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马车上,微安与贺长公子分两边坐着。
车厢狭窄,两人距离近在咫尺,她几乎要淹没在贺恒之身上的茉莉香气里了,
如坐针毡。
这几日,微安都是刻意避开贺恒之的,但要是早知有今日这一遭,她就不天天晚上也要赖在彩云间了,
这几天,她日日夜夜被丁香拉着寻欢作乐,就没睡过几个完整的觉,
她感觉自己下一刻就要猝死了,
可直到她看到贺恒之——
贺恒之的状态比她还差,尽管今日擦了香粉,也涂了淡淡的口脂,
可倦怠疲惫的眼神却骗不了人——
他最近这些天过得并不好。
微安蹙着眉,脸色很难看。
“伤……还没好吗?你的脸色很差。”
微安明知故问,晴天对贺恒之每日的诊疗手记都会精准无误地传入她耳朵里,
不管是吃药还是扎针,她都知晓的一清二楚。
“托少主的福,晴天大夫妙手回春,在下已经好的差不多,就连旧患的疼痛也比从前减轻许多。”
“那睡得呢?因为那件事在不安?”
贺恒之摇摇头,
“少主每日都派至少两人寸步不离地跟着我保护,还安排了值夜的守卫,怕是别人想靠近一步都很难。”
既然不是伤痛也不是睡觉问题,那么就只剩下吃的或是穿了,
眼瞧着微安又要问,贺恒之却率先一步开了口。
“接下来少主可是要问在下吃的如何?吃的很好,阿菊的厨艺很不错,每次都会做几道我喜欢吃的菜,她将我照顾的很好。”
“那穿……”
“穿的也很舒服,元灵眼光很灵,替我挑的都是些既轻薄透气,又衬肤色的好料子。”
这倒是真的,
提到料子,微安的视线落在贺恒之身上,他今天穿了一身月牙白的里衣,罩了件绯红的外衫,衬得原本就如同珍珠一般温润闪亮的皮肤更加的白皙粉嫩,
美地就像是小时候,美人爹爹给她念的那些画本子里的桃花仙子一样。
“不劳少主费心,这一个月以来,在下吃的,睡得,穿的,用的都很好,但……除此之外,都很不好。”
贺恒之勾起唇角,眼中对自己的讥讽与嘲笑:
“那日,少主丢下一包茶后便一走了之,足足消失了半个月,回来后又成日里闭门不出,到了晚上则是下山夜夜留宿……我见不到少主,很担心。”
贺恒之说道这里实在是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他知道微安去了彩云间,
那里是什么地方,只听名字便足以明了。
“去彩云间是因为……”
微安欲言又止,她不想让贺恒之知道她在做什么。
“你想见我可以吹哨子啊,就像那晚一样。”
“可我不想随你打扰你,婉阳说你有要事要办。”
贺恒之知道婉阳口中的要事其实早在半个月以前就做完了,因为就在两天前,他执笔帮着回复了一封从隔壁窑州所寄来的信函,
信函乃是一户遭难的商户所寄,上头将微安这半个月的侠义之举讲了个一清二楚,
贺恒之在意的是彩云间,他尽量让自己不去想这个名字,
但万一呢,
万一她是真的有要事要处理呢?
他更怕,像《狼来了》那样,鸡毛蒜皮的小事上用的多了,到真正需要的时候,她便恼了,便再不会来了。
“无妨,那哨子既然交予你,就随心使用,鸽子都会告诉我的。”
“长公子要记得,没有什么事情能比你更重要。”
在两人一来一回的交谈中,马车很快就到了贺府,
微安挑起车帘后猛地一顿,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退了回来。
“少主怎么了?外面可出什么事了?”
微安摇摇头:
“长公子,你我的假婚约本只是对付贺如珠的权宜之计,但若是今日我俩妻夫相称出了这马车,便就是坐实了,倘若以后你想离开,就只能是和离,长公子当真觉得这样可以?”
“嗯。”贺恒之眼中飞快闪过一丝难堪,
“少主不是说,只要我想,在清风寨总会有我一席之地吗?难道少主要收回庇护我的誓言了吗?”
“当然没忘,可大可以另寻他法……”
“但婚约是眼下最快最有效的方法不是吗?不然当初少主也不会想出此计。”
贺恒之打断了微安的话,随即,他倾身,极快地微安唇边落下一吻。
“多谢少主施以的庇佑,恒之感激不尽。”
贺家的排场弄得很大,帖子几乎是发遍了扬州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家,
在钟鼓喧阗,笙箫沸天里,一箱箱裹着喜绸的陪礼宛若流水一样流入贺家,真真应了那句,宝马香车美人,十里红妆绵延。
为了不喧宾夺主,来参加婚宴宾客所使用的马车需尽可能的低调,
但唯独有一辆不是,比接亲使用的那辆还要宽敞,装饰还要华丽,瞬间吸引了所有宾客的目光,
它一早就停在附近,直至方才才过来。
只见,一位身穿锦衣华服的贵女抱着一绝色从车厢男子一跃而下,
女人贴着男人泛红的耳尖耳语两句,随后才将马娘子递来的拐杖送入他掌心。
人群中很快就认出这撑着拐杖的男人正是贺家的长公子贺恒之。
“早就听说这长公子瘸了一条腿,没想到竟是真的!难怪这些年都没看他出府了。”
“但长公子为何不在府中准备?而是从一位美娘子的马车上下来?”
