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你们可听说过安国公府的三小姐?”京城最大的茶楼里人满为患,就连门外楼梯处都聚满了人。台上的说书人讲到这里停了下来,一双眼睛透着狡黠,巡睃着面露疑惑的人们。
底下私语声渐起。
“安国公府三小姐?是谁啊?”
“我记得安国公分明只有二女,哪来的三小姐,诶你听说过吗?”
“莫不是?”
……
“黄老板,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给我们说道说道。”有人在人群中高喊,其他人也连忙附和。
台上的黄金贵满意地看着他们的反应,浅酌一口热茶,待人声高涨,将桌上的扇子“唰”一声打开,另一只手惯性摸着胡须,笑着不紧不慢道:“话说这安国公府的三小姐,见过的人都赞她是玉生粉黛,风姿绰约啊。听闻她母家世代从商,是云州一带也赫赫有名的商户,曾在安国公遇难时帮扶过他。”
说着叹了口气:“唉,这安国公也是知恩图报菩萨心肠,当年三小姐母家遭难,安国公不顾闲言碎语,已有婚约还是将人接进了府。当家主母更是大度,听闻她的坎坷遭遇,自己还未成婚,硬要让安国公给她个名分抬了妾室。后面三小姐出生也是和大小姐放一块儿玩耍着长大。”
“大小姐安国公府嫡女,我们都知道,既是一块长大,怎的三小姐从未听说过,你该不会编了个故事诓我们的吧?”是之前高声催促的人。
台下又议论纷纷。黄金贵扇子一收,瞪着眼睛看向那人,“我在这茶楼这么多年,若说假话我还混得下去吗?”语罢抬手安抚着躁动的人群,清了清嗓子,“从小到大国公夫人对她们可谓一视同仁,吃穿用度大小姐有的三小姐都有。”说着声音突然低了下来:“我也是多方打听才知晓,原来,是三小姐自己啊,不肯在人前露面,也不准别人在外面谈起她。安国公夫人曾为此不知费了多少心神,后来啊也就随她去了。”
......
台上的黄金贵说得唾沫横飞,台下挤挤挨挨站着的人群里,一穿着朴素的女子领着身旁的小丫鬟,悄然退了出去。
“早听闻说书人最会胡扯,今日我算是见识到了,上下嘴皮子一碰,真是天地都能给颠倒了去!”一出门,小丫鬟便再也忍不住怒气冲冲道。
“挺有意思的不是吗?”女子戴上斗篷的兜帽,笑着看向身旁的小丫鬟。此人正是今日这茶楼故事的主角——安国公府三小姐江知雪。
“可是小姐,这分明一听就知道漏洞连连,那些人简直就是一群傻子,这都听不出来。”小丫鬟依旧气鼓鼓。
江知雪好笑地拍了拍小丫鬟的肩膀:“哎呀我的傻云双,还说别人傻呢,你没看出来黄老板和大声发问的人分明是一唱一和嘛。”
“啊?竟然是这样,可……”
一阵寒风刮过,直往人的衣领子里钻,雪花就这样猝不及防落下来。冻得云双瑟缩了下脖子,抬眼望着小姐,却见她盯着雪花愣神,于是咽下了要询问出口的话。
自从圣旨赐下,在皇帝的默许和安国公府有意的透露下,大街小巷都在说着安国公府三小姐与废太子的婚事。他们力图挖掘从未听说过的三小姐的每一件事,用尽各种词汇贬低着从前光风霁月的废太子。三个多月,关于她和废太子以及他们的赐婚,每天都上演着不同的说法,茶楼里总是坐满了人。
人们总是乐此不疲于探听皇家和权贵的密辛,颠倒黑白的言论层出不穷,其中最广为流传的、最令人信服的便是黄金贵那一流。即便依旧漏洞百出,但只要多数人这么说,那么无论多么荒唐,都是事实。
