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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活阎王(六)

作者:孟中泠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我仓促爬起,骂骂咧咧道:“你有病啊!拉我干吗?我自己会躲!”


    瓜子暴跳数下,再次跪倒,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看得我一阵心疼;再看熊图,仍躺在原地,不禁有些来气:“还赖在地上干吗?快起来想办法!”


    熊图没动,发出一声低叹。


    “你叹什么气?”我轻踢他一脚,埋怨道,“你知道我为它耗掉多少积蓄,托了多少人情吗?”


    熊图闭了闭眼睛:“看出来了。”


    “喟,”我皱眉看他,“你没事吧?”


    “你——”熊图苦笑着睁开眼,“能不能拉我一下?”


    矫情……我俯身拽了他一把。


    熊图坐起,观察瓜子伤处,未及捆扎的麻布早被蹬得散落在地,他定睛看了会道:“伤口渗出的血已转成殷红,应该没事了。”


    我不禁松了口气:“没事就好,谢了。”


    熊图又道:“不过——”


    “不过什么?”我不耐烦地问。


    熊图掠了我一眼,面上露出一种难以启齿的神情:“瓜子它……要生了。”


    这不还没到预产期吗?!


    我大惊失色,绕向马后,果然瓜子两股之间已有细流涌出。


    我跺脚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捧些干草来!”


    熊图起身走出马棚,忽又回首:“干草在哪?”


    我恼火道:“你说你成天在院子里转的什么劲,干草在哪都不知道!西边那间小屋就是!”


    熊图来来回回搬了数趟干草,我寻隙将干草垫到瓜子身下,折腾了好一会,瓜子终于躺倒发力。我又抱了一捧干草来到墙角,分作两堆,正要喊熊图过来坐,却见他站在原地,不停地用衣袖揉拭眼睛。


    我走过去,一巴掌拍落他的手:“迷到了?”


    “嗯。”


    “闭上眼睛,蹲下来点。”


    熊图屈膝闭目,我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两指捏住他的上眼皮翻转,凑近吹了两下,松开手问:“好了没?”


    熊图垂首,声如蚊蚋:“好了……”


    我又赶去看我的瓜子,马尾之下露出一截白色的胎膜,能看清内里两只微微颤动的小马蹄。虽是早产,产程倒也不慢,我略心安了些,靠回墙角,盘膝坐下。


    熊图慢吞吞挪到另一堆草前,我白他一眼:“坐呀!”


    熊图靠边坐下,看向瓜子:“这是降格的军马,体质上佳,不会有事的。”


    我“哼”了一声:“你说得倒是轻巧,有事我就亏大了。”


    熊图迟疑着道:“若是有事,把我的那匹黄骢……抵给你好了。”


    我不屑道:“你那是骟过的,我才不要!”脱口方觉不对,连忙找补,“你的马。”


    熊图的脸红到耳根,讪讪接口:“那,那我带你去军马场,再挑一匹中意的便是。”


    “谁稀罕?!”我更为不悦,“瓜子自到我家来,我喂的是最好的草,白日梳毛,夜晚加料,精心养育半年,早就养出感情了。别的马,如何能比?你这人——是不是从来没用心养过活物?”


    熊图静默半晌,缓缓道:“抱歉,我不应如此说话。”


    “行了,行了。”我盯着瓜子动向,烦躁地挥了挥手,“是我喊你帮忙,本不该与你聊这些,你别往心里去。”


    不知过了多久,小马终于娩出;我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能够落下,揉着发麻的腿脚,想起钓鱼未归的林钟,不禁十分恼火。


    我捡起地上的匕首、蛇药,恨恨道:“臭小子,出门这么久,竟然不跟我说一声!”


    熊图亦站起身,不经意问道:“林钟他——也是青娘子救回来的?”


    “嗯,八年前上山采药捡到的。”


    “他看上去——似乎也不比槐序、封峤大多少,为何他俩都喊他叔?”


    我皱眉看他:“你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熊图旁退半步,“只是有些好奇。是你让他们管林钟叫叔的吗?可也没见林钟管你叫姐呀。”


    “熊伯通你够了!”我吼道,“绕着弯子说我年纪大是吧?!”


    熊图摆手,退至围栏边:“不是,不是,你不要误会!”


    我瞪着他道:“你多大了?”


    熊图愣了一下,回道:“快三十了。”


    “什么叫快三十了?你属什么的?”


    “属兔。”


    “嗬!这不已经三十了吗?”我斜眼打量他,“真是看不出,你竟然与韦大人同岁。”


    “你的意思是——我看上去比济周年长?”


    “不然呢?”