“看两人毫不避讳的亲密样子,这娘子怕是长公子的妻主吧,可又没听说长公子和谁家贵女有婚约啊?”
微安将这些猜疑全都尽收耳底,她趁着递拐杖的空挡,沉声叮嘱贺恒之,
“倘若我有什么没做到的,或者做错的,记得及时提醒我。”
微安一贯不喜欢参加这种既冗长又繁琐的仪式,自然也就不知道什么是该做,什么是不该做的,
但既然收了贺恒之的礼物,答应以妻主的名义庇护他,便要时时刻刻做到最好,不能露馅。
“现在,可否请少主伸手揽上我的腰?”
“怎么?腿疼?”
“不是,这只是一种婚宴上的寻常的礼数而已,少主不是让我教你些婚宴上的礼仪吗?这便是第一课。”
其实,贺恒之撒了谎,他说这话时眼神不着痕迹地与微安错开,
他害怕她发现他面红心跳的异样,
揽腰礼才不是什么寻常礼数,而是只有妻子同夫郎之间才会做的,
妻子主动揽上夫郎的腰,是在对所有人宣誓主权,宣示她揽住的这个男人是她的所有物。
“要怎么做?”
“就按那天……少主回吻我时的姿势便好。”
*
站在喜门外迎接宾客的是贺家老祖宗贺丽章跟今日的婚宴的主角,三小姐贺如玉,
按理说,这迎宾的活儿理应由二小姐贺如珠出面,但从今日一早,便未见其人影,
细细打听之下才得知她偶感风寒,病了。
微安在看到贺丽章的第一眼,她就明白贺恒之这双眼睛究竟是随了谁,
一模一样的狭长深邃,
只不过比起贺恒之的,她的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浑浊之感,
这边,贺丽章也看到了贺恒之,她的眼神从他身上转至微安,稍稍流露出一些不太张扬的得意之色,但只一瞬,片刻后又恢复了正常。
下一刻,贺丽章颤着双手上前,一把握住刚走完最后一节阶梯的贺恒之,
“哎呦,我的好孩子,这些日子过得可还好?”
贺丽章眼含热泪,抬头看向贺恒之的神色里满是担心,她轻拍着贺恒之的手背,念叨道,
“恒之,我的好孩子,眼看着就快要入夏了,清风寨在山上,早晚都凉,切记要时刻加衣,莫要因贪凉坏了身子啊。”
贺丽章说完,旁边贺如玉接着道:“恒之,你不在的这些日子,老祖宗时常想起你,想唤你来跟前坐坐,想问问你的腿还疼不疼,但被绒花姑姑一提醒,才想起你已经被接去清风寨了。”
两人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感人肺腑,来来往往的客人听到后,无一不感叹贺丽章对小辈的拳拳爱护之心,感叹这贺府从上到下的和谐融洽。
“要我说啊,这汪家公子真的是嫁对了,放眼望去,哪个世家贵族平日里不是勾心斗角的,为了那点家产,恨不得姐妹相残,兄弟阋墙的,唯独这贺家,你瞧,多少年了,还是一团和气!”
“这还不都是因为贺家老太太好,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家中子女不合,多半是老人无德。”
“唉,谁说不是呢,这贺长公子啊幸亏是贺家,要放在其他人家,没有双亲护着,留下的孩子肯定是要让欺负死了,我想,贺家大小姐在看到这一幕,怕是也能安心了吧。”
微安收紧了放在贺恒之细上的手,低低笑了起来,
她想起了在另外一个世界里,曾有人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人在特别无语的时候是会笑出声的。
倘若按照这些人说的,贺恒之没有生在贺家,很可能身体康健,无病无灾,
但其实也不怪这些人不清楚明白,因为要不是太过清楚这个中龌龊,
微安听了贺家这两位说的话,怕是都会相信眼前这位当真是位爱护孙辈的白发老人。
微安低沉的笑声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贺丽章和贺如玉的表情顿时僵在脸上,
尤其是贺丽章,微安此举显然并不在她预料的范围之内,
微安:老祖宗和三小姐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像是害怕我会苛待恒之一样,虽然我同恒之已多年未见多可情谊依旧如初,我的心从没变过,一直都在他那。”
说完,她踮起脚,在众目睽睽之下吻向贺恒之梳地整整齐齐的鬓边,旋即,笑道:
“这下老祖宗可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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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寨是断然不会亏待恒之一丁点的。”
贺如玉见状吗,只能赔着干笑:“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哈哈哈哈哈哈,一直听二姐说起少主,今日才终于得见,果真是一表人才,仪表不凡。”
“三小姐也是一样,常听恒之说起你,对了,这是清风寨送你的新婚贺礼。”
微安不慌不忙地将礼盒递上,旁边唱礼娘子接过,打开一瞧,被里头的东西晃了下眼:
“清风寨,送上等红玛瑙十颗、特级红珊瑚十对!少主携贺长公子祝二位新人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看着贺如宝同贺丽章在看到她送的贺礼时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微安心情才稍微好转了一点点,
踏入贺府大门后,贺恒之停下了脚步,他低头凑过来,低声道:
“方才交锋,少主占尽了上风,特意为这两人准备的礼也送出去了,少主为何仍不开心?”
