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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行路难(五)

作者:野渡无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不要……不要,你不要过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半夜里,江知雪突然小声说着胡话。


    沈思安坐在洞口处如一尊石头,任凭冷风吹打在身上。听到动静,才起身往里走去。


    肌肤骤然回暖,逆着主人的心思兀自惬意着。


    云双睡得深沉,对洞内情况丝毫不觉。


    沈思安脚步轻缓,在江知雪身侧蹲下。


    面前之人脸色苍白却又泛着潮红,额上又沁出汗水,一双眼珠在眼皮下左右转动着,时而说着慌张恐惧的呓语,时而不住地轻摇着头。


    沈思安犹豫许久,小心又缓慢地伸出手,欲触碰她的脸颊,试探她的温度。


    眼前一片红色,江知雪身处梦魇之中。


    血液在脚边流淌,冰凉双手忽然变得温热。她举起双手,其上血迹斑驳,竟蜿蜒着从手腕往下滴去。


    那黑衣人胸间洞口大开,一眼望去,肝脏内里清晰可见,正往外“噗呲噗呲”冒着血。他双眼圆睁,惊恐地看向她,不断吐血的嘴一张一合,似想说些什么,可喉咙被鲜血充斥,每一次张口都是大量鲜血溢出。


    江知雪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匕首,亦不知为何双手握紧,刀尖对准他。


    黑衣人一步一步,酿跄向她走来。


    “不……不要,你不要过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黑衣人不为所动,狞笑着加快了速度。下一瞬,匕首穿透了他。他的表情凝固,狞笑转为震惊,鲜血浸透黑衣,刺红了江知雪的眼。


    她颤抖着,害怕着,却无法动弹分毫,:“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


    她一遍遍、一遍遍地道歉,祈求对方原谅,就像原谅能让他死而复生。可最终,黑衣人还是在她一声声的逃避中轰然倒去,沉入粘稠腥腻的血泊中。


    脚下血液突然上涨,眨眼之间,已攀上她的脖颈,而后一路往上,直至将她彻底淹没。


    浓重的血腥气直往鼻孔里钻,巨大的窒息感令她思绪混乱。


    她伸出手,慌乱地在虚空划动,想要浮上血水之面。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触碰着她的脸,那感觉不是这方世界的任何事物,更像是来自世界之外。


    这是梦境!


    几乎是意识到的瞬间,血水褪去,窒息感消失,梦境坍塌。


    江知雪倏然睁开眼,汗水打湿她的头发和衣裳,宛如获救的溺水之人。


    脸上的冰凉已经离去,长久的闭眼使她不能很快适应火光的亮度。一片模糊中,她恍然见眼前一人影似在盯着她看,面容混作一团,唯脸上纹路清晰可见,就像地府索命的恶鬼。


    迟钝生涩的大脑这般想着,嘴里也惊叫着喊出声:“鬼……鬼啊!”


    沈思安才放下的手微不可查地一僵,他眼睫低垂,不甚自然地偏过头,不敢再看她。


    “鬼?什么鬼?哪里来的鬼!?”这一嗓子终于吵醒了熟睡的云双,她揉揉眼,面带迷茫地站起身,一惊一乍道。


    鬼没见着,却见小姐醒过来了,正撑着身子一脸的害怕。


    云双简直激动,她快速跑过去,一把揽过小姐,双眼就落下泪来:“小姐,你终于醒了,可担心死我了。”


    江知雪似乎才从刚刚的惊吓中缓过来,也是双泪纵横,紧紧环抱住云双,声音发着抖:“云双,怎么办,我杀人了……我、我亲眼见他大睁着眼,倒在我面前,血溅了我满身满脸……我的手上都是血,还是热的……”她的话语序混乱,说着又将头埋进云双颈窝,低声抽泣着。


    云双轻轻抚着小姐的背,温声哄慰着:“小姐,你知道吗?在我小的时候,那个逃荒年代,死人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更有甚者为了多份口粮,为了一线微渺的活下去的希望,互相残杀,亲人也不例外。”


    云双停顿了一下,眼神里充满着怜惜,那怜惜不是对小姐,而是过去的自己。


    沈思安在此之前就不动声色退至洞口,一双眼却仍旧盯视着她们二人,因此将云双的神情尽收眼底。


    “那黑衣人本就冲着我们来的,若小姐不杀他,你我二人或早已成了他刀下亡魂。”云双继续安抚:“杀手本就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即使这次无事,或许下一次、下下一次,也会死在他人剑下。”


    “可是……”江知雪还欲再辩,云双一把掰过她,与她对视,细细打量她一番,泪水将滴未滴,眼中尽是担忧:“小姐,可不能再想了,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咱们好好休息,再睡一觉好吗?”


