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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姐死妹填房(六)

作者:孟中泠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别动!”吴雷喝道,一把攥住阿古尔措的左臂,扭头招呼徐嫂,“徐家妹子,取火酒来!”


    徐嫂会意,飞快拿来火酒、白布,用白布蘸上火酒,在阿古尔措的伤处用力擦洗。


    阿古尔措连声惨叫挣扎,奈何被吴雷控住,半分动弹不得。


    徐嫂清洗完伤口,沉声道:“是咬伤无疑。牙印清晰,皮肉缺损,缺损大小与死者齿间残留异物极为接近。”


    韦济招手唤过时雨:“去将物证——缢吊的绳索取来。”


    折比尔呷闻言,忙令阿古家人陪同时雨前去。


    不多时,时雨带回一截枲绳,韦济接过,拿在手里端详片刻,看向阿古尔措,问道:“阿古尔措,你的妻子缢吊身亡,是谁第一个发现的?”


    吴雷用僚话将韦济的问题复述了一遍。


    阿古尔措跪伏在地,颤声回道:“是,是我……”


    韦济又道:“你将当时的情形,详细道来。”


    阿古尔措答道:“大约是下半夜,我起来解手,一抬头,就看见人吊房梁上了。我,我就踩在凳子上,把她抱下来,一摸鼻息,发现人……人已经断气了。”


    韦济追问:“当时,尸身是温的,还是凉的?有无僵硬的状况?”


    阿古尔措语无伦次道:“温,温的,不不……是凉的!好像僵,僵了……”


    韦济盯着他,拨高声调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话。


    阿古尔措猛一抬眼,恰与韦济的视线撞上,惊得垂下眼皮,回道:“尸身……是凉的,已经僵硬了。”


    韦济又叫过时雨,与其耳语几句。时雨点了点头,走到巫师身边,躬身行礼:“阿乌长老,请随我来。”


    阿古尔措脸庞微侧,目光追随着二人远去的身影,眼底盛满惊恐之色。


    韦济接着问道:“阿古尔措,你的妻子缢吊之前,可曾与你发生争执?争执内容是什么?她右手末指的伤从何而来?你左前臂的咬伤,又是从何而来?”


    阿古尔措突然放声大哭,过了好一会,方才止住哭声,哑声答道:“她去织坊做工,瞒着我和家里私藏好多工钱。我得知后,就想让她把钱交出来,她非担不肯,还咬我!


    “我,我实在气不过,就还了几下……手。临晚她说肚子疼,我以为她是装的,就没理她,自己睡觉去了。没想到……没想到她会想不开——”


    “不是的,大人!”芝莫“扑通”一声跪倒,膝行数步哭诉道,“昨日晌午,我见着姐姐,她人还好端端的!只是腰背有些酸疼,动不了针线,找我去给娃崽做的小衣服收针。


    “她笑着告诉我,已经和燕子坪的王娘子说定,等出了月子,仍回织坊上工,多挣些银钱,便能挺直腰杆过日子,再不用成天看婆家人的脸色。她还说等娃崽大了,也要送去柳先生那读书,做个知书识礼之人。


    “大人,我姐性子刚强,爱惜家人,她绝不会自寻短见!一定是有人害的她!一定是!”


    伴着数声沉重的跪地声,屋外妮依的家人对着屋内妮依的尸身齐齐跪倒,痛哭失声。


    燕子坪一干人听过吴雷的转述,俱是红了眼眶,唏嘘不已。


    韦济缄默一会,挥手示意徐嫂将芝莫扶到一旁,转身看向屋外,问道:“燕子坪王娘子何在?”


    王云慧缓步近前,敛衽施礼:“流人王云慧,参见知州大人。”


    韦济抬手,虚扶一记:“请问王娘子,死者生前与你可有复工之约?”


    王云慧点头:“有!”


    韦济进一步问道:“你们之间,是如何约定的?”


    王云慧语气惋惜道:“妮依说等坐完月子,就背着孩子过来上工,顺道把妹妹也带上,一来让妹妹学习机织;二来孩子哭闹,也好有个照应。


    “她为自己和家人打算得如此周到,将心比心,谁都有家人,谁都想把日子过好。这样的要求,我没有理由不答应她。”


    妮依双亲和两个弟弟转向韦济,叩首哀求:“求大人为我女作主!”


