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兮旋身化作雪花，飞出窗外。
凤芜双手环胸，冷晲着昏睡未醒的萧慕，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将这男人丢出去。
她俯身伸手抓紧萧慕的胸前衣襟，将人半托半提地拎起，正打开门，却和风无遇撞了个正着。
风无遇的手悬在半空，看样子正准备敲门。
凤芜：“……”
风无遇：“……”
四目相对，一时间相顾无言。
风无遇朝里面望了望，房内并无洛兮的身影，他又看向眼前这位陌生女子，估摸她就是洛兮口中的凤芜，他后退一步，躬身揖礼道：“凤芜姑娘。”
既然已经看见了，凤芜也无需再隐藏了，她笑着勾了勾唇：“洛兮的凡人夫君，幸会。”
风无遇：“……”
他属实也没料到凤芜的说话方式是这样的，余光不由瞥到了凤芜手中“拎”着的男人，“这不是萧慕吗？他怎会在此处？”
“他嘛……”凤芜轻飘飘道：“我带来的。”
“……原来如此。”
“你有何事吗？”凤芜问道。
风无遇道：“我是来找阿兮的，她去了何处？”
凤芜随口道：“她大抵是找人打架去了。”
风无遇：“……”
凤芜又道：“我也不知她去了何处。”
“既如此，我等她回来。”风无遇转身欲走。
“等一下。”凤芜想了想，还是叫住了他，“若是急事，我可以传信与她。”
此刻，仙界之内，灵族毓清境。
山谷空旷辽远，银河般的瀑布悬于峭壁，水中裹着浓郁灵气，漫山桃花被风扬起，簌簌飘落，满地绯红。
最高处的悬峰，一根藤蔓系着秋千，紫衣少女足尖轻点，荡向云渊，藤绳紧绷，每一次俯冲都像是要被折断，但下一刻又被灵力托举，飞至更高处。
这对凡人来说是极其危险的行为，一旦绳子断裂，掉下去便是九死一生，但对身负法力的神仙来说，秋千荡得越高，越能乘风掠雾，尽享天地间的畅快与惬意。
在女子的身后，有两名男子立在远处，目光追随那自在的背影，脸上露出温软的笑意。
“小公主在凡间游历的这几年，修为提升了不少，个性倒是一点没变，还是一如既往地鲜活开朗。”随央如是道。
“是啊。”洛阳眸光仍落在女儿身上，眼底化不开的宠溺。
“只是小公主年纪还小，总是独自在外会否有些不妥？”半晌，随央话锋一转。
随央是看着瀛栀长大的，如今的她不过才一千三百岁，其他神族女子在这个年纪都在想着如何在家享乐，瀛栀偏偏向往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哪有家里安稳啊？
随央随口道：“她这般向往自由的个性，一点也不像您和王后，倒像是……”话到一半，他猛地顿住，惊觉自己差点提了不该提的人，忙下意识侧目偷觑灵王的反应。
灵王洛阳神色不改，顺着他的话补充道：“你想说，她的个性像兮儿。”
与小心翼翼的随央不同，洛阳提起洛兮二字，毫不避讳。
“……是。”随央不自在地应着，低声道：“像极了当年的兮公主。”
洛阳望向远天，声音沉在飞花里，“当年二姐和兮儿，都曾被规矩束缚，自由半分没争到，可你看她们落得个什么下场。”提起洛离和洛兮，洛阳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眼底一片沉重，“我的女儿，万不能像她的姑姑一样。”
话音刚落，前方的瀛栀自秋千飞下，飞快跑至他前面，“父王！”
洛阳含笑看着女儿，道：“这些日子，玩得可还尽兴啊？”
“有父王母后相陪，栀儿当然尽兴！”瀛栀上前搂住洛阳的胳膊，撒娇道：“父王，我想求您一件事。”
“什么事？只要父王能办到，定会答应你。”洛阳温声道。
“真的吗？”瀛栀眼前一亮，欢快道：“父王这件事一定可以办到！”
话说完，瀛栀却突然咬住下唇，犹豫了片刻，小声地道：“我想去禁书阁！”
“禁书阁？”洛阳不解道：“好端端的，为何想去禁书阁？”
瀛栀道：“父王你也知道，女儿近几年在学岐黄之术，最近遇到了一些疑难杂症，唯有禁书阁的书才能解惑。”
洛阳轻笑：“允了，只是有一条，随央必须寸步不离跟着你，毕竟是禁书阁，有些书，你不准翻看。”
“谨遵父王令！”瀛栀欢声应道。
洛阳摸了摸瀛栀的头，“去吧，父王有事要离开毓清境一段时日，你好不容易回来，要多去陪陪你母后。”
“知道了！”瀛栀给随央使了个眼色，随即二人一同离开了。
后山之中，只剩下洛阳一人望着远处出神。
“灵王。”一头戴面具的男子现身在洛阳身后，“该启程了。”
洛阳淡淡“嗯”了一声。
另一边，洛兮是在郊外竹林寻到的陌昀，昨夜是她的洞房花烛夜，却是他的宿醉沉沦夜，洛兮找到他时，陌昀的酒意尚未褪去，脸上挂着晕红，周身酒气不散。
