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一晚上,天刚擦亮的时候,农场那边派了车过来,送来了一卡车的土豆,都不是好的,要么小的跟鹌鹑蛋似的,要么刨的时候不小心给刨烂了,就这么拉来了一车。
章清宇从车上跳下来,怂头搭脑的。关百钺是堂妹夫,很多话不好讲。
章砚臻作为二叔,狠狠拍了他后背几巴掌,细细讲里面的道理:“那边都是军人,能看着附近的村民饿肚子吗?大大方方的去说,都会伸把手的,你这种什么都不说,偷偷摸摸去做的事儿,可就只这一次了,下次要再这么着,就是百钺能管,我也不让他管了,非给你个教训不可,听见没?”
邵华也一个劲儿拍打儿子的后背:“就不该管他!这么大了,孩子都半岁了,还跟以前似的胡闹,这要是被抓了,你想过司南和鸿运没有?你个臭小子,你两个哥哥呢,我和你爸也都有工作,能看着你和司南饿着?就算你饿着,也不会让我孙子、让爹娘爷奶他们饿着的!你个不省心的狗怂货!”哭着骂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一晚上的担惊受怕总算是发泄了出来。
这时候偷盗集体财产可是重罪!幸亏百钺去找老支书他们,算是把事情抹了,要不然可怎么办啊。
不远处,农场司机被大家热情地围起来,又是要领着去村委那边,好吃好喝的招待,又是给塞烟的。那司机手都摆出残影儿了,一个劲儿说:“不用,我这就走了,农场还要用车呢。大家把土豆子卸下来,我不能多呆。”
忙忙叨叨的,不到半个小时就卸了下来,司机跳上卡车,突突突逃也似的走了。土豆堆得跟小山似的,老支书和队长要商量着怎么分土豆,章家这些人呢,也都得回市里去拿粮食。老人们都不回城,只得把粮食送回来,让清宇和司南两口子照顾着,这才放心。
送完粮食,正准备走呢,老支书带着人来了,特意给章家送了四条大鲤鱼。发水的时候从上游冲下来的,每家每户都捞了好些,村委会房前屋后也都晾着呢,关家小子帮了村里这么大的忙,给四条鲤鱼也是该的,村里没人有意见。
章清宇一个劲儿给关百钺使眼色,示意他别客气,只管拿。关百钺没办法,只得伸手接了,等送完老支书回来的时候,章清宇低声道:“家家户户都有鱼,就是缺粮食,你们回去的时候给邻里邻居都说说,要是想用粮食换鱼的,都只管答应。别怕鱼不够,如今水大,下几网子就有了。”
章砚廷拍了儿子的头一下:“麻烦人家百钺干啥,这事儿我给你办。”
之后又连着两个礼拜,周末就往三河大队赶,见都没饿着,这才放心。也是这次大雨的影响范围不大,仅限周边两三个市区,救济粮下来之后,夏季涨水危机总算过去,章家的日子归于平静,关百钺和章清云也能歇几天,不用总往三河大队跑了。
也是没时间跑了,八月末,关盈钺产子,师援军早给罗霞去信,名字都取好了,就叫师康,只希望将来是个健康的人,出息不出息无所谓,平安健康比什么都强。
本来康字是犯了关家康的忌讳的,毕竟按照老理儿,取名字得避长者讳。但谁让如今是这么个环境呢,罗霞跟关家康通过气儿,希望用这种方式,间接地表明立场和态度,他们是相信科学,相信伟人思想能战胜一切的。
那就没人能说什么了。没人伺候月子,章清云忙开了,下班了就往师家跑。洗尿布、换尿布不用她管,但家里的其他活儿总得帮忙做。再不济,还能帮着打饭,买些老母鸡、鸡蛋、猪蹄等坐月子要用到的东西。
