咬是常态。但就在他即将转身离开时,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让他脚步一顿。 “什么情况。” 他让手下上前驱散人群。 当搬运工被枪口逼开,露出被围殴的对象时,连见惯风浪的秦观澜也不由感到惊叹,那根本不能算是一个人形了,更像是一团被血污和淤泥包裹的破布。 然而,秦观澜在血液浸透的破布中看到了那双眼睛。 微微睁开,黑色的狭长眼睛。锐利冰冷,直直地刺向围观的所有人。 那双眼神里没有怯懦,即使被十多人殴打也没有求饶,只有一种纯粹的反抗。 待宰的羔羊见得多了,让秦观澜忘记了真正掠食者的眼神。 眼前少年提醒了他。 无法判断年龄,破布下的身躯瘦弱营养不良,但大概是成年了。 秦观澜继续观察着少年,浑身是伤。肋骨可能断了几根,嘴角破裂,额角淌下的鲜血糊住了半边脸。 唯有拳头,还死死地握住。 可惜少年没有刀,秦观澜幽默地想到,那样他就能捅死自己雇来的一批工人,免不了让自己花掉一笔死亡慰问费。 秦观澜继续注视着少年。 但也没有什么好观察的脸,少年什么也没有,完全的劣势。身体因用力正微微痉挛着,浅麦色的皮肤上布满了青紫的淤痕、擦伤。 破烂的单衣几乎遮不住什么。 秦观澜相信,只要他转身离去,少年立刻被人活生生打死。 于是,他让手下把少年拖出仓库。 仓库老板连忙汇报了一切。 “这该死的臭虫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藏在运送酒水的木箱里,从垃圾岛偷渡到了海港!” “他把一整个木箱里的酒水都喝光了,还打开了另外几箱,用空酒瓶盛满了尿液!” 手下汇报时,秦观澜看向叉车上未被放下来的箱子。 木制箱体留有深深的抓痕和撬痕,偶尔还有一些牙印。 而他又感受到了一股直白的凝视,充满恶意。 少年显然知道了谁是这里的主人,正恶狠狠地瞪着他。 在秦观澜回望时,少年嚣张地咧开受伤的嘴角,露出锋利的尖牙。 明明已经跪下被人按在地上,但依然紧绷脊背随时发动攻击,恨不得当场咬死对方。 真奇怪,底层怎么会诞生出这样的人。 秦观澜产生了好奇。 居然有人快死了还不服输,骨子里刻满对生存的贪婪和对高位者鄙弃的野心。 被整个联邦都排斥的污秽土壤里,居然绽放出剧毒凶狠的花朵。 秦观澜能听见自己含笑,压抑地声音。 “当我的情人还是被扔回海里喂鲨鱼?” 然后,他被少年羞辱了。 如果不是保镖按住对方,那口唾沫将会啐在他的皮鞋上。 但这让秦观澜更加兴奋。 他让人拿来一把装卸刀,扔在少年面前。 “那就继续。” “打赢,我带你回去。” 话音刚落,少年已经飞快地抓起地上的刀柄,眼睛不眨地捅向距离他最近的保镖。 6、鼠疫6 他的目的很明确,刚才这个保镖踢了自己一脚。又把他的手臂反扣在背后。 挺记仇的,睚眦必报。秦观澜越看越兴奋,欲望高涨。 他脱下毛呢大衣,从少年背后加入了战场。 少年打红了眼,没有察觉出背后的偷袭。 于是,他被人用手肘勒住了脖颈,在试图拿刀捅对方时又被抓住了手腕。 少年看不见身后人是谁,只能呼吸急促脸色涨红,最后眼前发晕,软趴趴地陷在了秦观澜怀中…… 事后,秦观澜曾告诉老朋友,自己发现了个养不死的宠物。 “界碑里从不缺漂亮的玩物。我着迷的,是他令人心颤的本质。” “他出身自孤岛,被人遗弃在腐臭的垃圾山。按理说,应该成为一个纯粹为了生存不择手段的恶棍,这再正常不过。” “可他不是。” “不为了恶而去作恶。他有他的目标,行动带着一种近乎本能对上层的渴望和对权力的野心。” “一种理所当然的傲气,仿佛天生就该站在高处俯视众生。眼里根本看不见下层的任何人。真奇怪,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才有的傲慢。” 老朋友听后,反感地皱眉:“千万别带来我这里,厄瑞波斯全是这样的人物。” “傲慢贪婪,愚蠢又不自知。” 秦观澜想说自己捡到的小东西还算有点智商,但话到嘴边,又想起对方没上过学。 这几天还是养子在暴怒中教给对方如何握笔写字的。 一边生气于对方的无知,一边又亲力亲为,也不知寒朝怎么想的。 秦观澜不在说话,端起酒杯,遮挡掉嘴边的笑意。 这举动有些反常,让老朋友的目光变得怀疑,温罗尔:“真是捡到的?听起来就是你的仿版,私生子?” 回忆终止,秦观澜又抬眼看向寒朝,所有的言语最终汇聚成了一句话。 “要学会去玷污美,我的孩子。” 所以,在察觉到雷杰要离开纽廉港时,他派人杀害了金美莲。 而下一步试探,则是温然。 温罗尔的小儿子,一个omega。 雷杰可以以此作为跳板,用报复作为借口强行结合对方,进行永久性标记。 他想,温罗尔一定很喜欢这个女婿。 * 雷杰拖着沉重身体回到城区边缘,在走进破旧筒子楼时,暴雨停止了。 垃圾腐败的味道扑面而来,但比界碑顶层包厢里浑浊的情欲气息让人舒服的多,让他感到一丝真实。 生锈的铁质楼梯在脚下发出吱嘎呻吟,直到雷杰进屋把湿透了的夹克扔在脚下才停止吵闹。 他回家了。 这里曾经也是金美莲的栖身之所。 简陋的两室一厅,家具陈旧,但被两人收拾得异常整洁温馨,窗台上还有几盆廉价绿植。 金美莲死后的两周里,雷杰没有动过这里的任何一件东西。他的毛巾还搭在洗手间的架子上,他喜欢的香水味还残留在空气中,他匆忙离开前整理的帆布背包,里面还装有他们以为很快能用到的证件物品,就这样留在了门口。 一切都保持着原样,像“家人”还未走远。 雷杰垂着头,在黑暗中沉默地走向狭小的卫生间,赤身裸体的拧开淋浴的冷水开关。 “哗——” 水流从头顶浇灌而下,湿透的发丝贴在脸颊和脖颈上带来冰冷的窒息感。长时间的沉默,终于让雷杰在黑暗中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一拳砸向面前的墙壁。 薄薄的白色瓷砖裂开,指骨被割破,鲜血混着水流滴落在脚趾旁。 雷杰没有去管伤口,只是仰起头颅,闭上眼睛让冷水冲刷着脖颈、胸膛。 即使药力在消退,包厢里那浓郁刻意的omega信息素,此刻却在冰冷水流的刺激下,反而更加鲜明地灼烧神经末梢,点燃被强行唤醒属于alpha本能的,难以抑制的燥热欲望。 “哈。” 粗重的喘息声,在哗哗的水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转身抵在瓷砖墙上,割伤的手背垂在身侧,抓住了早已坚硬如铁迫切宣泄的滚烫。 没有温柔,只有一种近乎自虐的粗暴和宣泄般的狠戾。累积、攀升,快感如同电流般变得尖锐刺痛,最终化作一声从喉咙深处挤出的低吼。 浓稠的污秽喷射在湿漉漉的地面和瓷砖墙上,随即被水流冲刷带走。 明明满足欲望的释放,可走出卫生间后只剩下无边疲惫。 黑暗中,他赤着脚,带着一身水汽和颓靡的气息,踉跄着栽倒在卧室那张狭窄坚硬的木板床上。 半张脸深深陷在枕头里,雷杰睁着眼睛,目光穿透黑暗锁定在屋门口那两个并排放置的帆布背包上。 那是他们准备逃离第五区时能带走的一切。 里面最值钱的是两张薄薄的联邦银行卡,和一个挂坠盒。 银行卡被金美莲拿走了。 就在他被温家那辆光鲜亮丽的轿车接走的那天上午,金美莲联系到了负责审核迁移手续的中介。中介会帮他们润色个人资料,教他们如何应对州政府高高在上的面试官,最终拿到那张通往“更好生活”的临时暂住证。 而那个双面錾刻繁复古老花纹、中间镶嵌着一颗淡蓝色钻石的银质挂坠盒,则是金美莲从下城区带出来的,唯一证据。 雷杰记得那天,在市区内一个相对安全的廉价旅馆里,金美莲直到确认周围绝对安全,才敢小心翼翼地从层层叠叠的旧围巾下将它掏出来。 他脸上带着一种混合悲伤和希望的表情,将它轻轻放在掌心。 “这是母亲临死前交给我的。” 金美莲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手指紧紧攥着细细的链子。 雷杰不懂珠宝,但那银质挂坠盒入手沉甸甸的冰凉,錾刻的花纹繁复而精美,带着一种与下城末区格格不入的优雅。 中央那颗淡蓝色的宝石,即使在廉价昏暗的灯光下,也流转着一种能将光线吸进去再吐出来的光华。 金美莲指着那颗宝石,声音压得更低,“这是阿盖尔蓝钻石。” “你知道吗?百分之九十九声称的阿盖尔蓝钻石都是假货,是玻璃或者别的什么石头染色的。” “可我掌心里的这个……是真的,真的是真的!是某个男人留给妈妈的。” 金美莲的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他紧张地观察着雷杰的反应。 “妈妈说……那是我的生父。” 雷杰的目光从那颗蓝钻,移到金美莲写满期盼又忐忑不安的脸上。 他从拥有记忆的那刻起,眼中只有无数的垃圾山。他不知道父母是谁,感受不到亲情,所以失去也没有关系。 但金美莲不同。格蕾丝夫人把她照顾的很好。 那一刻,他不在乎挂坠盒的真假,只是心中翻涌着同情。 阿盖尔蓝钻?雷杰即使不懂行,也隐约知道这个名字代表的是昂贵珠宝。一个能随手将价值连城的东西送给二十区女人的男人?这本身就充满了荒诞。 他伸出手,极其自然地帮金美莲整理了一下因为拿出挂坠盒而有些凌乱的衣领,动作很轻。 “你要去找他是吗,我可以在这里帮你寻找。”黑色的眼眸注视着对方,里面没有怀疑,只有一种让人安心的笃定。 “必要的时候,我会想办法。” 金美莲却猛地摇头,“不!他不可能在这里的!” 他似乎怕雷杰不相信他说的话,急切地将挂坠盒塞回雷杰掌心,“你打开它!打开里面看看!” 雷杰照做了。 他用指甲小心地撬开精致的卡扣。挂坠盒内部没有照片,光滑的内壁上镶嵌着一圈细密的碎钻。而在碎钻环绕的下方,一行微小却清晰无比的手工雕刻文字,组成了一个完美的圆环: ——荣耀属于国王(gloriaregiis)。 “国王?联邦合众国哪有什么国王。” 雷杰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但话音刚落,他自己也意识到了什么,眉头皱得更深。 联邦的最后一任国王在一战后自愿取消了世袭的皇室头衔和特权,宣称融入联邦公民体系,成为平民。 从那之后,联邦没有了君权。 可那些流淌着皇室血液的家族,不过是换下了王冠,披上了财阀或政客的外衣。他们的血脉从未断绝,他们的财富和权力反而在平民身份的掩护下更加盘根错节、深不可测。 他们只是不再需要那个惹眼的称谓,但对权力的掌控从未改变。 盘踞在上六州核心位置的那些权贵财阀们,在他们这些底层人看来,依然是联邦的皇族。 可这里有太多的不可能。 雷杰依然相信,这背后要么是格蕾丝夫人被精心设计的骗局迷惑,要么就是她为了保护金美莲而编织了一个善意的谎言,为他树立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让他坚强活下去。 那颗蓝钻或许是某种高级仿品,或许根本就是另一种寻常宝石,被冠以阿盖尔之名来增加谎言的可信度。 权贵阶层不会放下身段与平民接触,更不要说是最末区垃圾山的人,这既是现实。 但雷杰依然支持金美莲去其他州寻找亲生父亲,因为他多年前就在谋划离开界碑,脱离秦观澜的控制。 现在正是契机。 “轰隆——” 窗外又开始下雨,闪电照亮了整间屋子,留下一道斜长的影子。 7、鼠疫7 “先生,请出示报告。” 派对开场前四小时,消毒水弥漫在医院临时征用的别野仓库里。 为保证受邀宾客们的绝对安全,雷杰和其他界碑工作人员都被带来进行体检与抽血。 直到结束前,又被补了一针不知名的疫苗,据说是加强他们的免疫力。 小小的血痂凝固在肘窝处,像一枚给猪猡的检疫合格印章。 直到收到印有正常数据的化验单,守着正门持有枪械的保安们才让人通行。 今天雷杰的装扮与平日不同。一身剪裁极为合体的黑色侍者礼服取代了惯常的皮夹克,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膀和劲窄的腰线。 内里的白衬衫领口紧扣着黑色领结一直到喉结处,袖口翻折,露出骨感的手腕。 这身服务套在雷杰身上,恰当好处。 禁欲感与蓄势待发的野性完美体现,仿佛猛兽被套上缰绳。他就这样站在一群同样身着制服的工作人员中,像一滴融入清水的红酒,格格不入又异常醒目。 而这座知名海滩上方的盘山别墅里,派对已经开展二十分钟了。热闹欢愉的气息越来越浓重。 “再来个肉馅饼吧,雷杰先生?” 一盘切成小巧三角的点心突如其来地窜到他面前,端着盘子的是个凹凸有致的女性beta,低胸设计的裙子领口开得极低,沉甸甸的饱满胸脯呼之欲出,雪白又夸张。 “谢谢,不用了。”雷杰语气温柔,笑容礼貌的拒绝了。 他的目光没有在诱人的点心和更诱人的沟壑上停留一秒。而是微微侧头,观察泳池旁热闹的人群。 派对的主角温然就在那里,在泳池的另一侧。 让人出乎意料,温然打扮的不像是个omega,反而留着极短的狼尾,穿着黑色高领毛衣与黑色长裤,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omega的柔情娇憨在对方身上丝毫未体现出来,就连漂亮的绿色杏眼也带着十足的攻击性,他身边的几个beta侍者小心翼翼地围着他,其中一个正将一杯颜色鲜艳,插着小伞的特调饮料放在他手边的矮几上。 “叛逆。”这是雷杰的第一印象。 他继续观察,温然正对的泳池里则上演着一场alpha荷尔蒙秀。 五六个穿着紧身泳裤的alpha进行着水上排球赛。健硕的身体在碧波中奋力跃起、扣杀,水花四溅。 每一次动作都刻意放缓,绷紧背阔肌和腹肌,刻意凹出造型。他们的目光压根不在排球上面,时不时地投向太阳椅上的温然。眼神里混杂着谄媚。 他们试图引诱这位高贵的omega少爷选择自己。 像一群开屏的斑鸠。 温然慢条斯理地啜饮了一口饮料,绿色的眸子淡漠地扫过泳池中那些卖力展示的躯体。 他的视线冷冰冰的,在一个个紧绷的肌肉线条上滑过,没有任何停留,仿佛看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堆会移动的alpha肉块。 几秒后,温然放下杯子,发出一声极轻,带着厌倦的鼻音。 “无聊。” “寒朝就是这样准备的吗。” 他身体微微前倾,没有看任何人,十足的厌烦。 第一句话响起时,泳池里的喧闹便停止了。alpha们动作僵住,面面相觑。围在温然身边的beta侍者立刻躬身,准备上前搀扶引路。 温然却抬手,一根修长白皙的手指随意地指向泳池。 他指向刚才扣杀最凶猛、表演最卖力、眼神看他也最热切的alpha。那是个身材健硕,有着一头张扬金发的年轻人。 “你过来,”温然的指尖点了点他。 被点名的金发alpha脸上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仿佛中了头彩。 他推开挡在身前的同伴,手脚并用地快速游到池边,撑着池壁利落地翻身上岸。也顾不上擦水,带着一脸近乎讨好的兴奋笑容,快步走到温然的太阳椅前,微微躬身,“温少!您叫我?” 阳光打在他湿漉漉的金发和健硕的胸肌上,闪闪发光充满了活力。 温然甚至没抬眼皮看他,只是微微扬了扬下巴,目光看着前方别墅巨大的落地玻璃门方向,语气平淡得像在吩咐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跪下。双手撑地,像狗一样。” 空气凝固住。 金发alpha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还是在微笑,可满溢的兴奋喜悦先是错愕,又被羞耻和一丝愤怒迅速取代。 高大的身躯也明显僵直。 “听不懂吗。” 温然说完第二句话后,明显的不耐烦。 两个人的互动被庭院里的人群注意到。泳池里其他alpha沉默地看着岸上,这一刻却庆幸omega少爷没有选中自己。 权贵的力量,践踏着这群alpha生理上的优势。 金发alpha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最终,笑着缓缓跪下。 他低下头,双手向前撑在地上,宽阔的背脊拱起,形成一道结实的人形拱桥。 “叫一声。” “……汪!” 那狗叫非常洪亮。 温然笑了,这才慢悠悠地从太阳椅上起身。他走到跪伏的alpha身边,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轻慢。然后,他抬腿,像跨上一匹温顺的坐骑,直接坐在了alpha拱起的腰背上。 alpha的身体明显一沉,肌肉绷得更紧。 温然坐稳了,甚至调整了一下姿势,仿佛在寻找一个更舒适的“马鞍”。他双腿随意地垂在alpha身体两侧,黑色长裤的裤脚盖住脚趾,几乎要碰到地面。 “走。”温然声音平淡地发出号令。 跪伏的alpha深吸一口气,用膝盖和双手交替着移动,他以一种极其缓慢,笨拙的姿势驮着背上的主人,朝着别墅的落地玻璃门方向爬行。 每一步挪动都留下一串水渍。 整个泳池区域一片死寂。碟手也识趣地降低了音量。 雷杰站在长桌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脸上依然是完美的微笑,托着银盘的手指平稳。 他知道温然是什么样的人了。 身为omega的州长公子大概率不喜欢alpha。与beta相处时没有进攻性,却在面对alpha时充满了刻意的贬低羞辱。 雷杰抬头,借助角落的遮掩眺望二楼。显然温然的举动也引起了在二楼交谈的人群,寒朝正端着酒杯,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反感朝楼下瞥去。 那目光却在移动途中,猝不及防地与雷杰的目光相撞。 雷杰平静地迎着寒朝,不闪不避。 寒朝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仿佛要借此拉开距离,重新确认自己的高度优势。紧接着,那审视的目光带着居高临下的压迫感扫下来,从头到脚的俯视,仔仔细细。 这番刻意的审视并未持续多久,寒朝又将视线从雷杰身上移开,他把酒杯举到唇边抿了一大口,侧脸透着股漠然。 雷杰没有在意寒朝的这点小变化,继续看向人堆中的温然,他还骑在“狗”身上。 金美莲的事情,他为什么要见温然,是想见一面后在思考如何对待对方,人的行为与微表情是隐藏不了的。雷杰想知道温然是什么样子的人,美莲生前在他这里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 总体来看,温然不会做出对金美莲有危害的事情,毕竟对方针对的是alpha。 在界碑一楼工作,各种性格的客人都有,有一些客人格外看重abo三者的关系,雷杰有时候路过能听到他们聊政治头头是道,总会斥责现在的政府大阿尔法主义盛行。 也许州长公子便是如此,连打扮也变得中性风。 这样的人只会攻击alpha,而不是一个瘦弱的beta。 alpha驮着温然,终于艰难地爬到了巨大的落地玻璃门前。阳光透过玻璃,在鹅软石地面投下明亮的光块。 “停下。”温然命令道。 身下的alpha立刻停止动作,头压得比肩膀还低,保持着跪伏的姿势。 温然利落地从他背上下来,整理了一下自己毫无褶皱的黑色毛衣。他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还跪伏在地的alpha,仿佛对方只是一块用完即弃的垫脚石。 一个beta连忙推开沉重的玻璃门,屋内温暖的空调风瞬间涌出。 等温然完全走进去,金发alpha见状手脚并用地想跟着站起来一起进去,为自己争取点后续的机会。 他刚撑起一条腿,半个身子还没完全离开地面。 温然站在门内,微微侧过头,绿色的眸子扫过alpha那张谄媚的脸,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冰冷的字: “滚。” 金发alpha僵着笑脸,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温然不再看他,径直走进灯火通明的别墅内。泳池边又奏响起音乐,但嬉笑人群中没有再出现金发alpha的身影。 雷杰把托盘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觉得自己是时候离开了。可一名管家模样的人匆匆穿过人群,径直走到他面前,低声道:“雷杰先生?寒朝少爷请您进去一趟。” 他也走像刚才温然进去的别墅内部,管家将他引至三楼的一间会客室。室内空无一人,只有一台电视打开播放着新闻,还有一架昂贵的皮革沙发和一面巨大的单向玻璃窗,窗外正对着刚才的泳池。 寒朝并未出现。 “寒朝呢?”雷杰看向管家,管家只是微微躬身:“请稍等,寒朝少爷处理完手头事情就过来。” 管家说完就关门离开了,门外传来轻微的电子锁闭合声。 雷杰想到今天见温然的行程是寒朝安排的,也就多了几分耐心。他走到单向玻璃窗前,发觉另一轮狂欢开始了。不太感兴趣,也就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画面来回切换,播放着不同州投票站的实时场景,屏幕一角,鲜红的倒计时跳动着:01:59:47。 8、鼠疫8 雷杰托腮看着,原来今日是联邦公民选举各州州长大选的最后投票日。作为联邦黑户,他没有投票权却看的格外有趣。 镜头切入现场记者的画外音: “各位联邦公民,这里是联邦新闻网的实时连线。您所看到的,正是此时此刻遍布我们二十七个州的投票站景象。距离最终投票截止还有不到两小时!” “我们正见证着各个党派进行最后冲刺阶段。据网络调查,威格兰州先锋党马哈拉施先生领先零点九八的民意调查,瑞法州……厄瑞波斯州自由党温罗尔先生领先一点零七的民意调查。” “工作人员告诉我,许多人是放下手头工作专程赶来,他们手中紧握的不仅仅是选票,更是对这个联邦中枢未来的选择权。” 捂嘴打了个哈欠,雷杰眯眼枕着沙发,他又对大选不感兴趣了,这弯弯绕绕的人名和票数比可是真的没意思。唯有在听见一个熟悉的名字时稍微抬眼看着电视画面。 “温罗尔?” 温然的父亲,现任第六州厄瑞波斯的州长,看情况这次四年一届的大选他依然会是州长。 电视上播放出的候选人画面,也不知道为何轮到温罗尔是一张日常照片。 他正在学校里与学生交谈,碧绿的瞳孔十分专注,带着礼节性的温和。额角几缕被发胶勉强固定的灰色发丝在不知何时松脱,垂落下来,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随性。 温罗尔在微笑地对话面前的学生,他的笑容是极为好看的弧度,眼睛微微眯起。 雷杰多瞧了一眼,随后闭眼躺在沙发上休息。 寒朝站在二楼中心的位置上,蓝色眼眸里是淡漠,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他对周围人聊的话题显然兴致缺缺,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更令他烦恼的是雷杰不知道什么时候遛走了,而温然却来到他旁边,质问他浪费时间举办这场派对的目的。 就在寒朝端着酒杯,假意客套时,一名管家模样的人低声对面前的omega小少爷交谈了几句,才让温然停止了抱怨。 