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姬的攻击来得毫无征兆,但萧寒剑是久经沙场的将军,在那道火浪袭来之前,她率先展开聚能护盾,将那灼热的攻击尽数挡下。
火浪被护盾拦在外面,只在护盾表面留下一道漆黑的灼痕,可那灼痕在下一秒便被刷新消失,没留下一点痕迹。
加西亚艳羡地说:“上将的同步率……至少有80%以上吧?”
“加西亚上校,很高兴认识你。”萧寒剑接入临时频道,“郗灵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请你如实告诉我。”
加西亚将这短短半小时内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地告知了萧寒剑。
在此期间,龙姬一直在不间断地攻击萧寒剑——它似乎认定机甲“凤凰”才是值得一战的对手。
而自从龙姬开启第二次暴走后,郗灵的声音就在频道中彻底消失了。
加西亚快速完成汇报,萧寒剑的眉头紧紧皱起。
伊甸的声音在频道中响起:“萧寒剑上将,我们无法捕捉到郗灵的谐波,因此无法判断她的存活状态。一分钟前,主脑已经重新夺回了龙姬的控制权,我猜测,它再次切断了郗灵和龙姬的连接……”
“不。”萧寒剑再次挡下龙姬的攻击,语气坚定地打断了伊甸的推断。
透过驾驶屏幕,萧寒剑那双如雌狮般沉静的双眼紧盯着暴走的龙姬,目光在龙姬的机身上来回扫视,最终定格在那双狰狞的红色眼灯上。
“它没有暴走。”萧寒剑低声说,“准确地说,它不是我们理解的那种‘暴走’。龙姬这样的状态,我也只听元帅提起过一次。”
萧寒剑口中的“元帅”,只会是杜尚别元帅。
龙姬依旧像失控般发起进攻,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萧寒剑的声音上。
“47年前,国父维尔莱德驾驶机甲‘白星’攻入皇宫,与十位元帅一同斩下皇帝的头颅,并将那一年定为新历元年。”
萧寒剑的声音带着些许回忆的意味:“银河第一台机甲‘白星’,是和维尔莱德一同出现在世人眼前的。前者是当今所有机甲的原型机,后者则是人类联邦的创立者,他们的过去至今都是一个谜。”
频道中没人敢打断萧寒剑。
他们安静地聆听着。
“我还是学生时,曾无数次推演过攻破皇宫的那一场战役,却只能得出‘反抗军注定失败’的结论。”萧寒剑继续说道,“维尔莱德是唯一的变数,也是最大的变数。我因此向元帅提问,元帅告诉我:维尔莱德和其他人不一样,他能激发机甲的全部潜力,后世所有机甲,都只是对‘白星’的拙劣模仿。”
“你是想说……”伊甸迟疑地开口。
“后世所有机甲师,都无法再现维尔莱德驾驶‘白星’的荣光。因为,后起之秀再怎么天赋异禀,同步率的理论最高值也只有100%。”萧寒剑回答。
——同步率的理论值在0%~100%之间。
叶厌青眉头狂跳,他猜到了萧寒剑未说出口的话:“上将,这不可能!人类和机甲素体是截然不同的存在,同步率怎么可能超过……”
“但事实就是如此。”萧寒剑说,“国父维尔莱德,他和白星的同步率已经超过了100%。”
死寂,可闻落针的死寂。
频道里彻底安静下来,连细微的呼吸声都消失了。
所有人都被萧寒剑透露的情报震住了。
这简直是在挑战科学的极限!
“……如果真是这样,我遇到的难题或许就能解释通了。”
一片寂静中,伊甸率先打破沉默:“上将,我正在全力改写生命方程式——这是主脑监视机甲的核心机制,也是它写入机甲系统的一道枷锁。但改写过程中,我和墨菲构建的新方程式始终报错,这说明有某些隐藏的常量或变量没被我们发现。”
萧寒剑没有回应。
伊甸顿了顿,道:“如果,同步率的上限不再是100%,那么……”
萧寒剑对伊甸问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让龙姬停止失控,至少先让它安静下来。”伊甸急促地道,“只需要十五分钟,我就能改写方程式,萧寒剑上将!请你……”
伊甸的话音还没落下,萧寒剑已经行动了。
机甲“凤凰”通体明烈鲜红,振动着机械六翼悬停在半空。
此前,它一次又一次耐心地格挡龙姬的攻击,看上去仿佛毫无还手之力。
但这一次,面对龙姬的扑袭,它不再一味防御。
“凤凰”解除了聚能护盾,身前的六角蜂窝网格骤然消散。而龙姬手中那柄由火焰凝聚的武器,经过数十次攻击后早已失去清晰形态,化作一团轮廓模糊、难以分辨形制的火球。
火球裹挟着失控的威势,直扑“凤凰”而来。
“凤凰”缓缓抬手,一柄机械长剑从臂部剑匣滑入掌心。
“是凤凰长剑!”加西亚惊艳地大喊。
话音刚落,机甲“凤凰”铁臂猛地一挥,手中长剑直斩向袭来的龙姬。
此时的龙姬浑身裹着火焰,只剩几处能窥见苍白装甲。它像一只扑火的飞蛾,径直冲向解除防御的“凤凰”,可“凤凰”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剑挥出,无形气浪裹挟着爆燃的火花,瞬间将龙姬吞噬、斩落。
那气浪消解了龙姬的火焰,宛如摩西分海。龙姬周身缭绕的火焰也在刹那间剥离殆尽,露出晚星般苍白的装甲。
它被气浪推着向后滑行、坠落,下方正是一片碧波荡漾的海面。
大海足以熄灭所有愤怒的火焰,让发热的头脑与膨胀的野望一同冷却,一如寂冷的宇宙可以吞噬一切生命的律动。
“扑通!”
