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听师弟说起她纵火烧了赌坊，李善水只觉得分外荒唐，再之余就是十足的震惊，他先前接触闻沉玉，只觉得她是个多了勇莽的燕京贵女，今日才知她有如此反骨。
小师弟对她崇拜非常，一个劲的夸她智勇双全，李善水只关了门把他赶出去。
这夜，他在灯前久未能眠。
他确实因为闻沉玉的话，对自己的坚持有了质疑，并且对她看似荒唐的行径有了新的思量。
天光初亮，他的心终于安静下来，也跟着已经动摇的心做出了选择。
李善水把昨夜的事告知师傅，玄真闻言大笑几声，对闻沉玉多了几分新认知：‘‘我原以为她是个和你一样老实的，不想她比你可要聪明许多。’’
李善水没有否认，只是说：‘‘弟子要去一趟榆临，她帮我们解决了麻烦，我也想试着帮她些。’’
玄真点点头：‘‘你去吧，泽灵我会把他带在身边照看，康平堂里有你其他师弟你也不用记挂。’’他苍老的脸上难得露出一次正经的神色：‘‘这些年，你一直是观里最刻苦最出色的弟子，你管的事有时比你师傅还多，空有一身本领却困在这崇山里当管事婆，照看顽皮的师弟，给泽灵收拾烂摊子。’’
玄真长叹一口气，接着说：‘‘善水，为师一直都希望你有一天能脱离周围的束缚，去做自己的事，去闯自己的江湖。’’
李善水当时没有应答，他的目光突然落的很远，从眼前他生活多年的崇山一路而下，停在了山脚下那奔涌向前的溪水上。
泥鳅的惊叫声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快看！真正的豪船。''
几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在雾蒙蒙的江面上看到了一艘缓缓驶来的庞大身影。
李善水率先发现了不对劲，妖息随着那庞然大物的靠近越来越浓郁。
他站起声，沉声道：“绕到一边去，那是只妖。”
老船夫只是个凡人，自然不会相信这种话，只乐呵呵的继续滑着船桨，闻沉玉一把上前夺过船桨，用力推着右侧的水，水面却纹丝不动，像结了冰。
紧接着就是一声巨大的扑水声，他们脚下的船立马翻了下去，老船夫通水性，一手环住泥鳅的脖子，将他浸入水的口鼻救了上来。
闻沉玉幼时落过一次水，那之后父亲带她和哥哥回江南老家，苦练泅水。她单手抓住侧翻的船，见回雁在一边扑腾呛水，立马游过去把她托出水面。
那庞然大物迅速靠近，大家得已看见它的真容，是一只体型硕大的鱼妖，脸上坠了两颗可怖的獠牙。
“你们往远处躲。”
李善水利落的拔下背部的剑，提着剑就往鱼妖的脸上冲去。
老船夫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往前冲的身影，被闻沉玉叫着往一旁游：“老伯快走，马上涨水了。”
老船夫这才拖着叫嚷的泥鳅往一边游，水面不停的晃动，他们简直是寸步难行。
闻沉玉想起李善水提起的只能在关键时刻用的传送符，让回雁自己仰倒在水面上，抓住她的一只手，她好腾出手去画符。
回雁刚仰下，江水便不停翻涌，把她往一旁冲，闻沉玉眼疾手快的抓住她的衣袖，用力到手臂的青筋暴起，总算留住了她。
而老船夫却没能抓住泥鳅，双手抓住在侧翻在江面的船，无能为力的看着泥鳅被卷走，焦急的大喊：“泥鳅！”
闻沉玉一手拽着不停呛水的回雁，一手艰难的从水里摸索着符纸，捏着湿透的符纸念咒却毫无动静。
她双手抓住回雁，把她的身体往水上拽：“回雁，你去抓着船。”
老船夫伸出一只手，把回雁拉了过来，回雁大口喘着气，在江面上寻找哥哥的身影。
闻沉玉朝着泥鳅挣扎出水面的双手游去，在他马上要沉下水之际，牢牢握住了他的手，把他带着往船的方向游。
李善水的剑锋刺在鱼妖光滑的皮肤上，很快就落下来，对它难以造成伤害，鱼妖扑腾着身体制造出更大的浪，李善长一剑刺向它的眼睛，趁着他哀嚎之际，徒手拔去了他的一颗獠牙。
鱼妖痛不欲生，身体猛烈挣扎，被李善长死死制服住，一剑斩灭了它的元神。
随着鱼妖庞大身体的消逝，江面恢复平静。李善水收了剑，与闻沉玉合力把侧翻的船扶正过来。
倒在船上的老船夫惊魂未定，他看着刚才一个人在空中弄剑的李善长，倍感惊恐。
李善水心里默念咒法，再次看向船夫，船夫立刻晕了过去。
泥鳅呛了好几口水，现在也没缓过来，回雁给他拍背顺着气。
闻沉玉松了口气，低头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在刚才扶船时被划破了一个大口子。