温然眼神若有似无地瞟向别墅三楼的方向,朝管家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父亲一会要过来,我要去会客室等他。” 也不等寒朝回答,温然已经转身离开。 “哈,”寒朝无语地转身趴在栏杆上,他看着下方喧嚣的泳池,寻找某个不安分的人。随后他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大选还未结束,温罗尔就敢离开厄瑞波斯直飞第七州。 想到这里,寒朝打开手机朝父亲发送了一条短信:恭喜,温罗尔再次连任。 “奇怪,”躺在沙发上闭眼休息的雷杰皱眉睁开眼睛,他觉得空气变得燥热。抬头观察天花板,角落的通风口格栅正在工作输送热风。 电视里记者激昂的报道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 越来越热了。 雷杰试图忽略那股从身体深处升腾起的异样燥热,将其归咎于室内暖气过足或拘束的侍者礼服,他烦躁地扯了扯紧扣的领结仍在茶桌上,解开了胸前的三颗纽扣,露出锁骨和一小节皮肤。 但热流并未消退,反而沿着脊椎缠绕攀升,让肌肉紧绷,皮肤下的血液流速也加快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焦渴感攫住了他,喉咙发干。雷杰目光再次扫向天花板角落可疑的通风口格栅。 不对劲。 这热来得太突兀,太……生理性。让他不由自主联想到在界碑顶层包厢里的“酒水”。 他猛地坐直身体,可是在来到别墅后未饮用过任何东西。无法判断是什么引起的,雷杰准备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就在这时,会客室的门把手转动了。 雷杰绷紧神经,注视着缓缓打开的屋门,身体处于进攻状态,不动声色地调整呼吸。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却不是“请他来”的寒朝,而是他观察了几十分钟的目标。 温然? 他为什么来这里。 温然显然也带着困惑和被冒犯的不悦。看见沙发上坐着的alpha男人,绿色眸子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 “你是谁?管家!这里为什么有陌生人进来!” 温然转身就要离开,同时冷声斥道:“滚出去,alpha!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语气是惯有的对alpha居高临下的驱逐排斥。 然而,话音刚刚落地变故陡生。 “砰!” 先是电子锁关闭的声音,紧接着是家具摩擦地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温然去拉门的手顿住,他还想叫管家,而雷杰已经反应过来有人在堵门,更快的起身冲到门边。他握住冰冷的金属门把手,用力一拧,纹丝不动。 一股怒意暂时压下了体内的燥热。雷杰反应过来,有人在针对自己。 他后退一步拉开与门的距离,重心下沉,抬起右腿飞快踹向屋门。 不能在这里待下去。 黑色侍者裤下的大腿,蕴藏着惊人爆发力。 “嘭!” 门板震动,留下了一个清晰的鞋印凹痕和细微木质纤维碎裂的痕迹。 没有丝毫停顿,第二下。 “嘭!” 木质门板向内凹陷了一大块,边缘的清漆剥落飞溅,门框与墙壁的连接处发出脱离的撞击声。 第三下,“嘭!” 门板上的木片几乎全被踹裂了,以踹击点为核心露出来一个参差不齐的破洞。 雷杰不在抬脚,脸色阴沉的吓人,他看见门里面有夹层,木板下嵌合着金属钢板。 对方到底想做什么,他看向在一旁瞪大眼睛,戒备自己的温然,不知道这名omega少爷是无辜卷入还是同样被算计了。 温然一直在观察雷杰,他被对方突然踹门的举动吓了一跳,随后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有人故意把他,或者是他们锁在了这里。 那眼前的alpha,是否和锁门的人是一伙的?踹门只是他的伪装,为了博得自己的信任? 雷杰脸色阴沉,温然皱眉后退了一步。 两人共处一室,omega生理本能的发出警告信号。他觉得那双纯黑的瞳孔充满了恶意和攻击欲望。 讨厌,不喜欢,远离。 “滚!”温然尖利说道,盯着雷杰向后退,一步步走到落地玻璃窗前。 作为州长之子,身边保安二十四小时待岗,警报器就安装在腕表上。温然快速抬手按下了按钮。 三分钟内保安就会赶来,打开屋门。 雷杰什么也没有做,他没有看温然,继续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 黑发垂落在脸颊,额前沁出细小汗珠。他快速想着应对办法,可胃部却在这时猛烈抽搐,刺痛从脏腑流过四肢让他身体一晃,雷杰踉跄地抬手扶住了墙壁。 他闻到了一股反感的味道。 像潮湿的下水道,又像被泡的发霉的黑面包。 雷杰进入了易感期。 闻见自己的信息素,让雷杰捂着腹部开始干呕。这个味道让他又被扔回到垃圾山。 “离我……远点。”雷杰捂住口鼻,但又一股陌生信息素传来。 一缕缕清甜的铃兰花香不断引诱着燥热的alpha。 温然张口就要怒骂,卑贱的alpha居然反过来让自己离远点,明明是他在僭越。但还未说出口就发觉手臂微微发麻,全身汗毛竖立,细微的痒意像是有羽毛在轻轻搔刮。 “不可能……”他怎么会在此时进入易感期的状态。 温然冰冷的目光瞪着雷杰,一定是这个卑鄙的alpha做了什么! 他果然和锁门的人是一伙的! 保安怎么还不到,他要把这群人碎尸万段拿去喂狗。 他们一定是要拿自己威胁即将连任州长的父亲。 温然抬起了手腕,表盘上的黑色孔洞对准了靠着门框垂头喘息的雷杰。 雷杰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一股又一股滚烫的热浪从体内深处席卷开来,烧红了他的脸颊和耳尖。 上一次包厢里酒水的药效并未得到很好的疏解,他只是粗暴的用手缓解了一下。而今天又在没有防备的时候再次被人下药,此刻双重影响让他恨不得将某个omega腺体咬烂。 铃兰花香越来越浓,与恶心的潮湿味道不断钻入鼻腔。 雷杰闭眼努力压制着欲望,他不会去强|暴侵犯一个omega。 活得再怎么像只老鼠,把做人的良知彻底抛掉就真变成怪物了。 而就在张开干涸的嘴唇,试图说出完整句子,让温然找东西从远处把自己砸晕时,紧绷的大腿处传来了刺痛。 一个泛着金属光泽的长针穿透裤子刺入大腿肌肉里,只留出一小截图钉大小的末端在外面。 雷杰只是刚把它拔出来,双腿突然发软,膝盖一弯,差点跪倒在地。 “你……”他想问这是什么,因为抬头看见了温然落下手臂的动作,显然是对方做了什么。 也对,权贵们怎么可能不给孩子准备防身手段。 可雷杰只是微微张开嘴唇,唾液已经抑制不住的涌出来,在嘴角流下痕迹。 真的好想咬住……甜腻的花香来源在哪里…… 越来越剧烈的颤抖,终于让雷杰无法站立,他蜷缩着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尖牙下唾液无声地湿润红唇,混合着汗水湿透了衣服。 9、鼠疫9 温然感到了安全,长呼一口气。 他望着狼狈的雷杰,露出不屑鄙夷的笑容。 他把隐藏在表盘里的麻醉松弛剂射向了雷杰,药效很快,也就是一两分钟的时间,alpha只能瘫痪在原地等待药效过去。 他看着狼狈的alpha,欣赏对方的丑态,恨不得拿刀子划烂对方的下|体。 天花板角落处的格栅依旧送进一股股温暖的热风。 温然想到便去做,环顾一圈屋内的装饰品,发觉没有尖锐利器后,最终决定用鞋底踩烂那罪孽的根源。 可在燥热的空气里一步步往前走,辛咸的冷水信息素像一层飘浮在空中的面纱,笼罩着温然全身。 越靠近,越能感受到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让温然头皮发麻,心跳如擂鼓。 踩烂、踩爆!让他后悔今天做的一切!让他成为一个废物! 温然阴沉的想着,又朝雷杰靠近了一步。 小腹深处传来一阵阵陌生,带来迫切释放的空虚感。 视线无法控制地黏在雷杰跪坐在地的劲瘦身体上,这个散发着讨人厌气息的alpha,此刻成了温然世界里唯一目标。 他渴望靠近对方,扒下包裹alpha身体的衣服,狠狠的羞辱雷杰。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滋生。 靠近他,再靠近一点,哪怕汲取那厌恶作呕,卑鄙下流的信息素,哪怕鞋底沾满地板上的汗水唾液。 理智在尖叫着抵抗,温然翠绿色的瞳孔却凝视着雷杰。 他身体晃动着,慢慢又诚实地向潮湿热源的方向贴近。 温然几乎跪下了,纤细手掌伸进了雷杰的衣领处。omega白皙的皮肤衬托着alpha浅麦色的皮肤,让人看了不止生出情欲,还诞生了食欲。 温然趴在雷杰怀中,眼神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刻薄又恶毒的解开了雷杰的裤腰。 他一直有个想法。 如今越来越清晰。 为什么omega天生要被alpha标记,为什么omega天生要雌伏在下位。 这一切凭什么? 但现在,他有机会了。 虽然对方流淌着贱民肮脏的血液,散发出一股股卑鄙下流的信息素,让他讨厌,让他厌恶。 可是……冰冷冷的信息素勉强好闻,脸蛋勉强英俊,现在又被注入麻醉药无法反抗…… 温然舔了舔嘴角,碧绿色瞳孔像毒蛇一样,死死缠在雷杰身上。随后他探出鲜红的蛇芯一点点下滑。 他兴奋地捧起了雷杰英俊的脸庞,决定施舍一个奖励的亲吻,随后把人按在了地板上,整个人兴奋地压了下去。 雷杰大脑浑浑噩噩,肌肉松弛地倒在地板上。上半身已经彻底赤裸,裤子的腰带也被解开。 他无法思考,总觉到脑袋被挖走了一块,只剩下空白。 脸颊贴着地板,感受周围燥热的空气和香浓到发臭的铃兰花香,聆听着心脏嘣嘣的快速跳动,他习惯地眯起了眼睛,想看清楚远处的事物。 修长的手指微微蜷缩,抓住了不知道是谁的衣服一角。 * 寒朝烦躁地听着门卫汇报,发现并无人离开别墅。 那雷杰去哪里了? 他从嬉笑的beta舞女中得知,一个英俊,对人客气温柔的alpha走进了别墅内部。 “去哪里了,三楼?” 寒朝又想起了温然,好像对方几分钟前也去了三楼。 “该死。” 也不知道担心的是雷杰遇见温然对其迁怒,还是温然遇见雷杰,厌恶其是个alpha做出侮辱性举动。 寒朝放下酒杯匆匆朝楼梯口走去。靴子刚踏上通往三楼的台阶,一股浓烈得化不开的铃兰花香便蛮横地钻入鼻腔。 即使两人性格不同,脾气也鲜少合拍,但权贵圈子的孩子从小厮混到大,彼此的信息素气味早已记住。 寒朝瞬间就辨识出这是温然的信息素。 仅仅在二楼与三楼之间的平台,那属于omega的气息就隐约可闻。楼上的激烈程度可想而知。 寒朝只觉得不安,脑海中闪过雷杰的身影,“那家伙也在上面。” 他三步一跨,冲上楼梯。 奔行间,寒朝掏出手机,拨通了同样在派对上的施拉德的电话。 “让保安封锁二楼入口,任何人都不准上来!立刻把空气净化系统调到最大功率!” 施拉德,本地联邦储备银行主席的独子。此刻正搂着一名娇小可人的beta男伴。听筒里传来寒朝罕见急躁的嗓音,让他感到兴奇。 “玩得这么疯?兄弟,想标记可以,但别把人肚子搞大了。” 施拉德倒不担心寒朝会永久标记对方,那玩意儿能洗掉,只是对omega造成一些伤害。更何况,今晚这派对上omega只有温然一人。 寒朝那边应该是个漂亮的beta。 出于一点“好心”,也带着点哥们的“关怀”,布拉姆挂断电话,决定三十分钟后上楼。 他要给寒朝捎盒安全套。万一玩嗨了,随身带的都用光了呢。 顺便嘛,瞧瞧另一位的模样。符合审美的话,他也要尝尝。 * 界碑俱乐部自三楼以上的走廊,宛若一个小型画廊。墙壁上悬挂着许多油画,并未加装任何防护措施。 这些都是秦观澜的私人收藏,可他并不爱惜。 秦观澜信奉展示的价值。 再珍贵的艺术品,如果一直保护在仓库中也将无人注意它们的美。 于是,在新得一副作品后,他派人将油画悬挂在本属于《苍狼》的那面墙上。 新画作名为《回声与纳西索斯》 画中,少年洁白如雪的胴体,仅有一袭深红的长袍松垮地覆裹着腰肢。他俯卧在溪畔的岩石上,双臂支撑起上半身,全神贯注地凝视着身下溪水中自己的倒影。 那专注痴迷的姿态,仿佛要将自己的血肉都沉溺进虚幻的映像之中。 少年迷恋上了水中倒影,如果此刻将他拉离溪畔,美丽的脸颊上将滚落泪珠,无尽的痛诉来人的残暴。 砰! 沉迷于欢愉的温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推开,后背撞在茶桌上发出一声闷响1。 “呜……不要……把他还给我……” 温然挣扎的坐起来,试图爬回雷杰身边。 “他是我的……” 带着情欲余韵的低微呓语,彻底让寒朝陷入崩溃。 他站在那儿,胸膛剧烈起伏,双眼死死盯着躺在地上的人,只觉得大脑嗡嗡天旋地转。 寒朝又一脚踹翻了靠近的温然。 他无法接受自己看见的这一幕,即便室内omega信息素影响着他,让他去关注生理上本应该关注的人,可他还是只注视着趴在地上朦胧的雷杰。 浓烈到异常的omega信息素如同甜腻的蛛网,试图缠绕他的感官,拉扯他的理智,但此刻这气味只让他感到一股冰冷窒息的愤怒。 寒朝跪下,擦掉了雷杰脸颊沾上的休液。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压在掌心上的英俊alpha露出难受痛苦的表情。他心疼的用指腹擦去了对方来不及吞咽的唾液。 这才看向温然,厉声质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他无法理解,雷杰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以这种姿态雌伏。 温然却只会吃痛的抽气和流淌眼泪。 “呜……好疼……是我的,还给我……” 他还想要爬过来触碰雷杰。 温然这才明白与alpha在一起是多么快乐。 他像一只刚学会捕食的幼蛇,暴雨来临之际试图重新钻回那个柔嫩潮湿的洞穴。 见温然的精神不正常,完全只盯着雷杰看。寒朝不在和对方沟通,决定把雷杰带走。 指尖触碰到滚烫的皮肤,又让寒朝的心狠狠一揪。 雷杰的身体软得不像话,手臂被拉起时毫无支撑的力气,肌肉松弛得像被抽掉了筋骨。 那双总是明亮锐利的眼睛此刻失焦地半睁着,眼神涣散迷茫,蒙着一层水汽,仿佛迷失在某个遥远混乱的梦境里,对身边发生的一切无知无觉。 不知什么时候,雷杰的alpha信息素消失了。 劣化种的特征显现出来,鼠耳软趴趴缩在黑发中,细软的灰毛湿漉漉,显然有人在临近兴奋点时,舔舐吞吐过这对可怜的耳朵。 一股混杂着心疼,愤怒和强烈占有欲的情绪在寒朝胸腔里翻涌。他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暧昧的痕迹,将雷杰的手臂环过自己的脖颈,另一只手穿过对方膝弯,用力将人打横抱起。 两人身高差不多,雷杰的头软软地靠在寒朝颈窝,灼热的呼吸喷在他皮肤上,几乎让寒朝差点把人摔在地上。他压下心头的悸动和alpha本能被诱发的躁动,走向落地窗前的黑色单人沙发上。 他本想把雷杰放下,让他躺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可是在抱住后,雷杰微微蹙眉,无意识地发出一声模糊的低叹,似乎连维持清醒都异常艰难。 寒朝身上的雪松味道游走在雷杰身上,试图隔绝那过分甜腻的铃兰花香。 “雷杰,雷杰。”寒朝小声呼唤,试图让人清醒。 雷杰没有回应,只会无意识的发出激烈喘息。 寒朝放慢了脚步。 也许……今天一切。 这之后他根本不记得。 寒朝把人轻柔地放在沙发上,却没有离开。他像被无形的锁链缚住,久久地凝视着雷杰失神的脸庞。 那双锐利或含笑的黑瞳此刻紧闭着,长睫在眼下投出脆弱的阴影,呼吸灼热而急促,每一次胸膛起伏都牵扯着寒朝的神经。 一种难以言喻的渴望在胸腔里沸腾。 手指缓慢的解开了西装纽扣,像褪去一层文明的束缚。接着是衬衫,一粒、两粒……直至露出紧实的胸膛。皮带扣发出清晰而冰冷的“咔哒”声。 他摸到了与施耐德见面时,对方带着暧昧笑意塞给他的铝箔包装。 温然还在哭,泪水沾满脸蛋。 “呜,把他给我……把他给我,我想要……”他无助的张开手臂,一路攀爬,从两人交叠的空隙抓住了雷杰的脚腕。 纤细的手指死死握住了修长的脚踝。 寒朝没有时间理会乞讨者的祈求,迫切地享用美食。 10、鼠疫10 滚烫的脸上喷溅着血液,带着铁锈般的腥甜。 雷杰单手握枪,踉跄着冲下门廊台阶,赤脚踏在粗粝的碎石车道上。尖锐的刺痛从脚底一路窜上脊椎,却远不及身体深处传来的撕扯和钝痛。 他尽可能深呼吸。 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闷痛,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画面。 他成为了一件被争夺的物品,从冰冷的地板到更冰冷的沙发。上一刻是寒朝的雪松气息,下一秒又坠入铃兰花香气。 视野边缘,温然那张哭泣,写满病态迷恋的脸在晃动,乞求着靠近。 而他在意识稍微恢复时,用尽被药物侵蚀后仅剩的力气,猛地侧头,狠狠咬住了那段伸过来的白净脖颈。 不是alpha对omega的标记,而是报复性的撕扯。 温然甜腻诱人的呻吟瞬间被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取代。 雷杰的牙齿穿透了脆弱的腺体皮肤,卡在了下方坚硬的颈椎骨上。 若非人类不具备真正的野兽咬合力,此刻温然的脖颈恐怕已经被咬断,露出鲜红肌肉、白色碎骨和黄色的脂肪组织。 雷杰松口吐出一块碎肉,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温然,看着对方捂着血肉模糊的脖子摔倒在地,滚烫的鲜血从指缝间疯狂涌出。 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而寒朝,沉醉于极致征服快感中的alpha,甚至没有在这异常的惨叫声中抬起头。 他贪婪地攫取着因药物而无力反抗的躯体带来的欢愉,脸上溅到的温热鲜血,也只当是激烈运动后的汗水。 寒朝想,也许太阳下沉后可以让温然再给雷杰补一针麻醉松弛剂,或者让下属现在就去准备,把眼前人锁在某个只有他知道的地方。 等他彻底满足后,会答应雷杰的一切要求。 他全然不知,雷杰的一只手臂正竭力伸长,绷紧的肌肉线条在汗湿的皮肤下贲张,指尖颤抖却精准地探向散落在地板上的衣物堆。 杂乱的布料中,寒朝解下来随手丢弃的枪套就在那里。 绷直的指尖挑开了枪套上的金属钮扣,食指钩住了扳机护圈,用力一拉,手枪滑入雷杰滚烫的掌心。 黑洞洞的枪口,稳稳地顶在了寒朝的脑门上。 他甚至没有一丝犹豫,扣动扳机…… 记忆像碎裂的万花筒,在剧烈的头痛中疯狂旋转。 雷杰继续踉跄地往前走,门口的保安们只是沉默地退开,像是提前收到了命令。 他们没有对雷杰动手,放任他走出大门。 很疼。 每一步都牵扯着被过度使用的肌肉和撕裂的黏膜,带来一阵阵痉挛。 “呃……” 一声压抑的痛呼从紧咬的牙关中溢出,提醒了雷杰此刻最重要的事情。 他要回家,拿上东西离开这里。 但这只是暂时的,那些混蛋,他不会轻易放过。 视线艰难地聚焦,雷杰扫视着别墅区空旷的林荫道,寻找着任何可以逃离的工具。 而前方别墅区的道路尽头,一辆黑色的林肯towncar正从拐角处驶来,速度不快。 这是机会。 雷杰几步冲到了道路偏中央的位置,他抬起手,黑洞洞的枪口隔着挡风玻璃,对准了驾驶座上的身影。 黑色轿车瞬间停止了前行,与雷杰保持两三百米的距离。 雷杰没有停顿,他一步步走向轿车。同时,手中的枪管带着警告意味地晃了晃。 嗓音沙哑地说道:“打开后门。” 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喘息。 雷杰需要离开,但不想节外生枝引来警察。劫车会留下线索,而“搭便车”……只需要一个足够听话的司机。 车主很听话,林肯的后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应声弹开。 拉开车门,雷杰跌坐进后座。车内开着暖气,本该是舒服的,可坐在皮革座椅上让他被过度折磨的身体又是一阵钝痛。 强忍着没有呻吟出声,眉头狠狠拧在一起,额角渗出冷汗。但雷杰手中的枪口依旧稳稳地指着车主的后脑勺。 “开车。” “去哪里?”车主的声音传来,平稳,配合,听得出是一个阅历丰富的中年男性。 “纽廉港东街。” 在雷杰报出地址的同时刻,车主抬起了翠绿的双眸,正透过车内后视镜观察着狼狈的劫车青年。 敞开的衬衫前襟被汗水,血迹和某种不明的污渍浸透,白色布料紧紧贴在起伏的胸膛上,麦色的皮肤遍布着大片大片可疑的青紫淤痕。 大概是嗑药了,温罗尔猜测到。 因为那双黑瞳中布满血丝又微微涣散,下垂的眼角还泛着红润。 这就是温罗尔看到的一切。 而后,他配合的调转了反向盘。 11、鼠疫11 车子平稳地驶离了富人区的检查站,远离了盘山别墅。 雷杰靠在座椅上,黑发凌乱的贴着额头,神经得到一丝松懈。他后仰靠着车枕有时间打量起车的内部和车主本人。 深色的内饰一尘不染,昂贵的真皮包裹着座椅,暗色木纹的中控台。引擎运转的声响被完美隔绝,车厢内只余下低沉的胎噪,以及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 这都无声地提醒雷杰,车主的品味与财力。 视线掠过背影,熨帖平整的衬衫和棕色条纹领带,他又看见副驾驶上随手放着一件深色羊绒大衣。 握着方向盘的手腕,露出了腕表与戒指。 是个生活优渥的中产,或者更高。雷杰心中快速判断,车主结婚了,那戒指是枚样式朴素的婚戒。 一个生活优渥,识时务的有钱人,总比一个亡命徒或愣头青好控制。这又让雷杰稍微松弛了一些。 车子平稳汇入主干道,窗外天色愈发暗淡。 城市的灯光流泻进来,在雷杰的脸上划过一道道斑驳的光影。他的眼睛被路灯照射的竟亮得透明起来,像纯黑的玻璃珠澄澈干净。 温罗尔打破了沉默。 “看来你今天……经历了不少。” 他的语气平和,带着一种恰到好处,让人不突兀的礼貌,仿佛医生或老师般对患者学生的关切。全然抹去了几分钟前被雷杰用枪指着的受害者身份。 温罗尔透过后视镜观察着后座青年的反应,继续道:“纽廉港东街,走这条路线不算太绕。只是你这副样子回去,邻居看到怕是要报警。” 话语里带着一丝为人着想的善意。 “那里没有多管闲事的人。”雷杰道。 他的声音沙哑,但比刚才清晰了些,带着一丝对混乱环境特有的漠然。 雷杰动了动身体,试图在柔软的座椅上找到一个不那么痛的姿势,可是又牵扯到了伤处,眉头皱紧起来。 温罗尔从镜子里捕捉到那一闪而逝的痛楚,表情平静。 “那就好。”他像是接受了雷杰的解释,自然地转换了话题。 温罗尔的语气轻松得如同闲聊,“这副样子,是工作太拼了,还是惹上麻烦了?” 他没有直接点破雷杰一身血的拿枪冲出来劫车,而是给了面前陌生青年一个解释的空间,听起来像是纯粹的关心。 雷杰沉默了几秒,不想回答。车内的暖气和他极度疲惫的身体让警惕性进一步降低。 