贺恒之深知他家这位老祖宗和三姨母的秉性,在给人找麻烦,找不快这方面从未输过,
但只是在遇到微安之前,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瞧见她们吃瘪。
她幼时也这样可爱吗?他怎得一点都不记得?
更何况,这次婚宴的重点并非在那不痛不痒的几句话上,而是那份精心准备的贺礼上,
今日一早,他本是穿戴整齐拿着自己准备的那份贺礼去找微安的,可没想到半路碰巧遇上步履匆匆的婉阳,才得知微安竟也准备了一份贺礼,还是品相如此之好的红珊瑚和玛瑙,
不行,这可万万不能,这喜宴本就是贺家的事,怎么能叫她出钱?
可婉阳听后却神秘一笑,
【长公子莫要着急,不如先看个清楚再做决定?】
婉阳那装东西的衬布取出下,底下赫然是一份婚书与两张折好的生辰八字。
贺恒之如何也没想到,微安的准备的这份贺礼竟然就是贺家为迎新夫郎准备的迎门礼!
这……
他不知道微安是如何做到的。
相比于他的惊愕,婉阳则捂着嘴偷笑:
【其实少主将东西交予我时,并未说作何用途,只是我觉得当做贺礼更合适,你说呢?长公子?】
收回思绪,贺恒之看向身旁冷着脸的微安,心软的一塌糊涂,方才被贺丽章强拖住手的恶心感早被微安的身上的气味覆盖,消失的无影无踪。
“今天参加的要是她们的丧仪我会更乐意再上一百两礼金。”
她给钱可不是为了来听这些贺词的。
“听起来少主很讨厌三姨母?可是为什么?今日不是你们第一次见面吗?”
嗯?
微安露出了像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向贺恒之,“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她欺负你啊。”
*
此时,回廊下,贺以之盯着微安一直环在贺恒之腰上的手,手指不自觉地蜷曲,死死地扣住廊柱,
他的指甲几乎要划破漆油,陷入木缝里,
直到贺为之靠近。
“喂,二哥,你这么认真地盯着那流氓做什么?监视?你就放一百个心吧,目前一切都准备妥当,这场鸿门宴必定叫这臭流氓有去无回。”
贺为之本以为贺以之会同他一起咒骂这女人,毕竟要不是她把贺恒之掳走,又忽然冒出一份婚约,贺家此刻也不会拮据到要变卖他们小辈首饰珠宝来举办婚宴,
一想到被老祖宗强制收走的珠宝中有他最喜欢的珠链,他就恨不得叫这对狗男女赶紧去死。
“贺为之,小心些你的嘴巴,她不是流氓。”
“不是流氓?”贺为之摊开手,不以为然:
“都是清风寨的少主了,不是流氓是什么,你没听外面都是怎么议论的?那些人都说怎么也没想到冠绝扬州的贺家长公子最后竟只嫁到了一个山贼!”
“那些人甚至想出了一条阴谋论,说当年弄瘸贺恒之的一定有那女流氓一份,她一定是觊觎贺恒之爱而不得,才故意弄瘸他,好让他嫁不出去只能嫁给她,你说这些人好不好笑。”
“不过,她们倒是有一点没说错,这女流氓一看就很厉害,喏,就看那张脸就知道了,像别人欠她八百两一样,虽然表面看上去人模人样的,私底下说不定有什么奇怪的癖好,比如说……就喜欢瘸子!”
贺为之越说越兴奋,恨不得当场就看到微安对贺恒之施虐,
没看见贺以之越来越沉的脸色。
“贺为之我奉劝你,自己不了解的事便不要妄下断论!半个时辰后仪式开始,我去上妆了。”
贺以之说罢,没好气地撞开贺为之,荡着袖子离开,
贺为之撇了撇嘴不满道,
“切,袖子甩那么大,就跟生怕别人不知道生气一样,更何况,我叫的是贺恒之的妻主流氓,又没叫你妻主,你生什么气?”
不对,等等!
是啊,他骂的是微安唉,贺以之生什么气?
贺为之后知后觉,
不会吧,不会贺以之看上那女流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