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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诘问

作者:萧十一狼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关怀素不认识人,却也不着急,只学着姐姐的神态,微微有些瑟缩地低头,果然孙大娘子怕她出丑,立刻上前一步请安:“福宁郡主安康,见过郡主。”


    关怀素瞬间就明白了眼前这个姑娘的身份,也立刻跟着蹲身行礼问安。


    只是两人请安完毕,福宁郡主却一直不叫起。


    关怀素身强体健,一点也不怕,只一直稳稳地保持行礼的姿势,连衣角都不曾挪动半分。


    听着茶盏的声音,关怀素知道福宁郡主故意借着喝茶在给她下马威,只是她不明白,福宁郡主为什么会对姐姐有如此大的敌意。


    两人身份差距太大不说,关怀素知道姐姐的性格,能被丫鬟下人欺负的人,怎么敢得罪高高在上的福宁郡主?


    可是福宁郡主今儿如此表现,明明就是在拿捏姐姐,二人身份云泥之别,为何福宁郡主会对姐姐有敌意?


    难道就因为姐姐在她的宴会上跌在太子面前,让她觉得姐姐在自己的宴会上耍心机,于是记恨了?


    可是这不合理。


    先不说姐姐跌倒在太子面前是意外,就说哪怕是真的想攀附太子,那上一次已经当众让姐姐丢人,又在庄子上差点丢了性命,这惩罚已经非常严厉,郡主无论如何也该消气了。


    可看福宁郡主今日的样子,却似乎到今日还在记恨。


    这实在是太过离奇,关怀素不明白,不过她气度悠闲,行礼姿势一动不动,心中琢磨,面上却神色坦荡,早已经让在座的各位夫人都微微露出惊讶之色。


    要知道行礼虽简单,但是福宁郡主慢吞吞地拨茶盏再喝茶的功夫,已经足够让人觉得身体酸麻了,起码旁边一贯被人称赞礼仪好的孙大娘子都已经露出了微微的疲累之色。


    尤其是礼仪学得最敷衍的婉蓉,到这个时候,已经微微有些颤抖。


    “哎呀,怎么不起来?”福宁郡主见此,大约是发现了今儿继续下去,估计看不到关怀素出丑,倒是要看到李婉蓉出丑了,因此她喝完茶,放下茶盏之后,做出一幅惊愕之色,说,“怎么如此客气,不知道还以为本郡主在刁难你们。”


    这话孙大娘子和关怀素她们都不敢接,旁边倒是有知机的妇人笑了笑,说了几句俏皮话,让气氛稍微轻松了一些。


    本来一片和乐,但是福宁郡主却偏偏不肯放过关怀素,看着行礼完打算离开的关怀素突然又说:“李家姐姐,这次走路可小心点,太子哥哥一会儿也会来花园,你可别又不小心摔在太子哥哥的脚下。”


    这话说得皮笑肉不笑的,关怀素心中一凛,立刻知道绝不能忍下此事!


    今日宴会盛大,京师里有头脸的官眷都在这里,此时正是洗去姐姐攀龙附凤之心的最好时机!


    且对福宁郡主对姐姐如此赶尽杀绝,关怀素也怒气上涌。


    关怀素冷下脸,站直身子,猛地直视福宁郡主,高声问:“郡主此言何意?请恕婉玉之罪,婉玉没听明白郡主的意思。”


    福宁郡主一愣,她没想到一贯懦弱和自己说话都会发抖的李婉玉,居然敢如此大胆对她发问。


    福宁郡主内心升起恼怒之意,看着关怀素,冷笑一声说:“我说的是什么意思,李婉玉你不明白?也罢,我今日就说清楚,不管你是什么心思,我都劝你歇了,太子哥哥可不是你能肖想的!”


    “郡主为何会误认为我肖想太子?”关怀素听完,并不羞耻,在满座震惊之中挺直腰杆,只脸上微微诧异地问,“难道郡主认为,当日我在郡主家中跌倒,竟然是故意的?”


    福宁郡主不说话,只满脸怒意,一脸“难道不是如此?”的意思。


    关怀素点点头,说:“原来如此,那郡主可曾想过,您府中禁卫森严,从花园出来,应有无数看守下人,客人若是走错,定然也能被指明道路,好好带回内院……那么我当日若不是有郡主您身边的丫鬟带领,是如何走到外头夹道里去的呢?难道是我潜伏于途中,躲过兵丁巡逻、婆子丫鬟的眼线,而后从看门婆子眼皮子底下溜出院门,然后又那么厉害早早知道太子会突然造访,还埋伏于夹道处,只等着人来了就跌出去?”