关百钺也没闲着,郊区的工厂在建,时不时能打到些野兔子,填水洼的时候也能挖到些泥鳅黄鳝之类的,他都和人换成猪肉送过来。因着出手大方,不在乎吃点儿亏,大家都愿意跟他换。这一个月,关盈钺都没受什么罪,舒舒服服地做完了月子。
关盈钺坐月子期间,还发生了一件糟心事儿,其实也不是糟心,就是挺一言难尽的,那就是卢建设领着魏雪上了关家的门,手里还拿着结婚证。
看卢建设的脸色,章清云猜到几分,果然,只听卢建设道:“哥,多亏你提的建议,公社如今正准备办罐头厂呢,我也被推荐去上大学,过几天就得去报道。就是青江北边的农林学院,学三年。”
他挠挠头,继续道:“今儿我和小雪来补办结婚证,好久不来看哥和嫂子,这不,空着手就来了,哥你别见怪。”
魏雪看着成熟了许多,笑容真挚,只是那份甜蜜,好似低了几度,她说:“哥,我参加了公社的赤脚医生培训,学个大半年,就能做医生了。”
关百钺这才笑了,叮嘱道:“好好学,姑姑和姑父都是医生,家里的书都还在,回去整理整理,都带回去,别给姑姑和姑父丢脸。”
“哎。”感觉到表哥的关心不似作伪,魏雪才继续道,“我都计划好了,赤脚医生培训后,有个一年的临床经验,之后就能参加县里医院的培训了,到时候我就报名,我现在......现在觉得学医也挺有意思的。”
章清云笑了,这是跟卢建设久了,虽然还是喜欢他,但也知道,事业不能丢下吧。她就说嘛,从关百钺和关盈钺的态度就知道,那名叫关家和的姑姑,该是个女强人才对,她生下来并教养长大的闺女,不该恋爱脑,就算一时糊涂,慢慢也会明白过来的。
卢建设和魏雪也没多呆,坐了不到一个小时,就离开了,还得去看关盈钺和小外甥呢。
大学开学前,吴军带着叶宛如也来家里拜访,见了关百钺,吴军戏称关百钺是两人的媒人:“要不是百钺哥帮我得到了大学的推荐名额,我也遇不到宛如,我俩也成不了。”
这话关百钺可不认,他笑道:“少来,你俩之前又不是不认识?再说,既然说我是媒人,谢媒礼都不带,可没诚意啊。”
说说笑笑的,叶宛如的眉眼看着比之前舒展多了,闻言笑着道:“我是来谢谢清云的,之前给的那次零食可算是救了我一命,要不是那袋子东西,火车上我就得被拐跑。”
怎么回事儿呢,原来这俩人念的大学都不在青江市,得坐火车才能到。那次也是叶宛如不谨慎,火车上被一个老大娘套了话,下车时老太太拉着她走,旁边还蹿出个大汉,说她是家里逃出来的小媳妇儿,受不了穷等等。
叶宛如拼命说不是,无奈老大娘将叶宛如的情况说的清清楚楚。大家一看,这俩是认识的,那就别管闲事儿了。还是叶宛如高声嚷,谁帮她报警,一袋子吃的都给她。大家一看,好家伙,那袋子里可是有麦乳精的!谁不心动,这才避免了被拐卖。
也是后来再次坐车,遇见了吴军,两人才看对眼儿的。
四人交集实在不多,来一趟是个态度,并不是说以后就是挚友了,又说了几句闲话,略坐坐也就离开了。
倒是古美和沈洲来了之后,坐了许久。为啥呢,沈洲终于得到推荐名额,要去读大学了。好家伙,进来就兴奋地哈哈笑,一个劲儿说当时选举时的事儿。
“可惊险了,我和另外两人,一个叫吴燕,一个叫孙威的,票咬的可紧了。最后时刻两人还在我前面,我都死心了,以为不可能轮到我了,谁知道票刚唱完,哎呦妈呀,闹开了!呼啦啦进来一大帮子人,上来就拽吴燕,说她勾引别人男人......”