龙姬坠入了海洋。
“我只给你十分钟,伊甸。”死一般的寂静里,萧寒剑收起凤凰长剑。
她的语气平静却冰冷:“机甲暴走的极限时长是14分31秒,这是我从前的副官,退役少将黎缨创下的记录。十分钟后,无论你的方程式是否完成,我都会把郗灵捞上来。”
……
自从与龙姬建立起那层奇妙的联结,郗灵便陷入了一种特殊状态。
身体的剧痛在瞬间消散,郗灵的灵魂脱离了躯体,化作一道轻若游丝的幽灵,在龙姬的内部空间里缓缓游走。
驾驶舱后座与龙姬的脊椎直接相连,郗灵便顺着这道脊椎向上攀爬。
她的身影在其中显得格外渺小,像一只蚂蚁穿行在一片由血肉般组织构成、不断蠕动的黑暗森林里,四周只有机甲内部低沉的运转声。
直到一道白影突然出现。
白影从黑暗中生长而出,它伸出手,将郗灵从那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拉了出来。
郗灵被带入了另一片黑暗。
但两种黑暗是不一样的。
前一种黑暗属于龙姬的体内世界,至少,她还能清晰听见龙姬强劲的心跳声,感知到机甲鲜活的运转节奏。
而后一种黑暗里,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气息,只剩下死一般的沉寂与孤独,像一片吞噬所有感知的真空。
郗灵和白影大眼瞪小眼。
“我在这里等了很久。”白影率先打破沉默,“现在,我终于等到你了。”
郗灵沉默片刻:“你是谁?”
“郗灵,宇宙是一滩腥臭的死水。”白影开始自说自话。
它的声音嗡鸣震颤,仿佛一台过热的机体:“我知晓所有的过去、现在与未来——当一枚枚多米诺骨牌如我预判般依次倒塌,当我的每一次推理都完美成立、每一个推断都精准命中,那一刻,我便是真正的神明!”
郗灵:“……”
它到底在说些什么?
“可我被困在这里了!”白影的形态开始扭曲、颤抖,“我自诩是‘果壳中的王’,可王怎么会被囚禁?我根本不是王,我只是在自欺欺人!”
郗灵:“……”
她耐着性子追问:“你到底是谁?”
这个家伙实在奇怪,不由分说把自己拽到这里,又说些颠三倒四的话。
郗灵满心困惑,又被白影话语中的疯狂与绝望深深震撼,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白影的蠕动突然停了下来。
它那原本像水面般波动扭曲的身体,在刹那间恢复了平静,连带着声音也变得温和——就像一个长期陷入谵妄的痴呆患者,突然短暂地清醒了过来。
“我是主脑。”它轻声说。
郗灵一怔。
这个答案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但主脑只获得了片刻的清醒。
“我的王,我的父,我的主……”自称“主脑”的白影又一次陷入了谵妄。
它的语气里满是撕心裂肺的痛苦:“他把我的血肉炼制成罪恶的温床,又把我的灵魂割成一百万片,让我连一滴完整的眼泪都流不出来!维尔莱德已死……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郗灵沉默地站在原地。
面对这混乱又痛苦的控诉,她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静静看着白影在黑暗中再次陷入崩溃的扭曲。
“完成了!”一个熟悉的机械女音突然在郗灵耳边响起。
那是伊甸的声音,它正欣喜若狂地呐喊:“我完成了逆向生命方程式!我剥夺了主脑对龙姬的控制权!工事已毕!工事已毕!只需等待郗灵醒来——只需等待郗灵醒来!”
