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婆高声唱道:“一拜天地——”
堂中一对新人转过身,正欲朝天地跪拜,忽然,堂外传来一阵喧哗声。
福安赶忙上前,低声喝到:“何事急急忙忙的?”
“不好了大人,隔壁走水了!”来人是留园的一名护卫,脸上已被大火熏得乌黑,手指着留园方向急急挥舞着。
福安尚未反应过来,堂上的新郎官陆铎一把甩开新妇的手,三两步上前,扯着那护卫的衣襟。
“你说什么?留园失火了?”
侍卫点头如捣蒜,又怕主子爷责罚,语无伦次地解释道,“好好的,不过就一瞬的事,那房间就冒出了火光,我们忙去救火,可是……”
没等那侍卫说完,陆铎就将人丢到一旁,丝毫不理会老太太和周永茂等人在后头焦急的询问声,带着一小波人马火速往留园赶去。
天地还没拜,新郎官丢下新妇和一众宾客走了,全金陵还没出过这样的事,众人纷纷窃窃私语,猜测到底发生了何事。
而被留在原地的新妇,却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此刻她蒙着红盖头,独自一人站在堂中央。
她在赌,陆铎会不会回来。
*
陆铎冲在最前头,一脚踹倒了那扇小门,一众随从立刻鱼贯而入,只见里面火光冲天、浓烟弥漫,烧得最厉害的,莫属黎宛的那间房。
“还愣着干嘛!快救火!”陆铎一身红衣,面色乌黑,脸上青筋尽数凸起,在背后火光的映衬下,仿佛阎王再世。
反应过来的众人立马搬水去救火,待火势稍稍减弱一些,陆铎不管不顾地就要往里冲,被福安死死抱住。
“主子爷!您冷静!这会儿进去会出人命的!”
陆铎哪里肯听?他愤怒地咆哮着要挣脱福安的桎梏,福安拼死忍着痛,吃了陆铎数不清几记的肘击,最后“哇”地一口吐出鲜血来,这才松开了臂膀。
陆铎长发尽散,发了疯一般一头往黎宛房间冲去,福安凭着最后一点力气从后头往陆铎身上浇了盆水。
好在火势已经得到控制,陆铎脚步踉跄地踏进房门的一瞬间,他似乎踩到了何物。
陆铎呼吸一滞,缓缓低下头。那是一具尸体。
陆铎心脏狂跳,哆嗦着手将人翻过身,就在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时,他发现这是一具男尸!
因尸身面孔朝下,虽背部被烧焦,仍能辨认出这是他的庶弟,陆鸣。
大约是因吸入过多的浓烟,陆鸣依然没有了脉搏。
此刻陆铎根本没有心思计较为何陆鸣出现在黎宛的房里,他唯一的念头便是在庆幸这尸身不是她!
他只要她活着!
很快有护卫将陆鸣的尸身抬了出去,陆铎一点点踏过被大火焚烧殆尽的废墟,朝她的床榻而去。
他知道她最近睡不好,他从未像此刻一般盼望着她没有点那安神香,盼望着她出了房间,哪怕是她逃了也好,只求她不要在那里!
然而上天似乎跟他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陆铎站在那张曾与她翻云覆雨的床榻边,与她说笑、与她读书、甚至是与她争吵的一幕幕在陆铎眼前走马灯似的闪过,他想伸手抓住这些瞬间,可抬起手,发现眼前空无一物。
一片灰烬之中,静静地躺着一具已被烧得面目全非的焦黑女尸。
陆铎对着黎宛的尸体,不知怎的,起先是胸腔发出阵阵低笑,随后那低笑渐渐演变为大笑,最后,陆铎竟对着那具尸体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陆铎的狂笑声回旋在留园上方。
随后,那狂笑声又渐渐变成了男人不甘的怒吼声,“你为何要如此对我,为何,为何?!”
陆铎对着黎宛的尸体,仿佛失了神智。
“轰隆”一声,天空中一道惊雷划过,随后,毫无征兆地下起了滂沱大雨。
陆铎跪在地上,死死抱着那具尸体不肯撒手,一会儿笑,一会儿自言自语,一会儿又好似在哭。
大雨打在他的脸上,叫人分不清他脸上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至最后,雷雨骤歇,陆铎的双眸猩红,竟似要活活滴出血来……
*
本是热热闹闹的喜事,一场大火却让喜事变丧事。出了两条人命,又是朝中重臣府中,少不得惊动刑部。
未至卯时,刑部右侍郎便带着仵作上门勘验,蔡御医也跟着来了。
众人花了好大力气都无法将那具女尸从陆铎手中抢出,福安不得不趁着主子爷不备,强行给他灌了一碗蔡御医开的安神汤,早已累极的陆铎这才昏昏沉沉地晕了过去。
经仵作勘验,刑部右侍郎亲自勘察,尽管一场大雨掩盖了不少痕迹,但此案业已大致有了了断。
陆家庶子陆鸣因记恨曾在陆府当丫鬟的琉璃,趁陆铎大婚,府中守卫不备之际翻墙进入院中,后将准备好的迷药吹入房中,结合陆鸣身上还有绳索、脚链、春药等作案工具,刑部右侍郎推断应当是对女尸进行先奸后杀,作案后欲毁尸灭迹,于是将酒精倾倒在房中各处,陆鸣欲一把火烧毁房间时,因不慎被房顶断落的横梁砸晕,未能及时逃出,最后吸入过多浓烟而死。
陆铎从昏昏沉沉中醒来时,一时不知自己身处何时何地,直到面色比自己好不到哪去的福安躬身在旁问了句:“爷,您好点儿了?”