她把手朝李大夫递过去，大夫心领神会，给她上好药，又从自己的布衫上扯了块布递给她。
闻沉玉摇头：“难看。”
李善水无语，直接无视她的嫌弃，给她抹好药的手缠上布条。
“你说我们怎么这么倒霉，还没到榆临，就碰到只大牙鱼，差点给我溺水里了。”
泥鳅缓过来些，吐槽道。
回雁继续替他拍着背，拿自己的湿衣袖给他擦去脸上的水渍，却被泥鳅躲了过去：“越擦越湿，凉死我了。”
闻沉玉看向李善水：“我觉得那只大妖可能已经注意到了我们，大冶林的石妖和今天的鱼妖可能都是它派来阻止我们的喽啰。”
李善水也是这么认为的，他拧了拧沾水的衣摆：“你们到了榆临，就在岸口等我，我一个人去大冶林探查情况，大妖很有可能已经不在那里。”
闻沉玉刚想拒绝，想起自己在水里施展不出的咒术，又把话咽了下去。
如果她术法高强，和善水一起去就是助力，可眼下她连自保都难以做到，和他同去只是累赘。
闻沉玉应了下来。
老船夫醒来时，船已经靠了岸，他躺在火堆旁，一边是泥鳅烤的滂臭的袜子。
老船夫嫌恶的坐起了身：“你小子还不赶快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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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臭布拿走！”
泥鳅在一旁撇了撇嘴：“这不是臭布，是小爷的袜子。再说要不是你船术不精，害我们掉进水里，我们至于在这里烤衣服吗？”
老船夫头痛的很，竟然一点想不起在水上的经历，听泥鳅这么说只能愧疚说：“我老了不中用了，连累各位了。”
闻沉玉一把推开泥鳅的肩：“大伯，别听他混说，和你无关，是遇到大浪我们才翻船的。”
老船夫也分不清谁真谁假，从回雁手里接过果子，头疼的啃了起来。
“大夫不会是在林子里，被上次那只大石头砸昏了头吧？”泥鳅右眼皮跳的厉害，惊叫出声。
本就隐有担忧的闻沉玉听了这话，只觉得更加心焦，狠狠瞪了泥鳅一眼。
回雁伸手拍在哥哥的嘴巴上：“快点！”
泥鳅配合的“呸”了三声。
月上枝头，月虫妖也飞了出去，老船夫和泥鳅靠在一起睡着了，时不时发出鼾声。
“闻姐姐，你不要着急，李大哥那么厉害，他肯定不会有事的。”回雁贴心的走到她身边，安抚的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闻沉玉的伸手握住回雁落在她肩膀上的手，回道：“我没事，睡吧。”
闻沉玉勉强挤出一个笑，心里忍不住的担忧，善水是日落前去的大冶林，现在已经深夜他还没回来，她怎能睡的着。
回雁靠在她肩膀上睡了过去，闻沉玉小心翼翼的把她的头放在身后的石头上，自己脱身站了起来。
她不能贸然去找他，也不能继续坐以待毙，闻沉玉蹲下身，把身上的符纸靠近火堆又烤了又烤，想起之前小道士教她的，传音给大师兄的笔画，努力回想着画了几次，都未能成功。
她彻底丧气的垂下了头，上方却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你第的三笔应该画在右边。”
闻沉玉猛的抬头，果然是李善水。
微弱的火光勉强照清他的脸，柔和了他平日端庄的眉眼，他微扬的唇角隐在夜里，被飞来的月虫妖照亮，才得以清晰落入闻沉玉的眼中。
“你终于回来了！”
闻沉玉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她舒展着眉眼站起身，环绕着李善水打量。
李善水疑惑的回头去追她的目光。
闻沉玉只绕了一圈回来，伸手抓了一只月虫妖，照着继续打量。
李善水见她弯着腰，手里捧着一点月光，在他胸前细细打量，红了耳根，往后退了几步。
“我没事。”他的语调有些不自然，执着检查的闻沉玉没有注意到，自顾自的继续打量着。
李善水直接伸出手指，弹走她手里的月虫妖，叹口气：“好了。”
闻沉玉这才作罢，回头看了眼睡的正熟的三人，怕打扰他们睡觉，拉着李善水的衣袖往一边走。
李善水任由她拉着衣袖，目光扫视过四周，最终落在她伸过来的手上，那手上还缠着他衣裳扯下来的粗布，现在借着半缕月光细看，确实和她说的一样，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