终于,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哝,算是承认了温罗尔的第一个猜测。 “工作……” “哦?那可真是辛苦。”温罗尔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不过分打探,“是体力活?看你身上……” 他透过后视镜,目光扫过雷杰敞开的衬衫领口下那些若隐若现的青紫淤痕和凝结的血迹,玩笑道:“像是刚打了一场硬仗。” 雷杰下意识低头去看撕裂的衬衫,几处崩开的纽扣下露出皮肤,上面除了血迹,还沾着些令人作呕已经干涸的精i斑。 顿时一股恶心感涌了上来。 他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算是吧。” 温罗尔轻轻挑眉,“那是安保?还是……”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用词,又像是故意没说完给人留下尊严。 这个未尽的尾音像根细刺,扎了雷杰一下,让他突然不自在。 为什么不说完,是联想到了什么不堪的画面吗。 他可以肯定对方想说出什么。 被一个alpha和一个omega那样侵犯,如果再被对方惯以男妓的身份。雷杰无法忍受。 如果是往常,他会保持沉默,干脆顺着对方的思路承认,笑一声就当过去了。但现在,他不想让人联想到其他特殊职业,这只会让他觉得屈辱。 雷杰:“看场子的。” 他不想多说,但这似乎是最直接解释身份和状态的最佳方式。扯了扯衬衫下摆,试图用粗粝的语气掩盖那丝狼狈,“碰到几个不开眼的,活动了下筋骨。” “看场子?”温罗尔重复了一遍,好像有些懵懂:“我不太了解,具体是指什么。” 他问得自然,如同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市民对城市夜生活的一点普通好奇。 “在夜店当保安。” 这可够直白了,整个纽廉市只有一家夜店。 “界碑俱乐部吗?”温罗尔的声音里透出久闻其名的了然,他轻轻点头,虚伪到这几年常去七楼包厢与秦观澜见面的另有其人。 “那可是个好地方,待遇想必不低。” 温罗尔的评价显得像个真正的外行人,“能在那里站稳脚跟当打手,没点真本事可不行。看来你身手相当厉害。” “如果我孩子像你一样就好了,他总是太娇气。” 温罗尔的话语带着一种肯定的评价,仿佛在赞赏一个值得注意的年轻人。 车辆进入了东街,整体社区的环境骤然降低,温罗尔又建议道:“看你年纪不大,一个人居住?没考虑过换个地方吗,这里总归不安全。” “嗯。” 雷杰没有再聊,因为他突然想到了金美莲。他只是应了一声,随后把头转向车窗外,目光望向飞速倒退越来越破败的街景。 温罗尔透过后视镜,更仔细地审视着雷杰。 年轻,体格精悍,即使此刻狼狈不堪,身上带着伤口,但流畅的肌肉线条依旧透着危险的爆发力。 反应够快,下手够狠,在刚才那种情况下劫车……是遇见了棘手的事情。 可惜了,外在条件不错,但也只是个在底层泥潭里挣扎的人。 没有根基、没有受过良好教育、只能在夜店靠拳头讨生活的底层。这样的人,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好用,但也仅限于此。 车子驶入了社区更深的区域,破旧的招牌频繁出现,昏暗的路灯变成了损坏的路灯,垃圾和廉价食物的气味开始弥漫。 而这也表示距离雷杰的住处越来越近。 因为二人没有在交流,车厢内陷入沉默,但也相对和谐。 ”嗡——” 温罗尔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发出低沉持续的嗡鸣。 他瞥了一眼仪表盘上方投射出的来电显示——“法切尔”。这是他比较信任的私人秘书。 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个时间点……电话执着地嗡鸣着。 温罗尔伸出手指,指腹平稳地划过屏幕,接通了电话。 “说。” 一个字,简洁有力。 他带着耳机,后座的雷杰听不到通话声音。 电话那头,作为州长行政秘书的法切尔的声音清晰又急促,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紧张。 即使隔着一小段距离和手机听筒的过滤,温罗尔也听见了尖锐的警笛。 “……医院……温然少爷……颈部严重创伤……大量失血……正在治疗……” 温罗尔握着方向盘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初步判断是……深度咬伤……腺体及周围组织严重损毁……袭击者……名字确认是……” 法切尔一字一顿报出了凶手的名字。 “雷杰。” 电话那头似乎还在补充细节,但温罗尔已经不想再听了。 他缓缓地,极其轻微地移动拇指挂断电话。动作轻得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嘟……” 通话结束。 车厢内继续陷入沉默,但这次却没有自然和谐。 林肯引擎低沉的运转声和窗外东街嘈杂的背景音形成诡异的对比。 温罗尔没有立刻转头,也没有任何动作。他只是缓慢地,抬起眼睑。 翠绿色的眼眸投向车内后视镜。 依然是刚才闲聊的语气,视线再次扫过雷杰沾血的衣服,想起雷杰出现的地点,温罗尔笑道:“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镜面光滑冰冷,清晰地映照出后排座位上年轻打手的身影,敞开的衬衫前襟被不明血渍浸透,大片青紫淤痕,凌乱的黑发与被咬破的嘴唇。 “……雷杰” 得到不出意料的答案,温罗尔的目光在雷杰的脸庞停留了一瞬。他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绝非笑意的弧度。 车子依旧平稳地向前开动,驶向雷杰报出的地址。 “马上到了。”温罗尔的声音再次响起,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而他的手指,已经按下方向盘内隐藏的警报器。 几乎是在同时刻,州警指挥中心控制台标注着州长座驾的界面瞬间由待机蓝转为红色。精确的gps坐标、实时车速、行驶方向被高亮锁定。他们所在的社区街道,行驶路径前方和后方的数个关键路口,交通信号灯的控制权瞬间被更高权限接管。 红灯的倒计时被悄然延长,绿灯则被提前掐断。 而温罗尔那只刚刚按下了按钮的右手,此刻正无比自然轻轻搭在换挡杆上,姿态放松的进行最平常的驾驶操作。 正如他对待雷杰的态度。 轿车停在了雷杰指定的地方,那里距离家还隔着一条街。 下车前,雷杰说了一声谢谢。 他这句话是真心的,整个人比之前少了一些戒备,多了点不易察觉的真诚。 这声感谢,不仅仅是因为举枪劫车对方还配合,更是因为对方一路上妥当的对话,让他短暂松弛了一会。 他觉得这个开林肯的有钱人,和那些盘踞在界碑顶层的混蛋们,和秦观澜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 他从稍微恢复点神志时就在思考,寒朝还没那个胆量设计他,又拉上了州长之子。有能力策划的,只有秦观澜。 所以在开枪时,他稍微偏离了枪口,暂且留寒朝一命。 这样想着,雷杰打开车门离开了。 温罗尔一直坐在驾驶座,没有回头。只是瞥着后视镜中越来越小,孤零零的身影,掏出了手机。 他点开秘书发来的现场照片,先是皱眉随后又荒唐无奈的一笑。 还以为是这名alpha强迫温然,随后仓皇逃跑。 没想到居然是误会,儿子还折腾的这么狠,连带着秦观澜的养子都掺和了进去。 本想让人灭口,这下倒是不能了。 温罗尔回复了三个字。 “要活的”。 12、鼠疫12 十月的最后一天,注定是个不平凡的日子。 夜晚,废弃篮球场边缘,几个蜷缩在铁皮桶旁取暖的流浪汉,被一辆缓缓驶入这片破败街区的豪华轿车吸引了目光。 “林肯towncar,”一个满脸污垢的老家伙咂咂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贪婪的精光,“拆个零件够咱们喝上几瓶。”他朝同伴使了个眼色。 “车标归我,”另一个立刻接话,“镀铬的,少说能换几百刀。” 他们耐着性子等待车主离开,盘算着如何瓜分这头误入贫民窟的肥羊。却在五分钟后,等来了六辆黑色道奇。 这些车加装了厚重的推撞保险杠,车顶安装着枪架。 “该死!” 有人低低咒骂了一句,没人再提拆零件的事情。他们手脚麻利地熄灭了铁皮桶里的柴火。 “哪个倒霉催的大人物栽了,藏到我们这老鼠窝里?” “忘记给国税局上供?哈!我看是哪个倒霉蛋抢了银行吧……” “闭嘴!快走!这他妈是群州警!” 他们的猜测对了一半。来的不仅是州警,还有纽廉港市警局的队伍,在接到最高优先级指令后几乎全员出动。 便装警车没有开启警灯,怕惊扰了抓捕目标。 从市中心警局到东街,市警局仅用了往常三分之一的时间。 领头的那辆道奇尚未完全停稳,车门便被猛地推开。纽廉港市警局局长约瑟夫道尔,一个身材壮硕,平时在警局里说一不二的男人此刻却像换了个人。 他几乎是跑着奔向那辆静静停在路边的黑色林肯,脸上不见平日的威严,只剩下恭敬。 林肯轿车的前窗无声降下,露出驾驶座上的人影。约瑟夫局长快速做出了敬礼。 “晚上好,州长先生。我是纽廉港市警局局长约瑟夫道尔。” “您是否安好?有无受伤?”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车内,试图寻找任何暴力痕迹,内心祈祷这位大人物毫发无损。要知道各州大选刚刚结束四小时,厄瑞波斯的连任州长就在他的辖区出事,而他还没有见到本州的州长,自己的仕途恐怕到头了。 要想保住职位,全靠两州州长会面时,温罗尔如何谈论起这件事情。 车内,温罗尔的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平静,甚至可以说冷漠。翠绿色的眼眸在约瑟夫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后轻轻颔首。 温罗尔没有直接回答关于自己安危的问题,仿佛那根本不值一提。 他薄唇轻启,只是提了一件事情:“约瑟夫局长。目标在楼上,四楼左手边第一间公寓。名字叫雷杰。” 他清晰地报出信息,“我需要你们抓捕他。” “也希望今天的事情不会有媒体报道。” 报道这个词被加重了语气,却瞬间让约瑟夫感到心安。 看来州长先生并不想深究其他事情。 “是,先生。”约瑟夫道尔立刻点头,“这本就是我们该做的!”随即,他转身对着已经迅速集结队伍做了个手势。 警员们训练有素地散开,准备突入筒子楼。 林肯车内,温罗尔翠绿色的眼眸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手机屏幕无声亮起,秘书又发来了短信。 少爷已经缝合了伤口,状况稳定。 温罗尔关掉了屏幕,滑动联系人拨打了老朋友的电话。 一切,都在精准的轨道上运行。 当破门锤的巨响伴随着木屑碎片在狭小公寓内炸开时,雷杰正提着沉重的黑色布包准备离开。门锁的破坏声让他猛地抬头,带着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惊愕,常年游走于帮派街道边缘的本能让他迅速摸向腰后。 他没能看清闯入者的脸,一枚催泪瓦斯就落在了脚旁,辛辣的白烟瞬间弥漫,几乎同时,又被致命的麻痹感袭击,从下腹窜流全身。 □□的金属探针深深嵌入紧实的腹肌,剧烈的电流沿着脊椎一路狂飙,直冲大脑。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剧痛,更别提他身上有伤,仿佛又一次被人强行撕裂,揉搓。 “唔……” 痛哼从紧咬的齿缝间溢出,雷杰的身体瞬间失去控制,跪倒在地面,沉重的帆布包脱手,发出闷响。 训练有素的警员没有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几双强壮的手像铁钳般狠狠的按压他的脊背,穿着战术靴的脚踩上他的小腿,膝盖顶住他的腰眼,将他死死按在地面。 粗糙的地板摩擦着他的脸颊,鼻尖顶在了一名警察的靴面上,闻到警靴皮革和催泪瓦斯的刺鼻气味。他的双臂被粗暴地反拧向背后,肩关节发出不堪重负摩擦。 “咔哒”。 手铐死死贴着手腕。 紧接着,后颈腺体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带有电极的黑色抑制环被人从后面强力扣紧,微弱的蓝色灯光在金属环上亮起,电流接通了。 “呃啊!” 这一次的惨叫再也无法压抑。抑制环释放的电流刺入alpha最敏感脆弱的腺体,痛苦远胜于腹部的电击。仿佛有一把烧红的尖刀,狠狠捅进他后颈的神经丛,疯狂搅动。 雷杰的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汗水从额角,颈窝,背脊渗出,青筋根根暴起,一直延伸到突起的喉结下方。 背部和手臂的肌肉线条在薄薄的衣物下抽搐,勾勒出精悍的轮廓。 他的身材不是健身房刻意锻炼出来的,而是常年在界碑工作,硬生生磨砺出来的实用主义。 雷杰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痛苦的颤抖,胸膛起伏却得不到缓解。 两名警员把他架了起来,汗水沿着下颌线滑落,砸在警员深蓝色的制服袖子上,洇开深色的印记。 随后,一个粗糙的棕色编织袋罩住了他汗湿的头发,遮住了人体在受伤时生理性流泪的眼睛,隔绝了最后一丝光线。 楼下,林肯车内。 翡翠般的眼眸漠然地扫过筒子楼,仿佛透过墙壁看到了那场单方面的粗暴。 直到看见雷杰垂着脑袋被押出楼道,才几不可察地动了下手指。车窗无声地升起,彻底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强光。 刺眼的白光如同滚烫的沙子,泼进雷杰的眼睑,逼得他猛地侧头。意识像沉船般艰难地浮出冰冷的海面。眩晕感袭来,他甩了甩沉重的头颅,才勉强眯起眼。 熟悉的气味。……雪松木和铃兰花,让他胃部翻搅恶心。 他回来了。 盘山别墅,三楼那间该死的会客室。他被□□的地方。 身体每一块肌肉都在发出酸痛的抗议。雷杰缓慢地撑起上身,手腕上的镣铐被解开了。但当他抬起手掌,指尖触碰到脖颈时,冰冷的金属环依旧死死地禁锢在那里,发出运行中的蓝光。 然后,他看到了它。 正对着的电视屏幕,不再播放选举投票站画面,而是变成了监控视角。 黑色的皮革沙发,巨大的落地窗,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以及画面中央,那个倒在地板上,被另一个身影强行压制住的自己。 然后,画面播放到了寒朝踹门进来。 而这间屋子此刻不只是雷杰一人。不远处,端坐在单人沙发上的男人,温罗尔刚刚欣赏完了小儿子温然“所做的事情”的完整回放。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安静地扭头望着雷杰。 在雷杰因屏幕上的画面而呼吸急促,肌肉紧绷时,极其缓慢地将酒杯凑近唇边。 他没有喝,只是让冰凉的杯壁轻轻碰触着薄唇。 放下酒杯,温罗尔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轻点,监控画面倒退回寒朝闯入前的时刻。 屏幕中,主角再次缩减为两人。 在温然的动作下,雷杰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身体先是应激性地绷紧,随即脱力般瘫软,只能被动地随着对方的节奏向前挪移。 温然漂亮的脸上有爽到极致的泪痕,混杂着情欲的潮红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执着。 他伸出白皙手掌,另一只手也攀了上来,目标明确地探向雷杰的头顶,那对因激烈情事而微微颤抖,被他吸吮的湿漉漉的鼠耳。 带着迷恋和亵渎意味的指尖,轻轻触碰到耳朵尖端柔软的绒毛,让意识模糊的雷杰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抽气,身体不受控制地瑟缩了一下。 无意识的体内收缩,反而为温然带来了更强烈的快感刺激。 仿佛得到了某种鼓舞,他手指的动作变得大胆而狎昵。不再满足于触碰,而是用冰凉的指尖轻轻捏住了那只小巧温热,因为主人的虚弱而毫无反抗之力的鼠耳耳根,甚至用指腹暧昧地摩挲着耳廓内侧那层更为细嫩的嫩肉。 “好可爱……” 温然痴痴地低语,泪水滑落,脸上却浮现出一种混合着痛苦与迷醉的奇异笑容。 “为什么能如此……令人着迷……看着我……睁开眼睛看看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试图用另一只手去抚摸雷杰汗湿的脸颊,完全沉浸在自己扭曲的幻想里,似乎有违人伦的oa结合根本不是问题。 画面定格在这不堪入目的瞬间。 雷杰愤怒羞耻的眼睛,死死钉在温罗尔身上。 他十分懊悔。也许是体内残留的药物影响了认知,直到此刻,他才将眼前车主的容貌与电台中反复播报的州长竞选人照片重叠起来。 13、鼠疫13 这张与温然有六七分相似,却沉淀着岁月与权力威压的脸,正是第六州厄瑞波斯的州长,温罗尔。 对方是温然的父亲。如果没有意外,今日投票结束后将继续执掌厄瑞波斯。 雷杰劫车时和对方交流,只觉得对方有种恰到好处的疏离感,与那些在界碑七楼包厢里寻欢作乐的有钱人截然不同,甚至曾产生过一丝模糊的好感。 真是天大的讽刺。 那点微不足道的好感,此刻尖锐嘲弄着雷杰。 温罗尔缓缓站起身,走向雷杰。 他没有立刻说话,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雷杰。目光掠过汗湿凌乱的黑发,扫过被抑制环勒出红痕的脖颈,停留在那件因为挣扎和汗水而紧贴在身上的廉价t恤上。最后,翡翠般的绿眼眸落在了雷杰头顶。 然而那里没有露出鼠耳。 温罗尔平静道:“你是劣化种。” 他半蹲在雷杰面前,清晰地陈述着事实,“我已有超过二十年,未曾亲眼见过活体劣化种了。” 自联邦出台《基因纯净法案》及后续的《第17修正案》以来,妊娠期一旦检测出胎儿携带祖源基因显性表达的风险,会强制人工引流。即便在临产期发现问题,新生儿落地后也将由联邦指定机构进行处理。 联邦绝不容许携带显性返祖基因的个体存活成长。 因为劣化种基因具有超显性遗传的特性。 无论与正常的alpha、beta、omega中的任何一者结合,或是与其他携带缺陷基因的个体结合,其后代必然表现为劣化种,并稳定表达返祖特征。 如同瘟疫一样蔓延。 长此以往,整个联邦就再也没有正常健康的人类了。 温罗尔微微前倾,两个人离得极进,他又注意到雷杰泛红的鼻尖上方有一颗黑色小痣,如果不是面对面近距离交流,根本看不到。 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你大概不清楚,第七州没有相关法律,但在厄瑞波斯,我的管辖地,依据《州安全法》第3章第7条,任何被确认的成年劣化种个体,一经发现必须执行净化程序。” “也就是安乐死。” “没有例外。” 听到这句话反而让紧张感消失了,雷杰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稳。 “所以呢。” 他用食指勾住脖子上的抑制环,金属边缘深深嵌入皮肉,留下深红的印记,为勒得生疼的皮肤争取一丝喘息空间。 “你要让我死吗。” 他抬起头,纯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温罗尔,望着眼前银灰色头发的中年男人。 温罗尔也在看他,但焦点微妙地落在雷杰鼻梁处那颗如雀斑般微小的黑色痣点上。 温罗尔笑笑,“不会,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若真打算处理掉雷杰,温罗尔有一百种方法让他悄无声息地消失,甚至不用把他抓捕到厄瑞波斯进行法律程序。 14、鼠疫14 紧接着,便是独属于州长的道歉,形式大于实质的表演。 “我很抱歉。” 温罗尔微蹙眉头,他前倾身躯,拉近了两人面庞的距离。这动作本该显得亲近,却让无形的压力陡增。 他的眉骨深邃,翡翠色瞳孔直视着雷杰,语调清晰又诚恳,如同在议会发表演说: “……温然对你做出那样的事情,让我非常痛心。” “之后的各项医疗检查、精神创伤评估,以及所有合理的补偿费用,我全部会负责支付。你的身体和心灵因此受到的伤害,我深感遗憾。” “我没有履行好一个父亲的职责。” 他说得如此真挚,雷杰也听得异常认真,甚至微微点了点头。 但两个人彼此心知肚明,这只是冠冕堂皇的开场白。若真有半分歉意,何必反复播放那段羞辱的录像,让受害者戴着屈辱的抑制环,像待审的囚徒般半跪在地板上。 雷杰喉结滚动了一下,“好。” 他不会接受,只是暂时咽下苦果。 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在温罗尔唇边扬起,“我知道你很聪明,雷杰先生。那么现在,我们该谈一谈核心问题了。”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派对?” “以及,为什么出现在三楼会议室。” 温罗尔的语气骤然变得刻薄。 “你接近温然,是提前计划好的吗,还是说另有图谋。” 一场审讯开始了。 温罗尔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许,那姿态如同法官敲响了法槌,随时可将雷杰审判为罪人。 “因为我是界碑的员工。” “这次派对的服务人员全部由界碑提供。我理应来到这里。” 雷杰面色沉静地回答。 温罗尔的笑意更深了:“看来你和寒朝的关系相当不错,他也是这样回答的。” “甚至……想袒护你。” “但是,雷杰先生,当天的安保计划非常明确。所有界碑人员,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制在一楼服务区和后花园。除非有客人的明确邀请和带领,否则不得进入别墅的私人区域,尤其是三楼。” 他向后仰,拉开了与雷杰的距离,可无形的压力并没有消失。 “告诉我,是哪位客人如此特别,给了你进入三楼会议室的权限?难道说是你自己闯入的吗,如果是你本人的行为,那可是非常严重的事情。” 雷杰迎着温罗尔洞悉的目光,觉察到了不对劲。 这家伙问的问题,好像在引导他回答出寒朝的名字。当时确实有人用寒朝的名字把他引过去了。 他想不通温罗尔引诱他报出寒朝的目的,他决定遵从本能。 “没有人带领,我也是被骗的,说有紧急事务需要立刻去三楼会议室。” “哦?”温罗尔拉长了音调,示意雷杰继续。 “我到达会议室时,里面空无一人。我以为大家还没到,或者消息有误。” 雷杰越来越冷静,“现在回忆,应该是房间的通风系统似乎被人动了手脚,我感觉很热。然后,温然就推门进来了。” 他省略了许多,比如通风系统不只是让他发热,还释放了某种非法气体。 