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景。
齐国王室后裔,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玉树临风,丰神俊朗的……
未婚夫。
按照书里的设定,两人的婚约是在璇玑很小的时候,女帝同齐王一丹皎定下的,属于政治联盟。
丹皎是宸桓王的女儿,宸哀帝的胞妹,公子景是她的儿子,所以,从血缘上来算,公子景是她的表亲。
此刻这清风皎月般的美少年眉心微蹙,一脸担忧地凝视着她,语声关切:
“你好些了吗?听宫人说,你白天从殿顶上摔了下来。”
听见他的问题,璇玑收回逸散的思绪,摆摆手,大大咧咧地道:
“嗨,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三更半夜跑过来,吓我一跳。”
他叹气:“还不是怕你又惹陛下生气。你在禁足之中,陛下下令不准任何人来探望你,我只能出此下策了——还好你没关窗户。”
说完,少年站起身,走到矮案前打开精致的深红色漆盒,温声道:
“给你熬了桃浆甜羹,快尝尝吧。”
“就知道阿景最贴心了。”她飞快地跳下床,连木屐都没穿,直接踩着地板就过去了。
桃浆甜羹以雪燕和桃胶熬成,表面淋着少许桂花蜜和牛乳,点缀着莲子、红枣和桂圆,在白玉碗里晶莹剔透就像是琥珀。
璇玑用漆盒里带来的玉勺狠狠舀了一大勺,放进嘴里,清凉甜蜜的滋味瞬间在舌尖上化开,桃香奶醇,如同丝绸一般滑入喉咙里。
她含混不清地道:“唔,好甜!”
说话时候,少女双颊鼓鼓囊囊,活像塞满了东西的小松鼠。
他又是觉得好笑,又是觉得可爱,不由得道:“你慢点吃。”
她费力地将甜羹吞咽下去,问他:“你怎么突然想起做这个?”
他语声无奈:“不是你上次说自己好久没有吃到,特别想念吗?我一连问了十几个宫人,才打听出来方子,熬了一下午呢。”
听到他的话,她不由得心里一暖。
没想到……自己随口一提,他居然放在了心上。
或许是少女莹然生辉的眼眸,让公子景有些不自在,他移开视线:
“别看我了,快吃吧。”
一碗桃羹落肚,璇玑因为晚膳难吃而痛苦的心,总算愈合许多。
她像小时候一样,靠在公子景肩头,和他一起坐在屋顶上看星星。
满天繁星,一闪一闪,好似大颗无暇的水晶,又好像……
甜甜脆脆的冰糖。
“记得城西李老头家的冰糖炖雪梨最好吃,又甜又黏……”
“还有朱雀大街上陈记的枣泥糕,香香软软,连御厨都比不上……”
“对了,咱们之前常去的那家小酒肆里的酱肘子最香,配着腌咸菜和花生米,再来一葫芦冰泉酒,简直神仙来了也不换……”
璇玑越说越馋,明明刚喝过桃羹,肚子却忍不住“咕叽”一声。
她真的有点饿啊。
玩了一整天,晚膳也没怎么吃,偏偏现在还在禁足,根本不可能让小厨房晚上加餐。
“就知道吃。”公子景摇头,“陛下今日可被你气得不轻,回去后向好几位御史大人发了火,他们还以为是自己最近得罪了政敌,那叫一个心惊胆战,草木皆兵。”
半晌,又道:“一年一度的春猎马上要到了,你如今被陛下禁足,当真不打算参加了吗?要不要……我去找陛下说说情?”