    关怀素其实并不知道郡主府上是否如此,但是她曾与祖父一起拜访前朝致仕的豪族,知道高门大户大多守卫森严,与一般人家决然不同。


    关怀素一点也不为自己分辩,只从最根本去抓漏洞,果然让福宁郡主露出了迟疑之色。


    “既是如此,你当日为何不说?”福宁郡主听她说的头头是道,也想起来自己的内院之中,确实不可能让一个客人随意出入,如今想起来,这件事情确实从头到尾都透着荒谬,但是她到底不能介怀,因此追问关怀素。


    关怀素万万没想到,福宁郡主居然能趁着这个机会,给她递这么大一个梯子——她正想趁着出门交际的机会,把姐姐这些年的遭遇宣扬一番!


    “往日我在家中,祖母一再教导要与人为善,但凡身边仆婢做错事情,哪怕是偷走我的衣裙首饰,祖母也一再叮嘱不可责罚,要想着下人生活不易,主子定要仁善体贴、以德报怨才是……因此当日我担心郡主责备带路丫鬟,又忧心我斤斤计较,反倒显得我不宽和。”关怀素说这段话的时候语速极快,她不用看就知道,身边的孙大娘子脸色一定很精彩。


    毕竟她虽然只说了祖母,但是明眼人谁听不出来此事荒诞至极,且家中其他长辈绝对脱不了干系!首当其冲就是孙大娘子这个继室!


    此事干系后宅阴私,全场的贵妇人果然都露出了好奇且兴奋的神色。


    李家老夫人年事已高,且不在此地,众人便只震惊地问孙大娘子:“还有这样的事情,孙娘子你知道吗?”


    孙大娘子脸上都要成猪肝色了!有些事情,做得却说不得,这事儿可是家丑!


    她带着这个继女也出来交际很多次了,知道这继女口笨舌拙,受委屈了也说不清楚,更被养得柔顺太过,脑子有些不清楚,有时候心软的过分。


    她方才还怕继女被郡主咬**是有攀龙附凤之心,要知道这样的话,关怀素算德行有亏,她的婉淑以后相看人家都要被连累,关怀素能解释清楚,孙大娘子倒是乐见其成。


    可是解释到一半,竟然抛出这样的内宅阴私,还牵连到她,偏众目睽睽之下,她还不好制止关怀素,免得众人觉得她心虚!


    孙大娘子往日虽不健谈,但也是说话清爽的人,如今却只能赔笑着干巴巴说一句:“我们家老夫人常年吃斋,在家也恪守居士德行,确实性子十分温和。”


    这话说的,本朝佛道虽然不如前朝兴盛,但是各家夫人却大多也会经常为家人祈福,因此信徒不少,孙大娘子这么说,虽然此事还是让人震惊,却到底面子上说得过去了。


    关怀素也是心中微微有些佩服,孙大娘子机变过人,她这些年所见之中,都能算排得上号的机灵。


    “婉玉自小由老夫人养在跟前,许多事情,我确实不好插手。”孙大娘子说完,赔笑了一下,带着点不自然的委屈小声说。


    众人顿时就露出明悟之色。


    确实,孙大娘子是继室,众人不需要想就知道,继室在这样的情况下,与前头嫡女确实容易相处尴尬,尤其是还不在她膝下教养。


    也有人与孙大娘子共情,当场就有一个丰腴些的夫人不赞成地看着关怀素,冷笑一声,说:“婉玉姑娘,你这话说的,先头你体贴了那小婢女,怎么现在又不体谅了?”


    关怀素怡然不惧,只冷静回答:“因为我回家之后,并无人听我解释,送我去八仙庄,幸而得天庇佑,我的外祖父关怀远曾在庄子收下不记名弟子,弟子又留有后人,感念祖父之德,对我多番照顾,又协助我处置庄子上欺上瞒下、盘剥乡里的刁奴,多方教导,方令婉玉明白了一件事情,原来圣人所说以德报怨之后,尚有几句,全文乃是‘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如此方为圣人教化。婉玉不才,愿效古之圣贤。”


    此话一出,满堂皆静。


    众位夫人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门外在这个时候,却传来一个女子洒脱的声音,笑着说:“说得好!不愧是工德先生之后!”


    众人回头一看,却看到门外头站着一个鹅蛋脸的年长妇人,穿着件水红色的夹袄儿、浓紫色团花裙,头上簪花戴翠,打扮得艳丽动人。


    关怀素并不认识这个妇人,却知道她定然是与祖父、母亲都极其熟悉,因为工德是祖父的字,只有当初与祖父极其交好的人家,才会知道祖父这个小字。


    可问题是,关怀素并不认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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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是姐姐熟悉的长辈?