温罗尔审视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雷杰的脸上。 雷杰知道,他对面的人不只是阅历比他长久,更是一个政客、政治家。任何逻辑清晰的辩解都可能被对方轻易拆解,反而暴露更多。 他需要一个盾牌,一个最原始也最有效的盾牌。 无知与混乱。 雷杰微微垂下头,肩膀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当他再次抬起脸时,那双黑眼睛多了几分不同。 那双眼睛,是造物主精心设计的欺骗。 他开始装迷茫,这一点雷杰很容易做到。 浓密的睫毛下,黑色虹膜浮现一层薄薄的水光,呈现出澄澈与正直。最具有迷惑性的是他天生的眼型,眼角微微下垂,形成一种无辜弧度,如同某种温顺的大型犬类,即使不刻意做表情,也自带一种无害感。 此刻,他恰到好处地放大了这种生理特征,让那下垂的眼角显得更加无助,瞳孔微微放大,倒映着温罗尔威严的身影,却像是无法聚焦,充满了药物影响下的混沌和对突发状况的不知所措。 黑色眼睛懵懂地望着温罗尔。 “再然后,我和温然少爷突然很奇怪。身体变得不受控制,很热很渴……” “我知道那感觉不对,是易感期?还是别的什么。” “我拼命克制住了,我发誓州长先生,我尽力了。” “但是……您的孩子……” 雷杰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心悸和一丝不易察觉被冒犯的屈辱。 当然,他又一次省略了部分陈述,比如他的怀疑。 温罗尔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翡翠眼眸依旧审视着雷杰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嗯。” 温罗尔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既没有表示相信,也没有戳穿。他只是记录下了一个供词。 “你该清楚自己的身份,雷杰先生。你是alpha,而温然是个omega。你咬他的那一口……无论当时情况多么特殊,对他造成了极其严重,超出你想象的影响。” 他抛出了关键的指控,如同法庭上最终的宣判: “你对他造成了临时标记。” alpha的信息素,尤其是通过咬合注入的信息素,会在omega体内形成强烈的生理和心理依赖,如同一种强效的成瘾药物,影响着omega的内分泌、情绪,甚至部分自主意识。这种影响会持续一段时间,直到标记自然消退或被强行洗去。 温罗尔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一种近乎怜惜的神情,那是一种父亲面对心爱孩子遭受痛苦时的不忍,但雷杰更认为那是不忍之下的算计。 温罗尔缓缓说道:“清洗临时标记,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那很痛苦,对omega的身体和精神都是巨大的折磨。我的小儿子……”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软弱的温柔,这与他州长的身份形成了诡异的反差,“……他很娇气,从小一点疼痛都受不了。打针都会哭很久。” 温罗尔像是回忆起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作为父亲,我实在不忍心看他经历那样的痛苦。” 这理由听起来虚伪,让雷杰感到了恶心。舍不得让温然受苦清洗临时标记,那当时有人逼迫温然了吗。 “所以,雷杰先生,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这也是对你造成这种局面的一个补偿方案。” 温罗尔选择了一个极其微妙的词。 “在临时标记自然消退之前,大约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我需要你留在温然身边,照顾好他的情绪和身体。” 雷杰面色没变,但心中冷笑。 在受害者面前为施暴者说情,说到底这群特权阶级根本没有把底层人当人看。 “陪伴他,安抚他因标记而产生的生理躁动和不稳定情绪。”温罗尔继续说,语气不容置疑,“你的存在,你的信息素,是唯一能有效缓解他痛苦的东西。这对你来说也是将功补过的机会。” 他抛出了诱饵,“作为回报,除了之前承诺的医疗和赔偿费用,我会额外支付给你一笔非常可观的补偿金,足以让你离开这个落后的地区,在联邦任何一个角落安稳地开始新生活。” 雷杰的思维在飞速运转,答应,他当然不会答应。但秦观澜……被骗到三楼,通风口内的催情剂,明显是对方做的。或许自己已经被当成了一把“刀”,秦观澜在借刀杀人。 继续留在界碑,这次侥幸逃脱,下一次会被当成什么,下一次陷阱会在哪里?他迟早会被秦观澜谋害。 温罗尔的要求,虽然令人屈辱反感,却提供了一个立刻脱离秦观澜掌控的机会。 温然是个omega,又是在临时标记期,相对来说太好控制了。 一个暂时的避风港,尽管这个港湾背后站着温罗尔这个善于谋算伪装的男人。 离开,可以趁现在脱离界碑。 “为此,我还会额外补偿你提出的一个要求。” 温罗尔承诺道,眼神锐利地捕捉着雷杰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似乎很满意于对方展现出的动摇和贪欲。 雷杰沉默了几秒,似乎在艰难地消化着这个提议,权衡着巨大的风险与可能的收益。 然后,用那双正直的黑色眼眸直视温罗尔。 “不够。”他的声音依旧不高,却比之前清晰了一些,带着一种底层人讨价还价时的执拗,“钱是其次。我有两件事情需要您这种大人物帮忙。” 温罗尔笑着做出了一个“请说”的手势。 “第一,找到杀害金美莲的凶手。我要知道是谁杀了他,为什么杀他。” “金美莲?是你的爱人吗。” “不,他是我兄弟,我的家人。” 雷杰自己都未发现,在这一刻,他的声音变得异常冰冷,如同冻土般的恨意。 “第二,金美莲死前联系了一家中介机构,我们本打算申请其他州的临时居住证明,想彻底离开这个鬼地方。为此他出面付了三十万联邦金,那是他……攒了很久的全部积蓄。” “我希望你能找到那个中介,把那三十万联邦金拿回来。一分都不能少。” 书房里陷入一片死寂,温罗尔的目光在雷杰脸上逡巡,不知道在想什么。 15、鼠疫15 温罗尔觉得眼前这名alpha很有趣,用一位州长的承诺只为换来三十万联邦金。 这些对他而言,只是举手之劳。 但对雷杰来说,是难得的一次机会。偏偏就这么用三十万浪费掉了。 雷杰开口要求一百万也不为过。 几秒钟后,温罗尔爽快的答应了,并给出了答复,“三日后,两件事情会给你一个明确的交代。” 雷杰:“好。” 温罗尔满意地点点头,随后有人进来。 行政秘书法切蒂把一册资料夹递给温罗尔。 温罗尔接过去,没有打开。他含笑嘱咐道:“带雷杰先生去准备好的房间休息,请医生再为他做一次详细检查,确保身体健康。” “另外,把抑制环解开。” “是,先生。” 法切蒂转身看着雷杰,棕发棕眼的年轻男子礼貌点头,淡淡一笑:“先生,请跟我来。” 雷杰在踏出会议室的前一刻,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温罗尔坐回沙发上,打开文件夹阅读着里面的报告。 屋门被人关上了。 走在铺着厚厚地毯,摆放着价值不菲艺术品的走廊里,空气中弥漫着香氛和消毒水混合的奇异味道。 “先生,这边请。” 法切蒂的声音悦耳,标准的联邦瑞法口音,带着一种受过良好教育的韵律。 只是走出几步,法切蒂便停下了脚步,他依旧扬起恰到好处的微笑,眼神柔和地看着雷杰。 “我想您这样并不舒服,” 他微微颔首,目光落在雷杰脖颈上,“请允许我先为您解开它吧。” 雷杰没有拒绝,微微低头,任由冰凉的手指带着薄茧轻轻触碰。 “嘀——”,抑制环被解开了。脖颈上,一圈深红的勒痕暴露在空气中,带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谢谢。” “不必客气,先生。您的舒适是我们的首要考虑。” 法切蒂将抑制环收进西装内袋,动作流畅,自然到那只是一件普通的文具。 他再次引领雷杰前行,最终在一扇黄铜把手的门前停下。 “这是为您准备的房间,医生已经在里面等候,为您做一次全面的检查,确保您的健康无恙。稍后合适的衣物也会送来。” 他推开房门,露出里面装潢奢华却相对简洁的客卧,一位穿着白大褂,提着医疗箱的医生已经站起身,恭敬地点头示意。 * 会客室内,温罗尔并未如雷杰最后瞥见时那般坐在沙发上。 他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门口,打开的文件夹被随手放在茶桌上,最上面是几张照片。 银白色的挂坠盒、淡蓝色的钻石,以及内壁雕刻的环形文字……还有金美莲生前的模样。 在被逮捕时,雷杰近几年的资料和生活履历就被人调查出来。而在逮捕后,又有人进入他家进行了全面搜查。 在其他资料面前,挂坠盒的照片显得十分特殊。 尤其是行政秘书法切蒂不断查看关于挂坠盒的照片,并询问物品在哪里时。 “这张照片有什么问题吗,法切蒂。” “先生,这颗钻石它大概是真的。其他的,我不敢确定……” “很惊讶吗。” “因为是真的……可它不应该是真的才对,”法切蒂紧皱眉头,又拿起挂坠盒的局部照片对光分辨。 他又一次重复道:“是阿盖尔蓝钻,挂坠盒的雕工也没有问题。” 与新钱势力温罗尔不同,法切蒂出生在巴蒂斯图塔家族,历史悠久,家族财富世代传承。 也是人们常说的老钱家族。这些家族,每个都和联邦皇室有一定血缘关系…… 会议室的屋门再次被无声推开,法切蒂走了进来,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 “先生。” 温罗尔没有回头,淡淡地问:“送过去了?反应怎么样?” “送过去了,先生,雷杰先生非常配合。” 法切蒂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接下来的话,眉宇间出现踌躇,“关于那份报告……” “问清楚了吗,法切蒂?” “是的,先生。” 法切蒂上前一步,站在茶桌前:“我联系了家父,并查阅家族记录。”他深吸一口气,“那个挂坠盒……应该是真的。” 温罗尔微微挑眉,示意他继续。 对于一个靠铁腕和算计从底层爬上权力巅峰的“新钱”来说,一件古董首饰的真伪,远不如其背后的意义重要。 “家父确认,那是迪兰朵王子成年礼时,国王陛下赠予在场表亲的礼物。纯银镶嵌阿盖尔蓝钻,由宫廷御用珠宝匠手工制作。” “而最关键的区别在于内侧的铭文,荣耀属于国王。”法切蒂指了指文件夹中,雷杰持有的挂坠盒内壁照片。 温罗尔的眼神闪烁,兴趣明显被提了起来。 “家父回忆说,当时获赠刻有铭文挂坠盒的直系亲属,只有迪兰朵王子本人和他的两位哥哥,现在的克洛维斯亲王和西奥多亲王,一共只有三枚。” 法切蒂的声音变得低沉。 “在君权法案废除后,皇室的财产被分割,大部分被当时的皇室人员带走或秘密处理。但据我们所知,这三枚刻有铭文的挂坠盒,从未在任何公开或地下拍卖市场上出现过。它们应该被三位皇室家庭成员拿走了。” 法切蒂拿起文件夹,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拍卖记录,“德斯佳拍卖行五年前,拍出过一枚类似的挂坠盒,但那是属于一位早已落魄,与王室血缘极远的表亲,一位画家的遗物,内壁无铭文,最终成交价六千一百万联邦金。” 法切蒂停顿了,目光落在报告上迪兰朵王子的名字上,脸上掠过复杂的神色,又很快消失恢复正常。 “先生,关于迪兰朵王子,家父在回答我关于挂坠盒的问题时,也提到了他。家父,参加过迪兰朵王子的葬礼。” 温罗尔了然,“迪兰朵,我知道。” 或者说,整个联邦稍微有点年纪的人,谁不知道三十多年前搅动媒体风云的人物。 皇室最小的王子,omega,拥有着阳光般璀璨的金发和矢车菊般纯净的蓝眸,被誉为“联邦掌中珍珠”。 迪兰朵的婚礼曾举国欢庆,对象是联邦大法官的儿子。 可童话迅速破灭,丑闻接踵而至。 偷会情夫(妇),不堪入目的艳照,最终年轻的王子被佣人发现,自杀于他的府邸内,结束了短暂而充满争议的一生。 而死亡没有平息流言,反而引发了更多猜测。 有人拍到王子死前腹部微隆的照片,有小道消息称王子偷偷见过私人医生,甚至有人称亲耳听到他的丈夫,那位大法官之子在某个私人俱乐部醉酒后咆哮,说从未碰过迪兰朵。 无数肮脏猎奇的传闻围绕着这颗陨落的珍珠,但都无法掩盖一个事实,迪兰朵的美貌,在他活着的时候确实曾让整个联邦为之倾倒。 “家父说……” 法切蒂的声音将温罗尔从轰动性的皇室丑闻中拉回。 “在葬礼上,他亲眼看到迪兰朵王子双手交叠放在腹部,而那腹部是平坦的。这与当时流传甚广的怀孕照片完全不符。” 书房内陷入一片沉寂。 两个人都想到了同一种猜测。 温罗尔的目光直视法切蒂的脸:“你父亲问你为何询问这些事情了吗?” “是的,先生。我以好奇家族历史的名义搪塞过去了,并未提及雷杰的存在,也没有提到他持有这枚挂坠盒。” 法切蒂迅速回答,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清楚地写着疑虑。 “但是,先生,我不得不怀疑……” 他欲言又止,没有直接说出那个惊人的猜想。因为又有太多的矛盾点。 雷杰的黑发黑眸,纯粹底层生活的痕迹,还有被温然强i暴时露出的劣化种返祖特征。 想到那段不堪的画面,法切蒂的耳根微微发烫。 但他又很快沉浸在对王室尊严近乎亵渎的冲击上,王室的血脉怎么可能诞生出被全人类视为污点的劣化种。 这简直是对迪兰朵王子最恶毒的诅咒和侮辱。 旧时代家族成员骨子里对血统纯正性的执念,让法切蒂本能地排斥这种可能性。 温罗尔当然明白法切蒂的未尽之言。 但他没有维护血统至上的欲望。 他的手指停留在挂坠盒的照片上,久久没有移开。 一个靠自我奋斗,在权力泥潭中厮杀上位的州长,对“荣耀属于国王”这样的字眼,有的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掠夺和谋算。 他的好儿子温然,居然误打误撞为他父亲带来了一把钥匙,意外地打开了一扇通往旧时代权力核心的大门。 在这一刻,雷杰是不是皇室血统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残存的贵族们何时承认这名遗孤。 “法切蒂,”温罗尔的声音格外冷静,“你的疑虑,我理解,这确实充满了矛盾和不合理。” 他抬起眼,翡翠色的眼眸深不见底。 “但历史往往由荒谬构成,真相也常常隐藏在看似最不可能的角落。” “我们掌握着雷杰被捕后提取的血液和毛发样本,分析他的基因序列对我们来说轻而易举。” “但问题的核心在于对比项。迪兰朵王子……” 温罗尔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嘲笑,“被葬在了自己结束生命的地方,府邸又成为旅游景点。而他的两位兄长,克洛维斯亲王据说隐居在某个与世隔绝的疗养地,行踪成谜,西奥多亲王更是常年旅居国外,几乎切断了与联邦的所有公开联系。获取他们的dna样本进行比对非常困难,几乎是……” 温罗尔没有说下去。 法切蒂不由皱眉,“先生,可是……” “就让我们保持不知道的模样,好吗,法切蒂。” “……好的,先生。” “那另一件事情,金美莲,”温罗尔轻轻笑出声,“就连你都没有查到凶手,我想大概知道是谁了。” 温罗尔心情充满愉悦。 原本在秦观澜算计温然后,他要用雷杰的证词对付寒朝,但现在他有了新计划。 16、鼠疫16 十一月二日,铅灰色的天空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 雷杰刚把磨损厉害的行李扔进床底,隔壁邻居孩子的哭闹和电视的嘈杂声就传进卧室,墙壁薄得像纸。而后又是刺耳的电话铃声,催促他赶快接听。 “喂。” “你好,雷杰先生,我是法切蒂,温罗尔先生的秘书。” 雷杰原本以为,温罗尔的调查至少要等到三天以后,毕竟纽廉港人员流动频繁,社会关系复杂,就是金美莲死亡后的第三天,警署才通过界碑联系到他。 权力的效率,有时像蜗牛,有时却快得如同索命的子弹。 雷杰没有让法切蒂等待,随手抄起旧夹克快步走下楼梯。与筒子楼破败环境格格不入的低沉引擎声在巷道入口响起。 他在大门口瞥了一眼,通体漆黑的豪华轿车就停在污水横流的路沿边,车门打开,一只穿着手工皮鞋的脚踩在了湿漉漉的地面上。 法切蒂站在车门旁,微笑着朝雷杰挥手。 对方裹着一件卡其色羊绒大衣,棕色的头发在寒风中纹丝不乱,应该是涂着发腊。法切蒂抬头望向雷杰时,脸上浮现出雷杰熟悉的政府人员标准笑容。 低头迎着寒风往前走,法切蒂嘴角笑容的弧度似乎加深了,棕色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专注地望着雷杰。 温和,得体,法切蒂整个人像一面精心打磨的镜子,而镜子和真人之间永远隔着一层膜。 “晚上好,雷杰先生。希望没有打扰到您休息。” 法切蒂伸出手,掌心躺着一张薄薄的金属卡片。 “如州长先生承诺,这是中介退还的三十万联邦金。不记名电子储值卡,在任何联邦银行或大型商户都可兑现或消费。” 雷杰干脆利落的接过卡片,没有丝毫犹豫或贪婪。 他抬起眼,纯黑的眼眸看向法切蒂,没有立刻道谢,只是将卡片随意地揣进夹克内袋,目光却未曾离开对方的脸。 “害死金美莲的凶手是谁。” 雷杰声音不高,直奔主题,和法切蒂这类政府职员的迂回交流完全不同。 法切蒂温和笑着,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关于金美莲的案件……很遗憾,雷杰先生。我们动用了相当多的资源进行追查,但线索中断了。” 他没有回避雷杰的目光,反而迎了上去,眼神坦荡得近乎真诚,在陈述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 “他最后出现的地点是一家位于交界地带的时租旅馆。” 法切蒂微微蹙眉,仿佛诧异三十世纪,联邦第七州还允许这种旅馆经营。 “……没有有效的监控记录,登记信息全是虚假的,现场在他死后不久遭到了严重破坏,有后续租客和其他人员进去活动和清理,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物证,我们尝试寻找目击者,但那种地方……” 他轻轻摇了摇头,未尽之意不言而喻。 什么也查不到了。 雷杰沉默着。 寒风撩起他额前几缕凌乱的黑发,拂过他脸颊,他没有动。但法切蒂能感觉到眼前男人变得沉默,并非没有情绪的起伏,而是在积蓄着力量。 纯黑的眼睛倒映着法切蒂温文尔雅的脸庞。 法切蒂感受到了对方无声的质疑,轻轻叹了口气。他不相信,每一个字都不信。 这可真不是个好差事。 但谁让他想见见雷杰,于是取消了其他人前来的任务,自己特地跑来一趟。 法切蒂继续说:“雷杰先生,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有时候,真相可能并不如我们期望的那样。” 他斟酌着词句,语气变得更加委婉,却也直白。 “你了解,金美莲在界碑时财务状况窘迫,而你们又共同出资三十万联邦金给中介办理手续,在最需要用钱的时候,他只拿到了陪游合同的三分之一。我认为他是想通过其他手段赚钱,而遭遇了不幸。” 温然承诺了一天一万,总共陪游二十天给二十万。可金美莲在第一周后就回来了。那么剩余的钱财怎么赚取,自然是去额外接客。于是金美莲在私下接客中遇害。 这就是法切蒂话中隐含的意思。 见雷杰不说话,他停顿了一下,棕色的眼睛直视着雷杰,这次更加直白了,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理性。 “……结合他当时的经济压力,调查人员有理由推测,他在私下寻求一些额外快速的收入来源。这种交易本身就伴随着极高的风险,冲突,抢劫甚至更糟的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而那种环境,恰恰是罪恶最好的掩体。” “私下接客”这四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扎进雷杰心里。 金美莲已经痛苦的死亡,死后还要被人贴上不堪的标签。怒火让雷杰更加沉默平静,而夹克口袋里的手猛地攥紧,银行卡卡住指节。 法切蒂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薄薄的文件夹。 “州长先生理解您需要一个新的开始。” 他打开文件夹,抽出两张崭新的卡片和一份文件。 “这是您在第六州厄瑞波斯州的驾驶证,以及对应的社会安全号码。您已经被正式录入进厄瑞波斯州的人口信息系统。从法律意义上说,在厄瑞波斯境内,您不再是黑户,而是一位拥有完整联邦公民权的合法居民。” 他把卡片和文件递过去,雷杰接了过来。 崭新的塑料卡片上印着他的照片和名字,社会安全号码是一串数字。 这两样代表着身份被承认的东西,他和金美莲一直渴望着,因为没有而无法离开界碑,一直被困到二十八岁才获得。 得到的那刻该是喜悦,热泪盈眶地感谢法切蒂才对,但不知为何拿着证件,雷杰没有任何想法,如同站在法医间看到金美莲一样,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后便没有了感情。 仿佛是个局外人。 一种挣扎求生多年都未曾真正拥有的东西,即便真拥有了,也填不满沉疴多年的欲望。 但雷杰还是说了一声,“谢谢。” 然而,法切蒂接下来的话,立刻为这份“礼物”加上了无形的锁链。 “但是,”他语气带着一丝必要的提醒,如同医生告知注意事项,“由于您的信息是特批录入,属于州内系统的新建档案,您前二十八年的信息在厄瑞波斯州的数据库里是空白的。更重要的是,”他加重了语气,“联邦各州的信息系统是独立运行,互通的效率极其低下,数据更新存在严重的滞后性,通常需要数月甚至更久。” “这意味着,如果您离开厄瑞波斯州,在其他任何州的系统里查询您的身份信息,结果将是……”他停顿了一下,清晰地吐出那个词,“查无此人。” “这可能会给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是法律风险。因此,州长先生建议您,至少在身份信息完全同步之前,一直留在厄瑞波斯州内活动。” 第二个界碑。 雷杰瞬间明白了温罗尔的真正意图。 这合法的身份,只在名为厄瑞波斯的土地上有效。一旦踏出边界,他依旧是个不存在的黑户,甚至可能因为身份不明而再次被捕。 温罗尔要把他牢牢地控制在自己的地盘上。 法切蒂仿佛没有看到雷杰厌恶的表情,他脸上的笑容从温和转为鼓励,从文件夹里取出了最后一份文件。 一份制作精良,带有厄瑞波斯州警察徽记的证书和一份录用意向书。 “考虑到您的独特才能和处境,”法切蒂的目光扫过雷杰挺拔的身形,宽阔的肩膀,以及精瘦的腰线,语气多了几分真诚,“州长先生认为,厄瑞波斯州古树市警察局巡逻警的职位,非常适合您。” 他指着那份证书,“这是厄瑞波斯州警察学院的“特殊才能快速通道”结业证书。鉴于您展现出的卓越身体素质和丰富的社会经验,州警察总署特批您免除了常规冗长的警校课程,只需完成一个为期21周的强化基础训练项目,涵盖法律基础、武器安全操作、急救和基本程序,即可正式入职古树市警局,成为一名巡逻警。” 他详细地介绍起来,“起薪稳定,享受州政府雇员的全套福利,包括医疗保险和退休金计划。工作内容是维护辖区治安,处理日常报警,进行初步的现场调查,是社区的第一道防线。” 顿了顿,法切蒂的目光再次落在雷杰身上,带着一种真诚的赞赏。 “您的体格,反应速度,以及在复杂环境中保持冷静的能力,简直是天生为这份工作准备的。想想看,雷杰先生,穿上那身制服,您将拥有合法的权威,能够真正地维护秩序,保护他人。这是一份有尊严,有未来的工作。” 法切蒂描绘的画面,稳定的收入,合法的身份,在其他人眼中是社区守护者的角色,这对于任何一个挣扎在底层的人来说,都是一个梦幻般的糖果。 这是温罗尔精心准备,包裹着糖衣的诱饵,也是另一道更坚固的枷锁。 寒风打在筒子楼的木窗上,发出沙沙声响。 法切蒂保持着微笑,棕色的眼睛直视着雷杰,等待他的回答。 那笑容仿佛预见对方会接受。 雷杰低头看着法切蒂递过来的警察学院证书和警局的录用书……他抬起头。 “不。” 雷杰平静地回答到,干脆地拒绝了。 法切蒂脸上完美的政厅笑容第一次出现不自然的弧度。 他下意识微前倾身体,仿佛没听清:“抱歉,雷杰先生,您是说……” “我说,我拒绝。” 他将手中那份警察录用意向书和结业证书,塞回了法切蒂手中。 “最初的条件只是陪伴温然三十天,时间一到,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你们不用费心安排。” 17、蛇结1 第零章 雷杰站在厨房,打开通向车库的木门,霎那间地板和墙面的血水一齐冲向他,空气里充满血液的尖叫。 他被这场面震慑了几秒钟,望着黑暗中死不瞑目的尸体。 新的受害者,与他意见不合的文森特来登,刚被认命的古树市警察局局长。 此时,新局长的尸体歪倒在那里,身体以一种极不自然的扭曲姿态瘫在水泥地上。他的头向后仰着,几乎折成一个诡异的角度,将整个脖颈和伤口完全暴露空气中。 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横贯了整个喉咙。 喷溅出的粘稠液体像花束中的满天星,泼洒在墙壁和天花板上,而正中央温热的尸体是精心挑选的玫瑰。 一位劣迹斑斑的爱慕者,献上了他的礼物,同时,又坏心眼的观察雷杰如何选择。 当然,雷杰可以报警,只要他不在乎一周前已经被警局停职,并列入犯罪嫌疑人名单中的问题。 第一章 厄瑞波斯的十一月,像个脾气乖戾的刻薄商人,早早地把阴冷潮湿的寒气灌满了古树市的每一个角落。 雷杰就是在这种天气里,于十一月的第二周,搬进了古树市郊区的湖畔宅子。屋外的铅灰色天空和连绵阴雨,如同他此刻心情的底色。 从纽廉港的喧嚣被温罗尔一句轻飘飘的“安全起见”打发回厄瑞波斯,他像一件不合时宜的旧家具,被突兀地安置在这片陌生的环境中。 生活被粗暴地拧上了新的发条。 “雷杰!” 温然声音急切。 这样的呼喊每天都会响起无数次,只要雷杰的身影在温然的视野里消失。 循环三日,雷杰已经麻木了。 此刻,他正站在一楼敞开的大门口,指间夹着一支廉价的香烟。屋外是灰色天空和连绵阴雨,混合着冷风吸入肺腑的烟雾,口感冰冷又带着烟草的苦涩。听到那声呼唤,他连眼皮都没抬,继续眺望远处的湖泊,用一种毫无起伏,如同报站名般的腔调快速回应:“大门。” 几乎是“门”字尾音落下的瞬间,一阵拖沓的,毛绒拖鞋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便从二楼急促地滚落下来。 温然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 巴掌大小的脸庞,绿色眼睛望着雷杰的背影,紧紧地黏着,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专注。 他一点点靠近,脚步轻得像猫。 雷杰将燃尽的烟蒂在门框上摁熄,留下一小块焦黑的痕迹,他瞥了一眼温然的小动作,没吭声。 温然大概刚睡醒,身上松松垮垮地套着一件灰色丝质睡衣,衬得皮肤愈发缺乏血色。更刺眼的是暴露在睡衣外的皮肤,被厚厚的纱布严严实实地包裹着。 脖颈处裹得尤其厚重,一圈又一圈,如同一个笨拙的白色颈托,牢牢覆盖着雷杰在盘山别墅混乱中留下的印记 他撕咬掉一大块皮肉,如今伤口被缝合线拉扯在一起,未来必将留下丑陋凸起的疤痕。家庭医生每晚都会准时出现,揭开纱布,涂抹上修复药膏,再小心翼翼地重新包扎,并反复对雷杰提及日后疤痕修复手术的必要性。 而温然垂在身侧的右手腕,同样被绷带严密地保护着,只露出纤细苍白的指尖。 雷杰的目光在那只手腕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移开。那是他入住第一天造成的。 那天,他刚把行李箱拉入玄关,温然就像一只看见灯光的飞蛾,毫无征兆地扑了过来。他甚至来不及思考,手臂出于本能的猛地抬起,手指触碰到温然单薄的肩膀,反向一推——温然整个人飞摔出去。 “咚”的一声闷响,后脑勺结结实实地磕在铺着地毯的地板上,右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狠狠撞上旁边硬木桌的尖角。好在地板上铺有厚地毯。 “你……” 温然当时就蜷缩在地毯上,漂亮的绿宝石眼睛蓄满了水雾。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居高临下的雷杰,眼神里混杂着剧痛和茫然。 雷杰没有理会,再次见到温然又会让他想起盘山别墅被算计的屈辱,他拉着行李箱跨过温然,径直走上二楼寻找属于他的卧室。 等他在那间被安排好的卧室里草草收拾完,重新回到一楼时,看见温然蜷缩在客厅沙发角落,用左手笨拙地按着一个冰袋,紧紧捂在已经高高肿起,呈现大片骇人青紫色的右手腕上。 冰袋边缘渗出水珠,沿着他细瘦的手臂滑落,滴在昂贵的丝绒沙发面料上,雷杰第一眼看到时,还以为那是温然的眼泪。 似乎感知到有人靠近,温然抬起眼睛望过来,但目光一触及雷杰面无表情的脸,又飞快地低下头。他看看自己惨不忍睹的手腕,再看看雷杰,又继续低头看着手腕。 视线在手腕和雷杰之间来回逡巡。 整个过程,温然没有哭喊抱怨,用这种近乎卑微的姿态展示自己新添的伤痕。 雷杰突然意识到,在怎么讨厌温然,眼前这位还是个omega。 并且脆弱程度,远超在界碑中接触过的任何一位omega。 界碑的omega,有的火爆如辣椒,比beta还直爽,而温然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大概像一块玻璃,轻微触碰都能布满裂痕。 雷杰感到郁躁,当时居然会让这样的人近身,只能说那麻醉药的剂量药性都太强了。 没办法,他掏出手机。 屏幕解锁的光芒映亮他线条流畅的下颌和不情愿的表情。翻出法切蒂的号码,雷杰飞快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得很快。 “法切蒂,温然手腕受伤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法切蒂压低的声音。 “明白了,我立刻联系医生过去。雷杰先生……” 法切蒂善意提醒道:“温然少爷的身体状况,温罗尔先生非常关切。他提出请您陪伴少爷一个月,是基于对您的信任,也是希望少爷能尽快从暂时标记中恢复。但频繁地让少爷受伤,即便每一次都是他自己不小心造成的意外,恐怕也会让温罗尔先生感到困扰,甚至难以理解。” 法切蒂说的委婉,但雷杰完全听懂了,这是在警告。 雷杰握着手机,转身盯着沙发上的人,胃里像是塞进了铅块。 他可以讨厌温然,但此刻要和温然保持微妙的平衡关系,起码不能让人受伤,因为另一端牢牢系在温罗尔那座看不见的冰山上。 是的,问题确实出在温然扑过来的那一刻,但施加那一点力量的人,是他雷杰。 雷杰皱起眉头。 他讨厌这样,尤其是现在温然的表情,委屈又畏惧,怕他责怪的可怜巴巴模样,竟诡异地与金美莲的身影重叠起来。曾经为了给大家弄口吃的,金美莲瞒着他去和一群人抢劫,从货车上偷回来一筐面包。 当被他发现后,就是这样望着他。 “知道了。”雷杰烦躁的挂断电话。 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他眼底深处的疲惫和妥协。 温然是个omega,自己可以怪罪他之前的事情,但现在他处于被自己标记的时期,是不清醒,不理智的。而且他还与温罗尔有交易,迁怒于这样一个状态的温然,毫无意义,也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多麻烦。 雷杰声音尽量放平,主动开口道:“要喝水吗。”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温然的眼睛闪亮。他点头,等到雷杰把水杯放在他面前,又小说嗫嚅道:“可以喂喂我吗。” 看着温然左手按压着红肿青紫的右手,雷杰微微往前坐下,拿起水杯。 “张嘴。” 温然立刻抬头,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雷杰的脸庞,随着雷杰的动作,小口小口地地将一整杯温水都喝光。 之后,两人一直坐在沙发上等待医生到来。 从那天起,雷杰在宅邸里给自己划下了一条心理警戒线,他让自己成为一块礁石,而温然,是朵必须被隔离在安全距离之外的危险浪花。 他尽量避免与温然产生任何形式的肢体接触,视线也刻意回避。 不发生接触,就没有矛盾冲突。 只要熬过三十天,三十天后,天高海阔。 然而,温然却像一只刚刚尝到鱼腥味就被粗暴推开的猫。共同居住的屋檐下,这只恶猫非但没有被吓退,反而被那一次意外点燃了某种隐秘的渴望。 恶猫总会故意用头去蹭,用尾巴拨撩雷杰,示好性的喵喵叫几声,试图再次得到美味佳肴。 也就是几天之后,雷杰坐在客厅落地窗旁的单人沙发里看书,温然也突然出现,抱着一本厚厚的硬壳书慢吞吞地蹭过来,坐在雷杰脚边的地毯上,背靠着沙发底座。 开始了试探。 先是翻书,动作很慢,但雷杰能感觉到,温然的目光几乎没有停留在书页上,而是像无形的丝线,若有若无地缠绕在他的小腿、膝盖,最后是拿着书的手指。 那目光带着温度,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渴望,让雷杰感到皮肤下仿佛有细小的虫子在爬行。 然后,温然会假装不经意地调整坐姿,身体微微后仰,后背的睡衣布料便极其轻微地擦过他垂在沙发边的小腿外侧,像一片羽毛拂过,稍纵即逝的接触,却足以让雷杰的肌肉瞬间绷紧。 温然自己也会因为这微小的触碰而轻轻颤抖一下,仿佛被微弱的电流击中,随即又迅速低下头,把脸埋进书页里,只露出泛红的耳尖。雷杰不动声色地将腿收回来,身体往沙发另一侧挪了挪,明显的避开温然。 这举动终于让温然安静了一会儿,可十几分钟后又抱着书,一点点地挪动身体,再次靠近那点微弱的热源。 而在吃饭时,新的试探又开始了。 雷杰坐在长餐桌的一端,温然坐在他对面。温然会用那只没受伤的左手笨拙地握着叉子,动作慢得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他会把切得很小的食物送进嘴里,咀嚼得很慢,目光却越过餐桌中央那瓶昂贵的白玫瑰,长久地停留在雷杰握着餐刀的手上,或者他吞咽时滚动的喉结。 有时,他会不小心把叉子碰掉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雷杰皱眉看过来时,温然会立刻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颤动,苍白的脸上浮起一点窘迫的红晕,然后慢慢地,非常非常慢地弯下腰去捡。 这个过程,他纤细的脖颈会完全暴露在雷杰的视线里,那厚厚的白色绷带刺眼无比,像一个无声的控诉和诱惑的提醒。 雷杰只好加快进餐速度,早早离开。 但最让雷杰难以忍受的是深夜。 客厅里只开着一盏光线柔和的落地灯,巨大的投影在墙壁上晃动。雷杰坐在沙发一角,试图观看电影消磨三十天的时间,屏幕摇摆的光映着他冷峻的侧脸。 温然就蜷缩在沙发的另一端,身上搭着一条柔软的羊毛毯。他似乎也在看电影,但眼皮很快就沉重地合上。然后,他的身体开始无意识,极其缓慢地倾斜,像一个被风吹歪的稻草人。 一点点,一点点地朝着雷杰的方向倒过来。 先是肩膀轻轻挨到了雷杰的手臂,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铃兰花香味。雷杰立刻抽回手臂,身体往旁边挪开一大段距离。 这让温然失去依靠,身体晃了晃,头歪在沙发靠背上,他并没有醒来,只是不舒服地蹙了蹙眉,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 雷杰盯着温然沉睡的脸,试图分辨那到底是无意识的动作,还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演出。 他努力压下胸腔里那股烦躁的火焰再次升腾起来,混杂着一丝被冒犯的怒意。他讨厌这种黏腻的试探,讨厌温然这种不顾一切的靠近。 更讨厌温然是个omega,他不能动手用武力将问题解决。 而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七八天。 直到此刻雷杰站在屋门口,背对着室内抽烟。他望着外面的乌蒙阴雨,指间夹着一支点燃的烟,烟雾缭绕,满意的享受一人世界。 他需要点尼古丁的刺激来压住心底翻涌的戾气。 “雷杰!” 温然急切地喊道,又开始寻找他。 “大门。” 啪嗒啪嗒……熟悉的毛绒拖鞋拖沓的脚步声急促地从二楼滚落,温然也来到了屋门口,出现在他身后。 “雷杰……” 温然继续小心翼翼的靠近,带着令人窒息的试探气息。他声音很轻,有点不易察觉的哄劝,像猫试探的伸出爪子,“外面很冷,回屋吧。” 雷杰沉默的将燃烧的烟蒂熄灭。 这样的日子,如同门外阴沉的天空,还要持续整整二十天。 18、蛇结2 日子在古树市巨大而空旷的房子里缓慢流淌,每一分钟都被拉长。窗外是十一月挥之不去的阴霾。 雷杰觉得时间被冻住了,日历上仅仅翻过了九天,感官却像熬过了九十天。 漫长的刑期。 佣人离开得很突然。 前一天,带着可爱笑容,擅长烘焙的女性beta佣人端出一碟刚烤好的杏仁饼干,雷杰难得地多看了两眼,尝了一块后,破天荒地评价了一句:“不错,很酥。” 最近几日让他略感疲惫,吃到口感不错的食物,他可是十分感谢这位的手艺。 第二天,那位beta佣人连同其他负责日常起居的佣人,都被温然以“养伤需要绝对清净,人多反而影响恢复”为由遣散了。 偌大的房子彻底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里的无形压力更加粘稠。 雷杰没有提出异议。 一盘饼干,吃不到就算了。 况且前二十八年也没有人伺候他,在家中都是自己去维修水管灯泡,组装翻新家具。偶尔邻居家的电器坏了,还会来找他,询问他可否帮忙修理。 少了外人的目光,在这栋房子里反而觉得更自在些。 巨大的双开门冰箱每日清晨都会被填满最新鲜的食材,品类丰富得惊人。一张便签纸,一支笔,静静地躺在冰箱门上。雷杰需要什么,只需写下来贴在冰箱上,第二天必定会出现在里面。 于是,做饭的重任落到了雷杰肩上。 这对他而言并非负担,反而是一种难得的,可以掌控秩序和短暂喘息的时光。 厨房成了他临时的领地。 雷杰在厨房里的样子,与他在客厅沉默看书或门口抽烟时的冷硬截然不同。 总之温然极度喜欢。 雷杰会挽起黑色衬衫的袖子,利落地卷到手肘以上,露出线条流畅,覆盖着一层薄而韧实肌肉的麦色小臂。 厨房明亮的顶灯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 雷杰动作麻利,挑选食材时,手指会捏一捏番茄的软硬,掂量一下鱼肉的弹性。洗菜的水流哗哗作响,但英俊的alpha表情专注,像在看恋人。 锋利的厨刀在他手中好像有了新的含义,性感。 切菜时发出快速而均匀的笃笃声,鲜红的番茄被利落地剖开,露出饱满的艳红果肉,翠绿的西芹瞬间化为整齐划一的细丁。刀尖贴着鱼骨灵巧地游走,雪白的鱼肉便如花瓣般片片分离。 他只需要手腕微动,食材便在滚油中变色,发出诱人的声响。 偶尔,雷杰微微俯身,凑近锅边嗅一下味道,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轻轻滚动一下,然后有力的手掌握住盐罐或胡椒。 整个过程中,雷杰眉目间只有专注,甚至可以说是深情的凝视。偶尔因为热气蒸腾,汗水沿着鬓角滑落,浸湿几缕黑发贴在额角,带着粗犷的alpha气息。 这就是温然看到的一切。 他就是被磁石吸引的铁屑,总是牢牢的守住厨房门口。 雷杰背对着温然,看不到那双漂亮的绿眼睛不再是平日里的懵懂依赖,而是燃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欲望。 温然毫不掩饰地追随着雷杰的每一个动作。 从骨节分明手指开始,到挽起袖子后露出的结实小臂,再到专注时微微抿起的薄唇和偶尔滚动的喉结。 如果可以,温然会用鲜红的舌头贪婪的在表面吮吸□□。他的目光黏稠得几乎能拉出丝来,带着一种纯粹的痴迷。 而目光太过分时,也会引起被监视者的怀疑。 雷杰后背的肌肉下意识地绷紧,动作有一瞬间的凝滞。 “出去。” 雷杰说道,头也不回。 手中的锅铲在锅里翻炒着,发出更大的声响,像是在驱赶。 温然当然不会离开了。 他只会轻轻“嗯”一声,脚步不动,目光依旧执着地停留在雷杰身上,直到雷杰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再次开口,或者一个警告性的眼神扫过来,他才会慢吞吞,委屈可怜的带着点不情愿地挪开几步,但目光依旧会粘腻在雷杰身上。 这种痴迷很快转化成了笨拙的模仿。 大概是觉得雷杰游刃有余的姿态太过迷人,温然对做饭也产生了兴趣。 在雷杰准备午餐时,温然小心翼翼地表示想“帮忙”,或者“学一学”。 雷杰本想直接拒绝,但看着温然裹着纱布的右手腕,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沉默地让开一点位置,递给温然一把最轻的刀和一颗最简单的土豆,只冷冷丢下一句:“离火远点。” “如果划到手指,或出现什么问题,以后都不要进来了。” 最后一句话是雷杰的目的,直接拒绝温然肯定会被对方缠住,倒不如让温然知难而退。 温然的第一次尝试是场灾难。 他左手持刀,土豆被他切得奇形怪状,薄厚不均,好几次刀锋差点划到手指。 他试图模仿雷杰炒菜的样子,结果油温过高,食材一下锅就焦黑冒烟,刺鼻的味道弥漫开来。 最终那盘黑乎乎,散发着焦糊味的东西,被温然自己皱着眉,全部倒进了垃圾桶。 整个过程,雷杰冷眼旁观,没有说一个字。 几天后,温然又开始了第二次尝试。 这一次他似乎做了更充分的准备,提前研究了一会儿食谱。雷杰看到他对着平板电脑看了很久,难得的那日没有围在自己身边打转。 温然避开需要复杂刀工和爆炒的菜式,选择做一份看起来相对简单的奶油蘑菇意面。 雷杰没有去厨房,他就坐在餐厅里等待,听着厨房里传来比平时更久的响声,碗碟碰撞,笨拙搅拌酱汁的声音。 过了许久,温然端着一个盘子走了出来。 盘子里是勉强能看出形状的意面,覆盖着浓稠,颜色偏深的奶油酱汁,点缀着几片煮得有点过头的蘑菇。 温然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期待和紧张的潮红,小心翼翼地将盘子放在雷杰面前的桌子上。 “尝尝看。”他轻声说,又是那种可怜兮兮的目光。 雷杰看着那盘卖相不佳,散发着糊味的食物,胃里本能地升起一股抗拒。 可他还是拿起叉子,卷起一小撮面条。 口感味道不能评价,雷杰面无表情地咀嚼了两下,咽了下去。 如果是朋友或者家人,即便在难吃,雷杰都会把一盘面条吃光。可对于这种强行附加在自己面前的食物,雷杰认为客气的品尝几口已经是礼节。 “谢谢,我不饿。”他言简意赅,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起身就要离开,结束温然的闹剧。 在雷杰转身的瞬间,温然脸上那点小心翼翼的期待消失得无影无踪。 苍白的底色上,只剩下一种近乎僵硬的冰冷。 他没有像前一周般各种委屈撒娇。只是站在那里,盯着雷杰放下的叉子,以及盘子里几乎没动过的面条,眼神空洞得可怕。 伪装成alpha喜爱的omega模样已经九天了,他快要没耐心了。 雷杰走向书房,刻意放慢脚步。 其实站起来后,他又在考虑温然是个omega,看起来也是初次做饭,自己要不然…… “哐啷——” 极其刺耳的碎裂声从背后响起。 雷杰猛地转身,冲回餐桌前。 瓷盘在地上四分五裂,碎片溅得到处都是,最远的甚至崩到了墙角。盘子里那份温然制作的奶油蘑菇意面也未能幸免,黏糊糊的酱汁和面条狼狈地泼洒在光洁的地板和几块较大的碎片上,一片狼藉。 在雷杰查看温然时,这名柔弱的omega肩膀几不可查地的颤抖。 温然踉跄地蹲下身体,用左手慌慌张张地去捡拾那些锋利的碎片,声音带着刻意拔高的惊慌和颤抖,甚至染上了一丝哭腔。 “呜……雷杰,对不起,我手滑了,没拿稳盘子……我马上收拾干净,对不起……呜……” 他一边说,一边徒劳地试图用手去拢起那些沾满酱汁的碎片,动作显得既狼狈又可怜。 “没事,我来吧。” 雷杰也蹲下去捡瓷盘碎片,随后皱起了眉头。 盘子的裂痕不像失手滑落,刚才摔碎的声音也太响了,甚至带着一股狠劲。 雷杰的目光转向匆忙离开,去拿垃圾桶的惊慌背影上,随后又皱眉瞧着那片狼藉的地板。 人总会对他人的第一印象记忆深刻。 此时雷杰又想起了初次见到温然时的场景。 “跪下,像狗一样。” “叫一声。” “滚出去,alpha!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和现在完全不同。 雷杰深吸一口气。 理智告诉他,即便温然、这位州长之子暂时被自己标记了,但骨子里强横对alpha厌烦,也不可能让人瞬间变成一只讨好主人的猫咪。 “雷杰。” 温然回来了,尾音还带着委屈无助。 雷杰缓慢站起来,面色平静地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垃圾桶。 “没事,”他用了这几日中最温柔的语气,安慰道:“盘子不小心摔碎了,你没有受伤吧。” 看着温然那双蒙上水雾,因为惊吓显得脆弱的绿眼睛,雷杰又一次重复道。 “没有受伤吧?” 刻意放慢语速,目光扫过温然的手腕。 