    熊图面色有些崩裂:“济周要年长我半岁,错看我与他年纪的,除了你,再无旁人。”


    “是吗?”我心气稍顺,拉开他身后的围栏,“许是熊大人威震西南,平日里听到真话的机会不多。”


    熊图不语,缓步走出马棚,朝里屋行去,行至拐角处,突然身形踉跄。


    我急忙伸出手臂,托了他一把,嗔道:“你这人——身子骨是纸糊的吗?”


    熊图用衣袖掩口,低咳数声道:“不是……”


    “我扶你进屋吧。”


    “不用。”


    我觑他神情颇不自然,额际似有微汗,便转到他身前,正对他道:“手放下来,我瞧瞧。”


    熊图垂眸,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弹。


    我“哼”了一声,用匕首挑开他的衣袖,果不其然,前襟交领处有斑驳的血迹洇出。


    回想这些天,每日三餐,好吃好喝供着,原盼着再养上几日,便能把人送走……眼下却——


    我吸了口气,郁闷道:“伤口匝开了,我给你重新包扎。”一拧身冲进封峤屋子,翻拣出敷药、衔枚搁到桌上。


    熊图抱臂环胸,倚在门口问:“能不能——等封峤回来?”


    “不能!”我一口回绝,“他见了你的伤,定会追问缘由,届时你如何应对?告诉他是我撞的?”


    “我便说——是我自己不小心……”


    “这合理吗?”我拍着桌子,不耐烦道,“快点!弄完我还要煮饭。”


    ……


    处理完伤口,熊图轻吁:“青娘子包扎手段,堪比军医。”


    我从箱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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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取了干净衣物扔给他:“我亦无他,惟手熟尔。谁承想——‘西南半壁’这么多年都不安生呢?没想到今天这手活,会用在大人身上。”


    熊图攥着衣物,哑声道:“是我的错,我对不住你——们……”


    我收拾停当,往门外走:“大人恪尽职守,为国镇边,何错之有?‘对不住’这三个字,就更谈不上了。天下太平是众生共业,边境安宁亦如是,不是哪个人担得起的。”


    临晚,客栈的人陆续回转。槐序和封峤见到初生的小马,端是开心坏了。他俩从见到小马驹的第一眼,便开始商量名字,待到夕食结束,也未曾商量出结果。我暗忖:这两人以后若是养孩子,起个名非得打起来不可……


    小两口争执不下,见熊图一直旁听,便过去讨主意。“半吊子道士”告诉他俩——小马生于立冬之前,不如唤作“冬冬”,且早产的马儿能否度过首个冬天,至关紧要,多喊一喊,方利于破谶。二人竟深信不疑,道过谢后,乐呵呵地去后院择马草了。


    月上中天,林钟仍坐在阶前饮酒。自打他钓鱼晚归,我俩尚未说过一句话。为免积怒伤身,临睡前,我打算骂他一顿消消气。许是察觉到我走近,林钟突然起身。


    “站住!”我喝道,“这么晚了,你又要去哪?”


    林钟晃了晃手里的酒葫芦:“酒喝完了,去加一些。”


    我上前,一把夺过葫芦:“天凉了,少喝点!”


    林钟双眼,亮似寒星,瞧着我道:“再来一杯?”


    我恍惚了一下,厉声道:“一滴都别想,回屋睡觉去!”


    “冬长冬短”的念叨声中,很快到了立冬。


    这一日朝食,旁人俱是咸菜配粥,惟有我面前搁着一碗加了“斗鸡公”的鱼汤面。


    槐序笑道:“干娘,岁岁年年,大吉大利!”


    封峤亦道:“姑,生辰喜乐,万事顺意!”


    我提着筷子愣住,倏而想起今年小阳春来得早,竟然与我的生日撞上了。


    槐序又道:“干娘,这碗面是林叔特意为你做的,你快吃吧!”


    我瞥了林钟一眼,扶额道:“我可谢谢你们了。前两年就与你们说过,以后别给我整活这些,我是真的不想记得自己的岁数。你们倒好,年复一年地提醒我。”


    槐序瘪了瘪嘴,小声嘀咕:“干娘,你好扫兴哦!”


    封峤轻扯槐序的衣袖,示意她不要说话。


    我有些后悔方才所言,一时也不知如何找补。


    尴尬之际,熊图笑道:“家人相伴庆生,这样的福气,不是谁都有,换作是我,求之不得。”


    槐序好奇地问:“熊大人,没人陪你过生日吗?”


    “是啊。”熊图的笑声透着落寞,“在意的人都不在了,自然就无人在意了。”


    槐序同情道:“那你来我们客栈,我让封峤下面给你吃啊!”


    封峤颔首称是。


    熊图低咳一声:“当真?”


    “那当然了!”槐序笑问,“大人的生辰是哪天?我给你记着,到时候你直接过来就好!”


    “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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