驾驶舱中,郗灵猛地睁开双眼。
龙姬已经在海中下沉了十分钟。
大海吞噬了一切光与火,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洁白的鸥鸟正舒展翅膀飞翔,一切都如此平静,仿佛那场足以燃烧世界的火焰,从未在这片天地间点燃过。
但海面之下,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嗡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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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
起初,那声音微弱如远处的惊雷,可转瞬之间,那声音变得浩大而雄浑,让平静的海水都开始簌簌颤抖。
一道灿金色的光焰从深海中骤然冲破水面,带着漫天飞溅的水花直刺苍穹!
是龙姬!
它周身裹挟着比此前更盛、却全然不同的火焰——那不再是失控时狂乱肆虐的血火,而是如淬炼过的黄金般耀眼的金火,每一缕火苗都顺着机甲苍白的装甲纹路有序流转,像是被赋予了生命的脉络。
太阳是金色的,龙姬也是金色的。
燃烧的龙姬在海水中划出锐利的弧线,推进器喷薄出的热浪瞬间蒸干了附着在装甲上的海水,在半空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白色雾痕。
“她……来了!”加西亚的声音在频道里响起,带着难掩的震惊。
萧寒剑驾驶着“凤凰”悬停在半空,机械六翼微微振动,雌狮般的目光紧盯着那道从海中跃起的身影。
龙姬调整姿态,朝着“凤凰”的方向缓缓降落。
它稳稳地停在“凤凰”正前方,双方几乎只有数米之隔,彼此的能源波动在空气中交织,却没有一丝剑拔弩张的紧张。
下一秒,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龙姬周身的金色火焰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从外向内逐层收敛。苍白的装甲在天光下露出完整的轮廓,狰狞的红色眼灯不知何时已恢复成温和的淡白色,像两颗悬在机甲头部的晨星。
频道里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海风吹过机甲装甲的轻响。
伊甸的机械女声在频道中响起:“主脑控制权完全剥离,龙姬当前的核心指令——已与郗灵的意识完全同步!”
没有人能主动解除暴走!
但是郗灵做到了!
这是足以写入教科书的历史时刻,身为理论课老师的叶厌青,立刻打开便携光脑奋笔疾书。
萧寒剑看着面前彻底平静下来的龙姬,不动声色地放松了紧绷的肩膀。
她打开临时频道的麦克风,对郗灵沉稳地说:
“郗灵,确认状态。”
片刻后,一道清晰的女声透过频道传来。
那是消失已久的郗灵的声音,带着刚苏醒的沙哑,却无比坚定:
“龙姬当前状态正常,所有失控风险已经解除。”
……
渡鸦盯着浑身插满管子的莱茵:“你还活着吗?”
“我还活着,拉文。”莱茵的声音十分温和。
莱茵躺在病床上,各式各样的管子像狰狞的根系,牢牢扎进他的身体里。
昵称“渡鸦”的青年刻意避开了莱茵的视线——连渡鸦自己也说不清,此刻的莱茵究竟是有机生命,还是早已成了半机械化的造物。
联邦“太子”,优绩主义的具象化,万千精英景仰的典范……真是可怜可悲。
“……一个月后的首飞示范,我恐怕无法领衔了,你愿意成为今年的领飞员吗?”莱茵咳嗽两声,鲜血顺着输液管逆流而上,“请你务必不要推辞,如今,我能拜托的人只有你了。”
“可以。”渡鸦答,“但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莱茵安静片刻:“请讲。”
“你是第几个‘太子’?”渡鸦问。
此话一出,莱茵蒙着一层灰翳的眼珠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他似乎已经猜到了渡鸦的问题,但当他真的听到这个问题时,他本就黯淡的翡翠色眼眸迅速失去了生机,他在一瞬之间仿佛被判了死刑,变成了一个徒有呼吸的活死人。
渡鸦闭上眼:“……我居然猜对了。”
莱茵沉默不语,失去了所有辩解的力气。
渡鸦仰头盯着点滴瓶中的药水,伸手拧了拧输液阀,放缓了药液滴落的速度。
“我早就猜到了。”他说,“早在……你的第一个‘兄弟’站在我面前的时候。”
莱茵沉默:“……”
“你迟早会被你的总统父亲害死!”渡鸦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多年的疑惑和愤怒,“到时候,你又该怎么办,莱茵?”
莱茵仍然沉默:“……”
渡鸦深吸一口气。
鲜血沿着细细的输液管缓慢逆流,昭示着病人生命的流逝。渡鸦不再调节输液阀,目光穿过盘根错节的输液管,落在莱茵苍白的脸上。
——太子就要死了。
——但太子永远活着。
静坐良久后,渡鸦自知等不到问题的答案,拉下兜帽无声地离开了。
病房里重新变得寂静,唯余医疗仪器运作的“滴滴”声。
莱茵咳嗽两下,直直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
“我的生死根本不重要,渡鸦。”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维尔莱德死后,我终于等来了……第二颗真正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