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兴的鸡汤,沈行健好像听进去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夜晚过去,黎明带来了新生。
第二天下午,沈行健恢复了正常,拿了两份协议来找她谈判。
“昨天晚上……谢了。”他语气别扭,“谢了”两个字更是含混得像蚊子哼。
沈行健摸摸鼻子,随即递给她两份协议,“我想了想,既然还不知道要一起住多久,有些规矩还是要提前说清楚。我草拟了一个同住协议,一式两份,你看一下。”
高兴伸手接过来,一眼就看到标题上的涂改,“同居”的“居”字被打了个叉,改成了“住”。
“鉴于甲乙双方就共同居住达成意向,为明确双方权利义务,保护双方的合法权益,特订立本协议……”
她念出来:“一、基本原则。甲乙双方应在相互尊重对方人格的基础上保持文明礼貌,不争吵、谩骂、讥讽、中伤?”
高兴的头上缓缓冒出问号,到底是谁一天到晚在找吵?
沈行健仰头望天:“虽然你说得不无道理,但当着我的面说我被雷劈死都没人收尸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高兴有点无语,但忍着,继续念:“二、空间划分。除公共空间外,甲乙双方分别享有部分独属空间,其中,一楼东间,西间、卫生间以及二楼西间属于沈行健;二楼东间、书房、卫生间属于高兴;客厅、厨房、餐厅为公共空间。未经允许不得擅自进入对方空间。”
他又贱嗖嗖地补充:“男女毕竟有别,像你昨晚那样不经允许就闯进我的浴室,我的清白何在?”
高兴一整个翻起白眼,说得好像谁很想进去似的。
“三、物品从属。根据谁出资谁拥有的原则,屋内所有物品属于其出资人,原则上不共用。甲乙双方如需借用对方物品,需提前征得对方同意,不得擅动,擅用。”
高兴真服了,停电用了他一次煤气灶而已,记到现在,还要特地写进协议里,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斤斤计较之人?
“四、人道关怀?”
高兴将协议拿近了些:“互帮互助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甲乙双方在共同居住的过程中,如遇一方发生危险或紧急情况,应及时施以援手,体现人道主义关怀?”
这是什么东西?
高兴把协议放下来看向沈行健。
她一个手脚健全的正常人,又不会在雷雨天气拿着铁锹在院子里找死,能遇到什么危险和紧急情况?这条不是摆明了他写给自己的吗?
“有问题吗?”沈行健理直气壮地抱胸,丝毫不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呵,没问题。”高兴扯扯嘴角。
算了,就当积德了。
后面的条目高兴大致扫了一眼,都是一些鸡零狗碎的条款,什么在公共空间要合理着装;晚九点以后要保持安静,不得发出明显噪音;合理规划好自己使用公共空间的时间和频次,错峰使用等。
唯一特别的是最后一条:“甲方同意无偿为乙方提供三餐,作为回报,乙方需要承担公共空间的卫生,每日一次,不得偷懒、懈怠、糊弄。”
沈行健立刻傲娇道:“没让你白吃,以后厨房、客厅和餐厅的卫生都归你,省得你天天躺在楼上四肢都躺退化了!”
沈行健和高兴的交易虽只持续了几天,但从她每次吃到饭时才会露出的幸福表情来看,她应该也没多喜欢吃泡面。而且,就她现在这副面黄肌瘦的样子,哪天营养不良晕死过去,120来都不知道往哪儿拉!
沈行健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大善人。
高兴最终还是答应了这份协议,双方签好字后,沈行健接过合同,总结:“协议自双方签订起开始生效,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你必须严格按照协议执行,如有违背就得遵照协议搬出去。”
他说完,又忍不住阴阳:“当然了,君子协定,防君子不防小人。”
高兴也收好自己那份,翘了下唇角:“好的,小人。”
沈行健立刻炸毛:“你才小人!”
……
彩票发财计划宣告失败后,沈行健没有坐以待毙,他又有了新的主意。
智行应用只是他根据当前汽车行业发展预测的未来趋势,而现在未来就摆在他眼前,他又何必紧抓着区区一个应用?
他给徐家楷打去电话:“观雅不是说他们愿意出万合两倍的价格吗?那就给他们。”
短短几天,沈行健的态度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徐家楷正想问他怎么改了主意,又听他说:“只要那项专利还在我们手里,我们还是可以东山再起。”
徐家楷忽然沉默了,停了几瞬,应声道:“好,我知道了。”
挂完电话,高兴刚好从楼上下来,沈行健见她又难得地穿得像个人,一反常态地没有嘴欠,反而殷勤地问道:“要出门?那中午还回来吃吗?”
