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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话当年

作者:萧十一狼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李珺一回来,就听下人说起了白日的事情。


    李珺听完,本来擦脸的手顿住,放下帕子挥挥手让下人退下,才深呼吸几口气,端了茶盏喝茶。


    偏就在这个时候,孙萍进来了,李珺本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此刻看到孙大娘子,脑海之中一直回荡着那句“都怪你娘死的早!”,李珺心中狂怒终于彻底爆发,茶盏朝着孙大娘子的脸上砸过去,砸的孙大娘子当场额角就是头破血流。


    “你这毒妇!你把好好的孩子都教成什么样了!”李珺想到早逝的发妻,看孙大娘子额角流血,依然无法抹去胸口震荡的怒火,他抖着手指指着孙大娘子,痛心地说,“我一直当你是个大度贤淑的人,一直给你体面,你在背后竟如此想的吗?婉玉那丫头日子过得不好,得怪她娘**?你就是这样想的?!”


    李珺心中即痛且怒,他自续娶以来,一直觉得继妻性子宽和、有主母风度,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李珺一直敬她三分。


    却没想到婉淑竟能与朋友一起这样对她大姐姐说话,简直是诛心之语!


    “老爷!老爷你息怒!我正是为了此事来的!”孙大娘子一听就知道糟糕了,她紧赶慢赶,却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还是先让李珺知道了这事儿。


    此时她也一不做二不休,上前一步避过地上的碎片跪下来,眼泪一下子跟着下来了。


    孙大娘子哭着说:“事到如今,我说我从未如此教导过淑儿,说我真的不知此事,想来老爷也定然是不信的。既然如此,老爷便休了我罢!”


    这话一出,反而让李珺的狂怒一下子像是被浇了冷水一般,猛地从那过度愤怒之中抽离出来,彻底清醒了。


    李珺看着地上满额头是血的孙大娘子,看她满脸泪水,只是哭着,却不为自己分辩。


    李珺这才猛地想起来,自己这个继妻他是知道的,原先他本没想娶她,当初他放出风声需要续弦时,立刻便得了许多暗示。


    便是连当时的上峰也曾暗示过,家中也有适龄的女儿。


    可最终李珺却选了孙大娘子这个寄住在舅舅家的县丞之女,不但家世不显,便是连外貌也不甚出众,惊掉了众人的下巴。


    许多人都不知道缘由,只当是李珺不想继妻家里太复杂,毕竟前头还有个嫡女在,也是一片拳拳慈父之心。


    但是唯有李珺自己知道,当时他心中根本没有孙大娘子这个人选。


    因孙大娘子在一众人选之中,容貌与家世都算是末等,李珺当初是想找个出身差一些的,也免得多生事端,却也没考虑到她。


    之所以心中定下孙大娘子,乃是因为一次在同僚宴请之中,路过花园,却听到了两个女子在刁难欺负另一个女孩儿。


    当初的孙大娘子还是寄人篱下的孙姑娘,父亲乃是九品县丞,多年仕途无望,母亲早逝,家里小妾当家,没有她的立足之地,她寄居舅舅家,被家中同辈欺负,也是常事。


    那天李珺看到的,就是孙大娘子舅舅家里的两个女儿正刁难她,非让她寒冬腊月跳到水里去捡掉下去的钗子。


    李珺当时听到的时候,就心中大为震惊,再看到那个傻姑娘居然真的往水里跳进去,去找那个钗子,顿时大为惊讶,只是他作为外男不可久留,到底是只能离去,后来回去之后却一直记得这事,心中只觉得这姑娘实在是可怜。


    但是只是因此,李珺却也不会与这姑娘结缘。


    直到李珺去流云台寺为发妻续长明灯的香油钱,再次遇到了孙姑娘。


    孙姑娘这回更可怜了,身上一身单薄旧衫,跟在舅母身边,不像是借居的亲戚,倒像是个丫鬟一般,忙前忙后地提东西张罗,看着辛酸。


    李珺当时看她入水之后没生病,心中只觉得怜悯却也稍稍放心,除此之外没想太多。


    却没想到孙姑娘却是真的太苦了,李珺在寺里散步到角落,突然听到熟悉的呼救声,他闻声过去,刚好看到孙姑娘被一个男子拉着往厢房里去。


    李珺定睛一看,那男子竟然是孙家的表少爷!