巴拉巴拉的,说得口沫横飞,一看就没少讲。章清云听得只想笑,低声问古美:“报道了吗?别夜长梦多。”
古美:“不能够,公示一周之后就报道了,放心。不然我也不会让他说的,低调还来不及呢,哪儿能遇见人就说。”
呆了能有两个小时,茶都泡的没颜色了,才起身离开。就这么的,到了九月,该开学的开学,该上班的继续上班。
工厂建了四个多月,雏形出来了,这日关百钺带着洪常胜去郊区,想确认工厂什么时候能建好。
骑着自行车,还没到地方呢,就听到吵嚷声,听那动静人还不少,百十来个总是有的,两人对视一眼,都开始狠命蹬自行车,这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什么事儿,花花事儿!也是之前受灾闹的,不仅三河大队所在的西郊受灾了,东郊这边也过河啊,那能不发水嘛。好在是下游,受灾面积没三河大队大,但也有一个坏处,那就是救济粮没有他们的份儿。
没救济粮也得活啊,胆子大的,去农场偷东西填饱肚子,胆子小的,只得打别的主意。
什么主意呢,工地做工的主意。这是日日能有进账的正经事,有进账就能吃饱。于是周围的大队,只要还能走得动的,就都来工地上找活儿干。
想来的人一多,那负责招小工的权利就大。本来顾云岚调来,是负责看女工的,可是她一个女人,本来在工地这种男人多的地方,话语权就少,招工的权利大了之后,被建筑队的集体架空了。看着女人做工可以,招人还得是他们建筑队来,你一个奶粉厂的工人,懂什么?
就这么着,在顾云岚不知道的时候,建筑队的工人和村上的一些小媳妇儿勾搭上了。如今工厂建的差不多了,怕人跑了,小媳妇儿的丈夫和夫家一群人,百十来个,又是铁锨又是棍棒的,将建筑队围了起来,吵吵嚷嚷地让建筑队负责。
关百钺和洪常胜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么个情形。建筑队的人理亏,二十多个被围在里面,愣是没人敢说话。还是队长见关百钺来了,才道:“东家来了,要谈去跟东家谈,我们做不了主。”
好家伙,呼啦啦全看过来,眼神儿跟要吃人的饿狼似的。咋的,想打人?洪常胜瞬间高声道:“怎么的,人多欺负人少?!你们打听打听去,这地方以后可是省里的重点单位,不是你们随便撒野的地方!”
关百钺忙拉住洪常胜,高声道:“大家好,我是工地的负责人关百钺,大家就算是不满,总得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吧?”
“什么事儿?你这工地上的人不地道!勾搭我们村里的小媳妇儿,如今工厂建的差不多了,这就想走了?没门儿!我们村里可不答应。”
“就是,这些小工头最不是东西,来这里做工还得给他们好处,小媳妇儿们不给他们占便宜,都不能来!你们说说,这还是个人了?!”
一个个的怨气极重。关百钺了然,今儿这事儿不小,要是没处理好,非出大事儿不可。等大家说完,他道:“这样大家看行不行,我去市里找警察,咱们让警察来处理,要是真的犯事儿了,我肯定不包庇......”
话音还没落,建筑队的人脸都白了,令人意外的是,来闹事儿的村民也不同意,一个个的叫嚷:“不能叫警察,你们是公家单位,警察肯定偏着你们。”
“就是,赔钱,还得一家赔我们一个工作,这样才行。”
“对,赔钱赔工作,不然我们可不答应。”
洪常胜不屑的冷笑,戴绿帽子了,还想着工作和钱,没有血性!刚想讥讽几句,被关百钺狠狠瞪了一眼,这才闭嘴没说话。
等人群安静下来,关百钺抬抬手,道:“这样,我跟建筑队的人商量商量,看看他们同意不同意大家的要求。”
建筑队能说什么,不同意今儿就不能善了,关百钺这边要是报警,他们都得进去。被拉到一边的队长试着道:“钱我们能赔,就是工作......”
关百钺冷笑:“奶粉厂是省里的重点单位,工作的事儿我做不了主。今儿这事儿是你们惹出来的,不是我们奶粉厂,要是不同意村民的赔偿要求,咱们就找警察。”
“别,别。”队长手都颤了,他也不干净,经不起查,许久,他咬咬牙,点头道,“行,我问问大家都招惹了谁,也不能每家都赔工作。”
关百钺呵呵冷笑了两声,这才看着队长和一干工人说话。
见只剩关百钺和洪常胜了,顾云岚才被人扶着,一瘸一拐地过来,低声将招工的猫腻说了:“我以为他们是跟村里的人认识,毕竟受灾了嘛,想招亲戚照顾照顾,我就没说啥。没想到是存着这样的心思。这次是我疏忽了,该怎么罚怎么罚,我都认。”
关百钺摆摆手,这事儿谁来都得被架空。他们就是监督的,施工都是建筑队这边的人,奶粉厂自己人本来就少,他说:“这事儿不怨云岚姐。”
说着看了眼扶顾云岚的男人,试探着说:“鲁帆?”