说着从蒸笼里夹出几个热腾腾的包子放在餐桌上。
高兴没有意识到他的诡计多端,径自去厨房取了碗筷,答:“去考试,中午不用等我,锅碗放在水池里,我回来洗。”
沈行健知道她在找工作,但并不关心,见她今天情绪平稳,顺势道:“我仔细想过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得尽快解开时空重叠的规律。你知道的,我的时空比你落后十年,关键可能还是在你这边。”
高兴今天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招聘考试上,没心思跟他钩心斗角,懒懒问:“所以呢,你想干嘛?”
沈行健立马道:“所以我们需要信息共享,增进对彼此的了解,共同解开时空重叠的秘密!”
高兴:“说重点。”
沈行健:“我想借你电脑用一下。”
高兴:“……”
就为这点事,废话真多。
高兴很爽快地把笔记本电脑借给了他,她知道沈行健多半是另有所图,但她也懒得管。
他是真的想解除时空折叠也好,还是不死心仍想发财也好,只要不妨碍到她,都跟她没有关系。
同意借给他,不过是维持暂时的同盟关系罢了。
……
京南瑞曦医院隶属瑞曦医疗集团,是京南市区规模最大的私立医院,它对标国外高端私立医院,给医务人员的待遇也是全京南最好的。
接到这家单位的考试通知时高兴是惊讶的,因为瑞曦医院是中外合资,喜欢有海外留学背景的人才,按照他们的用人标准,她在简历这关就该被筛出去了,当时报名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
也不知是不是她简历里有提到技能竞赛获奖相关内容,瑞曦竟然给她发了考试通知,还补贴五百块钱车马费,这么大方,不去是傻子。
下了地铁,按照通知短信上的指引,高兴来到瑞曦医院的考试地点。
毕业季以来,她参加的招聘考试没有十场也有八场了,自以为对各大医院的考试内容都有所了解,万万没想到,这瑞曦医院不按常理出牌,不考基础知识、不考专业技能,它考英语,还是巨难的专业英语!
垂头丧气地从考试楼里出来时,高兴知道自己这把肯定又G了,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只要参加了笔试就能拿到五百块车马费,也算没白跑一趟。
正沮丧地走在医院的沥青路上时,一个小孩冒冒失失冲过来,一头撞在她身上,怀里抱着的树叶洒了一地。
那小孩手上绑着留置针,撞人后“哎哟”一声摔倒在地,高兴见他穿着病号服,吓得赶紧去扶。
“你没事吧?”她紧张道。
小孩拍拍屁股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散落一地的树叶,突然尖叫:“这是我好不容易摘的叶子!都怪你!都怪你!”
高兴被吓了一跳,心想明明是你撞的我,你还耍起脾气来了?但碍于对方是个小孩,这里又是以精神科闻名的医院,便没再刺激他。
“别急别急,我帮你捡起来!”她蹲下身去捡那些叶子,好声好气道。
正哄着,一个清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西西,不可以这样没礼貌,你这样哥哥不教你做树叶画了。”
听见这声音,高兴捡树叶的手指不自觉一顿。
很快,一个女人跑过来,似是小孩的妈妈,她弯下腰替小孩道了个歉,把孩子抱走了。
女人走后,高兴仍蹲在原地,她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转身。
下一秒,纯白的帆布鞋尖出现在视线里,男人半蹲着,修长的手指拾起地上散落的叶片。
“抱歉,你还好吗?”清润的嗓音如微风拂过耳畔。
高兴的呼吸微微一滞,“没事!”
她慌忙站起来,冷不丁看见他身上浅色的病号服,脱口而出:“你?”
周今开动作一顿,不动声色地问:“你认识我?”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高兴低下头,嘴唇微张:“我……我很喜欢你的作品,时序老师。”
曾经的一面之缘,高兴并不指望他能记住,相反的,她更不希望让他看到自己如今仍然狼狈的样子。
听到她的回答,周今开微敛了敛眸,只一瞬,便恢复了惯常的温和。
他笑笑:“谢谢你的喜欢。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有一本新画册马上就要发行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想给你寄一本,也算是回馈你的喜欢。当然,如果你觉得太冒昧的话……”
高兴忙道:“没有!”
那天从出版社回来以后,高兴去网上找过他的作品,他是一个极有天分的画家,哪怕才入行不到两年,就已经坐到了头部画手的位置。
高兴连忙从包里取出纸笔,工整写下联系方式双手递上。
周今开接过来,看向纸条上的内容,“你叫高兴?”