    那人出名的贪花好色,显然是逮住机会,竟然想欺辱孙姑娘!


    李珺当时看不过去,大怒走过去斥责这个表少爷,救了孙姑娘。


    那表少爷见被人撞破,又是官宦,臊眉耷眼地跑了,留下孙姑娘呆了半晌,等到李珺上前发问,才像是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嚎啕大哭。


    李珺心中怜她身世可怜,不忍离去,一直安慰。


    孙姑娘虽相貌普通,但是到底青春年少,也有几分楚楚可怜的风姿,让李珺心中益发有了点英雄救美的豪情。


    两人也是因此事有了些交际,一下午聊下来,李珺发现孙姑娘平日看着木讷,其实却是个温柔大度的人,舅母一家如此待她,她也不恨,反而在李珺试探时,总说起舅母与堂姐妹们对她好的地方。


    只说到那表少爷的时候,有些害怕而已。


    李珺当时心中猜测,这表少爷,怕是孙姑娘舅母故意安排的。


    这登徒子名声太差,已经找不到同龄闺秀,寄人篱下的孙姑娘自然也就成了最好的对象。


    只有这傻姑娘不明白自己是被设计了,还在自己面前努力说舅母的好话,又说了自己以后要躲着点那个表少爷,等表少爷走了就好了。


    她大概不知道,不出意外的话,她应当是躲不过这个表少爷的。


    想到这里,李珺对孙姑娘的怜悯到了巅峰。


    于是等到孙姑娘泪眼婆娑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自卑说起“我真羡慕关娘子,能嫁给您这样的有才学的人,换成是我,便是让我只再活一年就死,我这辈子也值得了。”时,李珺心中对她的怜悯与豪情瞬间一动,一下子变了个味道。


    一个闺秀,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胆大包天,几乎已经是在明确地对李珺表达倾慕。


    “你不会出事的。”李珺当时那一瞬间,突然就心中下定了决心,他决定,娶这位孙姑娘当做续弦。


    这里面有很大的因素,是因为当时李珺与上峰的观念并不合,他心中并不想与上峰关系太密,且其他家的姑娘他也考量过,一则怕容不下婉玉这个女儿,二则又怕容不下崔妙人母女。


    如此左右思考,在这一瞬间,李珺觉得孙姑娘是个非常好的人选。


    她性子敦厚,如此遭遇,只怕更能理解崔小娘的不易,也更能考虑到发妻留下来的女儿的处境。


    原本是一时冲动,李珺却事后越想越觉得,此事极好。孙姑娘竟是他目前处境与考量里,最好的一个人选。


    当然,被一个妙龄的闺阁少女暗自倾慕,甚至还如此仰慕地看着,让李珺实在无法看着这个姑娘走向绝路,也是最大的原因。


    其他的姑娘不嫁给他还有很多好出路,但是孙姑娘若是没有他,只怕这辈子再没好日子过了。


    这样想着,李珺心中愈发下定了决心。


    而后他看着孙姑娘诧异地瞪大眼睛,而后看着自己的表情,似乎理解到了什么之后,一瞬间脸上飞起的红霞,害羞地低下头,露出一大截雪白的脖颈。


    李珺一直记得那个画面,记得流云台寺后院厢房廊下的孙姑娘,那是他为数不多为孙姑娘心动的瞬间。


    那个孙姑娘,质朴、憨厚、温顺又带着自卑可怜,被自己回应之后的狂喜与一串串落下来的泪珠,像是一颗颗地敲在了心上。


    此刻李珺看着孙大娘子,想到成婚那日,温厚的孙姑娘后来被他娶回家,虽是正妻,本可以穿正红,但是孙姑娘却穿的是一身稍稍偏深红的嫁衣。


    “我知我远不如关娘子,知道夫君娶我,亦是出于怜惜。我心中感激,日后必定日日侍奉,绝不逾矩。”温厚的孙姑娘含泪笑着对他说,“我会永远把关娘子当姐姐,初一十五,定当日日进香,逢年过节,绝不敢忘。”


    李珺当时心中的怜爱与感动变成了震撼,他未曾想到孙姑娘居然温厚至此,竟能在女儿家最重视的大婚之日,都如此礼让一个不在世之人。


    哪个女儿家不想成婚时穿着大红嫁衣出嫁?


