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银铃般的笑声从巷尾传来,许溪低下头,恨不能立马遁地逃走。
她低垂着的手轻轻拽住褚星濯的袖口,悄声道,“走吧。”
看着她这幅模样,褚星濯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任由她牵着自己侧身挤过狭窄的巷道。
走了也好,眼不见心不烦罢。
“快跟上,大善人们又来了!”迎面跑来几名衣衫褴褛的小童,笑着叫着从许溪身旁飞驰而过。
最后面走着个身材消瘦的男人,颧骨下方的皮肉深深凹陷进脸颊,像是三天没没饭似的。
擦肩而过时,他瞥了眼许溪,发出不屑的音调,“哼,丑娘们儿。”
光天化日之下,竟将脸包裹的如此严实,除了长相丑陋怕吓着别人外还能是什么。
听了这话,许溪缓缓抬头,与那男人对上视线。
她安慰自己道,莫生气莫生气,生出气来谁如意。
当务之急是赶回府上,切莫被赵氏发现了才好。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许溪加快脚步,朝着巷口走去。
可就在她即将转弯之际,身后爆发出激烈的吵嚷声。
只听褚盛怒骂道,“小贼莫跑!”,紧接着便传来玉饰碰撞的声响,许溪暗道不好,赶忙侧身让出条供一人穿过的路来。
果不其然,就在她转身的下一瞬,方才瘦骨嶙峋的男人怀中抱着鼓鼓囊囊的包裹,一股脑往前冲。
巨大的力道将许溪的肩胛骨撞的生疼,不由得咬紧牙关,皱起眉头来。
“嫂嫂,没事吧。”褚星濯上前一步,将她护在身后。
许溪摇摇头,低声道,“快走,他们要来了。”
“那人偷了他们的包袱,按照褚……你哥的性格,是无论如何都要追回来的。”
毕竟,在心爱之人面前丢面子的事情,褚盛是绝不允许发生的。
闻言,褚星濯底下脑袋,温热的吐息喷洒在许溪耳后,传来阵阵痒意,“得罪了,嫂嫂。”
话毕,许溪只觉双脚腾空,紧接着整个人便被褚星濯抱在怀中。
他踩着身旁的水缸,一手抱着许溪,另一手攀上对面人家的墙角,微微用力便翻了进去。
惊慌失措中,许溪只得牢牢抓住他的脖颈,勉强不让自己掉下去。
待反应过来时,褚盛的声音回荡在仅有一墙之隔的位置。
“你这小贼,往哪里跑!”褚盛浑厚的嗓音与那瘦小男人气喘吁吁的声音形成鲜明对比,仿佛从一开始便注定了小贼的失败。
‘哼,你不是大善人吗?我拿你的东西哪里算得上偷?’
“狡辩!”褚盛大喝一声,似是动了怒。
许溪听着那声音,来自原身记忆中不好的场景突然涌现,她下意识瑟缩脖子,仿佛挨训斥的正是自己。
“哥他……对你动粗了吗?”褚星濯维持动作,将许溪抱在怀中。
许是太过恐慌,许溪一时之间竟没注意到不妥,她蜷起身子,生怕下一秒便被褚盛发现。
“嘘……”她抬手示意褚星濯噤声,虽未回答,但看着她发红的眼尾与颤抖的嘴唇,褚星濯心中已然有了定论。
可他能做的也只是趁大哥离家时,将她带出来罢了。
待到回了褚府,她依然是那个无依无靠的孤女。
想到此,褚星濯不禁生出阵强烈的无力感,甚至有了杀掉杜嫣语,令褚盛回心转意的想法。
只要杀了她,哥便会来寻嫂嫂,那时她便不会痛苦了罢。
一旁的许溪全然没注意到褚星濯的不对劲,满脑子都是回不去家的恐惧感。
若是此时被褚盛发现,即便她能蒙混过关,也抵挡不住后面还有个杜嫣语在。
届时,她定会如毒蛇般死死咬住她不松口,定要将她剥层皮才是。
老天爷啊,你为何如此不公,便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他们相遇呢。
一时之间,许溪不由得怀疑起这世上是否有种名为命运的无形大手,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切,装什么圣人。”
“要我说啊,指挥使才算是真正的善人,你真该学学人家如何一掷千金。”
“单是前月在大街上撒铜钱,也比你几年加起来做的善事多!”
那男人呸了一声,似是将包裹重重地摔在地上。
“哼,小爷我还不要了呢,亏我还以为里面又什么值钱的玩意儿,拿到手才发现不过是些谷子。”
“没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儿……”
他还未说完,墙外便传来水缸破裂的声音。
杜嫣语大叫一声,赶忙上前试图拉开褚盛的手。
他提着那男人的脑袋,直挺挺撞进了水缸里,男人的脑袋被划破,流出汩汩鲜血来。
另一边,褚盛也好不到哪儿去,他气急了,没能控制好手上的力道,掌心被嵌进块碎片,却也连眉头都不曾皱起。
满心满眼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让这个人闭嘴。
“阿盛,没伤到吧!”杜嫣语心疼的用帕子擦拭他的伤口处,厌恶地瞪了眼不省人事的男人。
“教训人的事情由下人来做便是了,哪里轮得到你亲自出手。”
“你看这伤口,日后定要留疤!”她言语中满是关切,甚至急得有了哭腔。
巷子两边逐渐围满了人,大多是来凑热闹的,其中不少人都看见了事情的始末,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见状,杜嫣语示意手下架起那男人,贴近褚盛道:
“阿盛,我看今日之事颇有蹊跷,我们先回去。”
闻言,褚盛皱眉,重复道,“蹊跷?”
