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贺恒之经常笑,欢喜时笑,悲伤时笑,被误解时笑,窘迫时也笑,
他的唇角的弧度就像是被量尺丈量好的一样,从未有半分的不同,
微安一度很讨厌贺恒之的这种假笑,像是在另一个世界里一种叫做“机器人”的东西,
可在昨晚,她忽然察觉到了掩藏在笑容后面的东西。
倘若说,初见时,贺恒之看她的眼珠是藏着冬日漫天的风雪玻璃球,
那么现在,他的眼珠里成了一片巨大的荷塘,
摇曳于荷叶的滚珠,被清风吹拂后就这么顺着叶缘处滚落,溶于心湖,泛起丝丝涟漪。
微安微微抬眼,她盯着近在咫尺地这两片水光潋滟的薄唇,短暂地和大脑断联,
偏偏贺恒之的手还不安分,轻轻环上了她的腰。
“少主,恒之的这般触碰满意?”
微安抿着唇,并未多发一语,肢体却早已先她一步做出反应,
她捏住男人的手臂,让这个环抱更深一点,随即踮起脚尖,重新吻了上去,
不同于方才那般晨露滚花茎的缱绻,这次更像是骤雨打芭时的急促,
再次分开时,贺恒之的嘴角见了血,
惨白无血色的脸上坠了一抹血珠,
怪惹眼的,
微安心里冒出了无数个奇怪的念头,最后,她伸出手去,想用指腹抹掉这抹红色,
却没想到却弄巧成拙,
血珠成了一道由深及浅的血痕,妖艳瑰丽,
贺恒之眼眸中的笑意瞬间炸成了烟花。
“那么现在少主可改变心意了?”
所有的气息瞬间变得粘稠又跳动,像是为了网罗住所有的情思一般,
微安嘴唇翕动,
一个“好”字就在卡在嘴边,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元灵的声音。
“少主,长公子,你们在里面吗?我带着晴天姐来了!”
清脆的声响令微安如梦初醒,她瞬间从细密的情网里挣脱出来,捧着贺恒之脸颊的手突然变得灼热滚烫,
她一把收回,匆匆讲了声抱歉便一把转身离开,
快的贺恒之根本抓不住,
伸出去的手扑了个空。
房间门忽然被打开,
元灵只觉得一道带着香气的风极速从眼前掠过,再次回过神后,怀里就多了十两银子。
“喂!少主,你做什么去,不是你说让我找晴天姐来给长公子看腿的吗?”
“长公子”三个字一出,微安身形肉眼可见地一顿,但也只是一瞬间,下一秒,她的人影便消失不见。
“欸,奇怪,少主今早不还长公子长,长公子短的叮嘱我们吗?怎么现在好像是听不得这三个字一样似的。”
晴天倒是见怪不怪,她冷着脸盯着元灵怀里的钱袋,脸上泛起疑惑,
“十两?咱们这破山寨还竟然还凑得出十两银子?”
*
隔着一层柔软的薄纱金丝手套,晴天仔仔细细检查了贺恒之的右腿,
就如她之前所预料的一样,贺恒之腿退化得很严重,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只是略有粗细的变化,但实则内里与健康的左腿已是全然不同,
不仅筋骨,肌肉都已经开始萎缩坏死,甚至连骨骼也开始变形,
再晚些救治的话怕是真该无力回天了。
男人靠在宽大的软垫上,他出神地望向窗外抽芽的新枝,整个人颓废又绝望,
晴天看过很多这样的人,大多都是被旧疾折磨数年,已经放弃求生的病人,
可长公子这腿才伤了五年,除去行走不便外,对寻常的生活几乎并不会有什么影响,按理说不应该如此,
或许他在意的并非是病腿?
晴天卸下手套后知后觉,方才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长公子的腿……”
“我知道,不必白费力气了。”
贺恒之将视线缓缓拉回,轻扯着嘴角自嘲道,
疼或者不疼,
反正也无人在意,不是吗?
“……还有救。”下一刻,晴天道。
“你说什么?”
贺恒之一怔,他以为他听错了,直起身子又问了一遍。
“我说长公子的腿还有救。”
“这不可能,那些名医都断定我……”
“名医?呵,只是些学艺不精的人而已,没什么好说的。”
晴天木着脸,一副「别把我和那些蠢人」扯上关系的傲娇样子,
元灵在一旁随之附和,
“就是就是!长公子,你就算不相信晴天姐,也一定相信少主啊,少主对长公子这样上心,是断然不会请庸医来给你看诊的。”
上心吗?
