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三口被衙役押走后,整个村子都沸腾了。
毕竟村子里上百年也没来过什么侯府千金,看热闹的村民们几乎把姜桃家里里外外围的水泄不通。
最后还是气场强大的韩管家出面震慑了村民,才让大伙不得不散去。
“表小姐,今晚就先稍作休息,明日一早韩某就带小姐去镇上与夫人团聚。”
“我能不能……”赵沅说话的双唇还在止不住颤抖,姜桃过去将人拉到床边坐下。
“沅姐姐,今晚就和我一起睡吧?”
“好好。”赵沅连连点头,短短时间内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到现在还恍如梦中,唯一信任的依然只有姜桃一个,她有太多话想要对她一个人倾诉了。
韩管家没有多说什么,默默退出了房间,将空间留给两个小姑娘。
他虽然对这个姓姜的一家没什么了解,可从姜桃这丫头这样护着赵沅的举动来看,也是个实心肠的好孩子。
他趁着空隙和周围村民打听了一下,也证实了赵家搬来姜家隔壁的这几个月,都是姜桃在照顾赵沅。
赵沅见到屋子里终于只剩下她和姜桃后,一直忐忑不安的心也终于缓和不少。
她拉着姜桃:“小桃,你说要是明天见到那位韩夫人,发现我根本不是她们要找的什么盛家嫡女怎么办?”
“不会啦~”姜桃安慰她,“你看那位韩大叔不是把前因后果都调查出来了,赵婶也承认了当年她就是收了钱才抱走你的,五百两唉!你想想,不是豪门显贵谁出得起那么多钱?”
当然,更重要的是赵沅头顶那依旧鲜红的身份词条。
可比什么证据都可信多了!
“可……可盛家是侯府,韩家也是世代清贵,我连字都识不得几个,那些什么世家闺秀的规矩更不懂,到时候她们肯定嘲笑我是个野丫头、乡巴佬——”
一想到将来不论是去睢阳的韩家还是京城的盛家,她可能要面临的窘迫境遇,胆小自卑的赵沅就浑身发抖。
如果可以,她更想一辈子就和姜桃这个好姐妹待在这小村庄里,每天做做绣活,聊聊话本子。
姜桃麻利地从枕头边又翻出白天没讲完的那本《双鸾记》,翻开某一页:“你看这段!书里的真千金刚回到家的时候也是被人嘲笑举止粗鲁,不通文墨,可后来还不是靠着自己闯出了一片天!再说了,这本来也不是你的错,是那些贪图富贵的恶人的错。骨肉至亲,家里肯定有不介意这些真心疼惜你的长辈。我觉得你大舅母那位韩夫人就一定会给你撑腰!”
“是这样吗?”赵沅心里没底,可却莫名对姜桃的话深信不疑。
早上她还在胡说八道自己是什么豪门遗落的真千金,下午就真的来了,她现在看姜桃这个小丫头,仿佛身上会发光。
两个人又絮絮叨叨说了点有的没的。
赵沅本以为经历了这样惊心动魄的一天,晚上定是要辗转难眠,可听姜桃那丫头聒噪的声音在耳边反复念叨,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乡。
这一夜,她做了一个与众不同的梦。
梦里,她穿着华贵的锦缎衣衫,站在宽阔奢华的京城侯府内却显得格格不入。
周围众人向她投来的目光像是一把把利刃,刺得她遍体鳞伤。
“野丫头就是野丫头,连杯茶水都端不稳。”锦衣玉带的侯夫人面露鄙夷,“这可是江南进贡的上等瓷盏,去年贵妃娘娘特地赏赐的,都被你给糟蹋了。”
“可不是呢~”跟着附和的是侯府的大姑母,盛侯爷的亲姐姐,她用一方锦帕掩这个口鼻,像是见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这地毯也是波斯的贡品,我家老爷好不容易得了两块,想着送来侯府孝敬母亲,你看看这……”她摇着头,指着地上的茶水污渍,“也不知道能不能清洗干净。”
赵沅站在厅堂正中手足无措,她本想直接跪下亲自去收拾破碎的瓷片并擦拭污渍,可面前高座上的祖母却露出不赞同的目光。
好像是在这怪她怎么入了侯府这么久,还是没有半点世家贵女的做派。
还有假千金盛明珠在旁茶言茶语地劝着:“母亲,姑母别生气,妹妹也是一时不小心,以后注意就是了。”
………………
场景变换。这次是在皇宫的御花园。
贵妃娘娘筹办的赏花宴。
一众闺秀都在院子里赏花闲谈,而屋内,贵妃正拉着永宁侯夫人与假千金盛明珠说着三皇子的婚事。
富丽堂皇的宫殿内香烟缭绕,贵妃喝了一口清茶:“陛下的意思是有意在这个月为辰儿选妃。如今沈家已经出了两位正宫娘娘,功勋太盛,若再让辰儿娶一位世家千金,则对朝堂政局无益,永宁侯府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侯夫人暗喜:“那臣妇要谢陛下和娘娘的抬爱了。”
“可你也别高兴的太早。”话锋一转,贵妃的神色冷厉,“京城这两个月对你们侯府的事也有不少风言风语,明珠的身世多少受人诟病,嫡庶有别,更别说是一个身世不明的侯府小姐,若为了以正视听,陛下最后大概会选那乡下丫头也说不定。”
“这如何使得!”侯夫人激动地直接站了起来,“明珠与三皇子殿下也是青梅竹马的情义,况且外人不知道,娘娘您最清楚的,明珠她就是侯爷亲生的——”
“娘娘……”侯夫人话未说完,外面便有宫女急报,“皇上在太后宫中请您过去。”
………………
场景又一次变化。
这次居然是在一个庄严却压抑地庭院。
屋内红烛高照,本该是洞房花烛夜的良辰美景,可床榻上的赵沅却遍体鳞伤。
一个浑身酒气的青年狞笑着捏住她嘴角渗血的下巴,满是轻蔑,“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罢了,还给我这装什么贞洁烈女?你以为小爷乐意娶你?就凭你盛家拿什么配得上我谢家!”