    江知雪亦觉头脑混沌,更不想让云双为难,虽心里隐隐觉得她的一番话不大对劲,却还是听从了她的建议:“好吧,你也快快休息,今天辛苦你了。”她说的有些心不在焉,一颗心还是惴惴不安着。


    云双闻此脸上带了笑,双眼却垂了下去。她细心帮小姐掖好被子,才再次回到角落躺着睡下。


    云双入睡极快,不一会儿呼吸就绵长起来。


    江知雪却难以入眠,脑中不断想着梦魇中的事,重复着白日的画面,又逐字逐句品着云双的话语,竟是越发痛苦,心口也隐隐传来阵痛。


    她不禁观察起四周,想借此缓和自己的心境。并不太大的一个石洞,离洞口较近的一侧支着一个火堆,烛火晃动,已快要燃尽。她复又抬头看向前方,身侧不远处堆了行囊等物,借着微弱光芒,她认清了那竟是他们一早落下山的物件。


    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山洞,却坚定知道寻到这些的必是沈思安。


    说到沈思安,江知雪的眼神朝洞口看去。那人长身玉立,双手抱胸斜靠在石壁上,面向外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阵冷风吹过,冰凉的触感拂过她的面颊。江知雪突然想到她刚醒来时,看到的那个脸有纹路的模糊人影,应当就是沈思安……


    她竟说他是鬼!江知雪一个激灵,不敢再看,正准备移开视线,沈思安似有所觉,侧头朝她看了过来。


    二人又是一个对视,江知雪却吓得不敢再动,心中更是尴尬和愧疚。


    沈思安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结合云双与她说的话,总觉得有必要再同她说些什么,思虑少倾,直直朝她走去。


    江知雪本就不安的心又平添几分慌乱,她大睁着眼,看着他一步步走来,然后蹲下身伸出手。


    脑中还未有反应,手便自觉从被褥中抽出,掌心朝上往前递去。


    冰凉的触感在手中缠绵,与梦境中的感受别无二致,江知雪不经意红了耳朵。


    沈思安在她手心写下:方便出来吗?


    江知雪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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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掀开被褥,跟随他往洞口走去。


    火堆突然灭了,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她短促又小声叫了一声,赶紧捂上嘴巴,担忧回望,怕惊扰了云双的睡眠。


    四下伸手不见五指,自是什么也看不到,江知雪静默片刻,仔细听着,万幸云双的呼吸依旧绵长,她放下手,浅浅叹了一口气。


    手腕处隔着衣料倏忽传来冰凉,一只手虚虚握住她的手腕,轻拉着她往前走。


    江知雪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抬头看去,但见满天星斗,恍如画卷,低头又见她与沈思安放在一起的手,心比平时跳快了几分。


    一定是星斗闪烁太让人沉沦。


    沈思安拉着江知雪在洞外的平坦石块上坐下。眼前影影绰绰赫然是白天的织网,江知雪这才惊觉他们如今竟还在星涯坡。


    沈思安不知从哪里摸过来一只水壶递给她,眼神示意她喝下,又在她手心写下:“你发烧了。”


    明眼人一眼便能望出的不对劲,云双是跟了她十年的贴身侍女,又细细看过她的脸色,怎会察觉不出她的异常。


    她对过去的自己那般怜惜,对情同姐妹的小姐视若不见,该说是无心之失还是有意为之?


    沈思安心里如此琢磨,但终究是江知雪自己的事,他并不愿插手去管。


    江知雪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知晓自己不太对劲,连云双都未察觉出状况,她也不愿再添麻烦,有了隐瞒的心思。可他竟看出了,她简直大为感动。


    不疑有他,她径直打开壶盖,浅尝了一口。


    苦涩的味道在舌苔蔓延,顺着喉口一路向下,苦得她皱起了一张脸。


    沈思安微侧着头,尽量掩去右半张脸,又在比比划划。他用手贴了贴自己额头,又指指药壶,最后拍了拍自己胸口。


    这一番动作,堪称前言不搭后语,江知雪却少见地瞧明白了。他是说喝了这个药,烧热便会好了。


    她不禁笑了起来,低低说了一声:“好。”又一口一口接着喝下。


    江知雪其实很怕苦,小时候每每吃药,都要阿娘拿来蜜饯果子哄着才喝下。但今日的药,入嘴比之从前每次都更加苦,她却从里头喝出了甜。


    有鸟鸣声四面八方响起,在漫天星穹下互相对唱着。


    沈思安又伸出手,在她手心说着:你不必担忧。那些人皆是穷凶极恶之徒,放走他们无异于放虎归山,会有更多百姓死于他们之手。你今日所为,乃英雄壮举,佑众多性命,得此存活。


    他这次竟说了这么长一段话,简直抵得上往日所有。山风烈烈,直把二人身体冻僵,他才堪堪停手。


    江知雪大为所动:“这么说我是为民除害了?”


    沈思安点头。


    先前的不安情绪一扫而空,江知雪内心得到熨帖,却并不居功:“我当时所为只为自卫,并不敢想太多。鲜血流在我手,一个生命就此消逝,我害怕得要命。哪怕如今知晓他是十恶不赦之人,我亦对此感到胆寒,亦不愿再去杀人……”


    许是山风吹得狠了,江知雪开始说着胡话:“沈思安,谢谢你,你的话使我安定下来,让我的双脚踏在实处。我真的挺骄傲于自己的选择的,未多信百般流言蜚语,坚定选择了你。将来要一起走的路还太长了,我希望到那时,你也可以选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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