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萧慕睡着之际,胡语悄然披衣起身,门扉阖上的瞬间,她已变成了莫弃的模样,她走到陌昀身后,唤了声:“殿主。”
陌昀回眸,扫过她脖子的淡红印记,“我没想到,你的办法竟是……”
话说到一半,他又道:“难为你了。”
“能为殿主做事,是属下的荣幸,姐姐她让殿主失望了,莫弃会替姐姐帮殿主重新赢下这一局。”莫弃神色如常,颔首如是道。
陌昀沉默看了她片刻,越过她,又将目光落在那扇紧闭的房门上,他低声自语:“兮儿,你如此决绝,我能怎么办呢?”
既然无法让她改变主意,那他只能另辟蹊径了,他看到了洛兮写给萧慕的信,即刻让莫离调查萧慕,方知萧慕对洛兮有意。
一个男人,得知心上人要嫁给别人会是什么心情?他会和陌昀一样,嫉妒、痛苦、想尽办法阻挠婚事,但皇权在上,萧慕只能止步于此。
但若是这个女子与他有了肌肤之亲,一切就都不一样了,他会把她当做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妻子要嫁给别人了,他岂会善罢甘休?
莫弃的任务就是在洛兮与风无遇成婚之前,将萧慕的心一寸寸蚀透,让他魂牵梦绕,欲罢不能,即便是死也不愿放手。
倘若萧慕对洛兮来说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凡人,那陌昀无需在萧慕身上下功夫,可他隐约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正如当初他以为她出现在清风镇,是为了拿到灵元,可她偏偏在杜家搅动风云。
再次出现在明州城,他以为她是为了寻无灵之体,可在清风镇中,她的目标似乎也不在风无遇身上。
灵族不同于其他神族,内丹精元不散,肉身便可重塑复生,陌昀似乎猜到了洛兮留在凡间的用意。
萧慕对洛兮一定有用处,而这个用处和洛风有关。
陌昀不会放过任何可以利用的机会,萧慕如果以一己之力搅乱婚礼自然皆大欢喜,即便不能,他也必定会把风无遇当做眼中钉肉中刺。
陌昀不能用法力干预的事,萧慕可以。
一连几日,萧慕都没有出府,洛兮也再没收到萧慕的消息,转眼间,婚期已至。
人间瀚安国景和二十一年,十月初二,翊王大婚。
“一梳富贵至,此后衣食皆丰炽。”
“二梳福寿延,夫妻恩爱到暮年。”
“三梳人丁盛,子孙繁茂代代兴。”
随着那位全福夫人的三声道吉,齿梳轻轻滑过洛兮的青丝,铜镜里,女子雪肤花貌,眼尾含春。女官六人各捧托盘立在一旁,上置并蒂珠钗、双喜步摇等物,烛光下流光溢彩。
风芜抱臂站在一旁,望着梳妆台前的洛兮,嘴角渐渐勾起。
梳妆完毕,吉时将至,风芜正准备按照人间习俗为洛兮盖上红盖头,门外却传来一阵嘈杂之声,直冲嫁阁而来。
“将军,将军你不能进去!”
……
“让开!”
萧慕一声暴喝,推开众人,旋即抬脚一踹,咣当一声,风芜手上动作一顿,满屋女官、喜娘齐刷刷看向门口。
今日皇帝特下旨准洛兮在王府别院出嫁,出嫁规模堪比公主,外人皆道:皇恩浩荡,皇帝给足了这位来历不明的民间女颜面。
可见这场天家赐婚,皇帝颇为用心。
如今萧慕无礼闯入这里,阻挠皇家婚事,显然是无视规矩,公然向皇家挑衅。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萧慕大步流星走向洛兮,二话不说抓起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外走去。
“我要带你走!”
洛兮没想到他会如此胡闹,用力挣开他的手,道:“我此前已与将军言明,将军为何还要执迷不悟?”
萧慕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只是固执地去拉她,风芜见状上前挡在洛兮身前,她上下打量着萧慕,道:“这位……将军,来日方长,不管你有何急事,还请过了今日再说。”
萧慕沉声道:“我怕是等不了了。”
风芜:“???”
风芜回眸,只见洛兮点了点头,风芜会意,趁萧慕不备,一掌劈向萧慕的脖颈,萧慕连闷哼声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就晕倒在地。
“好了,吉时已到,快送新娘子出门吧。”
风芜拍拍手,笑得云淡风轻,重新拿起盖头,为洛兮盖住,悄声道:“他就交给我了。”
屋内女官们互望一眼,默契低头,她们是陛下派来陪侍翊王妃的,只有伺候翊王妃这一个任务,其他的,她们全当看不见。
外头锣鼓喧天,应是迎亲仪仗至,洛兮在喜娘的搀扶下走出了嫁阁,随着女官们接连离去,屋内就只剩下风芜和晕倒的萧慕。
“公子,抢亲的对象不对,是不会成功的~”
风芜蹲身拍了拍萧慕的脸,这样的好日子,风芜可不想和这个凡人在这里浪费时间,她长袖一挥,将晕倒的萧慕收在她的袖中,随即笑着出了门。
萧慕在众目睽睽之下闯进新娘嫁阁,如今新娘和陪侍女官都已陆续走出,却不见萧慕的身影,有些好事的人忍不住向房内探头,可是屋内空空荡荡,半个人影都没有。
来迎亲的风无遇将周围的窃窃私语尽收耳底,眸色渐渐复杂起来,直到那抹身穿大红吉服的倩影走来,他才敛去眉间忧思,扬唇上前,主动牵过洛兮的手,掌心相扣。
喜娘笑着道:“恭喜王爷,恭喜王妃!吉时正好,该上花轿了!”