19、蛇结3 温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弄得有些措手不及,慌乱地摇头,声音带着未散的哭腔。 “没有……对不起,我搞砸了……” “没关系,”雷杰打断了他,伸手轻拍温然未受伤的左臂。 一个点到即止的接触,却让温然身体哆嗦了一下。 从那刻起,两人的行为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雷杰不再是被动防御的礁石,他开始主动出击,让浪花拍打在岸上,直到翻卷的水浪陷入石头凹槽,再也无法回到大海中。 清晨。 雷杰站在温然的卧室门口,屈指敲响木门。 “起床了。” 先是一片寂静,然后是窸窸窣窣的响动。几秒后,门被拉开一条缝,温然探出半个身子。 头发有些凌乱,睡眼惺忪,睡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点颈间厚厚的绷带。 他仰着脸看着雷杰,有着迷茫和被惊醒的不悦,但很快又被刻意调整过的依赖取代。 “雷杰?你在叫我起床?” 温然声音软糯,语气惊讶。 “嗯,洗漱,下楼吃饭。”雷杰微微撇头,目光扫过他,没有停留,说完便转身走下楼梯,留给温然一个结实挺拔的背影。 这样的关怀,让温然动起小心思。 两个人陆续来到了餐厅。 “……谢谢。” 温然坐下,拿起雷杰提前倒好的热牛奶,小口啜饮着,眼睛滴溜溜像探照灯一样照在雷杰身上。 他试图从alpha英俊的脸上解读出任何一点额外的含义,来解释这种变化。 可惜没有。 雷杰坐在温然的对面,卷起衣袖到手肘处,衬衫领口也松散敞开,自顾自地吃着早餐。 偶尔抬眼,目光平静掠过温然的脸。 温然盯着雷杰,看着雷杰张开红润的嘴唇,湿热的口腔包裹住香肠,一点点咬断吞咽。 一时间,温然忘记自己要做什么。 撩人而不自知。 他饿了。 产生了食欲,或者说混合着情色欲望的饥饿感。 温然舔了舔杯子内的白色牛奶泡沫。 这股燥热一直持续到中午。 雷杰站起身,对坐在沙发另一头,看似在看书实则一直用余光锁定他的温然说道:“我出去抽根烟。” 通常温然会黏着一块去,但看着雷杰说话时,吐出舌尖舔嘴唇的动作,不知怎么就同意了。 雷杰掏出烟盒,弹了弹盒底,“快抽完了,顺便去买一包。” 他拿起搭在沙发扶手上的黑色外套,利落地穿上,怕温然担心,又说道:“很快回来。” 雷杰换上短靴,推门出去了。 冰冷带着湿气的风瞬间涌上来,让因室内暖气和温然目光而有些烦躁的情绪都消散了。 雷杰大步走向停在庭院车道上的黑色越野车,温罗尔安排给他们的座驾之一。 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在确保没有第二个人后,雷杰掏出了手机,翻出法切蒂的号码。 虽然都约定好了三十天结束陪伴温然,但他还需要一个确切的保证,一个三十天后会离开的解脱承诺。 比如一些现金,或者提前买好的机票。 摔碎的盘子和温然柔弱可怜表情重叠在一起,他有预感温然不只是让他留下一个月。 温然内在的偏执和占有,一天比一天明显。这样的人肯图谋伪装,绝不是让对方陪同十几天。 “嘀——” 电话拨通,响了几声后被接起。 传来的却不是法切蒂平日里那种公式化,慢条斯理的声音,而是压得极低的嗓音。 “雷杰先生,请稍等,州长先生正在主持重要会议,我暂时无法离开。稍后我会回拨给您。” 电话被匆匆挂断。 雷杰盯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用牙齿碾了碾叼着的香烟滤嘴,烟草的苦味在舌尖弥漫开。 看样子,还是先去买烟吧。 他开始摸索打火机,准备点燃咬着的烟蒂,指尖却一无所获。 大概是落在房子里了。 雷杰拿出车钥匙,他可以现在驱车去买,但烟瘾上来了,又想抽两口再走。 路途中可没有借火的东西,要憋就是憋一路。 于是雷杰推开车门,走回屋子。 他没有放慢脚步,按照正常步速走进玄关,不知道温然在做什么,坐着客厅的沙发上,背对着雷杰。 温柔没有发现人回来了。 雷杰就站在温然背后,距离不过几米。 “……我按照你说的做了,不惹他生气,像个传统omega一样对alpha百依百顺,甚至还去做饭!” 温然的声音不再柔软,而是充满了不耐烦和高高在上的指责。 “可他还是那副死样子,你是不是在耍我……这样太慢了,要磨到什么时候!” 短暂的停顿,似乎电话那头的人在解释或安抚。 “不行,我等不了!”温然的声音陡然提高,“为什么不听我的!直接把药给我,就是上次那种,你们让我防身用的!放倒一个alpha的剂量,直接把他绑在床上就好,我看他还怎么躲,你们担心什么?这种alpha我很快就会玩腻,还有那些粗鲁alpha喜欢用在omega身上的玩具,也给我弄一套来。”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否决了温然的要求。 温然被彻底激怒了。 “为什么不行?你在用什么身份跟我说话,法切蒂!” “呵,以我未婚夫的身份吗?!” 温然不耐烦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带着赤裸裸的威胁,“巴蒂斯图塔(法切蒂姓氏),别忘了你真实身份!你只是一个私生子,你需要温家女婿的身份去争夺家产,而我却只需要一个门面!” “这个位置除了你,任何alpha都可以!” “是父亲让你来协助我康复的,不是让你来对我指手画脚!我受够了,这个游戏我说了算,等我玩腻了,自然会把他像垃圾一样丢掉!” “现在,立刻!按!我!说!的!做!” 大声斥责之后是短暂的死寂,只剩下温然的喘息。 电话那头的法切蒂承受着这位州长之子的怒火。 温然没有再说话,雷杰也无法得知法切蒂又说了什么。他踩踏着厚厚地毯,慢慢后退。 车窗外的天空阴沉雾蒙蒙,雷杰坐回越野车的驾驶座,握着方向盘,指尖轻轻敲打着皮套。 三十天后,他肯定要离开温然,但现在看来困难不只一人。 继续强硬下去不行,温柔厌恶ao关系却又从强占中尝到扭曲快i感,早已失去了扮演柔弱omega的耐心。 那就柔和一点,感性一点。 法切蒂是温罗尔放在温然身边的缰绳,就把这根缰绳拉得更紧些。 他发动引擎,驶向最近的便利店。 当揣着几包新买的香烟和一个廉价打火机回到宅邸时,雷杰脸上已经挂上了笑容。他甚至在经过客厅时,对沙发上的温然问道: “想吃什么?” 温柔放软声调,像裹着糖霜的毒药:“做什么我都爱吃。” 雷杰径直走向厨房,他拿出食材,笑着转身从刀架上抽出一把切肉刀。 刀刃宽厚,分量十足,足以轻易劈开骨头。 案板上是一块纹理漂亮的牛肋排,雷杰摊开了左手掌心。他的掌纹清晰,皮肤下是坚韧的肌肉和肌腱。 在温然看不见的视角,他将刀尖对准了掌心。 手腕猛地发力,狠狠地切了下去。 “嘶——” 一声短促的抽吸从紧咬的牙关中迸出,剧痛瞬间沿着手臂窜上大脑。 鲜红滚烫的鲜血争先恐后地从深而整齐的伤口中涌出,染红了刀锋,滴滴答答地落在光滑的不锈钢案板上,然后溅落在冰冷的地砖上,形成一小滩刺目的猩红。 刀子切断了掌纹,切开了皮肉。 “雷杰!” 破音的惊惶,凌乱的脚步声,温柔走进厨房。 他看到雷杰紧握着流血不止的手,脸色因剧痛而发白,案板和地上的血迹触目惊心,不解地说道:“你怎么会……” 医生很快被召来,三个人聚集在客厅。 雷杰坐在沙发上,任由医生熟练地清洗伤口,注射破伤风针、缝合包扎。白色的纱布一层层缠绕上去,很快掩盖了那道狰狞的伤口,但渗出的血点依旧在布料上缓慢扩散。 温然坐在雷杰身边,身体微微前倾,将脸蛋贴在雷杰被纱布包裹的手背上:“怎么会不小心切到自己,我会难过的。” 那触感冰冷而柔软。 像无骨的蛇。 雷杰垂眼看着温然,带着受伤后的虚弱:“抱歉,没法给你做饭了。” “没事的,有佣人。” “我记得你说过,人太多影响身体恢复。” 温然顿了一下,翠绿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被点破的尴尬,被反驳的不快,还有一丝被对方记得自己说过的话的奇异感觉。 “……是啊,”他勉强应道,继续将脸颊压在雷杰伤口处,“只让几个人回来,还是可以。” “我觉得那个会烘焙的beta不错,”雷杰笑了一下,像在回忆对方的样貌,“她做的点心很好吃。” “她……不行。” “为什么,“雷杰低下头,额头几乎与温然的贴在一起,直白问道:”是不喜欢我与其他omega,beta接触吗。” 没想到雷杰会这样说,温然的眼睛微微睁大,他犹豫了。是点头承认自己的想法,还是摇头否认,可这显得之前的反应莫名其妙。 雷杰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两个人的额头彻底抵在一起,皮肤摩擦着皮肤。 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平静,抛出了真正的目的: “那就找个你我都认识的alpha。这样,”他顿了顿,目光直视温然闪烁的眼睛,“大家都放心。” 当晚,门铃声响起/ 雷杰已经预见到门外站着的是谁。 正如他所料,在玄关处的电子屏幕中,法切蒂捧着一束百合,礼貌地按响了门铃。 法切蒂巴蒂斯图塔,温罗尔州长最信任的行政秘书,穿着剪裁精良灰色三件套西装,笔直地站在门外。那张柔和亲人的五官,总是有一丝恰到好处的彬彬有礼。他手中捧着一大束昂贵的花朵,浓烈甜香的白色百合花。 “晚上好,雷杰先生。” 法切蒂微微颔首,然后转向温然,将花束递过去。 “温少爷,州长先生听闻您身体不适,十分挂念。他让我带来他的问候,祝您早日康复。” 雷杰站在稍后一步,冷眼旁观。 他清晰地看到温然在接过花束时,指尖在法切蒂的手背上极其短暂的用力按了一下,带着强烈暗示意味。漂亮的绿眼睛盯着法切蒂,里面没有感谢,只有无声的命令和催促。 松弛剂呢,那些小玩具呢。 法切蒂笑着微微后退了半步,巧妙地拉开了距离,用行动拒绝了温然。 法切蒂继续说:“雷杰先生的手意外受伤,恐怕短期内无法料理餐食。” 他的目光扫过雷杰被纱布包裹的左手,最后落在温然脸上,“温少爷身体尚在恢复期,需要妥善的营养。在找到合适且让二位都满意的厨师之前,请允许我暂时负责晚餐。” 温然抱着百合花束,指甲掐得发白。他盯着法切蒂,他更想要的不是厨师,是能立刻把雷杰放倒的工具。但此刻确实需要人做饭,让他一时无法发作。 雷杰笑着把人请进屋,感谢道:“麻烦你了,法切蒂先生。” 法切蒂:“职责所在,请二位稍坐片刻。”他转身,走向厨房脱下灰色西装外套,露出同样熨帖的银灰色马甲和雪白的衬衫。 没有随意地将外套搭在椅背上,法切蒂仔细地将其对折,平整地放在远离油烟和食材的料理台一端。 接着,解开袖口的铂金袖扣,向上挽起袖口,拿起挂在墙上的黑色围裙,系带绕过腰间在后背打了一个利落而对称的结。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像一场表演。 法切蒂打开冰箱,挑选了几样水果。一颗饱满圆润、色泽如石榴籽般鲜红的火龙果,几颗青翠的苹果,一串紫玉般的葡萄,还有一只金黄色的芒果。 他的手指灵活,刀刃切入深紫红色的果皮,将火龙果切成大小完全一致的方块,苹果被剥去外衣,露出翡翠般的果肉,随后切成完美的扇形薄片。芒果被从两侧贴着果核片下,果肉上划出整齐的网格,轻轻一翻,盛开出金色花朵。葡萄被一颗颗摘下清洗,没有任何切割,保持着天然的浑圆饱满。 一个果盘完成了,色彩鲜明,层次丰富。 在等待主菜烹饪的间隙,法切蒂将果盘端到了餐厅的桌子上。 “请稍等一会。” 果盘是让温然和雷杰二人暂时消磨时间的,随后他转身返回厨房,开始真正的烹饪。 果盘的到来无法干扰温然的注意力,他的目光一直黏在雷杰身上。餐厅里只剩下他与雷杰两人,空气里弥漫着水果的清香和厨房隐约传来的刀案声。 温然挪动身体,紧贴着雷杰坐下,受伤的右手腕被小心地搁在膝盖上,左手却不安分地抚上雷杰被纱布包裹的左手,指尖隔着纱布轻轻摩挲。 “雷杰。” 温然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暧昧和试探,绿眼睛紧紧盯着雷杰的侧脸。 “你今天问我是不是不喜欢你和其他人接触,”他微微凑近,温热的气息拂过雷杰的耳廓,“你是不是感觉到了,感觉到我对你的喜欢?” 雷杰沉默了,没有立刻回答。任由温然的手指在自己手臂上制造着细微的痒意。 这沉默像一根羽毛,让温然的心痒痒的。 “否则你不会那样问我的,对不对。” 温然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委屈的颤抖,身体贴得更紧,几乎要嵌进雷杰的怀里,“你感觉到了,我藏不住……那么喜欢你……” 雷杰依旧沉默,只是视线缓缓下移,从温然的绿眼睛滑落到曾经被他撕咬过的脖颈,最后停留在对方微微张开,色泽浅淡的嘴唇。 厨房里传来轻微的锅具碰撞声,他知道法切蒂就在几步之遥。 他没有回答温然那充满诱导性的问题,而是突然侧过身,伸出未受伤的右手,带着几分力道扣住了温然的后颈,雷杰的动作强势而直接,有着alpha天生的蛮横。 温然惊愕地睁大了眼睛,身体下意识地想要后缩,却被雷杰牢牢按住。 下一秒,雷杰低下头吻住了温然的嘴唇。 这不是一个温柔的吻。 它带着掠夺的意味,强势地撬开了温然的齿关,舌尖长驱直入,带着烟草的微苦和潮湿的占有气息。雷杰用右手托住了温然的下巴,拇指和食指强硬地施加向下的压力,迫使温然的下颌无法抵抗地向下张开,让温然的头仰得更高,喉咙彻底暴露,形成一个脆弱而易于入侵的角度。 温然在最初的震惊后,身体猛地一僵,随即爆发出惊人的热情。 几乎是反客为主,温然用未受伤的左手死死环抱住雷杰的脖子,近乎贪婪地热情回应,仿佛要将这些天压抑的占有欲和焦躁全部通过这个吻发泄出来。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滚烫,喉间溢出模糊而满足的呜咽,整个人都融化在这个突如其来,粗暴的亲密接触中。 雷杰的舌头长驱直入,直接扫过温然敏感的上颚,引起对方一阵剧烈的颤抖和短促的呜咽。他的舌尖带着一种刻意模仿的粗砺感,用力地舔舐过温然的牙龈内侧,感受着那细微的突起和光滑的牙面。然后灵活而霸道地卷住了温然试图退缩的舌体。 温然的身体在雷杰的钳制下剧烈扭动,不是挣扎,而是渴望更深的契合,令人面红耳赤的水声,喉间溢出破碎满足的呻i吟,整个人像是被点燃的干柴,在雷杰刻意点燃的火焰中熊熊燃烧,忘乎所以。 然而,在温然彻底沉沦这个吻,甚至无意识地用身体磨蹭着雷杰,试图寻求更多时,雷杰的眼睛,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始终没有闭上。 他的眼帘半垂着,越过温然凌乱的发顶看向厨房。 一边维持着这个激烈到近乎粗暴的吻,舌头依旧在温然口中强势地翻搅、吮吸,制造出令人脸红心跳的声响,一边极其缓慢地、以一种不会惊动怀中沉醉之人的速度,抬起了眼睑。 厨房的门开着。 法切蒂不知何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正静静地站在料理台旁。 系着纯黑围裙的alpha,手里还拿着一把银亮的汤勺。可那双棕褐色的眼睛,却没有去看烧煮的锅,而是正透过门框,注视着餐桌上激烈拥吻的一幕。 雷杰的目光与法切蒂的目光在空中无声地碰撞。 没有惊讶,没有尴尬,没有愤怒。 雷杰的嘴角,在温然无法看见的角度,极其细微地向上勾了一下。 他甚至故意加重了吮吸温然舌尖的力道,让温然发出一声更为高亢,更显放i荡的呜咽。 他的吻并未停止,反而更加深入,带着一种表演性的投入,看向法切蒂的眼睛也含情脉脉。 法切蒂握着汤勺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他脸上依然平静,只是注视着雷杰的眼眸变得幽暗,没有移开视线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站在那里,观看记录着一切。 在界碑多年,雷杰知道如何勾引,尤其是对付温然这种刚刚品尝到甜头的雏儿。 他要让法切蒂产生危机感,尽快让温然远离自己。 20、蛇结4 温然在雷杰强势的吻中彻底迷失,像渴水的鱼。 激烈的唇舌交缠榨干了肺部的空气,当雷杰终于稍稍退开时,温然大口喘息,脸颊染着动情的潮红。 翡翠蒙着迷离的水光,嘴唇红肿湿润,微微张开,下意识地追逐着雷杰撤离的温度。 雷杰呼吸平稳,浓密的黑色睫毛颤动。 他并未完全放开温然,未受伤的右手依旧强势地扣在温然后颈,拇指带着强制的力道,缓慢摩挲着omega颈侧敏感的皮肤,感受皮肤下跳动的血管。 温然的身体因这充满占有意味的触碰而轻微战栗,喉间溢出满足的叹息。 他变得极易满足,眼神柔软地看着雷杰。 仿佛他们是一对真正的夫妻。 雷杰扫过桌上的果盘,伸出手指,指尖掠过冰凉的葡萄,最终停在了芒果肉上。他捏起饱满多汁的芒果块,指尖沾染上黏腻的金黄汁液。 温然追随着雷杰的手,看着那块芒果被捏起,带着薄茧的指腹被果汁浸染。他的呼吸不自觉地又急促了几分,仿佛那汁液是他的。 雷杰将芒果举到两人之间,在温然疑惑的目光中,缓缓的将那块散发着浓郁甜香的果肉送入自己口中。 丰厚的嘴唇包裹住芒果,舌尖能清晰感受到果肉纤维和丰沛汁水。他微微眯起眼,喉结滚动了一下,将一部分汁液咽下。 然后,低下头,凑近温然。 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灼热的呼吸。唇齿间,那块被咬掉一小半的芒果肉若隐若现,金黄的汁液沿着雷杰的唇角溢出一点,带着湿润。 纯黑色的双眼笑了起来,充满暗示,锁定温然的嘴巴。 温然瞬间明白了雷杰的意图。 一股强烈的电流窜过脊柱,混合着羞耻和更汹涌的渴望,他微微张开了嘴,像一个等待哺喂的雏鸟。 雷杰低下头,将自己口中那半块浸润了唾液和气息的芒果,一点点渡向温然的唇瓣。 当带着雷杰信息素的芒果触碰到舌尖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像灵魂在被人触摸。 温然急切地含|住,用舌尖笨拙地试图卷走那块果肉,牙齿在慌乱中不小心磕碰到了雷杰的下唇。雷杰低低哼笑一声,更加包容的将果肉推入温然口中,同时用舌尖扫过温然的口腔内侧。 小小的拨撩了一下。 温然舒服的闭上眼睛,贪婪地吞咽。 就在这时,温然想起来屋里不止他们。 “等等……法切蒂……还在……”含糊不清地从两人紧贴的唇齿间溢出,带着沙哑和一丝不自在。 如果法切蒂不在就好了,他们可以做更多。 他下意识地想偏头躲开雷杰的唇,眼神慌乱地试图确认厨房里的人还在切菜做饭。 然而,雷杰扣在后颈的手猛地施加了更大的力道,强硬的固定住他的头颅,不让温然有丝毫转头的余地。 温然被迫只能仰着脸,完全暴露在雷杰的掌控之下,也彻底暴露在厨房方向可能存在的视线中。 “别管他。” “他不知道。” 呼吸喷在温然敏感的唇角和脸颊,雷杰诱哄说:“看着我,吃下去。” 他再次俯身,这一次,目标不是温然的嘴唇,而是果盘里一颗饱满圆润的紫葡萄。 雷杰俯首,直接用牙齿咬住一颗葡萄的蒂部,将它从枝梗上轻轻扯下。葡萄悬在他唇间,深紫色的果皮在灯光下反射着诱人的光泽,仿佛一颗禁果。 抬起眼,带着诱惑,雷杰微微歪头,将那颗悬在唇间的葡萄,缓缓递向温然微张的唇。 温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雷杰的钳制下颤抖,因为这更加露骨的挑逗,背德。 厨房里有人,随后会发现他们……一种隐秘、被窥视的刺激感。还有抛弃廉耻道德的放纵。 他居然会变得如此放|荡。 羞耻感在体内翻腾,又被情|欲瞬间扑灭。因为雷杰越来越近,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强势占有欲。 温然再也忍不住,立刻倾身张开嘴,用牙齿咬住了葡萄的另一端。 两人的嘴唇几乎再次贴在一起,呼吸交融。 他能感受到葡萄冰凉光滑的表皮,也能感受到雷杰唇瓣的温度。 雷杰的牙齿轻轻用力。 噗嗤。 饱满的葡萄在两人唇齿之间被咬破,带着清甜微酸的汁液瞬间迸溅出来,一部分流入温然口中,一部分顺着两人的唇角溢出,沿着雷杰的下颌滑落,留下一道蜿蜒暧昧的水痕。 “喷了。” 雷杰话中有话的说道。 温然变得更急切,他吮吸着雷杰的下巴。舌尖甚至无意识地探出,舔舐着雷杰唇角残留的紫色汁液。 而在温然主动帮雷杰擦干净脸时,雷杰用余光瞥见,法切蒂还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们。 雷杰凑近温然耳垂,轻轻的吮,闷笑道:“想要更刺激一点吗。” 温然哼声,发出了同意的鼻音。他整个人几乎融化在雷杰的气息里,渴望得到更多。 “去下面。” 雷杰突然松开了桎梏温然的手掌,按压着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往下推去。 命令简短而直接,没有任何铺垫。 哪里? 温然猝不及防,身体被推得向后仰。他茫然地抬起头。雷杰英俊的脸上噙着一抹近乎恶劣的笑意。他微微向后靠在沙发背上,双腿刻意地敞开了些,带着展示味道。 目光顺着雷杰的眼神示意往下。落在他敞开的双腿之间,落在餐桌之下那片狭窄的阴影空间。 嗡—— 朦胧的情|欲瞬间消退一大半。 一股带着强烈侮辱感的电流瞬间从脚底窜上温然的头顶。 温然清醒了,后退一步拉开二人的距离。 餐桌底下? 让他……跪在那里?像个毫无尊严可言的廉价omega,去做……那种事…… 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和被彻底冒犯的愤怒,温然语气突然变得生硬,尖锐: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他看着雷杰脸上恣意,甚至带着点下流意味的笑容,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感。 想起雷杰是界碑的员工,难不成自己在他眼里,也是可以随意玩弄,陪笑卖肉的omega。 让自己跪下去做……那种事情,一辈子都不可能。 他猛地抬起左手,要去扇雷杰,让对方知道分寸,知道主动权在谁手里。 雷杰动了。 并没有躲闪,反而闪电般地再次凑近。 灼热的气息重新喷吐在温然敏感的耳廓,伴随着一声低沉得如同情人呢喃、却又充满了恶劣挑逗的呼唤: “帮我,宝宝。” 准备扇人的手掌,停滞在了半空中。 雷杰又补了一句,“然后……我来1你……” 雷杰微微后撤了一点距离,确保温然能清晰地看到他的动作。 他伸出舌尖,那是一条健康而有力的舌,颜色是湿润的深红。但吸引温然全部目光的,是正中央的小巧舌钉。 它像一颗微型的黑洞,牢牢吸附着温然的目光。 雷杰的舌尖极其缓慢地、带着强烈的暗示意味,舔过自己饱满的下唇。 紧接着,雷杰抬起右手,对温然做了一个极其下流,充满暗示的ok手势。 “你想怎么玩都行。” 他用拇指和食指圈成一个环,其余三指伸直。他的舌尖再次吐出,带着那枚醒目的黑色舌钉,极其缓慢而色|情地模拟着某种动作,舔过那个“o”形的区域。 瞬间热流涌上温然的脑浆,他有些兴奋的缺氧。 