鲁帆点点头,怜惜地看了眼顾云岚,沉声道:“要不是我来的早,云岚得被建筑队的人推出去挡枪。”
闻言,关百钺肃了脸,鲁帆继续道:“那边想推卸责任,说云岚管理不严,让不怀好意的村民钻了空子,腐蚀了工人阶级。要不是云岚是女的,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这就不能原谅了!关百钺冷笑两声,对这次的建筑队十分不满,要不是周局推荐的,他早赶人了!
另一边,建筑队终于统计了大概的人数,和村民讨价还价。有稀罕钱的,多给些。有一口咬定要工作的,只答应让他们在建筑队做临时工,正式工的名额没有。吵吵嚷嚷的,从早上十点多,闹到太阳都落山了,事情才算完。
那拿了钱和工作的小伙子也不见高兴,铁青着脸离开,走远了,还能听见压抑的哭声。都是穷闹的,穷,吃不饱饭,连尊严都没了,换成了活命的钱和工作。
可这事儿就这么结束了吗?怎么可能!等能再次吃饱了,他们就该想起今日丢的尊严了,那时候为了活命,主动或被动‘背叛’他们的妻子,他们能原谅?
想到日后的闹剧,关百钺忍不住剜了这些建筑工人几眼,一个个不是人的玩意儿,这是往每个人心窝里扎刀子,也是往人家家里扔炸弹呢,不知道哪天就炸开了。
虽然工厂快建好了,但出了这事儿,多闹心!
回到家都没有个好心情,好在关盈钺带着侄子侄女过来看章清云,有小孩子叽叽喳喳的调解气氛,关百钺终于不摆脸子了。
大侄女师安也两岁了,如今能跑能跳的,嘴又甜,见小舅舅笑了,忍不住说:“舅舅,你有不高兴的跟安安说,就没事儿了。爸爸说,什么烦心事儿,见了安安就好了,是不是,爸爸?”
师援军笑:“是,我们安安最厉害了,什么烦心事儿见了你,都得自动避开。”
虽然有不愉快,工厂还是在十月上旬竣工,为了庆祝奶粉厂建立,关百钺还正式向文工团的章清云同志发出了邀请,指名道姓地请她去演出。
知道是两口子在耍花腔,向党眼皮都没眨一下,利索地就批了演出邀请,还特意去训练室溜了一圈儿。文工团众人嗷嗷叫唤,都说要派章清云为代表,多跟人家厂长大人要些补贴。
好在关百钺会做人,准备的补贴不少,谢幕时一股脑儿塞给了章清云,又引起台上的众人哄笑。只一个人紧紧盯着洪常胜,笑的有几分深意。
谁呢,孙巧云。
安生这么久,孙巧云想做的,可不就是找个好人家嫁了。如今看着年轻英俊的洪常胜,忍不住动了心思。之前那些老头子虽然官儿大,可都有孩子,她可不想像蓝可人一样,给人做后妈!不管洪常胜有没有对象,她孙巧云都要定了!
关百钺并不知道,他们夫妻俩闹着玩儿的举动,给洪常胜带来了麻烦。章清云也没注意那边啊,还是一次训练时,姚燕妮提醒她:“洪常胜的对象是叫常碧云吧?”
章清云点点头:“你认识?”
姚燕妮翻个白眼儿:“都是市政大院的,当然认识了。你可长点儿心吧。”
说着朝孙巧云的方向努努嘴儿,低声道:“她可缠了洪常胜好几天了,每次下班都去部队大院找人,昨天我还看到常胜和碧云吵架呢。”
章清云唬了一跳,洪常胜可是洪安娜的弟弟,洪安娜对两人可正经不错!她忙感谢道:“真是谢谢你提醒,我今天就去找常胜,这事儿不能拖。”
可不是,章清云一下班就去部队大院找洪安娜,两人没耽搁,当即去了洪家。洪常胜不在,章清云往关家打了个电话,刚开始没人接,半个小时后再打,关百钺才接起来。
听说章清云在洪家,关百钺二话不说就要过去,章清云忙道:“常胜跟你在一起吗?”
“不在。”
章清云:“这样,你先去市政大院找找常胜,不在的话再来洪家。”
“是常胜出什么事儿了?”