是啊,她对他的确上心,但那只是她善良天性使然,并非是特例,
贺恒之笑得十分勉强,原本就苍白病弱的脸颊上笼上了一层灰色。
元灵将贺恒之的一系列神色变化尽收眼底,
她心中警铃大作,
完了,她怎么感觉长公子眉宇间似乎对少主很失望,
难道说,两人方才吵架了?
这可不行啊!于是,她赶紧替微安找补,
“其实这个月本是晴天姐雷打不动上山清修的日子,寻常情况下,寨中人若是在这个时候不凑巧生病了,别管多严重的病,都是不可以打扰,要下山去寻别的大夫看诊的,但昨夜,晴天姐却被少主连夜召回来,我可从没见少主那样紧张过。”
虽然略有些添油加醋的夸大成分在,但元灵说的的确也是事实,晴天的确是被微安连夜急召回的,并且在被召回信鸽啄破窗户纸时,她正在洗澡,
好好的休假被打断,可想而知,她在看到贺恒之的时候有多么的不爽。
“是吗?或许吧。”
“总之,长公子你可要相信我们少主,相信晴天姐啊,她很厉害的,说治得好就一定治得好!”
“等等,我可没说治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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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天皱着眉打断元灵,
“啊?”
“我是说能救,却没说能救得好,他这腿已经拖得太久,筋骨肌肉都早已萎缩,在加上他保养不当,每日强行拖着它走路那么长时间,我又不是神仙,如何能治得好?”
元灵哭丧着脸,“啊,那晴天姐你刚才说能救是什么意思?”
晴天:“字面意思,能救,但救到什么程度谁也不能保证,这个道理长公子可明白?”
贺恒之点点头。
晴天:“既然长公子明白,那便开门见山吧,治腿,两个方法,其一,我来帮你拔除这伤腿带来的痛,代价是你这条腿以后再无恢复的可能。其二,我会将腿骨全部打断重塑,这样做如果运气好的话,你能丢掉拐杖行走,但这个过程极其辛苦。”
晴天:“头一年,你完全不可以下地走路,第二到第三年,需要每日走路,另外,这样还有一个代价,那就是每逢阴天下雨,那股蚀骨灼心的痛会加倍作用到长公子你的身上。”
晴天:“这次少主找我回来治只下了一个命令,她想让你与从前完全不一样的日子,所以,我会按照第一种方法来进行准备,因为它几乎不会有太大的痛苦,但倘若长公子想要选更为艰难的第二种,需要先说服少主。”
晴天的意思已经很明了,第二种方式无论是于她而言,还是于贺恒之而言,都需要承担极大的风险与痛苦,
所以,就算是长公子愿意,他也是做不了主的,至少需要得到微安的首肯,她才会考虑动手。
*
晴天等了很久很久,久到以为她今天不会得到答案时,男人沙哑着声音开口了,
“可否给我一天时间考虑吗?”
受伤的这五年来,他时时刻刻都像是一只漂泊于茫茫海上的夜航船,摇摇晃晃,随时都要面对不知道何时会升起的巨浪,
他想要靠岸,却屡屡失败,
但忽然,有人告诉他明日清晨在第一缕阳光从海面上升起之时,他就能赤脚踩在坚实的陆地上了,
贺恒之有些不知所措,
他死死地抓住床榻旁的雕花栏杆,捏的指尖发白都无所觉。
此刻,贺恒之好希望微安也在,能用她那张冷脸看着他,哪怕什么都不说也好,就只是在就好了,
但只可惜,这不可能了,
她刚刚被他气走,或许再也不会来了。
“那便静候长公子佳音。”
晴天提上药箱,扯着元灵的手要走,贺恒之递过来一个钱袋。
晴天疑惑地接过,随即她打开后发现里面竟是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饶是全寨最淡定的晴天,此刻也没忍住,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
“我不收诊费的。”
“这不是诊费,这是给少……呵,算了,她哪里会要我的钱,就当是我捐给寨子修缮房屋的吧。”
贺恒之眼中有浓浓的厌恶,他看也没再看那钱袋一眼:
“随便拿去做什么都好,只是不要再还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