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逸之刚将应对墨家总堂的几条指令吩咐下去,前厅外的回廊便传来一阵不同于护卫的沉稳脚步声。
来人并未通传,而是直接出现在了厅门口,显然在王府内地位特殊。
那是一个身着青灰色长衫的中年文士,面容清癯,三缕长须打理得一丝不苟,眼神平静无波,正是王逸之父亲、王家家主身边最得用的心腹幕僚,周泽涛。
周先生目光在厅内一扫,掠过江翠花,最后落在王逸之身上,微微躬身一礼,姿态恭敬,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平稳:“逸之公子。”
王逸之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周先生?您怎么来了?可是父亲有何吩咐?”
他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父亲身边的这位周先生,素来只在传达最重要、或最棘手的命令时才会亲自出面。
周先生直起身,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厅内每个人耳中:“家主有令:请公子即刻将客卿江翠花,交由墨家仙师。”
一句话,如同冰水泼入滚油,瞬间炸裂开来!
王逸之脸上的血色褪去少许,眼神骤然锐利:“周先生,此话何意?父亲可知其中缘由?墨家无凭无据……”
周先生抬手,轻轻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依旧平淡无波,却带着家主威严的沉重压力:“家主已知晓全部情由。玄蛭道灭门,牵扯甚大,墨家内堂亲自过问,已非寻常纠纷。如今既有‘人证’指认江姑娘,为免王家彻底卷入漩涡,引发墨家与王家更大纷争,交出江姑娘,暂息墨家之怒,是眼下最明智的选择。”
他目光转向江翠花,带着一种审视物品般的冷漠:“江姑娘既为王家客卿,当知为主家分忧之理。配合墨家调查,若果真清白,王家自不会亏待于你。”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实则冷酷无比——是要牺牲江翠花一人,来换取王家的暂时平稳,避免与墨家正面冲突!
王逸之猛地攥紧了拳,指节发白。
他万万没想到,压力首先不是来自外面的墨家,而是来自自己家族内部!父亲此举,无异于背后捅刀!
“父亲他……”王逸之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这是要向我示弱?向墨家示弱?还是向我那几位‘好弟弟’示弱?!”
周先生面色不变,只淡淡道:“公子,家主的考量,是为了整个王家。请您,遵令。”
最后两个字,重若千钧,压得王逸之几乎喘不过气。他若抗命,便是公然违逆家主!
厅内空气死寂。
一直沉默的江翠花,缓缓抬起了头,目光从王逸之紧绷的侧脸,移到那位周先生毫无情绪的脸上。
她心底那刚刚压下的杀意,如同被风吹动的死灰,骤然复燃,腾起冰冷刺骨的火焰。
王逸之胸口剧烈起伏一下,猛地站起身,衣袍带倒了手边的茶盏也浑然不顾。他脸上血色上涌,是惊怒,更是难以置信的屈辱。
“父亲他怎能如此!”他声音压抑着低吼,转身便要向厅外冲去,“我这就去主宅问个明白!”
“公子。”
一声平静的呼唤止住了他的脚步。
不是周先生,而是江翠花。
她不知何时也已站起,一只手轻轻搭在了王逸之的手臂上。
那力道并不重,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沉稳,瞬间冰封了王逸之沸腾的怒火。
王逸之回头,对上江翠花的眼睛。
那双眼依旧清冷,深处却仿佛有幽潭旋涡,将所有激烈的情绪都吸敛了进去,只余下一片令人心悸的冷静。
江翠花对他几不可察地微微摇了摇头。
此刻去主宅质问,除了将父子矛盾摆上台面,激化事端,没有任何益处。家主令已下,便不会再收回。
她转而看向那位如同石雕般立在原地、静待结果的周先生,唇角甚至牵起一丝极淡的、近乎虚无的弧度。
“周先生。”她开口,声音平稳得出奇,没有一丝惊慌或怨愤,“请回禀家主,江翠花明白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面色骤变的王逸之,继续清晰地说道:“墨家既然要问话,我去便是。清者自清,我相信墨家仙师明察秋毫,定会还我一个公道。不必劳烦公子为难,更不必因此伤了王家与墨家的和气。”
这番话,说得体大方,甚至带着几分识大体的恭顺,将王家家主那点冷酷的算计粉饰得冠冕堂皇。
周先生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闪过一丝极细微的讶异,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轻易就范。
他深深看了江翠花一眼,再次躬身:“江姑娘深明大义,老夫必定如实回禀家主。”
王逸之急道:“江翠花!你可知去了墨家内堂……”
“公子,”江翠花打断他,搭在他臂上的手微微用力,指尖冰凉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带着一种无声的警告和决绝,“我自有分寸。”