章清云叹口气,将团里有人想追洪常胜的事儿说了,当着洪安娜的面,章清云不好意思地道:“都怪咱俩胡闹,要是没有那次演出......”
洪安娜摆摆手:“不关你们的事儿。是常胜这小子胡闹,跟碧云谈了这么久,都不说结婚。今儿我得问问他,到底想怎么样!”
关百钺在电话的另一边点点头:“行,我知道了,一定把常胜带来。”
好在洪常胜没乱跑,顺利地在市政大院找到了人。这小子被常碧云关在门外,正好声好气地解释呢,见到关百钺还说呢:“碧云,百钺哥来了,我要是有一句假话,就让百钺哥把我开除了,行不行?我跟那个孙巧云真的没什么,你相信我。”
常碧云哼一声,没接话。
关百钺瞪了这小子一眼,开口道:“常胜,刚安娜往关家打电话,说找你有事儿,让我赶紧带你回去。”
洪常胜哎呦一声,边跟常碧云解释,边往外走:“碧云,我姐那里肯定出事儿了,不然也不能打电话,我先过去了,明儿再找你啊。你别生气。”
说着蹭蹭蹭往外走,常碧云腾一声打开门,见人还在门口没动地方呢,知道受骗了,哼一声,又把门使劲儿关上。
洪常胜嘿嘿的笑了两声,这才脚步轻快的离开。远远看见部队大院儿了,也将门口的情况瞧了个清楚,门卫那里等着的,不正是孙巧云?
洪常胜皱眉,一把拉住关百钺的自行车车头:“哥,咱们从后门进去。”
关百钺眯眼,盯得挺紧啊。他指指洪常胜,跟着调转了方向。等来到洪家时,已经快七点了。
洪安娜气得直运气:“说,你和那个叫孙巧云的,接触过没有?”
洪常胜那个冤啊:“姐啊,我哪儿敢啊。再说,我最近都是跟着百钺哥的,可一直在忙奶粉厂的事儿,根本没时间乱来,您就是不信我,也得信百钺哥啊。”
见弟弟换好鞋子进来了,洪安娜腾地站起来,一把揪住洪常胜的耳朵,业务十分娴熟:“要是没接触,她怎么总往家里来?妈说都见过她一次!说实话!”
洪常胜哎呦一声,赶紧解释:“姐啊,孙巧云长着腿呢,她想来我还能拦着?你问妈,她来的时候我都不在,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我可真是比窦娥都冤。”
洪母韩佳端坐在沙发上,看着闺女揍儿子笑眯了眼:“那也是你之前不懂事儿,当什么顽主,名声不好,人家小姑娘才来缠着你。你看看沈家的爱华,到年龄了早早就去当兵,一点儿也不乱来,给家里找过事儿没有?”
洪常胜嗐了一声:“我的妈哎,那沈爱华再好,也不是您儿子。谁让您运气不好,生了我这么个不争气的呢,您就多包涵包涵,别一个劲儿羡慕别人。您儿子如今也不差,奶粉厂里负责一大摊子事儿呢,那每天多少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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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耳朵上的力道加大,洪常胜立刻改口:“小伙子,都是小伙子巴结我,我才不招惹小姑娘呢。我跟碧云可谈着呢......”
“今儿就是说碧云的事儿!”洪安娜打断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碧云我和妈都见了,很不错的女孩子,你不说跟人家结婚,想干嘛?拖着人啊?咱家可不兴做这种混账事!”
洪常胜嘟囔:“那我就是想结婚,年龄也不够啊。”
洪安娜手上再使劲儿:“不够就订婚!明年结婚,怎么,想赖账啊?”
