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边拍实，土面干净，柳青把竹筛收进仓后那口小柜子里，门一合，铁挂扣了回去。
天刚亮，村里第一口锅也点了火，炊烟拐着檐角往上走，糊锅巴的味道比谁都勤快地钻进鼻子。
狗剩在井口那边挤了两桶水回来，抬手时肩头一抖，说：“这肩估计是昨晚撞着了，不碍事，搁盐巴敷一敷就行。”
林洛没搭腔，蹲在柴垛边，把昨晚那截烧焦的麻绳拣出来，又剥了一寸，把芯子再拨开看了一眼，没断，钢丝还在，勾头没掉。
他点点头，把那段绳头和纸袋一起放进工具箱底，压了块石头。
秦月娥这会儿从灶房出来，头发挽了一半，袖子还湿着。
她端了锅粥出来，锅盖一揭，屋檐底下的猫都蹿过来围着打转。
她把锅放在小木桌上，说：“今天粥熬的稠了点，米是昨天那家还的，掺了点糙的。”
林洛接了碗，喝了一口，没出声。
粥是糙的，嘴里却出奇的顺，热气往下走，一直到胃里才安稳下来。
刚喝了两口，小虎跑进来，手里还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洛哥！寨口那边来了两个官差，说是县里派下来查‘未生子户’，点了我们村好几家。”
林洛筷子一顿，碗没放下，只扫了那张纸一眼。
小虎又说：“说是律法新规，三年内若没生出男丁，要重新查实，可能还要补徭役。”
狗剩在一旁砸了句：“合着这就是借口呗，看人日子过的好了，就想来找茬。”
秦月娥一听，脸侧了一下，把勺子往锅边磕了两下，说：“早上刚吐了两回，稳婆还说是喜脉，现在倒成了催命。”
林洛没说话，把碗放下，转身去了屋里。
他把那张“夜”字的纸袋拿出来，塞进了后屋那个上锁的木匣里。钥匙扣在他腰上，从来不离身。
出了屋，他直接去了谷口。
柳夏正在晒箭羽，脚边的秤杆摆的整整齐齐，一只铜印盖着三张验粮单。
林洛看了一眼，“从今天起，把生育登记册也挂出来。”
“要给谁看？”柳夏问。
“给那些嘴碎的人看。”他答。
谷口挂起了木牌，上面除了验物清单，又加了一行小字：本户已婚，待子。
不是说给人听，是让人闭嘴。
午时，裘三来了，一身灰，不知从哪钻出来的。
屁股还没坐热，就往炕上一歪，笑着说：“哥，你家这风水要转咯。”
林洛没接他话，只问：“县里那头你盯着没？”
“盯着呢，”裘三低了声，“你这户籍是没错，可那姓陶的书吏，就是盯上你了。人家说了，林洛日子太顺，的拉一把。”
“拉？”林洛扯了句，“他敢来拉，我就让他跌。”
两人正说着，小虎又蹿回来，这回是一张红纸，上头盖了县里的章。
内容很客气，意思却不客气：
“成婚三年，若未生子，视同不尽家义，应补役、供役、供粮。若生女，亦需再试，限期一年。”
狗剩在一旁嗤了一声：“合着，闺女还不算了？”
秦月娥把那纸拿过去看，指头捏的死死的。林洛看了一眼，说：“拿去灶房烧了，这玩意儿不留。”
“烧完也的生出来。”她丢下一句，转身回屋。
林洛没追，站在原地半天，最后去后院，把那几张新打的谷券抬出来，一张张数。数完了，又把仓里那袋“灰盐”翻出来，一点点刮进碗里。
他盯着那碗，没动，像在琢磨什么事，琢磨了好一会儿，才抬手倒进炉灰里，一拍。
晚上，院子里围坐几人，狗剩烤着肉，小虎架锅煮野菜汤，柳青、柳夏在角落翻箭筒。
仓门上那只铃还挂着，风一吹轻响，像提醒着什么。
“嫂子说的也对。”狗剩嚼着肉，“这事儿不能拖了。”
“你闭嘴。”林洛没好气。
“我就是一说，你看现在官府盯上了，不管咱愿不愿意，该交的的交，该生的……”
他话还没说完，秦月娥拎着水盆出来，把锅盖盖上，“你们男人家的话，也讲点分寸。”
狗剩往后缩了缩，嘿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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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
林洛端起汤碗，喝了一口，嘴里那股野菜味淡的几乎没有滋味，可比那张“限期一年”的红纸，好下咽多了。
他喝完，放下碗，站起来：“明儿进山。”
“又去？”秦月娥问。
“去。那纸我烧了，可官府的算盘没完。
再不弄点硬东西回来，咱连孩子都的生的发愁。”
她没再说，转身回屋。
夜里，林洛没睡，一直坐在院角那口老井边。
他想了很多，从山上的熊掌，到仓里的盐袋，从村口的木牌，到秦月娥肚子里那点不确定的希望。
风吹的瓦缝有些响，他抬头看了一眼天，星子不多，但够亮。
他知道，有些事，是逃不掉的。官府盯上了，就的顶住。
可有些事，也不是靠顶就能过的。
第二天一早，他披上皮袄，带上狗剩、小虎、柳夏，出了村口，直奔北岭。
这趟进山，不是为了肉，不是为了皮，是为了三年期限，也为了家门能开着，仓门能锁的住。
再往前，他不打算退了。
北岭的风比村子冷，林洛领着人穿过石坎，进了林子，脚下踩着早上才落的新霜，吱吱响。狗剩背着陷阱包，嘴里还叼着半截干粮，边走边嚼。
“这回山里要找啥？”他低声问。
林洛没回头，只往前走，脚下绕过一丛藤枝，在一棵老桦树下停了下来。
“这天里，野猪活的慢，狐子跑的快，大个头不多。可昨天系统里那句提醒——‘岩洞深处有双金爪’，我寻思是只黄熊。”
小虎一听，眼睛都亮了，“那要真打下来，的多少皮肉！”
林洛挥手示意安静，先蹲下查了下地上的粪迹，再摸了摸一棵树干上的划痕。熊的爪子不会骗人，尤其是发情期，它不分东南西北，哪能抓哪。
“从这里再往上走一段，过林谷沟口，右手那片山阴石壁有个洞。昨天雪小，今天山洞里头可能还在睡。”
狗剩咂咂嘴，“这次要是弄回来，不光肉皮有了，熊胆和爪子也能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