十岁之后,公子景就被女帝授予了散骑常侍的虚职,名义上掌“应对顾问”,实则陪同宴饮、参与礼仪等活动,时常能见到女帝。
有他说情的话,女帝一般会给几分面子。
想起春猎,璇玑对秋苑围场里各种各样的飞禽走兽很是有些心动,毕竟活蹦乱跳的猎物做起来才最好吃最新鲜嘛。
不仅如此,每年拔得春猎头筹的人,还能得到女帝一桩赏赐。
但是眼下以她的情况,如果想解开禁足,势必得背完母皇说的那些书……
算了,她还是继续躺着吧。
见璇玑不说话,公子景问她:
“你真不打算参加?去年彻侯廖若可是直接让陛下赏了一整座温泉山庄,我记得你说你想要温泉山庄很久了。”
璇玑摇头:“你见过不小心跳上岸的鲤鱼吗?不管它怎么扑腾,最后结局都不是跳回水里或者跃过龙门,而是被阳光烤成一条焦香酥脆的咸鱼——不要和咸鱼谈梦想,因为有梦想的鲤鱼,不会变成咸鱼。”
又道:“你看我母皇也不年轻了,你应该劝劝她,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为了小事发脾气,回头想想又何必。”
她双手交叉,直接躺下来,明澈的眼瞳里星河倒映。
是啊,有什么好生气的呢?如果触碰到自己的底线,那就……
放弃底线呗。
俗话说是金子总会发光,她已经很安心地当一块废铁啦!
忽然,她又支起身子,认认真真凝视公子景:“我觉得眼下你最要紧的事,是帮我想想怎么把城西桥头张家的酱肘子送进宫来。”
说完又叹口气:“不过送进来也凉了,酱肘子这种还是现吃最好。”
公子景哑然无语。
若是搁在从前,璇玑一定对春猎的头筹,势在必得。
然而,自从太元初年,新政失败……
曾经那个意气千重,斗志昂扬,立志要让天下河清海晏的皇太女已然不见了踪影。
他在心底默不作声地叹息,但很快神色又变得坚定起来。
没关系,废柴就废柴吧,不管她变成什么模样,在他心里,她都是瑶华池畔,最初与自己相遇的小姑娘。
想了想,他问她:“你真那么想吃?”
“不然呢?”璇玑“嘁”了一声,没好气地道,“就因为母皇要养胎,整个太官的御厨天天都倒腾一堆温补的羹汤,少盐少油,人都快疯了!”
公子景犹豫道:“我知道有一处宫门还没有落钥,就是有点脏,恐怕不适合你。”
璇玑一下子直起身子,一双眼睛睁得圆溜溜的,瞪他:
“好啊,你知道这个,之前居然不告诉我!”
公子景小声辩解:“我也是听乳母说的,她说那是运输恭桶的骡车走的路,又臭又脏,我都没去过……”
“臭和脏算什么!我可是连诏狱都进过的人!”她一拍胸脯,眸子莹莹发亮,“等我换好衣服,我们马上出宫!”
在帝都各色各样美食的诱惑下,璇玑以最快的速度,换好了一套紧袖窄身,便于行动的月白骑装,又将头发高高挽作马尾,以金环扣住。整个人看上去干净而利落。
收拾完毕,璇玑正要出门,公子景突然叫住她:
“等等。”
少女疑惑回身,却见少年蹲下身,小心翼翼拿起一双贡缎锦云袜,为她赤裸的双足套上。
或许是因为两人年岁渐长的缘故,一时之间璇玑忽然感觉怪怪的。
她的脚趾尴尬地蜷缩着,仿佛十粒圆润的小珍珠。
……是不是有点太亲密了?
她忐忑不安地想着,少年已经帮她穿好了云袜,又拿来绣着金色万字纹的月白短靴,一边为她穿鞋,一边嘀咕:
“每次出门,你都忘记穿鞋。”
鞋换完,他重新站起身,拉了拉她的袖子,“可以走了。”
璇玑答应一声,然而掩在鸦色发鬓里的耳根,犹如火烧般通红。
————————
自女帝登基,天耀城的晚上,并不像前朝那样实行宵禁,即便到了亥时,夜市依旧灯烛莹煌,彩楼相对,绣旌相招,极是繁华热闹。
璇玑哼着歌儿,手里捧着一碗色泽鲜艳的樱桃煎走在前面,公子景提着大包小包的零嘴跟在后面。
正是春天,廊下的朱杈子里莲叶刚刚探出嫩绿的叶尖,望之如新剖的碧玉裁成的细芽。
幽幽的荷叶清香里,璇玑的目光突然定在一处。
那是一家有些陈旧的小酒肆,位于街角不起眼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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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肆外悬挂的布幌已经泛黄,只有一个毛笔的“张”字依旧墨迹酣畅,龙飞凤舞。
桥头张家。
他家从来没什么五花八门的特色菜,只有独门秘方的酱肘子搭配时兴的腌菜和冰泉酒,但就是酱肘子,让它屹立帝都十几年不倒。
想起酱肘子的滋味,璇玑咽了咽口水。
谁会在深更半夜,拒绝一只浓酱油香,浸满陈年老卤的酱肘子呢?