洪常胜忙弯腰,一个劲儿求饶:“疼,姐,你轻点儿。订婚,订婚还不行嘛。我这不是觉得订婚太麻烦了嘛,明年直接结婚得了呗,订婚的话,还得多办一回事儿。”
韩佳哼一声:“有你这么省事儿的嘛。行了,有你这句话,订婚的事儿就交给我。你和百钺忙奶粉厂的事儿吧,我现在的研究也不忙,正好忙你这个事儿了,就当是打发时间。”
洪安娜这才放开洪常胜的耳朵,掐腰道:“订婚之后你就给我老实点儿!那个孙巧云虽然长得好,人品可不咋地,你要是敢乱来,我可饶不了你。”
噼里啪啦地教训了一顿,关百钺和章清云全程看戏看得十分乐呵。在洪家吃了晚饭才回去,出大门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孙巧云早不在了。
订婚宴办得很快,洪常胜和常碧云交往是没瞒着家人的,双方家长都是默认了的,如今多这一套手续,一是为了让孙巧云知难而退,二呢,也是安常碧云的心。洪常胜虽然嘴皮子不靠谱,内里还是十分传统的,订了婚,就铁定不会再乱来,不然光是洪安娜,都能锤死他。
订婚宴还是茶话会,不过洪常胜不按常理出牌,将茶偷偷换成了啤酒,回到家时,关百钺有些迷迷糊糊,章清云也喝得有些多,两人早早就睡了。谁知翌日一早,被外面的吵嚷声惊醒。
周一早晨很少有这么吵的,章清云皱眉,披上衣服就往外走,关百钺紧随其后,打开门才发现,好家伙,家门口围了一圈儿的人,最中间是抱着孩子的黄咏梅,见两人出来了,高声道:“百钺,清云,你们可真够作孽的。人家把孩子放你们家门口,你们就听不到声响?孩子冻了一晚上,小脸儿都紫了,要不是我睡觉轻,大半夜的起来看,说不得都被冻死了!”
关百钺皱眉,看了眼幸灾乐祸的黄咏梅,朗声道:“黄阿姨,您说这孩子是放在我们家门口,还有谁看见了?我只知道,一大早,是你抱着孩子的。”
黄咏梅哈了一声:“怎么,怕我诬赖你们啊?我家云凯可也瞧见了。大家评评理,要不是我警觉,孩子都冻死了,关百钺还一个劲儿说我诬赖他......”
关百钺:“我可没说过这话。而且你也说了,是有人扔孩子,那孩子被冻坏,该怪的是扔孩子的人吧?怎么能说是我和清云的责任?您这也未免太胡搅蛮缠了。”
邻居们七嘴八舌的,都说黄咏梅不对,哪儿有怪受害者的,黄咏梅不跟大家计较,她今儿就是想把孩子给关家的,她道:“你少废话,孩子是放到你们家的,你们家是管还是不管?”
夫妻俩还没说话呢,人群里有人开口了。
“丫头片子吧?肯定是生了女孩儿,不想养,又狠不下心溺死,这才想着给找个好人家的。既然放到你们家了,百钺,反正你和清云还没孩子,就养了吧。常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养孩子又花不了多少钱,快抱过去养了吧。”
“就是,反正关家康两口子工资高,百钺和清云又都有工作,别说养一个孩子了,就是养上十个八个的,都不成问题。”
“话不是这么说的,凭什么养别人的孩子啊。人家清云又不是不能生......”
“能生结婚这么多年了,怎么不见她生孩子?我看八成就是不能生......”
你一句我一句的,十分热闹。关百钺眯眼,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他们关家日子是过得好,可不代表就得养别人的孩子吧。
“报警!”关百钺一锤定音,“大冷的天,这人把孩子往门口放,门都不敲就走了,这是什么?这是杀人!”
关百钺最气的,就是如今,竟然没多少人觉得遗弃孩子的父母不对。遗弃罪虽然五零年入了刑法,可惜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又被从法典里摘除,直到七九年才重新纳入刑法,不过仅限于家庭成员之间遗弃。九七年修订刑法,才将遗弃罪的保护范围扩大到所有没有独立生活能力的人。
经历过特殊的历史时期,大家有一个很残忍的观念,那就是不管咋样,不管孩子在不在身边,只要给孩子找一个活路,就是对孩子好,就是合格的父母。所以这时候不能拿遗弃说事儿,关百钺将事情上升到杀人,也只有如此,才能引起大家的重视。
关百钺语气铿锵有力,他说:“大家想一想,要不是黄阿姨把孩子抱回家暖着,一晚上孩子是不是就没了?这不是杀人是什么!报警,坚决报警,这种人太可恨了,要是人人都这么做,咱们大院儿还有安静的日子没有!那些养不起孩子的往咱们大院一放,咱们就乖乖养了,后果是什么?我今儿要是说收养,等着瞧吧,明儿来咱们大院遗弃孩子的都得排队!大家想一想,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怎么可能没道理。一想到明儿家门口可能就多一个孩子,本来单纯看热闹的邻居,一个个也不淡定了,纷纷改变了说法。
“报警,一定要报警。这是蓄意杀人,必须严肃处理。”
警察来了,事情就能处理了吗?哪儿有那么简单,事情可以调查,孩子呢?要是关家不收养的话,就得送孤儿院了。有那想开口劝两句的老警察,刚准备开口,还没说话呢,被邻居们呛呛开了。
“可不敢养,警察同志,事儿不是这么办的。百钺和清云要是养了,等着吧,明儿往各个大院扔孩子的都得排队。就是你们那警察家属院,人家都不会放过的。你们自己寻思寻思,到时候摊上这事儿了,给不给别人养孩子?”