“为何要算计萧慕？”洛兮没有绕弯子，开门见山道。
“萧慕是谁？”陌昀一脸茫然，仿佛完全听不懂洛兮的话，只皱着眉反问：“你是不是误会我了？”
莫弃从竹影后闪出，对洛兮道：“兮公主，你真的误会我家主人了，自从知晓你的身份，他日夜自疚，哪还有心思谋算他人。”
洛兮淡淡看了莫弃一眼，莫弃虽与莫离长得一般无二，但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脸上的神色都截然不同，“你不是莫离？”
莫弃点了点头，“兮公主好眼力，我叫莫弃，莫离是我的姐姐。”
闻言，洛兮却轻哼一声，冷冷地道：“你们主仆三人，真是个顶个的好演技。”
莫弃急声道：“兮公主，这其中定有误会，自那日主人知晓你要与那凡人成婚，便心绪不宁，日日在此醉酒——”
“莫弃！”陌昀骤然打断了莫弃的话，他抬眸望着前方的洛兮，眸中血丝纵横，“她在心底早已判了我的死罪，再如何解释，她也不会相信。”
这般伤情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可怜吧，可洛兮早已领教过，她绝不能再上当。
“你说的没错，任你口灿莲花，我都不会相信，所以请你们别再装了！”她抬指一扬，万千竹叶腾空涌在她面前，寒气顺着她指尖渗入竹叶之中，将翠绿的竹叶凝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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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利的冰刃。
玉手挥落时，冰叶直直刺向陌昀和莫弃，莫弃见状纵身挡在陌昀身上，双掌翻飞，灵力凝成光幕，抵住这些冰叶。
陌昀却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还手的意思，仍旧那副悲戚模样，他定定望着洛兮，目光从未从洛兮脸上移开半分，可回应他的，只有无尽的冷漠。
“兮公主，你冷静一点！”莫弃咬牙强撑着冰叶的攻击，双脚不自觉向后滑动，光幕已出现裂痕。
不冷静吗？不，她此刻很冷静！
洛兮的双手再次凝聚灵力，正欲加力攻击，这时，凤芜的传信灵蝶却朝她飞来：“风无遇让我转告你，国师已经回京了！”
洛兮挥手，灵蝶顷刻消失，她看都没看陌昀一眼，直接飞身离开。
那些伤人的冰叶也随之飘落，莫弃却还是被伤到呕出一口血来。
望着她消失的残影，陌昀喉结滚动，暗自呢喃：“真没想到，你竟厌恶我至此。”
“殿主，我们做的事天衣无缝，她不可能知道的，只是……”莫弃一脸忧心看着陌昀，“尽管如此，她还是怀疑到我们头上。”
陌昀却道：“‘坏事’做的多了，自然会招人怀疑。”
莫弃：“……”
她不敢应声，主要是她自己都没想到陌昀会承认自己在做坏事。
陌昀道：“我并不怕她怀疑我，只有怀疑我，她才会分出心神念着我，而这正是我走近她的好机会。”
莫弃怔然，她忽然明白，为何在她和姐姐之间，陌昀会更重用姐姐。
陌昀的所思所想，怕是只有姐姐能看透了，偏偏姐姐有自己的私心。
就像这个时候，洛兮对他已经充满了敌意，换作旁人定会收敛动作，可陌昀偏要反其道而行之，主动追着洛兮而去。
洛兮离开竹林后并未回王府，而是径直飞至国师府前，奇怪的是，往日的国师府门口都有兵将把守，今日却空无一人。
可外头没人，不代表里头没人，因为她腕上的泪石已经有了反应，虽未发光，但也足矣证明，国师府内有她灵族中人。
她纵身飞至国师府院中，每往前走一步，泪石的反应就越大。
直到目光触及前方的人影，她终于停下脚步，前方那人身披黑色兜帽披风，始终背对着她。
“你是何人？竟在凡间迷惑人帝。”洛兮冷声开口，掌心已经蓄起灵力，防备起来。
那人没有回答，也没有转身，只是伸出一只手，掌心之上同样涌动着灵力，看样子是要朝她出手了。
二人同时出掌，灵力撞在一处，却并未散发攻击的波光，反而凝聚成一团莹白的灵球，灵球飞至洛兮头顶，砰地炸裂，院中地面随即震动，一道透明结界从地涌出，将洛兮困住。
洛兮不可思议看着这阵法，心中疑惑加剧。
此人竟如此了解她的灵力属性？
“你是何人？”洛兮并未急着破解这道压制她的结界，而是追问那人的身份。
她莫名觉得此人十分熟悉。
这时，那人终于转过身来面对着她……
遗憾的是，洛兮依旧没有看清他的模样，一张狰狞的鬼头面具将他的面容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