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皇后怒不可遏,拍桌而起,震得金钗步摇左右晃动,红木桌上香炉向上飘去的烟雾抖了三抖。
她连情绪都备好,准备向圣上哭诉去了。
宫女立时跪下,低垂着头,不敢再说丝毫言语。
陪嫁姑姑赶紧在一旁为她轻轻打扇抚背,好让娘娘消消气。
约莫过了一刻钟,皇后脸上才又重新带上端庄慈怀的笑,施施然地坐下。姑姑连忙斟了一盏茶呈到她手上,她浅呷一口茶,瞧了眼地上跪着的宫女,和善道:“起来吧。”
宫女拜谢过皇后娘娘,小心地站起来,仍旧低着头。
“告诉王侍郎,既不知此事,本宫便不追究。但事关朝廷和圣上,万望三箴其口……至于怎么做,便由他定夺吧。”
“是。”宫女再次行礼躬身退下。
姑姑几次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皇后搁下青玉茶盏,人也放松下来,脸上难掩疲倦:“你可是想问本宫为何放他一马并任他自己做主?”
“真是什么都逃不过娘娘的眼睛。”姑姑搬来小杌,坐在美人榻前,动作轻柔地为皇后捏腿揉肩。
皇后舒服地眯起眼睛:“他被族人推举到这个位置,最是看重家族,眼下他还有些用处,这个时候发难,只怕会动摇咱们之间的关系。凭他处置也刚好看看王侍郎的心里究竟装了多少忠诚,至于他那个亲戚,派个人盯着,日后下手也不迟。”
“倒是陈兴财,分明掉崖,竟敢同本宫说是结果了他,还想讨价还价。”她不怒反笑,声音却全无笑意:“既如此,那本宫便成全了他。三倍的酬金,再带几个暗卫,让他务必找到那个废物。兹事体大,沐芳,这件事就交给你了。”皇后拍了拍沐芳姑姑的手,以示重任。
陈兴财便是第一波唯一存活的黑衣人。
沐芳点头应下,道出心中疑惑:“星涯坡高数百丈,除非手眼通天,否则绝活不成。他既废了,怕是已葬身崖底,娘娘为何还要费精力在此事上?”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半死不活就送他见阎罗。”皇后幽幽开口,盯着桌上袅袅升起的熏香,笑着的眼里闪过阴狠。
王士诚此时正在回府的路上。方才宫女带来皇后娘娘的口谕,言明让他定夺。
如何定夺?王士诚脑中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皇后欲让他杀了王正年,冷汗瞬间浸透后背衣衫,他勉力稳定心神,低声应“是”,同宫女辞别。他不知道,在宫女话出口的时候他的脸色有多难看。
马车在街头摇晃,外头市井喧嚣,春风送爽,王士诚心头却燥热恐慌。
杀了王正年?他想到王正年这么多年对他鞍前马后,时常念叨着提携他的恩情,逢年过节举家送礼拜谢,又想到一个时辰前他还哭得泪人一个,到底是族中人,让他如何忍心?
可若不杀了他,就是在皇后心中扎了一根刺,往后只怕再难信任他。
王士诚在杀与不杀之间纠结一路,直到进了府门,也未抉择出如何是好。
管家此前奉王士诚之命好生招待王正年,虽不大待见这个出身乡野的莽夫,却也不敢违逆主家的意思。谁知此人竟好歹不分,偏要在门口候着,着实把他气死。
王士诚甫一下车,王正年便巴巴地迎上去,慌张询问:“大哥,怎么样了?”
“先回府。”王士诚看着他焦急的神色,纠结许久的内心豁然开朗:他要把他送出去。
他们脚步疾行,不敢犹豫分毫,直接去了书房。期间王士诚甚至提点管家:“你就是这样照顾的?”
默默跟在身后的管家心想:就知道会是这样。
书房沉稳质朴,三面藏书,大多是律法刑典相关,无须熏香便闻得扑鼻墨香,一如王士诚其人,瞧着儒雅端正。
正前檀木方桌上犹放着摊开的书卷和写至一半的批注,管家沏来一壶好茶,各斟一杯,随后默默退下并关上了门。
“你今夜便走吧。”王士诚囫囵吞下茶水,叹息道。
王正年一听,只觉当头棒喝:“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王士诚不欲瞒他,眼下仅有他们二人,便将他去皇宫发生的事都说了出来。
“娘娘是想杀了我,以绝后患?”王正年整张脸都失了颜色。
“嘘!”王士诚轻轻打了一下他的胳膊,急忙打断他,“不可妄加揣测。你听我的,趁宫里还没派人过来,速速回家去,收拾些细软就带着一家人离开吧。”
“夜里宵禁,闭城门,如何离开?”