娇嫩如初绽玫瑰花瓣的香蕉果皮,如何能承受这样坚硬冰冷异物的碾磨,那圆滑的边缘会带来怎样奇异的刮擦感,凉意侵入滚烫的果肉核心,是否会带来令人战栗的极致甜美。 他试图继续维持那摇摇欲坠的,州长之子的骄傲尊严。 温然急促地呼吸着,胸膛剧烈起伏……最终,那渴望如同滚烫的岩浆,彻底冲垮了摇摇欲坠的堤坝。 昂贵的丝质衬衫下摆拂过冰冷的地板,他屈膝,将自己塞进铺着洁白亚麻桌布的餐桌之下。 空间狭窄而昏暗,光线被厚重的桌布隔绝了大半,只有边缘透进来的微光勾勒出他蜷缩的身影轮廓。 他甘愿低下了高贵的尊严。 雷杰垂眼看着那颗消失在自己双腿之间,属于州长之子的头颅。在温然视线彻底被桌布遮挡的那一瞬间,脸上带着情欲引诱的表情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冰冷漠然。 仿佛刚才那个用甜蜜称呼和下流暗示蛊惑人心的alpha,只是一个瞬间切换的幻影。 现在,餐桌旁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白色的亚麻桌布边缘开始出现细微的晃动,如同平静湖面下被暗流搅动的水草。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模糊不清的呜咽声,混合着某种令人面红耳赤的湿润声响,极其细微地从那片阴影里泄露出来。 雷杰对此置若罔闻。 他慢条斯理地从外套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香烟,随意地叼在唇间,滤嘴压在下唇上,留下浅浅的凹痕。 他甚至没有去点燃它。 微微仰起头,后脑勺随意地靠在椅背顶端,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极致的慵懒和松弛。 他的双腿依旧保持着敞开的姿态,膝盖放松地微微向外撇开,像一头餍足后正在休憩的雄狮,毫不介意地展示着自己领地的核心。 而他的目光,越过餐桌中央那盘色彩明艳却无人欣赏的水果拼盘,投射向厨房。 法切蒂依旧站在那里。 他像是餐厅里这场惊世骇俗表演的唯一观众,又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路人。 身上纯黑围裙没有一丝褶皱,雪白的衬衫袖口一丝不苟地挽在手肘下方一寸,手里甚至还握着那把银亮的汤勺。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 看着雷杰将未点燃的香烟松松地叼在嘴角,那姿态随意又带着致命的颓废诱惑。 看着果盘里,被他切割摆放的水果,少了一些。 看着洁白桌布的餐桌边缘,隐约露出一小截被解开,属于雷杰的黑色腰带皮扣。 但所有事物在法切蒂眼中,还是雷杰的目光值得品味。 雷杰的目光带着挑衅。 仿佛在无声地询问: 看啊,法切蒂。 你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少爷,正在另一个alpha身下,像最低贱的娼妓一样行事。 这就是你想要的? 真窝囊。 一个alpha,目睹未婚对象这样做,竟然还能维持着那副该死的平静模样,连alpha骨子里的血性都丢光了,简直不配称之为alpha。 然而,法切蒂还是站在那里。 无懈可击的表情,温和而恭谨。 但他没有动。 没有移开视线。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只是静静地凝视雷杰。 他突然发现,雷杰的瞳孔很黑很圆,眼角微微下垂。英气,漂亮,无辜,轻飘飘地看谁一眼,谁就会觉得自己是那个例外。 21、蛇结5 但谁也不会是那个例外。 真是张讨巧的脸,法切蒂有些嫉妒的笑了。 握着汤勺重新回到炉台前,铝锅里浓汤黏稠,咕嘟着奶白色的气泡连续浮起。 法切蒂握着汤勺,搅动着,汤勺底部刮过锅壁发出沙沙声。 看不见的蒸汽氤氲,模糊了轮廓分明的侧脸。 光线暧昧地流淌,从厨房斜射进餐厅,照射到桌布,勾勒出一个人跪伏的阴影。 雷杰靠着椅背,点燃了叼在嘴中的香烟。 他深吸一口,辛辣的烟雾在肺叶里打个转,被缓缓吐|出,在头顶盘旋成一片模糊,他眼神投向天花板繁复的石膏花纹,留下一副厌倦的表情和一具英俊的躯壳。 温然想把水果吃完,动作笨拙又急切,带着初次品尝的慌乱和蛮力。 每一次吞吐都牵扯着脖颈上厚厚的纱布,带来一丝钝痛,但这痛感奇异混合在感官的洪流里,反而成了一种扭曲的刺激。 他在品尝一颗巨大、饱满、汁水丰盈却异常软韧的樱桃,果皮光滑紧绷,特有的粗粝纹理和alpha的浓烈气息。 他试图用唇舌驯服,用唾液软化,用齿列不轻不重地啃噬,渴望听到樱桃屈服,流出甘美汁液的声音。他卖力地模仿着记忆中看过的,或者臆想中的技巧。 他如此投入,如此虔诚,仿佛在进行一场献祭。 可神灵并不投下怜爱的眼神。 雷杰又抽了一口烟,苦涩甜腥在舌根蔓延。他垂眼,目光扫过桌布边缘露出的那一小截温然凌乱的黑发。然后伸出右手,探进那片晃动的阴影里,带着一种近乎敷衍的节奏,拍了拍温然的后脑勺。 动作很轻,意思却很清楚:行了,就这样吧。 温然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停止了动作,从桌布下抬起头。漂亮的绿眼睛里水汽迷蒙,嘴唇湿润红肿,脸颊潮红,但此刻潮红下却迅速浮起一层委屈和难以置信。 他感觉到了……或者说,没有感觉到。 那颗巨大的樱桃依旧保持着它最初的形态,柔软,沉默,带着一种不为所动的冷漠。它没有被他的热情点燃,没有被他的虔诚软化。它甚至还没有准备好迎接他幻想中即将到来的神圣回馈。 它对他没感觉。 换句话说,他对他没感觉。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温然体内涌动的情爱。 怎么可能会是这样?是雷杰让他钻进这片阴影里,可雷杰又让中途停止。 温然脸色不自然地站起来,用力地擦拭嘴角。 他要质问,但又瞬间被雷杰拉住了手腕,带进怀里。 雷杰轻碰温然的眼皮,吻了一下,淡淡道:“法切蒂快来了。” 六个字,让烦躁的心平稳了。 所以,不是对他没感觉,而是有第三人的存在。 温然眼中的阴霾抗拒只持续了一瞬,下一秒,那点委屈和屈辱竟诡异地被一种更加明亮的光芒所取代。 他几乎是带着不计前嫌的热情,勾住了雷杰的脖子。 “晚上来……”他声音带着情事后的沙哑,黏糊糊地凑上去,目标明确地印向雷杰的嘴角。 温然喜欢占据主动,晚上,他会彻底宣告谁是主导者。 可吻没有落在想要的地方,雷杰的头在最后一刻微微偏开了。 吻擦过脸颊,留下一点唾液和alpha体i液的印记。 温然毫不在意,甚至自负的想,更快乐的时间在法切蒂离开后,此刻不着急。 也许雷杰还在羞涩,因为从未有过alpha在omega身下的先例,而且他第一次对雷杰太粗鲁,今夜的第二次又来的太仓促。 雷杰还不习惯他的爱,没事的,之后的日子可以准备各种玩具送给雷杰。 雷杰会适应的。 在这一刻,温然明白了姐姐的做法。 他的omega姐姐,六年前为了一个乡下的alpha小子放弃了家族财产,甘愿同对方搬离到偏远州生活。 父亲想挽留,甚至承诺会给那个无知的小子一份体面的工作,可从离家的第一天往后,姐姐便断绝了所有联系。 这太无情了,但更加证明了是父亲的孩子。 温然的大脑混乱又炽热,他胡思乱想着,同时又有一个声音正在高声歌唱,盖过了所有理性的警报和尊严的残响。 “这就是爱。” “爱得仓皇无措,爱得可以包容一切。” “曾经的事情都是在考验我,让我终于等到了灵魂伴侣。” “他就是上帝亲手为我量体打造,除了我,谁都不行。” 温然心满意足地坐回椅子,下巴枕在手背上,专注地望着雷杰。 厨房里,汤勺最后一次刮过锅底,发出轻微而清晰的“叮”。 法切蒂关掉了炉火,看着那锅完美的浓汤,开始了第二道菜的烹饪,动作依旧优雅,带着冷静沉着。 * 精致的餐盘放在两人面前,灯光下,食物呈现出诱人的光泽,法切蒂拉开了座椅。 “第一道……” 温然用叉子戳着晶莹剔透的肉冻,听着法切蒂介绍菜品,满不在乎地叉起一块送入口中,眼睛始终黏在雷杰身上。 法切蒂转向第二道主菜。 “第二道,苦艾酒灼螯虾配焦化茴香根泥。” 他示意盘中被淡绿色酱汁包裹,尾部微微卷曲的硕大螯虾。 “新鲜海螯虾,以苦艾酒火焰瞬间灼烧,锁住汁水,焦化茴香根泥带来泥土的甘甜与烟熏的味道。”他顿了顿,目光若有若无地掠过雷杰,令有所指道:“烈火烹油,看似炽热浓烈,却只在坚硬甲壳上留下灼痕。内里的鲜嫩,有时并非源自热情的渗透,而是本就如此。” “很好吃,谢谢。”雷杰拿起桌上那瓶早已开启醒好的深红液体,为法切蒂和温然各倒了一杯。 “尝尝这个,年份不错。我在地下室找到的。”雷杰将一杯推向温然,又拿起一杯主动碰了一下温然的杯壁。 浓郁的酒香和单宁的涩感让温然微微蹙眉,但很快被雷杰主动示好带来的兴奋淹没。 雷杰喝得很慢,小口啜饮。他时不时提起白天受伤的手,状似无意地活动一下缠着纱布的手指。而后在温然看过来时,顺势将酒倒一些进温然的杯子,声音低沉:“再陪我喝一杯,好吗。” 一次,两次……酒液不断流入温然的杯中。 法切蒂沉默地进餐。 温然的脸颊越来越红,眼神越来越迷蒙,话也多了起来,语无伦次地诉说着一些关于“现在社会对omega不公平”和“omega就要服从alpha吗”的呓语。 到了最后,穿着袜子的脚离开拖鞋,在桌下不安分地去蹭雷杰的小腿,温然的动作越来越大胆,带着醉醺醺的挑逗。 终于,在法切蒂撤下主菜盘,准备上甜点时,温然彻底趴在了桌上。 他侧着脸,枕着自己的手臂,凌乱的黑发遮住了半边酡红的脸颊,微张的嘴唇呼出带着酒气的灼热气息。他的一只手还无意识地搭在雷杰的腿上,手指微微蜷曲。 雷杰平静地离开座椅,抓起温然的手掌把它放回桌面上。 在法切蒂端着甜品回来后,笑着单手搂住了温柔,让温然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我把他带回二楼卧室。” 雷杰在等待法切蒂警告自己,或者做出些阻止举动。 可什么都行没有。 直到雷杰下楼,两人一同收拾完厨房,法切蒂平静地道别,驱车离开了。 宿醉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温然的头颅里来回拉扯。 他很晚才醒,转动酸涩的眼球望向厚重的窗帘缝隙。 昨晚的记忆如同破碎的胶片一点点拼接,桌布下的尝试、雷杰的亲吻、红酒的灼热……最终定格在那双温柔的双眼,以及自己趴在桌上不省人事的狼狈模样。最关键的是,他期待已久的“晚上来……”彻底泡汤了! 不甘心和情欲的余烬在体内翻搅,温然挣扎着下床,迫切地想要黏上雷杰,用身体确认昨晚中断的进展。 他跌跌撞撞地走出卧室,在客厅找到雷杰时才感觉到了心安。 雷杰正站在窗边看手机。 温然像一块融化的糖膏,立刻就贴了上去。 “醒了?头疼吗?”雷杰笑着伸手理顺温然丝滑的头发。 “雷杰……”温然伸手,想抓住他的胳膊。 雷杰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他声音宠溺,但说出的话完全不是温然想听见的。 “昨晚家庭医生来给你换药了。我顺便问了他,关于暂时标记的事。”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温然脖颈厚厚的纱布上。 “他说,被暂时标记的omega,如果想尽快结束标记带来的影响,恢复清醒前最好避免和标记他的alpha产生过度亲密的接触。” 雷杰直视着温然瞬间不高兴的脸蛋,“尤其是深度结合,那会反复加深印记,延长这种不稳定的依赖期,对你恢复不利。” 话是真的,昨晚法切蒂走后,家庭医生到来确实提过类似建议。 但雷杰加重了某些词的份量。 温然想反驳,想立刻打电话质问医生懂什么,但恢复清醒,结束依赖这些词确实刺中了他隐秘的焦虑。 他享受雷杰带来的美好,可标记带来的扭曲链接,本能地让他恐惧被信息素完全支配。 为什么只有omega会产生被标记后的心理依赖,为什么alpha没有。 门铃声的响起,中断了二人的交流。 温然有些低气压,宿醉的难受还未褪去,只能恹恹地靠在沙发上捂着额头。 雷杰起身开门,法切蒂再次造访。 今天他换了一套深蓝色的西装,依旧一丝不苟,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脸上挂着完美的微笑。 “雷杰先生,温少爷。” 法切蒂微微颔首,“昨日少爷喝醉了,今天还是由我做些易消化的午餐。” 雷杰没说话,只是侧身让他进来。 温然一直坐在沙发上,见法切蒂来了也没有动,法切蒂脸上笑容纹丝未动。 “少爷看起来精神欠佳,宿醉需要些时间恢复。”他一边说着,一边提着食盒走向厨房。 在等待法切蒂处理食材期间,雷杰搂着温然,半推半引地将人带到了客厅靠窗的位置。 那里有台黑色三角钢琴。 “弹点什么?”雷杰的声音在温然耳边响起,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按下一个琴键,发出一个突兀而空洞的单音。 温然皱眉,“没心情,头痛。” 此刻他只想和雷杰回到卧室,继续昨晚未竟的事业。 可他只是刚转身,雷杰放在腰间的手猛地收紧,同时另一只手用力一推,“嘭——” 温然身体失去平衡,被雷杰重重地压在了钢琴盖上,他的后背撞上坚硬的漆面,发出“嘭”的一声闷响,在客厅里回荡。 几本乐谱被震落在地,散乱开来。 “你干什么!”温然又惊又怒,想推开雷杰。 可雷杰压在上方,一只手牢牢按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则伸向了脖颈间的纱布。 雷杰的动作很快,手指灵巧的解开了纱布的结,一圈,两圈……雪白的绷带软软垂落,露出了纱布下粉红色的新肉。 他低下头,伸出舌尖,带着黑色舌钉的舌头缓慢地舔过伤口旁边尚且完好的敏感皮肤。 22、蛇结6 “你想咬我吗?”雷杰的声音低沉沙哑,湿热的气息钻进温然的耳孔。 温然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想起了昨天桌下的事情。 “这里……”他环视四周发现没有遮挡的家具,低声拒绝:“不行。” “你……混蛋,”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哈,”雷杰低笑了一声,抬起头,深邃的黑眼睛紧紧锁住温然混乱羞愤的脸,清晰地重复了一遍:“咬我。”他微微侧过头,将自己毫无防护的脖颈完全暴露在温然眼前,皮肤下是搏动有力的血管和腺体。 “咬这里。”他补充道,语气平淡得像在教一个孩子认字。 温然愣住了,看着近在咫尺,毫无防备的脖颈,他没想到真的是物理意义上的咬,而且是雷杰让他咬。 腺体是每个alpha和omega脆弱之处。 温然加快了呼吸,他真的想咬下去,想用牙齿刺穿那层皮肤,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即便omega无法标记任何人,但他也渴望同alpha一样的行为,他想证明自己也能拥有某种力量。 温然微微张开口,一点点靠近着雷杰。可就在嘴唇悬在雷杰腺体上方时,他被推倒在了钢琴上。 雷杰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就像alpha支配omega一样。 “轻点,咬完要说谢谢。” 命令式的低语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套在温然心上。 雷杰蛊惑着,食指描摹过温然的唇瓣,手指灵活的解开了温然衬衣上的纽扣。 温然呼吸急促胸膛起伏,不知哪句话让他紧张,也可能是因为白天,开放的客厅内被人脱去衣服的荒唐行为。 此刻温然赤裸胸膛,而雷杰穿戴整齐。赤裸的上身暴露在微凉的空气里,让人感到一种荒谬的羞耻。 “你要干什么。” 雷杰不语,只有手指继续下滑,又解开了一枚纽扣后才道:“小声点,法切蒂还在厨房。” 他再次将脖颈送到温然唇边,皮肤散发出特有的信息素,湿冷苦涩,像暴风雨中的海浪,潮湿咸辛,裹挟着危险。 温然张开嘴,牙齿轻柔的触碰雷杰的皮肤。 此刻他有些茫然,作为一名omega,他突然不知道该如何用牙齿咬住雷杰那处温热的部位。 alpha腺体的位置,对任何alpha来说都是致命的弱点,此刻却毫无防备地呈献给他。 要咬破皮肤吗,可是雷杰会疼吧。 温然发现自己的动作越来越轻柔,最后只用牙齿虚虚咬了一口,留下个稍纵即逝的牙印,随后便只用舌头不断舔着腺体处的皮肤,舍不得破坏眼前人的一丝一毫。 我大概爱上他了,温然大脑空白的想着,完全沉溺在这背德不雅的亲密里,甚至忽略了裤子早已滑落到膝盖,雷杰将他置于一种彻底赤裸,任人宰割的狼狈境地。 见温然只是舔舐,雷杰笑着用手掌覆盖住了他的双眼,另一只手故意按压在琴键上发出嗡鸣。 “嗒——” 这让温然轻颤,琴键声会引来法切蒂。在失去视觉后,一切都变得敏感,皮肤伴随着钢琴声竖起汗毛,浑身凉飕飕的,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早已被扒光了。 “真淫i荡啊,温然。” 雷杰俯身,继续蒙住温然的眼睛低声诉说,他能看见手掌下方的白皙皮肤在这一刻变得羞红,如同鲜艳的玫瑰花。 可这还不够。 雷杰继续施加着压力,又制造出了响动:“看看你自己,赤身裸体的躺在这里,背后就是落地窗,前方就是餐厅,而在厨房门口……可以看见这里发生的一切。” “法切蒂只要站在那儿,就能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伸出手,徒劳地想掰开遮住眼睛的手,想拉起裤子,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羞耻。但雷杰的吻代替了所有阻碍。细密、轻柔的吻落在他的脸颊和颈侧,像羽毛又像蛛网,将他更深地拖入沉沦的泥沼。这温柔的陷阱,比粗暴的压制更令人无力抵抗。 吻让温然轻易的陷入沉沦。 雷杰耳语道:“我也被你标记了。” 这当然是假的,omega怎么可能标记alpha,但雷杰声音无比缱绻,带着一种黏腻的满足感,仿佛真的发生了,并让他沉醉其中,“你咬的好舒服。” 口腔里发出黏糊糊的声音,雷杰语气温柔,缓慢鼓励着温然释放自己的天性,瓦解着温然最后残存的理智和羞耻心,鼓励他在这背德的深渊里彻底走向尽头。 可纯黑的双眼却在此刻转向厨房。 从他解开温然第一颗纽扣开始,法切蒂的身影就悄然出现在那里,如同一个沉默的幽灵。直到温然的裤子被褪下,那身影才微微晃动了一下。在完全隐入厨房前的最后一瞬,雷杰清晰地看见法切蒂的摇头。 他嘴唇无声地开合,对雷杰口语道: 饭做好了。 这可真是……非正常人的做法。雷杰本意是想通过温然激怒法切蒂,借法切蒂之手离开这里,但现在看来,法切蒂完全不在乎。 第一天和温然亲吻,法切蒂无所谓的态度可以说是不爱温然,但之后的一系列举动都带有糟蹋侮辱omega的性质,即便法切蒂不爱温然,作为alpha的尊严也该制止他了。 但直到现在,他的衣服一丝不苟,却让温然裸体躺在钢琴上,进行恶意的狎玩。法切蒂做了什么,他什么也不做,居然还提醒亵渎者可以吃饭了。 仿佛对温然的态度只是个物件罢了,往日的尊敬都只是表演。 雷杰彻底失去了继续下去的想法,他松开了遮挡温然视线的手掌,示意温然穿好衣服。 “该去餐厅了。” 一顿饭,抛去甜蜜幻想与雷杰如何举办婚礼的温然,两名alpha都格外沉默。 直到饭后,法切蒂叫雷杰出去。 宅邸外是一处湖泊。天气阴沉,云层低垂的要压到湖面。 通往湖畔的树林里满是湖水的腥气和泥土的腐烂味道。 法切蒂走在最前面,踩着通往湖泊的石板小径。雷杰双手插在裤袋里,不紧不慢地跟上,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穿过树林。 直到来停在湖边,法切蒂才开始交谈。 “雷杰先生,你对温然的兴趣,似乎有些过于旺盛了。” 雷杰走到法切蒂旁边几步远的地方,发觉自己那些行为还是管用了。他故作语气轻佻:“怎么,法切蒂先生觉得我逾矩了?但温然似乎挺离不开我的。三十天后他若舍不得放我走,看来我也只能留下了。州长女婿的位置,听着也不赖,对吧?” 他刻意加重了“州长女婿”几个字。 法切蒂表情平静,用诚恳的语气反问:“那么杀死金美莲的凶手呢,不打算找了吗?” 雷杰露出痞笑,耸了耸肩,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旧物:“不找了,何必那么麻烦。若真成了州长的女婿,动动嘴皮子,自然有人把凶手送到我面前。权力,可比我这双拳头好用多了。” 说着虚伪的话,雷杰心里冷笑。 他当然要找,但不是现在。他会在事情结束后独自潜回纽廉港,避开所有人的耳目,掘地三尺也要找出真相。 法切蒂静静地看了雷杰几秒,风吹过湖面泛起涟漪,如同他的审视,也掀开了雷杰话语里的谎言。 法切蒂友好道:“我在纽廉港有一套房子,钥匙可以给你。那里足够安静,也……方便。”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不建议你回去后联系界碑的人,他们只会给你带来麻烦。” 雷杰轻啧了一声,“你是想拿一套房让我离开温然吗。” 他迈出一步,拉近与法切蒂的距离,“这么大方?还是说你笃定温然不会让我留下?也对,毕竟你才是他的未婚夫。” 法切蒂没有理会雷杰的挑衅,声音平稳得像在陈述一个早已确定的事实:“雷杰先生,我想你对我与温然的关系存在根本性的误解。在州长先生和我本人同意这场婚约之前,我们就已明确约定,双方婚后互不干涉。温然如何,与我无关。” 他也向前走了一步,距离雷杰更近了些,“州长不会违约,你大可放心三十天后的日子。但我想提醒你,为了你的性命,三十天后温然不可能让你继续活下去。” 雷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挑高了眉毛,发出短促的“哈”声。 不管法切蒂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今天他的角色只是一个攀图富贵少爷家财的底层人。 “不可能?法切蒂,你看到这几天温然是怎么对我的了吗?他像只离不开主人的小狗,缺了我,他连饭都吃不下。” “雷杰先生,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他。” 法切蒂无奈的叹气,“温然极度厌恶alpha,一方面源于性格和经历,另一方面则是体质问题。温然少爷对alpha信息素有着过度敏感反应。你的临时标记,对他而言不是寻常ao结合下的简单安抚,而是一种强烈的兴奋致幻剂。” 雷杰面无表情的听着。 “在标记作用期间,你的信息素会让他产生强烈的依赖感、迷恋感,甚至虚假的爱情幻觉。