    可是她居然穿着妾室一般的嫁衣出嫁,只为了礼让不在世的发妻。


    李珺知道她温厚,却不知道她竟然敦厚大度到了如此地步,与她进门之前母亲强令自己把家里的账本与女儿婉玉的教导都得挪到自己的房里去的戒备相比,更是愈发显出差别。


    而且其后孙姑娘变成了孙大娘子,进门十几年,一直保持住了这份敦厚大度,纵然李珺并不常去她那里,有了婉淑与辰瑜之后,就更是益发只把她当了个摆设。


    但是孙大娘子却从不抱怨,家里事事打点妥当不说,每月管家大小事,从人情往来到账本,从来都是与李珺交代得清清楚楚,一心带孩子,把婉淑也教导得很好,几乎是人人称赞。


    而现在十几年过去,她还是以前的样子,看着温厚,又不太会为自己分辩,这种时候,任谁都要为自己匆忙说一百个理由来,她却依然只会哭,仿佛当年在流云台寺后山的厢房廊下哭着看自己的姑娘。


    李珺突然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孙大娘子额头有了几缕白发,夹着额角的血,显得那么刺眼。


    他的盛怒一下子消散的干净,脑中迅速划过这些年种种相处,猛地心中反而涌出一股懊悔和怆然来。


    李珺心中冷静下来,看孙大娘子眼圈通红,也是不知为何鼻子发酸,然后沉默一下,说:“婉淑那几个朋友,尤其是那周丽娘,他家那个续弦是武将出身,女儿也养的性情娇纵跋扈,叫婉淑日后别老和她来往。不然好好一个姑娘,生生被带坏了!”


    孙大娘子闻言,知道这一关熬过来了,她心中猛地松了一口气,面上却纹丝不动,只含着泪水看着李珺问:“老爷,你不疑心是我与淑儿说了什么吗?”


    李珺听她这么说,更为内疚,轻声说:“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我方才……也是气糊涂了,对不住你。”


    “你不疑心是我说了什么就好。”孙大娘子含着泪笑着摇头,一边拿手帕擦泪一边轻声说,“当年流云台寺,夫君你跟我是我不会出事儿,没几天媒人上门,那时候我就跟自己发誓,这辈子,夫君就是我的大恩人,是救我出火坑的恩人……只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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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你不赶我,我这辈子都要跟着你,好好侍候你,帮你打点家里。”


    她这话说的李珺心中愧意更甚,到底是陪伴自己多年的妻子,李珺也觉得今日自己实在是太冲动鲁莽一些,放低了声音小声安抚孙大娘子,又叫周妈妈去请郎中上门,这一番忙活完才匆匆摆了晚膳,稍微吃了一点,李珺就干脆歇在了东院。


    两人晚上说起当年的岁月,又让李珺想到了当年孙姑娘的样子,又加上感念她十几年如一日的温柔大度,倒是难得重温旧梦。


    一场风波,到头来不但让孙大娘子化为无形,甚至还让冷淡许久的夫妻关系更和睦了。


    李家平静下来,竟是却有人家,正在说起李家的事情。


    当先就是周家。


    “你这个蠢货!”周丽娘的阿娘一回来就听嬷嬷说了白日事情,她气得拍桌怒骂,“我一直跟你说,那李婉淑不是个省油的灯!你这个猪脑子,今儿是她和她娘**李婉玉出了丑,你巴巴去给人帮忙算是个什么事儿?”


    “我又没说错!本来就是李婉玉她混账!”周丽娘却不甘示弱,委屈地大吼,“她还冤枉我呢!阿娘你都不帮我说话!”