杜嫣语凑近他的耳朵,“这人为何偏偏提了褚星濯的名字。”
“莫不是他请来砸场子的托儿,为的就是彰显自己的实力,好让你们母子弃了自立门户的念头。”
褚盛沉默了。
一直以来他都活在褚星濯的阴影下,仿佛今日拥有的一切都是从他那儿得来的。
所有人都只能看到他是指挥使的兄长,却看不到他也是个同样拥有抱负与实力的才子。
他承认他内心别着一股劲儿,无论是与杜嫣语交好,亦或是出来做善事。
只是想更多人知道,他们褚家并不是只有个二郎,更有他褚盛在。
更别说,他才是堂堂正正的褚家人。
思及此,褚盛面上多了丝阴鸷,他看了眼巷口围观的人们,随即换上副懊恼的神情。
“褚某不才,虽不及家弟,却也想着尽自己的微薄之力。”
他低头欲言又止,缓缓开口道,“也算是偿还他所犯下的罪孽。”
此言一出,周围的百姓们纷纷抬头,似是没想到这话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有人壮着胆子道,“郎君不必担忧,我们自知你与指挥使并非一类人。”
毕竟那日他撒钱,也只是因为瞧见天气尚好罢了。
他们平民的命,于他来说犹如掌中之物,但凡哪日碰了壁,非要折磨一两个才罢休。
闻言,褚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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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眼抬头,满脸的不敢置信,他纠结再三,终究是点了点头,未再多言。
落在旁人眼里,便是这指挥使的做派,连亲生兄弟也看不过去。
一墙之隔,褚星濯脸色变幻莫测,许溪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
也不知是伤心还是愤怒,亦或是二者皆有。
说到底,他的心终究不像旁人说的那般,是用石头做的,亲耳听到大哥与他划清界限,多少还是有些触动。
不知为何,看着他皱起的眉头,许溪的心也不自觉揪紧,变得难以呼吸。
她抬手抚上川字形的眉头,迎上褚星濯诧异的目光。
“不打紧的,起码比起我来,他定然是更喜欢你些。”说罢,许溪咧着嘴,无措地挠了挠头。
俗话说得好,人比人气死人,反之亦成立,既然褚星濯如此在意这件事,那便让他看看更不受待见的自己,也许会宽慰不少。
可转瞬,许溪便快速下坠,屁股着地,狠狠地摔在了草垛子上。
“诶呦……”她龇牙咧嘴地扶着墙,好一阵才缓过神来。
褚星濯这厮到底是要搞哪样,翻脸比翻书还快上些不少。
看着坐在地上毫无形象可言的许溪,褚星濯捂住胸口,想要将心中的异样压下去,可尽管用尽了力气,心脏还像是和他作对似得,止不住地欢腾起来,恨不得从身体里炸开,永永远远黏着眼前人才好。
自八岁那年被母亲按进刺骨的湖水中,大叫着让他去死,他的心便再没有过起伏。
直到为了保住怀中唯一的吃食,杀了人,他的心才再次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跳动起来。
赤红血液喷洒在脸上时,那种胸腔快要爆裂的感觉,令他痛苦又舒畅,整个人像是泡在滚烫的沸水中得以新生。
此后的日子,他成了十恶不赦的刽子手,却也清楚地感受到活着的意义。
而如今,身体熟悉又陌生的异动令他不知所措,他无疑不愿杀了许溪,却也不明白如此才能止住这悸动。
换做以往,只需转动白刃,待到那人一点点散气便可。
此刻的褚星濯犹如一只困兽,在笼子里发了疯,他颤抖着后退,一步步远离许溪,心脏的异样非但只增不减,反而生出些酸涩来。
失去理智的他甚至未能注意到身后的细小石子,整个人踉跄着便要栽倒下去。
恰在此时,许溪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墙外人群散去,四周安静得只有鸡崽子啄米的发出的咕咕声。
宽大衣袍下,触目惊心的伤痕密密麻麻有如缠绕在手腕上的荆棘,令她一时慌了神。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褚星濯,正欲说些什么,整个人便被揽入怀中,未能说出口的话随之消散在风中。
“嫂嫂,别丢下我。”
褚星濯宽大的手掌将她的脑袋紧扣在胸前,用一股近乎讨好的姿态祈求道。
听着耳边如战鼓般慌乱无助的心跳声,许溪攥起的拳头又放了下来,淡淡应了声。
罢了,他不过也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可怜人而已。
褚星濯感受着怀中好似小动物般脆弱的躯体,偏头露出近乎疯狂的笑意。
他懂了,在许溪握住他手腕而皱眉的一瞬间便懂了。
他想要看到眼前人为自己而喜悦,为自己而担忧。
即使代价是将他的伤口一遍遍剖开。
哪怕是成为利用她同情心的小人。
只要她在乎自己,他可以什么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