“北边城门处有一细缝,工部还未及修理,恰可供一人通行往来,巡逻军一个时辰换一次班,届时你趁着夜色,抓住他们换班间隙,从城门处走。”
王正年此时已是心乱如麻,顾头不顾尾,连连称好,就要离开。
王士诚一把拉住他,又切切嘱咐:“记住,你昨日什么都没看见,务必守口如瓶。”
“是,是!大哥,您对我的好我一辈子都记在心里,等这件事过去了,我再来效忠您!”王正年眼泪纵横,哽咽地表着忠心。
“快快走吧。”
当天夜里,王正年就带着一家老小偷偷溜至北边城门附近,为图方便,一行人只带了几件衣物和路途上的水粮,将银钱缝在身上。
他们等候许久,总算等到巡逻军队两班交接。待军队走远,王正年首先跳出来,快速向城门口跑去,城门守卫此刻正打着盹儿。
一番摸索查看,终于在被细密藤蔓掩着的角落寻到了那处缝隙,他欣喜若望,回头便要打手势让一家子过来。
可他看到了什么?父母妻女皆被挟持,嘴被堵住,正无声流着泪。方才离去的巡逻军去而复返,手中火把高高燃起,似要烧破这方天空,也似要灼伤他那双目眦欲裂的眼睛。
怎么会这样?王正年脑中空白一片,下一刻,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大喊道:“放了他们!”
他的一对儿女听到他的声音,也开始哭喊起来:“爹,爹!”
军队头领不耐地皱了皱眉,冷漠道:“深更半夜宵禁时刻擅闯城门,你可知是什么罪?”
“把他们放了!”
头领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不住挑眉顺着他的话道:“放了他们?简单,你让王侍郎去和皇后娘娘求求情,娘娘仁慈,保不齐心一软,留你们一条活路。”
王正年这才如梦初醒,是王侍郎同皇后娘娘告了密,可这叫他如何相信:“大哥?怎么会,他明明说好会帮我离开……”他双手抱头,开始回想白日里他对自己说的话,眼泪落了下来。
是了,一个刑部侍郎,如何得知城北墙体有缝隙,且恰好供一人通过,又如何得知巡逻军的换班时间。“原来打从一开始,他就打定主意杀了我……可是又关我家人什么事?倘若你直接将想法告诉我,我也未必不会去死,凭什么连我父母妻儿都不放过!我敬你为大哥,你又拿我当什么?”
王正年几欲崩溃,捂着头蹲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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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成泪人。
那头领果断挥手,干脆道:“带走吧。”
身后人拿来套头的麻袋,制住他们的挣扎,熟稔替他们套上,带离了城北。
……
安国公府一早也收到了消息。彼时江奉山正在书房读书,凝神静气。一黑衣人从天而降,一掌拍开书房木门,哈哈大笑着告诉他,废太子一行已坠落星涯坡。
他知那星涯坡的厉害,连日来追杀秦轻水失败的阴霾一扫而空。
逃脱活着有什么用,她的女儿还不是死在了我的手里。
瞧黑衣人手上仍带着血,他心中越发畅快,大手一挥,多赏了一锭金。
第二日,依旧艳阳高照。天未亮时,沐芳姑姑便带了几个暗卫,驱车往城西而去。
皇后居勤政殿,替圣上分担着奏疏陈情。
外面悄声进来一个小太监,低身靠近皇后耳边,衣裳却未碰到她身上分毫。他以手作隔,声音尖细低小,仅皇后与他可闻:“王侍郎的亲戚昨夜已被送出城。”
言罢,又躬身退了出去。
皇后面上表情不变,手中也有条不紊地批阅着奏折,心中却嘲讽笑道:果然如此,王家可真是培养了个好后生,日后,可得好好看着你们的好后生是如何拖着你们下地府。
处于京城多方势力关注下的江知雪他们,此刻却是一副岁月静好之态。
远山青黛,鸟鸣啾啾。休息了两日,江知雪的身体已然大好,按她的说辞,现在可一拳碎石,生擒猛虎。
若非他们行囊中所带干粮即将耗尽,她还能在此再待上几日。
当昨夜她把这一想法说出来时,从不主动掺和的沈思安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以指代笔在她手心写下:明日必须走。
他的指尖微凉,借由手心传进她的心里,江知雪莫名又想到昨日夜里,她说让沈思安可以选择她的胡话。
不知当时自己是喝了什么西北风,就算眼下沈思安再不堪,曾经也是文动京城、名满天下的太子,她该何德何能,能入他的青眼。
沈思安只写下那五个字,便再没了动作,她去追问为何,也未得到回应。心下不禁流露一丝自己都没曾察觉的怅然。
云双冷眼瞧着废太子那高高在上的态度,愈发不满。
古树上茂密的叶片在风声中“沙沙”响着,三人站在织网上,四处看着。
“那日分明去过,现在又装模作样找什么。”云双不满地抱怨嘟哝着。
江知雪站在前头,没有听清:“云双,你说什么?”
“我说小姐,咱们比比谁先找到。”
“好!”江知雪不疑有他,痛快答应。
更前方一点的沈思安却是将云双的话听得清清楚楚。这两日里,他总能感觉到她似乎在有意无意地针对他:拿走所有被褥、喝光水壶中所有水、不给他留当日规定的吃食……在江知雪面前,她却又变了样子,变得乖巧顺从,贴心温和。
还有那次,江知雪与他坠崖前,云双本应往回拉着江知雪的手,竟想拨开她拽着他的手,丝毫不顾及她的安危。
沈思安不是很懂情感,不知云双这般所谓何意,按照过往经历,或许是厌恶他,仅此而已。
枝丛掩映间,隐约可见被凿出的一个个石坑。
织网晃动,沈思安向石坑走去。几乎眨眼间,便跃上了那连成线的石坑中的两个。
江知雪察觉动静回头,就见沈思安对她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