厚重的云层被风吹得翻卷,雪花随着风四处飞撒,呼出的空气凝着白雾。眼见雪有变大的趋势,江知雪紧了紧斗篷,牵起云双的手,语气与之前听不出差别,“走吧,雪要变大了,咱们回家。”
永宁二十三年秋,羌戎来犯,边关将领韩时率众退其一百里,捷报连传。皇帝大悦,恰逢中秋佳节,特邀群臣携亲眷进宫参加庆功宴。
又逢长公主年初于京城左郊开辟的锦花阁建成,听闻阁中专人负责培育各种奇花异草,亭台楼阙天上人间。早在建成前,长公主便已下帖邀京中小辈赴宴赏花,因而此次庆功宴小辈并不参加。
中秋当日,天边才露出一丝亮光,江知雪就出现在了厨房。
此处是安国公府的一处废弃院子,地处偏僻,匾书引梅园。园里只住了江知雪和她的阿娘秦轻水、秦轻水的陪嫁丫鬟李翠兰及云双。
听说在安国公之前,这座园子在京中盛极一时,园中种满梅树,冬天大雪,朵朵梅花点缀其间,犹临仙境。如今只余几间破败屋子,其中发生的事已不可考。
灶下柴禾燃烧,照得厨房暖融融亮堂堂,江知雪正在灶台前做桂花糕。
前一天晚上醒发好的面团,放入猪油、白糖和匀,放在砧板上,用擀面杖压扁。再在盆中倒入糯米粉加水充分和匀,上锅蒸熟,加上前些天亲自采摘酿制的桂花蜂蜜,揉搓成团,放入面皮中,最后将面皮收紧封口做成桂花的形状。
江知雪看着砧板上一个个排列整齐的白色桂花糕,总觉得有些单调,想了想,又寻了些晒干的桂花撒在表面作装饰。待一切都准备好,江知雪小心翼翼将它们放入蒸笼。
云双正坐在灶下打盹,头一点一点宛如小鸡啄米。
江知雪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又赶忙捂住嘴,火光跳跃在她眸中,照得那双杏眸清澈透亮。
灶下火光渐弱,云双还在打瞌睡,江知雪默默叹了口气,认命般走去灶下,蹲在云双旁边,给灶洞添柴。干柴遇火,发出“噼啪”声,惊得云双瞬间清醒,抬头一看自家小姐正蹲在旁边添柴,一张小脸更添慌乱,“小姐,你......”
话未说完,江知雪连忙打断了她:“我的大小姐睡得如何呀?”脸上是一派严肃。云双抱头痛哭,“我错了小姐,饶了我吧,再也不敢了呜呜。”看着这个样子的云双,江知雪再也绷不住,哈哈笑出声。
云双听到笑声,也不装了,脸上带笑凑过去故作讨好道:“小姐不生气啦?”
“我就知道你是捉弄我的!”江知雪气鼓鼓,作势便要挠云双的痒。
“哎呀呀,哈哈好小姐,你就饶了我吧,分明是你捉弄我在先,哈哈哈。”
“你还敢顶嘴!”
“大老远就听见你们的声音,什么事这么热闹啊?”一道轻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二人同时停下动作,江知雪直接站起来跑了过去,一把抱住来人的胳膊撒娇,“阿娘~”。
秦轻水一袭浅青色衣裙,身形单薄,头发只简单挽起并一支桃木簪。杏眼似含了江南朦胧细雨后的雾气,温婉动人,却难掩疲态。
她轻扫一眼灶上蒸笼,心下了然。拍了拍江知雪的手,淡淡开口:“想清楚了?”
江知雪站好,正色起来:“嗯,我想过了,我已过了及笄的年纪,与其日后被主母随意许配了人,不如自己争取一把。何况……”说到这里,江知雪瞥了一眼灶上蒸笼,脸上露出些许不自然,“何况我与他相识多年,他也曾隐晦提过娶我为妻。”
“谢家毕竟是广平侯府,世代功勋,谢怀清又是侯府嫡次子,咱们无名无分,你觉得侯爷和侯夫人能同意吗?”