他弯起唇,再度看向眼前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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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很好听的名字。那么高兴,今天的事就当成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好吗?”
高兴一开始还没有明白他的意思,直到注意到他身上的病号服。
尽管高兴不会说出去,但对于周今开来说,她只是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如果知名画手时序在精神病院被偶遇的消息传出去,难保不会影响他的名声,他的顾虑不无道理。
“好。”她郑重承诺。
女孩离开后,周今开摩挲着手中的纸条,神色晦暗不明。
高兴,明镜湖度假村第1号别墅。
坐地铁回1号别墅的路上,望着地铁站里来来往往的人群,高兴的记忆不自觉回到四年前。
第一次见周今开是在四年前,她刚上大学的时候。
高兴出生在西江的一个小山村里,从懂事起她就立志,总有一天她要离开那里,离开那个只有贫穷和落后的地方。
然而,在她人生的前十几年里,她忍气吞声、拼命读书,用无数个第一换来的也只不过是从一个仅有几十人的小山村逃到几万人的小镇上。
来京南上大学是高兴第一次离开西江,她独自一个人背着行李,坐了很久的绿皮火车,跋山涉水来到这个足够远的地方。
她的高考志愿是随便填的,只因为父母觉得护士能够嫁给医生便自作主张地替她决定了。对于此,高兴无所谓,她只要能离开西江,能离开他们,就足够了。
京南的繁华像货架上昂贵的商品,让人惊叹的同时又令人生畏,当她背着编织袋踏上这片土地时,她第一次看到了山外的世界。
她不认识路,没有手机,更不知道火车站里还有学校迎新的大巴,她穿着一身旧到发黄的T恤和塑料凉鞋懵懂地跟着人群来到地铁站。
她想进去,但伸着灰舌头的闸机挡住了她的去路,她看见别人往闸机里扔蓝色的硬币,不确定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原本准备坐公交车的硬币,不清楚自己的普通硬币行不行。
当她弯腰尝试着往闸机里送硬币时,地铁站的工作人员大声呵止她,让她去旁边的售票机上买票,还说她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笨。
高兴连连道歉,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艰难地往售票机的方向折返。
彼时正是火车站的吞吐高峰,黑压压的人群不间断地朝地铁站涌来,高兴又逆着人流,沉重的编织袋被踢来踢去,她两只手扶着都快要抓不住。
“能不能让让啊?”
“搞什么啊拎那么大一袋东西!”
“烦死了,怎么这么多人啊?”
耳边的抱怨一声接着一声,他们虽未点名道姓,高兴却仍惶恐地不停道歉。
八月底的天气延续了盛夏的酷暑,地铁站里嘈杂又闷热,汗珠从额头滴下来,她的后背也被浸湿。
“对不起,对不起!啊——”
就在她慌乱无助地拖着行李被人群挤得失去重心险些要摔倒时,一只手抓住了她。
时至今日,高兴仍记得那一瞬的感受:干燥微凉的手指覆在她潮湿黏腻的手腕上,以一股柔韧的力道帮她稳住了平衡。
面前背着画板的男生朝她微笑了下,露出脸上浅浅的梨涡,然后便转向她手中的编织袋,接过了她的沉重。
“当心!”他温声说。
对于一个男生而言,他生得过分好看了,好看到高兴当时匮乏的语言系统竟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
她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清朗俊逸,春风化雨。
“你是今年的新生?”男生帮忙提着行李,在前方为她开路。
高兴亦步亦趋地跟着,在他身后轻轻“嗯”了一声。
“京南大学?”他问。
高兴的眼睛跟随他背上的画板移动,她看见上面写着的小字:周今开。
周今开?应该是他的名字吧?
“还是京南理工?”
高兴回过神,摇摇头:“……不是。”
“该不会那么巧,是京南美院吧?”他停下来,在售票机排队的末尾朝她看过来。
“是京南医学院。”高兴小声说。
她之所以底气不足,是因为前三所学校都是同类型高校里的佼佼者,而京南医学院岌岌无名,只是一个没多少人知道的普通二本。
“原来是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他笑笑。
也许他只是出于礼貌笑了一下,但那一刻,高兴的心脏却第一次感受到了悸动,像清风拂过草地,飞鸟掠过树梢。
那是她来京南的第一天,也是她至今难以忘怀的一天。
那一天,周今开细心地教她买票、换乘,向她介绍城市的地标、景点,帮她提着沉重的行李一路送到校门口,尽管他们并不顺路。
临别时,他告诉高兴:每个人都有第一次,都是在摸索中成长的,不必惭愧、胆怯,因为努力并不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