    “我帮你说个屁的话!你听听你自己说的是人话啊?什么叫人家阿娘死的早?这话换我听了也想打死你!”周丽娘的阿娘怒吼。


    “反正阿娘就是不喜欢我,嫌弃我蠢!”周丽娘一听,也是大怒,立刻哭喊一声,转身立刻跑走。


    “你——”周丽娘的阿娘气的重重跌坐在凳子上,气的一直揉心口,对着乳母哭喊:“妈妈,我这是做的什么孽啊,养出这么个蠢驴子来!”


    “姑娘还小,娘子你耐心些慢慢教吧。”乳母也只能苦笑着劝,低声劝慰,“娘子,如今之计还是得想办法,可别叫大姐儿和哥儿心里记恨,跟您离了心,老爷那边,也得赶紧先去说说……”


    周娘子神色一凛,恨恨地说:“你说的是。李家那个小贱种,拿我女儿当枪使就算了,还惹的我家宅不宁,你去,叫人把二姑娘关屋子里,不许随便出去!她如今年纪也不小,是该看亲事了,别叫她找机会又去李家!”


    乳母一愣,轻声迟疑地问:“那二姑娘与李家大郎的事情……”


    “别再说了!”周娘子皱眉,冷声说,“原先是想着丽娘自个儿喜欢,李家瞧着是兴旺之家,那李家大郎虽是庶出,到底会读书,家里小姑还是手帕交,丽娘嫁过去总归吃不了苦……如今妈妈你瞧瞧,哪一样对路了?”


    乳母立刻点头,赞同地说:“娘子顾虑的是,李家怕不是外甜内苦呢!”


    不只是周家,白日不少人都见了李家的风波,好几家都暂时歇了家中女儿与李家两个小郎君相看的心思。


    除了这些人家,有一处也在说起关怀素。


    “爷,今儿个您不在时,赵二郎一直在拉着太子殿下看李大姑娘。”夜里,白日跟着的侍卫禀告,“赵二郎还特地说李大姑娘善音律,太子若是想听,可以招她奏乐。”


    来福正给周乐天脱外裳,周乐天神色冷厉,说:“他怎敢如此!”


    他大怒之下,杀气逼人,只是下一刻,周乐天就捂住心口,跌坐在榻上。


    “爷,我的爷啊!您现在可不能这么发火,快、快拿救心丹来!”一旁的来福看周乐天如此发火,顿时吓得翻出救心丹塞到周乐天口里。


    浓浓的人参味儿溢满口腔,周乐天颤抖的手指才稳定下来。


    “他们都算计着,只想先弄个孩子出来,好承载他们的野心与谋划。”周乐天冷声说完,扶着胸口,苦笑说:“罢了,连舅舅都不管,我来生气又有何用?”


    “侯爷息怒,殿下并不感兴趣,还斥责了赵二郎扫兴,便歇了话头。”那侍卫看侯爷气得差点发病,生怕出事,连忙说。


    “这话你不早说?你诚心气我们爷啊!”来福气得大怒,恨不得上前踹这侍卫一脚。


    侍卫连忙磕头,连声说:“侯爷赎罪,是小人口拙!”


    “罢了,无事就好。”周乐天挥手,疲惫地思考了一会儿。


    他很想为信任自己的弟弟做些什么,可是……周乐天闭了闭眼睛,最后只能叹了口气,吩咐:“给太子殿下传个信,就说我今日身子尚可,他若是想出门,定要叫我。”


    这便是,昔日能领十万大军驰骋杀敌的他,如今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周乐天看着自己的右手,愣愣出神。


    侍卫领命离开,来福见到自家爷突然伸手想握住桌上的砚台。他用力一抬,砚台离开桌面,来福还没来得及喜悦,下一刻那砚台就落在桌上,铺开的纸上溅开了满纸墨渍。


    周乐天看着自己的手,愣愣地说:“来福……我这只手,曾能挥动八十斤**的。”


    如今却连一块厚实些的墨砚都拿不起来了。


    “爷……”来福心中大痛,眼泪瞬间落下,哽咽说,“爷,您别想了……您别想了……太医说了,您这身子,再不能思虑伤身了啊……”


    来福痛哭之中,这人心浮动的一夜,终于落下了最后的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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