“就是,这不是难为人家百钺两口子吗?小两口是年纪小,可我们这些邻居看着呢,不能这么平白欺负人。”
关百钺翘起一边嘴角,不就是利用舆论嘛,谁不会啊。你黄咏梅会,我关百钺只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黄咏梅只觉得被挑衅了,嗷一嗓子喊上了:“做了孽啊,小小年纪就这么狠的心肠,还领导呢,没有品德......”
“妈!”顾云凯觉得难堪极了,不管怎么样,关百钺如今是他的领导,他妈就这么想给领导脸上抹黑?领导不好了,对他是有什么好处吗?他就是一普通工人,就是关百钺下去了,厂长那个位置,也轮不到他啊。
黄咏梅的哭嚷戛然而止,这女人如今也是练出来了,知道以后养老得靠儿子,儿子一说就停下来,脸上的泪也刷一下收住,若无其事地抹了把脸,昂起头,神人不理地蹭蹭蹭往家走。
邻居们都看傻眼了。这是唱的哪儿一出啊,像是非要往关家扔点儿糟心事儿才行,人家过的好她就不顺心,非要别人跟她一样闹心才行。
章清云才不管这个呢,这样的垃圾人就不能理,理了她能以各种诡异的理由粘上来。领着警察去门卫那里,章清云介绍道:“大院是有严格的出入制度的,陌生人进出肯定要登记,孩子是昨晚送来的,看一下出入记录,应该就能找出来是谁丢的孩子。”
领着警察到地方,章清云就算完成任务了。不是警察想不到这里,是早点儿介绍清楚,好缩短办案时间。她是喜欢孩子,可那前提得是她自己的。别人的孩子,她可以捐钱捐物地去孤儿院,但不会养到家里。家,是她两辈子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不容陌生人侵占。
等人群散开的差不多了,关盈钺和师援军才过来,一人牵着安安,一人抱着康康。大早上两人在家照顾孩子呢,师援军是要上班了才出来的,路上听说后马上回家叫人,这才晚了些。
进关家时,关盈钺脸上还带着气呢,说话格外的大声:“这是谁不想让你俩过好日子!真是不要脸,百钺,清云,你俩可千万别心软,孩子是可怜,多买些东西送过去都行,但是不能养在家里,这事儿我绝对不同意!”
故意对着门外喊了一通,这才关上门,看了一圈儿,没见到孩子的影儿,这才放心,安慰章清云道:“别听那些人胡说,当初结婚的时候都说好了的,二十四岁之前不要孩子,我和百钺都知道,爸妈那里都不催,那些人叽叽咕咕什么,有他们什么事儿啊!要是听见不好的话,直接怼回去,不用忍。”
章清云笑:“姐,我知道,你不是看见了,我俩根本没打算收养那孩子。”
“这就对了。”
又说了会儿话,周一还得上班呢,都没耽搁,给安安塞了两颗糖,这就走了。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传的这么快,文工团都有人知道了,章清云刚换好衣服进入训练室,就被队员们缠上了。
“清云,你家门口真被放了个孩子啊?”
“可真是缺德,这么冷的天儿,也不怕孩子放一晚冻死!”
有谴责孩子父母的,就有阴阳章清云铁石心肠的,“就是多一口饭的事儿,又不是养不起,清云,你这可有点儿狠心了。人家把孩子不给别人,就扔你们家门口,这也是慎重考虑过的,你就是养了又怎么了,就当积福了。以后多一个闺女孝顺你,也是福气呢。”
章清云说出了那句经典的问话:“哦,那这福分给你,你要不要?我知道送哪个孤儿院了,我领你去收养收养这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