    关怀素心中忍不住有些忐忑,她只能假作慌乱叠掌行礼,含混着说:“夫人安康。”


    那夫人却像是十分震惊一般,几步上前,一把握住关怀素的手,眼里瞬间冒出了雾气,她一开口就带了哽咽,轻声说:“你这孩子、哎呀,你这孩子……”


    关怀素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她却隐约地感觉到了,这位夫人似乎对姐姐极为关心,又似乎对自己的行为极其感动,神态十分动容。


    关怀素正心里没底呢,这妇人却主动开口了,她握着关怀素的手,眼泪一串下来,连声说:“你这孩子,我听了京师府衙的宣判,才知道你在庄子上半年无人问津,你娘给你留的皇庄给一个外头人管着就算了,我听说那大管事竟三日才给你院子一缸水,且还盘剥乡邻,每年租子收六成,以至引发了民乱!我可怜的婉玉,你这些年,太苦了啊!”


    虽然暂时不知道这夫人是谁,但是这夫人战斗力极其强悍,上前直接叭叭一顿话,说的方才被孙大娘子给圆回来的气氛又顿时一紧。


    众人这才知道李家大姑娘在庄子上竟过的这样的日子,一个个大惊失色,哪怕是方才与孙大娘子颇有些共情的丰腴夫人也露出了惊骇之色,脱口而出:“怎会如此!”


    孙大娘子这回脸色不是发红了,而是有些发白。


    偏她还不能反驳,因为这些事情都是记在衙门的案薄里的,无法掩饰,孙大娘子只能勉力说了一句:“实在是我们羞愧,本看着她哭着回家,怕她在家里憋闷,只想让她在庄子上散散心,却没想到庄子上的奴才竟是如此,委屈婉玉了……”


    “确实委屈!”孙大娘子赔笑说完,本是人家家里的事儿,为了礼仪,大家也只会感慨一声就散了,可面前这个妇人却完全不按照常理来,反而直接接了孙大娘子的话,冷笑着说了一句,“可怜的孩子,明明是工德先生的后人,当年她阿娘何等飒爽一个女子,在宫苑里与大长公主一起读书都不逊色的人,生下的孩子本就是天生的灵秀苗子,偏生被教养成受气包一样,连丫鬟仆人都要敬着,竟差点害得自己成了满京师的笑话!放眼全京师,谁家女儿被教养如此?关系性命的清白大事竟都不敢替自己分辨,差点就成了他人龃龉伎俩的踏脚石……也该是工德先生与素素泉下有知,才叫这孩子在庄子上遇到了祖父的弟子,到底是天生的血脉,这半年正当教养,竟比往日十五年都清白,效仿古之圣贤,好!说得极好!”


    这话一顿抢白,连损带贬,只差指着鼻子骂李家人故意打压嫡妻留下的孤女,心思歹毒。


    孙大娘子又羞又怒,她倒是想抢白一番,但是还没说话,关怀素却知道见好就收,生怕这位长辈说得太过,到时候反被人攻讦,于是立刻眼泪一串串下来,哽咽地说:“婉玉当日也试图说过,但是无人相信,若是当日能得夫人一句话,婉玉、婉玉……”


    说到这里,泪如雨下,竟是泣不成声。


    众人看她这么一个半大姑娘,哭成这样,又想到她出生丧母,身世可怜,在场大多是浸淫后宅多年的人,哪里猜不出里面的弯弯绕绕?


    于是立刻就有看着和气的夫人出来打圆场,连声说:“如今说清楚了也好,想来郡主也不会怪罪于你了。”


    郡主正看得津津有味呢,猛不丁被提到,虽还是对关怀素有所怀疑,但大致上已经释怀,只颔首说:“若是如此,那确实是一桩误会,我自不会介怀。”


    “郡主高义!”关怀素还没动,旁边那妇人就拉着关怀素行礼,连声恭维。


    这一番风波,到此终于消弭于无形。


    而孙大娘子还想解释,到底是失去了先机,此刻再旧事重提,不免显得她心虚,于是她也只能含恨咽下话头,笑着恭维郡主,然后恭送郡主出去。


    关怀素心中这才了悟,却原来郡主是专门跑来夫人们这里发难的——在闺秀面前说这些,定然没有在这些官眷面前说有用,毕竟以从五品官之女的身份,日后她的婆婆差不多也就在这些夫人里面,因此只有在这边发难,若是让她哭着跑走,日后就绝了她嫁给门当户对之人的亲事了。


    不得不说,郡主打算很好。


    只是若不是用来对付姐姐的话,关怀素可能会更欣赏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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