他狠甩了赵沅一巴掌,摔门而去。
时光飞逝。
一转眼赵沅已经搬去了一处偏冷破旧的小院,穿着粗布衣裳的仆妇送来一碗馊饭。
赵沅闻着想吐,可那妇人却冷笑,“四少爷昨日又抬了个新姨娘进府,如今侯府都不管你了,你就是饿死在这也没人管你!”
………………
“沅姐姐!阿沅姐姐?”
赵沅忽然惊醒,一身冷汗,睁眼便看到姜桃紧紧攥着她的胳膊,急切道:“沅姐姐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赵沅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她起身大口大口灌了两杯凉水,才勉强平复了心绪,“我……我好像梦到了我去京城之后的事……”
她断断续续的说了自己梦里的场景,听得姜桃目瞪口呆。
她猛地一拍脑袋,又将那本睡前没翻完的话本拿出来:“这……这和书里的剧情一样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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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话本翻到后面几页,指着一段剧情给赵沅看:“你看,假千金要做皇子妃,所以偷偷在真千金茶水里下药,诬陷他和孙家少爷有一腿,然后逼着她嫁去孙家。结果这个姓孙的是个禽兽!!”
姜桃越说越觉得这话本不简单。
这个世界的穿越人士不会不止她一个吧?
姜桃对这话本的作者更好奇了。
赵沅也被这话本的剧情给惊到了,可没等她两再仔细研究,姜母突然推了门进来。
“你两还睡呢?快收拾收拾起床,韩夫人来了!”
“什么?”两个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睢阳的韩家大夫人,她不放心阿沅,连夜赶过来了,说是要亲自接人。”姜母这般说的时候,也不禁流露出对韩大夫人的敬佩。
“那……我……”赵沅一时又慌了。
“什么这……那的……”姜桃是个急性子,已经拉着赵沅起来做到梳妆台前,拿出自己的首饰盒,然后去柜子里又取了一件自己的新衣服,“我和你说,输人不输阵,就算是乡野长大的,你也得给我拿出未来侯府千金的气派!”
“嗯。”想到梦境中自己的种种遭遇,赵沅觉得姜桃说都对,也跟着梳妆起来。
姜桃和赵沅梳妆完出去的时候,韩夫人坐在正屋和韩管家说着什么。
连夜赶路,她的面容难掩憔悴,衣裙上也沾了泥污。
可见到赵沅的第一眼,眼眶中的泪水就忍不住落下,她一把攥住了赵沅的双手,而后将人紧紧抱住,“我的沅姐儿……可苦了你了。”
“舅……舅母?”赵沅生涩地喊道,嗓音中也尽是呜咽。
“唉,好孩子……”韩夫人搂着她,不住地抹泪,“你大舅如今公务繁忙,要不然他本应陪我来这一趟的。”她想了想,似乎是怕对方多想,又补充道,“盛家那边我已经派人送了书信,只是时间紧,怕是还未来得及做什么准备,你可别怪你的父亲。”
“舅母,我知道的。”赵沅乖巧点头。
“走吧,马车还等着呢。”说着她就要把赵沅往外带。
可赵沅却迟疑了,她的目光紧紧盯着姜桃的方向,却又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夫人,这姜姑娘是表小姐的朋友。”韩管家不愧是八面玲珑之人,一下子就意会了赵沅的心思,“表小姐一个人上京城身边没有人,也难免孤单,要不……”
韩夫人也立刻懂了韩管家的意思,今早刚到这的时候就已经听闻韩管家说了姜桃对赵沅多加照拂的事。
她转头看着姜母:“我家沅姐儿与你姑娘投缘,若你信得过我,可否让她与我这侄女同去京城,我答应你也会像待沅姐儿那样待她。”
姜母向来溺爱这个女儿,从小也觉得她似乎和一般农家的女孩不同,早晚都得到更大的地方去见见世面。
如今有这样的机会,自然没有不应的。
她忙从柜子里层拿出存了多年的碎银和一个简单的包袱递到姜桃手里,“以后万事要三思而后行,可不能像在家里这般任性妄为。”
“娘~~”姜桃虽然早就预料到这样的发展,但这一刻还是对这位共同生活十四年的母亲有太多不舍,她抱着姜母,将脸颊在她衣襟处蹭了蹭,又把包袱里最大的一块银子塞了回去,“以后女儿会时常给你写信的,若能在京城立足,一定会买个大宅子接您和父亲哥哥一起享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