他会对你百依百顺,做出许多违背他本性的举动,比如……”法切蒂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平静得可怕,像是在描述实验室里的白鼠交i配,“……跪在地上为一个alpha口i交。” “赤裸身体躺在钢琴上任一个alpha摆弄。” “然而,一旦标记结束,信息素的影响消退,那些在过度反应状态下发生的事情,会像慢镜头一样,一遍遍在他清醒的脑海里回放。温少爷本就讨厌alpha,而每一次回忆又会带来前所未有的耻辱和憎恶。他会将这一切的失控和堕落,全部归咎于你。” 23、蛇结7 雷杰盯着法切蒂,后者线条温和的脸上,只有平静的陈述表情。 “法切蒂,你这套说辞编得挺像那么回事。”雷杰也懒得伪装了,收起刚才那种贪图富贵的穷小子腔调。 “依赖?迷恋?故事编得可真动听,可温然那副恨不得立刻用药放倒我的样子,我可没看出半点听话的影子。那才是他的本性,对吧?” 法切蒂脸上的平静没有波动,在雷杰话音落下的瞬间,嘴角轻微上扬。那不是嘲讽,更像是一种隐私被点破时,遇见聪明人的愉悦。 “原来如此。”法切蒂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恍然大悟的了然,“我还在想,以温然的性子,他绝不会主动告诉你我是他未婚夫,其他人更没这个渠道得知消息。所以,你是听到了我和温然的对话,对吗?” 他不需要雷杰回答,与雷杰对话已经得知了一切。 “是那一次,”法切蒂确定道:“温然打电话斥责我的失职,抱怨你的冷漠,急切地想要动用非常规手段。” 他微微偏了下头,动作优雅得像是在欣赏雷杰背后的道格拉斯冷杉林,“你听见了,于是开始刻意积极地接近温然,让他离不开你,让我看见这一切。你想激怒我,或者说想利用我可能存在的嫉妒,来让这场为期三十天的闹剧提前结束?你想逼我出手干预,好让你能更快脱身?” 法切蒂轻轻笑出了声,低沉悦耳,在这寂静的湖畔显得格外清晰。 他看着雷杰的眼神,带着同龄人的欣赏,仿佛在打量一件画作,赞叹其色彩丰富与美丽。 “雷杰先生,”他真诚道:“请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承认,您的策略大胆而直接,充满了……童趣。” 雷杰面无表情,觉得这不是好话。 法切蒂收敛了笑意,但那份欣赏并未褪去,只是沉淀为一种更虚伪的平静:“但我刚才对你说的,句句是实话。温然对alpha信息素的过度敏感反应,是真实存在的病症。你最初的临时标记,对他而言,更像一种能带来极致愉悦体验的药物。第一周,他接近你,伪装温顺乖巧,甚至为你下厨,本质上,他只是在寻求那种被alpha信息素影响带来的强烈快感。那时的他虽然伪装,但核心是清醒的,他只想重复那个过程,获取快乐。” 法切蒂眯起眼睛带了点笑意,“问题出在你这几日的积极回应上,你的主动靠近,你的亲吻……甚至是性挑逗,它们像催化剂,极大地刺激了温然本就处于亢奋边缘的神经,将原本只是寻求快感的依赖,骤然推向了更紊乱的生理反应。他的大脑在你主动释放信息素的冲击下,开始编织幻觉,混淆了生理刺激与真实情感。他开始产生迷恋的妄想,缺乏自制力下只会让行为彻底失控。” “你亲手将自己推向了危险。” 风掠过水面,带来更浓的土腥气。雷杰的心情也沉了下去,像坠入不远处深不见底的黑色湖水。 麻烦。 但更麻烦的是雷杰发现法切蒂明明知道一切,却在他最初亲吻温然时,选择了旁观。 “你早就看穿了,看着我搬起石头砸向自己的脚掌。” 法切蒂唇边的弧度翘起,笑容坦荡得近乎残忍,却又奇异地不带恶意。 “因为很有趣,雷杰先生。” 他目光坦然,迎上雷杰的黑瞳,带着一种纯粹的赞叹,“您作为主角的每一幕都吸引着观众。” 他顿了顿,欣赏的目光并未移开分毫,“不过,欣赏归欣赏,解决眼前的困境才是当务之急。我有个提议,或许能让你在接下来的二十天里,大大减少与温然直接接触的机会。” “然后时间一到,我们会派人保护你的安全,直到离开厄瑞波斯。” 雷杰没说话,表情冷冷的,他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州长先生的邀约还在,他希望你能留在古树市,进入警界,这更多是出于一种对人才的投资和招揽,无关其他。” “我们提前进行,虽然你拒绝了,但此时可以佯装接受,同意前往古树市警局任职。作为新警员,你需要参加一个为期二十一天的强化训练营,地点就在市郊的警校基地。每天都需要去报道,白天九点到场,下午三天离开。” 他补充道:“如果是其他理由,温然绝不会放你离开他的视线范围,他会发疯。但这是州长的安排,是正途。他无法,也不敢直接忤逆他父亲的意志。你只需要白天去训练,晚上回来履行陪伴温然的义务。二十一天,正好覆盖剩余的期限,至于训练结束后你是走是留,那都是后话,州长并不强求。这二十一天,是你需要的缓冲期。” 雷杰沉默着。 他需要时间,需要空间。 在得知法切蒂对温然不在乎后,他就不会再去碰触温然了。 警校,一个名正言顺离开温然的理由。 雷杰摸出烟盒,敲击底部弹出一根,叼在自己唇间。打火机发出清脆的“咔嚓”声,火苗窜起,点燃了烟丝。他深吸一口,辛辣的烟雾在肺里滚了一圈,才缓缓吐出。 湖水的腥气混杂着泥土腐败的甜腻,沉沉地压在鼻腔里。香烟在潮湿空气中艰难燃烧,辛辣的烟草味短暂地撕裂了令人窒息的沉闷。 “来一根?”他随手将香烟递给法切蒂。 “抱歉,我不抽烟。” 嘴中的烟头红光在薄暮的昏暗中明灭,雷杰收回烟盒。 二人都转身将目光投向那片黑色的湖泊,水面无风,泛着死寂的光。冷杉林倒映在水中,模糊而扭曲。 “……行。”雷杰又抽吸了一口,随后两指夹住香烟,“就这么办。” 法切蒂如愿以偿的点头,“我会安排妥当,稍后位置发给你,明天一早,就可以去警校报到。” 两个人并排站着,同时沉默地看向湖面。 几分钟后,法切蒂微微欠身,动作一如既往的优雅得体,“那么,我先回去了,稍后我将向温然解释你需要培训的事情。雷杰先生,祝您训练顺利。”他转身,沿着来时的石板小径,很快消失在昏暗的树林阴影里。 湖边只剩下雷杰一人。 站在原地,又狠狠抽吸了几口,直到彻底火星燃烧至底部,才用力将其弹进湖里。那一点微弱的红光在黑色的水面上划出一道短暂的弧线,随即被无声地吞没,连一丝涟漪都没有留下。 比起雷杰身旁的宁静,法切蒂那边却引发了爆炸。 “什么?去警校训练?二十一天?白天都不在?” 温然猛地从扶手椅上站起来,面前的茶几上,茶杯因为他的动作晃动,发出磕碰声。 法切蒂站在书房中央,“是的,温然少爷。这是州长先生的意思,雷杰先生已经接受了这份提议,明天一早前往警校报到。” “强化训练是警局新人的标准流程,州长认为这对雷杰先生未来的发展有益。” “有益?谁问他未来了!” 温然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生理依赖被强行中断前的恐惧和狂躁。 漂亮的眼睛里充斥着怒火,几乎要烧穿法切蒂那张该死的平静的脸,“他是我的人!他需要的是在这里陪着我!父亲凭什么安排他?凭什么!”他焦躁地踱了两步,全然没有和雷杰相处时的依赖迷恋。 仿佛长相厮守的伴侣被人抢夺走。 “一切听从州长先生安排,”法切蒂语气平稳,像在宣读一份公文,“雷杰先生拥有过人的能力,闲置在这里是一种浪费。进入警界,能为古树市效力,也能为他个人谋得一个体面的前程,如果少爷想要让他一直陪伴下去,他必须有个合适的身份。” 温然焦躁踱步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喃喃重复道:“一个体面的前程,合适的身份……” 燃烧着怒火和恐慌的漂亮眼睛,此刻被一种骤然升起的病态甜蜜幻想所取代。 他仿佛看到都属于自己的完美爱人。 “是的……身份,”温然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露出微笑,“他需要一个身份,一个配得上我的身份,父亲这是在帮我铺路!” 温然的声音忽然变得轻柔而充满憧憬,手指无意识地握紧沙发扶手,“等他训练完,等他回来,我们就结婚。” “要在奇美利卡的教堂,要有最盛大的仪式……父亲会同意的,他必须同意!” 他猛地转向法切蒂,眼神炽热得吓人,里面翻滚着疯狂的爱欲和掌控欲。 “法切蒂,你说我让他穿婚纱好不好?纯白的,镶满珍珠和蕾丝,拖尾要很长很长……然后,在仪式结束后,在我们的新房里,我要亲手……” 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淡粉唇瓣,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甜蜜和兴奋,“一层又一层的慢慢地把它褪下来,就像拆开一件只属于我的,最完美的礼物。” 这赤裸裸充满扭曲的占有欲幻想,即使是和形形色色人物打交道的法切蒂,也露出了反感表情。但他极快的调整,点头表示赞同。 24、蛇结8 温然脸上的梦幻笑容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如同阳光下的薄冰随即呆愣住了,他望着法切蒂开始蹙眉,眉头先是困惑聚拢,随即越拧越紧,最终被纯粹的焦躁和恐慌撕裂。 他突然拔高声音,尖锐刺耳:“不!不行!” 黑发凌乱地甩动,声音里带着愤怒,“二十一天太久了,法切蒂!我等不了那么久,他必须在这里!他是我的!” 温然冲上前,精心修剪的长指甲几乎要划伤法切蒂的手臂,眼神里充满了被抛弃的恐惧和不顾一切的疯狂:“你去跟父亲说啊!等临时的标记完全消退,等我状态稳定了,再让他去!” 法切蒂不动声色的后退半步,避开了温然伸过来的手指。 “确定吗,等到临时标记消退后,你对雷杰的想法还会和此刻一样。” 而不是对雷杰展开折磨、报复。 “为什么不!”温然转身死死盯住了法切蒂,双眼中出现怨毒:“你不想帮我,是不是?害怕那个可笑的温家女婿头衔被抢走?害怕他夺走你的一切?” 温然傲慢又刻薄道:“听着,法切蒂·巴蒂斯图塔!是父亲要和你做这场肮脏的交易,不是我!就算没有雷杰,我温然,也不会选择你,永远!” 一样的,少爷。 法切蒂心中无声低语。看着眼前这个彻底撕下伪装,恢复成那个毫无omega教养可言的温然,这才觉得温然勉强顺眼,像往日一样愚笨不堪。 法切蒂没有继续刺激他,也没有半分被羞辱的愠怒,而是巧妙地转换了角度,安抚道:“我没有那种想法。” “警校的训练是在为雷杰镀金,是在为你们的未来铺路。二十一天,看似分离,实则是投资。等他带着警徽回来,身份、地位、州长的认可等等的一切障碍都将扫清。届时,您想如何拆开您的礼物,都不会再有任何阻力。” 他巧妙地将温然病态的占有欲包装成了对未来的合理规划。 温然还在坚持。 “不!不行!” 见这样说不管用,法切蒂也不再婉转,声音恢复了事务性的冰冷:“很遗憾,州长先生的命令已经下达,警校那边也接到了通知,雷杰先生,明日一早报到。” 温然身体晃了晃,张着嘴,喉咙里却像被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盛气凌人的火焰骤然熄灭,只剩下怨恨。 他踉跄着跌坐回扶手椅里,一股巨大的委屈堵得他几乎窒息。他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 原来根本无需同意与否,这只是一场单方面的通知。 “……滚。”温然的声音低哑,带着浓重的鼻音,他侧过脸,不再看法切蒂,“给我滚出去。” 法切蒂没有再多言,转身离开了书房。门合拢的瞬间,隔绝了温然压抑在喉咙深处,委屈和怨恨的呜咽。 第二天清晨,雷杰提着简单的行李走下楼梯时,温然杵在门厅的阴影里。双眼红肿,浓重的黑眼圈如同淤青,昭示着一夜无眠的煎熬。 两人之间隔着段距离,谁也没开口, 直到雷杰踏出屋子,他没说话,他也没说话。 古树市警校训练基地。 引擎的轰鸣声响起在停车场,雷杰驾驶着通体漆黑的牧马人,一个干脆利落的甩尾,稳稳停进画着白线的车位里,轮胎摩擦地面扬起一小片尘土。他推开车门,长腿一迈便跨了出来。 基地里早已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停车场前方就是宽阔的操场,穿着统一作训服的预备警员们排成队列,口号和脚步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火药硝烟。 雷杰的到来,引起操场上人群的注意。 他的体态很好,肩宽腰窄腿长,否则这几年在界碑秀场中也不会是top1。 昨晚有人送来了他需要的东西,作训服和警用装备,此刻全已换上。 他单手拎着一个简单的黑色背包,随意地甩在肩后,步伐沉稳地走向办公楼。深橄榄绿的紧身短袖凸显出雷杰的身材,勾勒出肌肉和肩背的曲线。黑色作训腰带紧紧勒住劲窄的腰身,裤腿扎进灰黑色的高帮作战靴里。 他的每一步都极具冲击力,散发着浑然天成的alpha气场。 训练间隙的预备警员们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大部分是带着审视和估量,少部分则更多是纯粹的被吸引和好奇。 等两轮枯燥的跑操结束,低低的议论声嗡嗡响起: “那是谁?新来的?没见过。” “这个时间段哪有新人。” 联邦警察教育由各州的警察机关负责,警察机关自己开办学校或培训机构,为职前警察和在职警察提供必需的警察业务技能和知识。每年都是5月和12月进行纳新与毕业。 “年初年底招生,距离下一批还有段时间。” “那他是谁。” “靠,这身板……审讯课教官吧?” “不像教官,没戴衔穿的还是作训服。” “那就是新人?可气场不像啊。” “啧,这腰腿,雇来拍警校宣传片的演员?” “脸看不清,但感觉像。” 根据提前拿到的流程图,雷杰找到了报道的办公室,里面坐着一个身材敦实,皮肤黝黑得像块老树根的教官。 雷杰不知道法切蒂是如何安排通知的,他只是将那份薄薄的文件递过去。教官抬起眼皮,他接过文件看清楚来人的姓名后只是在雷杰身上扫了一圈。 没有询问,没有背景调查,随后翻开文件第二页。 “啪嗒。” 一声干脆利落的轻响。 教官将代表古树市警务系统的蓝色印记,稳稳地盖在了雷杰照片的右下角。 圆形印章上最规范的官方字体,蛮横荒谬的印在了一个没上过学,在情色俱乐部当了九年打手,三年脱衣舞男的alpha履历表上。 雷杰,简单快速的拥有了古树市警员的身份。 报道完成后,他提起背包,转身离开办公室,走向来时路过的训练场。训练的第一周,是体能和基础格斗。 在走向操场的路上,几个穿着同样作训服的学员迎面走来,有高有矮,纷纷和他打招呼。 雷杰扯了扯嘴角,回应了一个简短的点头。 等人离开时,他莫名想起来在界碑时听过的一句话。 【不要说不可能,没有什么不可能。】 有些事情,他们难以做到,但对另一些人来说只是打个招呼的问题。 雷杰内心翻涌起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雷杰?” “到。” 教官在名册上划了一下,没多废话:“入列,第一排右一!” 从雷杰踏入操场时,所有预备警员的目光就聚焦在他身上。 这个时间段有新人加入,可真奇怪。但因为教官就站在队伍最前面,无人敢擅自搭腔,只能一个个背手站立,用眼神判断着雷杰的来历和过去。 而他们大部分都在推测雷杰不是新人,是名在职警察。 列队内,几名因转岗而需要进行强化训练的在职警察互相对视一眼,发现都不是对方分局里的同事。 25、蛇结9 “承认吧,是你的人。” 北城32分局和中城72分局的警探对视一眼,纷纷望向南城11分局,示意对方点头认下雷杰。 南城11分局的警察瞪向两名同伴,引起两个分局警察咧嘴偷笑。 三人都是熟人,他们是在调侃嘲笑南城11分局。 新人的模样身材,可以说是俊秀,很容易让人想起刚过去不久,关于南城11分局获得”美人”称号的乌龙事件。 也不知道是哪个策划想的昏招,电视台cbc前往古树市做性工作者的专题暗访,没有通知任何人,结果误把南城11分局扫黄组的工作人员当成性i从业者播出了。 而当天频道上方,还配着“南城警方严厉打击色情行业”的标题,这让南城11分局彻底在古树市出名。 古树市在州边境上,人口密集混杂,外加南城本就是卖i淫i嫖i娼吸毒,各种帮派的老窝点,管理混乱。 记者选择来南城做暗访没有错误,可问题是11分局扫黄组警员喜欢钓鱼执法来增加业绩。 钓鱼肯定打扮的越夸张越好,最好让嫌犯一眼相中,于是在11分局想来个大清扫时,电视台也邪门的来到了古树市,一眼相中那些假妓i女男i娼。 新闻画面中,暴露了10名卖i淫者的模样,其中有4名是南城11分局的扫黄组警探。 当麦克早上走进警局,便听见会议室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巨大哄笑声,那笑声瞬间席卷了整个分局大楼,穿透了墙壁和楼板。紧接着,是此起彼伏,变了调的惊呼和口哨声。 “卧槽!” “快看!麦克!是麦克!!” “迪伦!哈哈哈哈紫色妖姬!” “麦克!我的天!亮片短裙!麦克穿亮片短裤!” 所有人都仰着头,死死盯着会议室内巨大屏幕。那是分局用来发布通缉令和警务信息的,此刻却播放新闻直播画面。 【南城警方雷霆出击!严厉打击色情行业!】 【不法从业者大曝光!】 迪伦的紫色豹纹背心、牛仔短裤下套装黑色网纹袜,麦克的亮片短裤,夸张的绿色大波浪假发……都滚动在那条该死的,充满正义感的标题下方。 操场上,南城11分局的警察低头朝两名同伴竖起中指。 因为他就是麦克。 虽然警局事后联系电视台要求下架这期节目,但网络上有无数剪辑备份,四名扫黄组成员只能申请转组,今年在通过21天的强化基础训练后,麦克会被调到南城6局。 望着新成员走入队列正前方,教官转身的空隙,麦克挑眉,又一次明目张胆地对同伴竖起中指,张开嘴巴佯装咬人的模样。 实战课上别让他逮到他们。 随后,开始了每日的负重越野跑。 沉重的军用背包压在肩背,里面塞满了模拟装备的重量。教官一声令下,数十名预备警员和三名在职警探,开始了一场漫长的负重越野跑。 雷杰也在其中。 他没有冲在最前,而是以自己的的节奏放慢脚步,落在了后面。 新来的家伙总会引人注意,大部分人都在观察雷杰,没想到新人在起步阶段就从前排落到了中后的位置。 有人不屑的笑了,毫不掩饰地加速超过了雷杰的身位。 在太阳直射的室外操场,汗水很快渗了出来。每个人的后背都开始出现汗渍,深橄榄绿的紧身短袖训练服颜色逐渐变深。 雷杰感到衣服如同第二层皮肤般包裹着自己,每一次肩胛骨随着手臂的摆动,汗水便顺着脊柱沟蜿蜒而下,没入紧束在劲窄腰身的黑色作训腰带里。 五公里八圈,路程慢慢缩减到六圈。 前排的人换了又换,雷杰却稳定保持在中后段,步伐节奏没有丝毫紊乱。 随着圈数增加,队伍明显拉长。剩下四圈时,前排的人又换了,雷杰依旧保持着那个位置,呼吸悠长平稳。 他奔跑的姿态没有变过,每一次蹬地,小腿肌肉都瞬间绷紧,拉出清晰流畅的弧线。 剩下两圈,前排人员再次出现调整,有人开始加速超过雷杰,雷杰从中前排落在了中后排。 他微微调整着呼吸,鼻翼翕张。不像周围许多人已经开始呼哧带喘,胸膛剧烈起伏,他的呼吸声几乎被淹没在脚步声和喘息声中。 在剩下最后一圈时,每个人的汗水都在不断滴落。 近一个月来都是些糟心事,让雷杰没有时间打理外表,头发略微长了。几缕黑色的发丝被汗水濡湿,贴在饱满的额角和后脖颈处,非但不显狼狈,反而平添了几分性感。 不同于联邦人宽大的骨架,雷杰的骨骼结构要小一圈,这让他整个头骨都比别人精致几分。 他只是侧头斜睨,抬起单眼皮用余光微微一瞥,随后也开始了加速冲刺。 他进入了中排队列……然后是中前排。 当教官吹响代表最后五百米的哨音时,雷杰脚下猛地发力,步幅骤然加大,在疲惫不堪的队伍中瞬间超越前排人员,结束了冲刺。 第一当然是他的。 沉重的军用背包因他刹停的动作重重一顿,随即被他卸下扔在地上。 雷杰微微仰头,深深吸入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胸膛起伏的幅度比之前明显,却远未达到狼狈的程度。 负重越野跑结束后,有人瘫坐在地艰难地喘着粗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黏在雷杰身上。 “看那个新来的……妈的,他……他背上跟装了永动机似的……这配速……最后那一下真不累啊?” 有人一直在后排,全程盯着雷杰的背影,更直观感受到了那股充沛的力量。新来的小子一刻也没有放缓节奏,甚至最后还加速冲刺到了最前面。 “艹……他那腰……那腿……负重跑跟散步一样……”另一个声音带着明显的难以置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嫉妒恨。 “别……别看了……省点力气……呼……呼……我快不行了……”旁边的人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麦克就在雷杰身后不远的位置,他感觉自己肺里像塞满了滚烫的沙子,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感,汗水糊满了眼睛,两条腿像灌了铅,全靠意志力撑着才没当场跪下。 他扶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汗水顺着金色的发梢像小溪一样往下淌。 麦克抬头盯着雷杰的背影。 他看着被汗水浸透的布料下起伏律动的背脊,还有那窄腰和蕴含爆炸性能量的臀腿曲线,强烈的视觉冲击和体能碾压带来的挫败感,瞬间取代了之前因“美人分局”被调侃而起的憋屈郁闷。 可他的眼神又奇异地亮了起来,带着一种不服输又忍不住好奇的。 在职警察的体能训练是和警校学生一起进行,但之后的课程不同,几名分局警探离开了队伍,前往下一项射击场地。 看到雷杰也走向同一个方向,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看来真是同事?”北城32分局那位往日体能拔尖、今天却被截胡的警探努了努嘴,有点酸溜溜地低声对同伴说,“你去问问?这家伙哪冒出来的。” 中城72分局的警员立刻摇头:“想都别想,我刚在他后面吃灰,差点没噎死。你去,你不是挺能跑吗?追得挺紧。” “靠!我那是想超吗?我是被那股劲儿带得停不下来,”北城那位没好气地回怼。 然后这活就交给了麦克。 麦克没有推脱,他像是原地复活了一样,猛地直起腰板,用手背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甩了甩他那头湿漉漉的金发。 那动作像极了某种大型犬甩掉身上的水珠。 脸上疲惫瞬间被极具感染力的笑容取代,他露出八颗雪白牙齿,几步就蹦跶到了雷杰身边,动作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活力四射。 “嘿!哥们,你可真厉害!” 麦克的声音还带着点喘,但语气里的兴奋和真诚毫不作伪,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笑容明媚得像正午的太阳,“麦克·威尔,南城11分局的,认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