说罢,她便退至一旁。
风无遇牵着洛兮,缓缓走至花轿前,绣帘轻垂,金铃轻晃,洛兮正欲弯身踏进花轿,风无遇本该松开的手却在此刻收紧。
“怎么了?”洛兮问。
风无遇没说话,只是微微俯身斜低着头,目光似是在往红盖头下探。
“哎呦!殿下不可啊!”喜娘及时上前制止,“盖头得拜完堂,入了洞房才能掀,现在偷看,不吉利的。”
风无遇直起身子,凑近洛兮,用极低的声音道:“阿兮?”
洛兮纳闷,隔着盖头轻应:“到底怎么了?”
风无遇道:“你叫我什么?”
洛兮怔了怔,道:“阿遇,发生什么事了吗?”
风无遇长吁一口气,笑道:“无事,快上轿吧。”
洛兮没再问下去,弯腰进了花轿,刚坐在里面,风芜直接现身在她旁边,质问道:“你在凡间,究竟勾搭了多少个小郎君?”
洛兮掀开盖头,失笑道:“萧慕他是个意外,我和他只见过两次,谁能想到他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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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我。”
风芜捏住了洛兮的下巴,左右端详,“生得如此美,不被人觊觎才怪。”
洛兮无奈拂下她的手,问道:“你把他如何了?”
“喏?”风芜扯了扯自己的衣袖,道:“被我装在这里了,你想如何解决他?”
洛兮道:“他是欲之花指引的有缘人。”
“啊?”风芜震惊不已,道:“若是有缘人那就难办了,他连皇子的婚都敢抢,可见很喜欢你了,你已成为他的执念。但是你与有缘人结契势必要帮他达成心中所愿,这……”
若萧慕想要的愿望是要洛兮和他在一起,这可如何是好?
洛兮想了想,道:“上次我入他的梦并未探查到什么,一会到了翊王府,你帮我去到他的梦里再看一看。”
风芜点头道:“好。”
花轿到府,一路鼓乐喧阗,洛兮和风无遇顺利拜完了天地,除去萧慕这一个插曲,其余无事发生。
随着礼官的一声:“礼成!送入洞房!”
洛兮和风无遇算是按照人间的流程正式结为了夫妻。
洛兮被喜娘扶进喜房,风无遇则被人拉着去前厅陪酒。喜房内,众人退散,房门一合,洛兮独自掀开了盖头。
婚礼流程冗长复杂,加之萧慕扰事,洛兮的心一直提着,直到身在喜房之中,她才卸下紧绷的神经,长长呼出一口气。
这婚算是成功了一半吧。
喜床上铺着大红锦缎,花生红枣等物硌着她微疼,她一扫屋内陈设,近前是一架紫檀屏风,上面绣着并蒂莲花,越过屏风,左手边是一方雕花妆台,摆着鎏金镜匣,双喜玉梳、合欢钿等物。
前方八仙桌上,成对红烛高烧,烛火映得满室通红,红烛的旁边放置着合卺酒壶,两只金杯被红线相连,抬眼看去,窗棂门扇贴着大红的囍字,艳得晃眼,满满的喜庆。
然而向右侧看去,有一把剑被孤零零地放在角落的架子上。
洛兮定睛一看,竟是解语剑。
她缓缓走近,指腹划过剑鞘,这一次,哪怕她触碰它,解语剑也没再发出任何声响。
“解语剑……弑他剑……”洛兮呢喃着它的名字,忽而想到了当初在明州城,风芜说的那句“感知相通,生死一体。”
“如今你也是金贵起来了……”洛兮冲着解语剑调侃,指尖灵力附着在剑身之上。
谁能想到,当初她用寒影来伤它,如今却又施法来保护它呢?
此刻或许应道一声世事难料,但是当洛兮直视自己的心的时候,才知是早有预料。
弑他剑能感知风无遇的情感起伏,也能探知他周遭环境的安危,它会帮他指引异己,危险来临,它会自动出鞘保护他。
如今弑他剑没有反应了,说明她对风无遇来说已不再是异己。
不是因为这场婚礼,而是因为风无遇的心。
他爱上了她,毫无保留地信任她,那与他感知相通的弑他剑自然也会信任她。
这个秘密,在明州城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
以心动之,只要风无遇彻底相信她,她就可以顺利将灵元放入他体内,而这一点,她知道自己早就在无知无觉中就做到了,只是她迟迟没有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