昨夜的一幕幕忽地钻进他的脑中,陆铎头痛欲裂,他捂着脑袋,未着鞋履,身上仅披着一件寝衣就要往外冲。
福安在身后拉都来不及:“爷,爷!”
“她在哪里?她在哪里!”陆铎冲出房门,就要去找那具女尸。
“爷!”福安破天荒朝陆铎吼了一句,“琉璃姑娘已经死了!您醒醒啊!”
陆铎闻声蓦地停住了胡乱的脚步,站在原地,喃喃自语道:“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死……”
“千真万确啊爷!”福安急急地拿出刑部的文书递到陆铎眼前。
上面白纸黑字,将这场祸事的来龙去脉写得清清楚楚,文书后还附有对那具女尸的剖验结果,年龄、死亡时辰以及身体特征都与琉璃相符。
她真的死了。
陆铎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张纸,仿佛要生生将那张纸看出一个洞来。
半晌,好似魔怔了的陆铎嘴里才蹦出几个字:“带我去看看她。”
两具尸体已经被安置在棺椁中,尚未封盖。
陆铎人还未到,便听到那头哭天抢地的声音。
“我的儿啊!这是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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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什么孽啊……这个天杀的贱婢,她克我们陆家人,对,是她,就是她!是她克死了鸣儿!这贱婢必定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为娘要叫她做猪做狗,叫她永世不得超生!”
莲姨娘跪在陆鸣的棺椁前,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着黎宛。
陆铎手握成拳,“砰”一声响,门前的玻璃屏风被陆铎一拳打倒在地,碎裂的玻璃四处乱飞,其中一片溅到了莲姨娘的脸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红痕。
“再敢说一句她的不是,信不信爷把陆鸣拉出来鞭尸!”
莲姨娘登时龟缩在角落,再不肯吭声。
老太太和陆珠儿等人也被陆铎这样子吓得说不出话来。只见他双目猩红,赤脚披发,手上还滴着血,哪像个正常人?
陆铎穿过沉默的人群,走向里头那具棺椁,焦黑的女尸正安详地躺在其中。
陆铎俯身,轻轻吻了一下尸身的额头:“阿璃,是爷的错,是爷没保护好你,你骂爷也好,恨爷也罢,就是不要忘了爷,好吗?”
看着大哥肝肠寸断的样子,陆珠儿很想把自己知道的那一点内情告诉大哥,想让他好过一点。然想着此事牵扯之人众多,且自己只在戌时去开了那扇小门,其他一概不知,贸然说出口怕是好心办坏事了。
就连这到底是不是琉璃,不,黎宛的尸体她都不敢保证。
忍一忍吧,说不定过几日,大哥就能缓过来了,陆珠儿心里想。
这场祸事过后,陆府挑了一个黄道吉日将陆鸣安葬,因陆鸣死得蹊跷,内情复杂,陆府并没有大操大办,而是低调操办,以免外头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
对于庶弟的丧事,陆铎丝毫不关心,他另择吉日,以贵妾的丧制安葬了琉璃。
出殡当日,陆铎身着缟素,头戴白巾,站在送丧队伍的最前头,亲自抬着棺椁,将琉璃厚葬在金陵南面的紫金山。
陆铎亲手在墓碑上刻下“爱妾琉璃之墓陆铎”几字,待人下了葬,陆铎在墓旁足足跪了两个时辰,才被看不下去的福安拉了回去。
对于两人丧事一个天一个地的区别,莲姨娘恨得咬牙切齿,可当着陆铎的面,她也只得忍着。
这般过了半月,已至七月初。这日陆铎下了值,老太太拦着换了衣裳正要出门的陆铎。
“你这是又要去紫金山?”老太太拄着拐杖,焦心地问道。
陆铎脚步一顿,“母亲有何事?”
“铎儿,人死不能复生,你要往前看呐!”
陆铎沉默不语。
“你与周家女儿的婚事,难道便这般作罢了?我看我们陆家最近晦气事情太多,正好用你们二人的婚事冲冲喜。”自从那场婚事中途作罢之后,老太太明里暗里跟陆铎提了不知几次,可陆铎就跟没听见似的,绝口不提娶妻之事。
“此事再议罢。”陆铎说着就欲抬脚走。
“站住!再议再议,你要拖到何事?!周家女儿对你可是一片痴心,我们陆家出了这般有损颜面之事她都肯不计较,你合该好好对人家,早日将那未成的礼给办成了!”
陆铎尚未来得及开口推脱,眼角扫到门口的一道蟒服身影,忙上前迎道,“曹内侍,您怎么亲自来了?”
当夜,陆铎应圣上急召入宫,一夜未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