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绕到后院,找卢书办。
后院那扇门半开,门里是案房,案上摞着帐册、判条,角儿扣着铜压。
卢书办正在和一个帐房说话,手里把玩一支狼毫,毫头还没开。
林洛没打断。他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等那帐房退了,才上前一步,把背篓放到小案边,拿出两只木碗,先摆干净粮那只,再摆假粮那只。
两只木碗里各各倒一点水。干净粮迅速沉底,假粮那只漂了一层,水面浮出细灰。
然后他把烧过的麻绳也放到案上,绳头的黑痕清清楚楚。
卢书办不抬头,先拿笔尖点了一下碗沿,等水纹停了,才把笔往架上一别,掂了一粒假粮,放在齿间轻轻一咬,吐到手心,又在鼻下闻了一下。
然后他把绳头拿起来看看,眼皮往下一压,没说“哪来的”,只把绳头放回碗旁边。
“这几样东西,在赈仓里扣出来的。”
林洛把木尺摊开,“昨日午后从镇东一处摊面走出来,摊主用了水罐,水不是井水。夜里仓檐上有火,火头沿麻绳爬。我们堵住了,没出事。”
卢书办把手往袖子里一背,往窗外挪了一步,像是躲开粥味。
窗外的柳絮顺着光线飘进来,又落下去。
他沉了一息,伸手把木碗往旁边推了一寸,碗底擦过案面发出一声轻响。
他把手搭到案册上,指尖轻轻敲了两下,半天才出一声:“记下了。”
林洛没再多说,把木碗收回,把麻绳也收回。
他知道这种“记下了”就是“我看见了,你继续做你的”。
他朝门外走,走到门槛的时候又回身,把那袋假粮放在案角,没说要拿回去。
卢书办没有伸手去拿,手还放在案册上。
出了衙门,太阳已经抬高。
街上有个挑担的小贩从他身边过去,担子里挂着两串干鱼,一股腥味跟着过去。
林洛把背篓往肩上换了一下,没往镇东去,而是折回村里。
今天该守仓,镇东那摊子还会摆,他不急着收网。
村口,秦月娥已经开了谷口。
今天开始,验物的第一道程序多了一样——水试。
小木盆放在桌子角,谁拿来的粮、盐、干货,先过水。
浮的不起用,沉的再过秤。
几家在私市吃了亏的妇人一早就来了,主动把手里的东西先丢盆里试,再上秤。
围观的人看了两回,心里有底,嘀咕声消了。
午后,风向变了一点。东南风带着潮,槐树叶子翻得勤。
仓后那圈硬土上没有新痕。
柳青把圈沿再压实,顺手用木棍在墙根画了一条更细的线,连到院门角,像一个隐形的框。
狗剩搬出一只旧水缸,放在院角,缸里半缸水,水面漂着一层薄薄的小草碎,故意不捞净,风一吹,草碎贴到缸壁,能看出风向。
黄昏前,有一队陌生人路过村口,扛着竹筐,筐里是新挖出来的野菜根。
领头那人脚上穿尖头布鞋,鞋边缝得紧,针脚细。
小虎在槐树下练步,眼角余光挪了一下,手铃绑着布,不响,脚下换了个角度,悄悄跟着往前挪。
那队人不进村,沿着村外的小路去北坡,像是去挖野菜。
小虎没有跟到底,他看了看脚印的形状,心里画了个记号,折回。
天黑,仓里挂灯。柳夏把箭袋挂得近一点,**机半弦。
狗剩把门后的短棍顺手摆了摆,棍头贴着墙,方便抬手就拿。
柳青把院角的水缸转了半寸,缸口对着风。秦月娥把晚饭分到每个人手里,粥里多放了几片腊肉,汤面亮。
她把一个小瓷罐放到桌角,罐里是隔夜盐,昨儿从假粮袋里分出来那一撮灰样,她用手一搓,灰在罐口抹开,手背有轻微的砂感,留着。
夜深,第二更。风带着潮,檐下麻绳湿着,火不容易爬。
但院外脚步还是来了。这回不只一人,脚步轻,落点分成两股,先摸后墙,再摸侧门。
墙外细铃震了一下,紧接着又一下。
柳青扶住门板,没动。狗剩把短棍举起来,肩头一沉,呼吸往下压。
侧门那边一阵轻响,像是谁试着插门闩。插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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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去。
那边的人换了手法,拿了细线从门缝里探,想挑闩舌。
门闩这两天刚加过铁片,闩舌边缘磨得滑,细线挑不住。
外面的细线在门缝里刷了一下,没抓住,缩回去。
又过了两息,屋檐下那根麻绳轻轻动了一下,像是有人在绳头涂东西。
林洛的手已经按在那只水盆上,他把盆往上一抬,水线压过去,麻绳湿透。
紧接着他把早备的灰土撒上去,灰和水一合,黏成泥,糊住绳。
檐上瓦片轻轻一响,之前暗藏的钩子碰了一下瓦根,发出一声很小的“叮”。
外头那人的脚步停了,像是估摸着这边有人守。
墙根那圈硬土上忽然多了一个沉重的踩点,铃一连串抖了三下。
两个人的脚步合到一起,往外撤。狗剩从门缝飞出去,短棍横扫,棍尾刮到墙角,把一块松砖扫落,砸出“咔”的一声。
外面的人脚下一转,沿着巷子退。
柳夏翻到窗外,**机抬起,对着巷口黑处压着,**扣下,一声闷响,**矢贴着墙飞出,巷口传来一声低闷,像是肩头被擦到。
狗剩追到巷口,只见地上掉了一样东西,方方正正,小而薄,边缘有黑。
捡起来一看,是一块黑色的宽面指环,边缘磨得亮,中间印着一条细纹,像是老铁器。
地上还有一小段沾油的麻头,落在墙角的灰里,粘着草屑。
狗剩把两样东西收到怀里,转身回院。
院里那口水缸里的草碎全部贴到了缸沿的西侧,风向往西。
柳青把缸转回原位。柳夏从窗沿翻回,落地无声。
林洛把门板关上,插上闩,把那块黑指环放到桌上,用布擦了一下,黑上带出一点亮。
他把指环和麻头放进木盒,盒子里已经躺着今天从城里拿回来的细物——一个摊子的账籤、两粒假粮残渣。
夜里再没动静。熬到鸡叫,天色灰白。
槐树上的露滴一颗颗往下落,砸在门板上,碎开。林洛从凳子上站起来,把背直了直,肩上那点硬绷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