这样一个显赫世家,所求儿媳必定门第身份相当,岂是安国公府连丫鬟都比不得的她们能肖想的。江知雪心思纯澈,只看到一个“情”字。秦轻水不忍女儿为此受苦,可看她一副小女儿心思,到底难听的话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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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口。或许只有自己亲历才更能发人深省。
末了只轻声叹了口气,委婉提醒:“阿娘不多说什么,只是你心里得有个底。”
江知雪明白阿娘的担心,遂和阿娘保证:“放心吧阿娘,我会做最坏的打算的。”
可是啊,嘴上说着最坏的打算,心里还是忍不住期待即将到来的会面,脑中又想起了自己与谢怀清的第一次碰面。
也是五年前的这天,府中人应酬的应酬,赴宴的赴宴,江知雪趁着没人偷偷出了府。外面热闹非凡,叫卖声不绝于耳,各色摊铺令人眼花缭乱。
但江知雪无瑕欣赏,上次租借的《南田旧志》已到归还时间,下册也早就印刷出来,她迫不及待想看到后面的内容。时间紧迫,可不敢耽搁时间,万一回府被抓了个正着,少不得一顿责罚。
因着节日,书铺并没有什么人,江知雪听掌柜说下册还剩最后一本,不由感到庆幸。
迅速商量好价钱,江知雪直奔向它,眼看就要到手,另一只手先拿起了它。
江知雪心中警铃大作,此次租借不成,下次不知猴年马月,那可不行。
视线中的那只手修长有力,顺着这只手往上,是一身低调的浅蓝色衣衫,再往上看,江知雪冷不丁对上了对方眼眸。那是一双十分好看的琥珀色眼睛,眼尾低垂,一副温良无害的样子。只不过现在正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
意识到对方是男子,江知雪赶紧低头,和对方拉开距离并福了一礼,声音轻轻:“这位公子,还望见谅,此书我已同掌柜先谈好,您若想看,可等新书刊印或者他租书者归还。”
犹记得当时对方似乎笑了一下,配上外头正正好的阳光,让人如沐春风,可他的话却是让人如坠冰窟:“我也感到抱歉,这位姑娘,在下是专程来买此书的。”
江知雪转头看向掌柜,明明是她先租的书,怎么转头又卖给了别人。见其不停拿袖子擦汗,以为掌柜同时欺骗了两人。正欲过去同他理论,却见掌柜在悄悄对她使眼色,待她走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告诉她,买书之人是广平侯之子,让她千万不要得罪。
这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这样的大人物给她十个胆子她也得罪不起,自己又是偷跑出来,万一被国公爷和夫人得知,还不知道怎么死的。
她眼睛死死盯着那本书,不甘心抬头看了一眼广平侯之子,只见那人含笑的嘴角仿佛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江知雪到底还是卸了气,稳定心神,咽下不甘和不舍,向广平侯之子道歉:“是我冒犯了,还望公子莫要怪罪。”又转过头看向掌柜:“掌柜,租书的钱就先托您保管,下次刊印劳烦您给我留一本。”
掌柜答应后,江知雪带着低落出了书铺。
不想未走出几步,那个广平侯之子追了上来,拦住她的去路:“你这姑娘还挺有趣的嘛,嘴上说着公子莫怪,怨念重得都要跑出来了。嗯......所看之书也与别家姑娘不同。”说着抬手揖了一礼,“在下谢怀清,感觉与姑娘十分投缘,瞧姑娘似乎十分喜爱此书,不若我先借与你,等你看完再还给我。”
就这样以借书为由,二人开始书信往来,在这过程中双方惊叹于对方喜爱的书籍风格和自己相似,开始慢慢熟识。
只是谢怀清似乎一直认为她是安国公府的丫鬟,恰好江知雪也怕被府里发现,于是默认了这个身份。谢怀清甚至为她想了个身份,以她的远房表妹为名,与他一同参加各种诗宴文宴。
与他相识的这五年,江知雪通过书籍了解到很多奇人轶事,在书中和他口中见过各种瑰丽奇景,越发感叹山河壮阔,恨不能亲眼目睹。
秦轻水看着愣神的女儿,脸上还时不时露出笑容,不由摇了摇头,提醒云双照看好小姐,便离开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