她收回手,不再看王逸之,对着周先生淡淡道:“请先生稍候,容我回房取件披风,便随先生出去,面见仙师。”
说完,她竟真的转身,步履平稳地向着偏厅内侧的客房走去,背影单薄却笔直,仿佛不是去龙潭虎穴,只是出门散个步一般从容。
王逸之僵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又看向面无表情的周先生,胸腔里堵着无数话语和愤怒,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忽然意识到,江翠花的顺从之下,隐藏着比他想象的更深、更冷的东西。
而她选择主动踏入墨家的地盘,恐怕……绝非只是为了证明什么“清白”。
一个极其冰冷、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骤然钻入王逸之的脑海,让他瞬间通体生寒。
弃车保帅。
父亲……并非糊涂,也并非单纯向墨家示弱。
正是因为江翠花很可能是“干净”的,交出去,经得起查,最终或许能洗脱嫌疑,至少不会牵连更深。
而真正怕被墨家顺藤摸瓜查出来的……是王家自己!是玄蛭道背后真正的主人!是那个指使玄蛭道行事、或许与那“重宝”牵扯甚深、甚至可能知道灭门真相的……王家人!
父亲此举,根本不是保护家族,而是在保护家族里的某个人,或者某一股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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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用交出江翠花来切断墨家可能追查的线索,快刀斩乱麻,将所有的污秽和秘密都掩埋在“墨家已查验清白”这个结果之下!
是了……玄蛭道那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凭什么能在城南立足?凭什么能拥有所谓的“重宝”?背后若没有王家的影子,谁信?!
王逸之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手指冰凉微颤。
他甚至不敢去想,父亲要保的那个“帅”,究竟是他的哪个兄弟,还是……更深、更不可言说的存在?
眼看江翠花就要拿着披风回来,一旦她跟着周先生走出这个门,踏入墨家内堂,无论结果如何,她都成了王家丢出去平息事端的牺牲品,再想挽回,难如登天!
王逸之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再次投向周先生时,里面的愤怒和冲动已然褪去,只剩下一种沉沉的的清醒。
他不能让她就这样被带走。
至少,不能以这种被当作弃子的方式。
就在江翠花拿着一件素色披风从内间转出,周先生微微侧身准备引路的那一刻,王逸之忽然开口了。
“周先生,且慢。”
周先生回身,略带疑惑地看向王逸之。
王逸之没有看他,目光落在江翠花手中的披风上,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父亲要息事宁人,将翠花交出去平息墨家之怒,我明白了。”
他话锋一转,终于抬眼看向周先生,眼底深处却是一片不容动摇的坚决:“但翠花是我王逸之亲自请回府的客卿。如今她蒙此不白之冤,我若置身事外,岂非令手下人心寒?日后还有谁肯为我王家尽心效力?”
他向前一步,与周先生平静对视,声音清晰而坚定:“既然墨家要查,要问话,可以。”
“我与她同去。”王逸之一字一顿,掷地有声,“什么时候墨家内堂查清楚了,证明了她的清白,我什么时候再接她回来。在此期间,我便留在执法总堂之外等候。也好叫天下人都看看,我琅琊王氏,并非无情无义、苛待门下之人之家!”
这话一出,周先生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明显的裂纹,瞳孔微缩,流露出真正的惊愕。
王逸之此举,看似顺从,实则是以退为进,将了家主一军!
他亲自陪同前往,姿态做足,保全了王家的颜面,也护住了江翠花,让她不至于孤立无援地陷入墨家内堂。
更重要的是,他将自己变成了“人质”,逼得王家不得不更加尽力周旋,尽快解决此事——否则,王家嫡系公子一直被“扣”在执法堂外,成何体统?
江翠花握着披风的手微微一紧,看向王逸之的背影,眸中掠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
周先生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在王逸之那双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凛然决绝的目光注视下,竟一时语塞。
王逸之不再给他劝阻的机会,转身对江翠花微微颔首,语气缓和却不容拒绝:“走吧,江翠花。我陪你走这一趟。”
说完,他率先向厅外走去,步履沉稳,竟透出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绝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