反正她不能。
公子景会意,跟着她一道走入酒肆。
胖墩墩的掌柜正伏在曲尺形的大柜台上打着盹,见两人过来,不由得揉了揉眼睛,只听得月白骑装的高马尾少女如此吩咐道:
“要一葫芦冰泉酒,两只酱肘子,一碟腌咸菜,记得咸菜要盐粒大一点的,多拿一个碟子放满清水涮着吃。”
她的语气轻车熟路,一听便是常客,掌柜赶忙去后厨招呼起来。
等待上菜的间隙里,璇玑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竹节筒里的筷子。
忽然,隔壁桌传来一群儒生的交谈,璇玑不由得竖起耳朵。
“不是我说,之前皇太女搞什么太元新政,折腾一通,现在又回到原点,压根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瞎胡闹。”
“可不是嘛,她还要各地举荐直言敢谏之士,我们被举荐到帝都,现在又直接撂到一边,家都不好回。帝都米贵,久居不易啊……”
……
璇玑知道这群儒生的身份了。
他们应该都是太元初年,被各地郡守举荐来帝都的有才之士,其中不少人原本是要当作国之栋梁培养,只可惜……
她微微敛眸,浓密睫毛覆盖住眼底的暗色。
许是生活不顺,壮志未酬,儒生们无一不是满腹牢骚,眼看他们骂得越来越不堪入耳,角落里突然响起一个细细的嗓音:
“我倒是觉得,皇太女当初与太傅他们一同推行新政,是真的想要寻求古今治乱之由,长治久安之道的。大家真要有心报国,何不直接面见东宫,在这里私下议论算什么呢?”
循声看去,是一个穿着青布衣裳,打扮简朴的少女。大概是不习惯被一群人注视,她低着头,声如蚊呐。
说话的儒生给一个小姑娘拂了面子,不由得一声冷笑:
“古今治乱,长治久安?那你倒是说说,皇太女是治了个什么乱,维了个什么安呐?害死自己两个老师也就罢了,眼下天耀城隔三差五就有人失踪,官府到现在都没查出个影子来!还面见东宫,你这样子,能保住一条小命就不错了!果真是女人家家,头发长见识短。”
“这完全是两码事吧。再说了,失踪一事,也怪不得皇太女头上啊……”青衣少女反驳道。
听见青衣少女的反驳,那儒生喝多了酒,胀紫了脸皮,怒骂一声“小娘养的,还敢顶嘴”,带着几个同伴就气势汹汹地围了上去。
“要去帮忙吗?妄议皇室,本也是大不敬罪。”公子景轻声询问。
璇玑很纠结:“可是我的酱肘子马上就要上了……”
此时领头的儒生已经揪起青衣少女的衣领,恶狠狠将她推搡到地上,恰逢小二端着酒菜经过,一个没留神,青衣少女直接撞上店小二。
随着令人心碎的陶盘砸落声,两只油光锃亮,红润如酥的酱肘子在地上滚了一圈,登时蒙上了层灰扑扑的尘土。
璇玑心里一声哀嚎。
她,的,酱,肘,子!
等了那么久,喷喷香,一口都没吃的酱肘子!!!
青衣少女跌坐在一地狼藉的酒菜里,手掌也给碎陶片划了老长一条口子,往外渗出鲜红的血珠。
儒生却不解气,还想继续教训教训她,突然,他的后脑勺一阵闷痛,差点两眼冒金星。
他捂住头,怒气冲冲地转身,正看见高马尾的女孩儿一只手叉腰,一只手倒提着扫帚,柳眉倒竖,杏眼圆睁。
“你敢打我?你可知道我五叔是谁?!”儒生暴跳如雷。
璇玑冷笑:“——打你就打你,难道还挑亲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