    “求大人为我姐姐作主!”


    阿古尔措的家人也慌了,纷纷跪地乞求:“大人明察!小两口拌嘴吵架是常有的事,顶多就是动动手罢了!这媳妇是我们家花了大价钱讨回来的,还怀着伢崽,谁会要去害她呢!”


    “大人,我弟弟从小娇惯,连只鸡都不敢杀,他哪来的胆子杀人啊!”


    “大人,我这小舅子孱头得很,他压根打不过他媳妇!”


    妮依的一个弟弟哭着道:“大姐姐一定是遭了你们家暗算!”


    另一个弟弟亦嚷道:“你们害死我大姐,还想让我二姐填房,嫁给杀人凶手!”


    “臭小子,你别乱说!”


    “要不是你们家卖妹崽,一点陪嫁都不给,他们小两口也不会总为了钱的事吵闹。天知道你姐的私房钱藏哪儿了,是不是都拿去补贴娘家了?照我说,就是你们娘家贪得无厌,把自家妹崽逼得不想活了!”


    昔日亲家,一朝反目成仇,双方争执不休,愈演愈烈,就连折比尔呷出面,亦是喝止不住。


    韦济负手观望,并无阻拦之意。


    骂战又持续片刻,随着时雨和巫师的折返,总算告一段落。


    时雨将两截与证物质地相同的枲绳,交到韦济手中。


    韦济看了看绳索断面,对巫师道:“阿乌长老,方才你也在场,就请你向各位解释缘由吧。”


    巫师瞥了阿古尔措一眼,神情有些复杂:“知州大人命人用同样的绳索悬吊百斤谷物。我亲眼所见,尚不足半个时辰,绳索便断开了。”


    尔措阿爸颤声道:“那……那又怎样?”


    巫师的目光落在白单覆面的妮依身上,叹息一声道:“先前知州大人询问——尸首发现时的状况,尔措曾回答是凉且发僵。眼下正值仲秋,死者又是体温偏高的妊妇,从断气到尸身僵硬,按常理推断,定然不会少于两个时辰。”


    尔措阿妈跌坐在地,掩面嚎哭道:“我们家尔措天生胆子小,半夜起来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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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媳妇吊死在跟前,人都快吓傻了!哪里还分得清什么凉的、温的?


    “你们当官的问话,他又不敢不答,难道一时情急回错了话,就成了杀人犯吗?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啊!”


    韦济与吴雷对视一眼,前者微微颔首,后者大声宣示众人:“方才查验尸身,诸位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死者面色紫绀,目中见血,舌抵齿关。此三项足以证实,这名妊妇是被人捂住口鼻,窒息而死。


    “至于颈部勒痕,不过是凶手为了掩人耳目使出的伎俩。倘若真是缢吊身亡,尸身应是面色苍白,舌系外伸,舌骨断裂。个中区别,明眼人一看便知。”


    “你撒谎!你们汉人就会骗人!”尔措阿爸面目扭曲,嘶声辩解道,“四十多年前,我阿妈上吊自尽,脸色也是紫的,嘴巴紧闭。我记得清清楚楚!”


    说着,一阵风似的冲进堂屋,双手拽住巫师,大力前扯,“阿乌长老!当年你阿爸——老阿乌说过!我们家是受了山神诅咒,吊死的人才会面色发紫!


    “这是山神的诅咒啊!阿古家的伢崽没有杀人!你快告诉他们!快,快啊!”


    吴雷冷哼一声:“你阿妈也是自尽?只怕未必。”


    “你再说一遍!我杀了你!”尔措阿爸甩开巫师,正要暴起,又被巫师一把拖住。


    “人死不能复生!”巫师沉声道,“山神的诅咒,不止是为了死者安息,更是为了警示后人。”


    尔措阿爸扭头看向巫师,一脸地不可置信,突然大叫三声“阿妈”,随之双膝一软,瘫倒在地,没了声息。


    “尔措他爸!”尔措阿妈飞扑上前,使劲推搡他道,“醒醒啊,尔措他爸!”


    尔措阿爸忽地睁开眼,似吃醉酒一般,晃晃悠悠从地上爬起,空洞的眼神扫过众人,倏而双肩耸动,又哭又笑:“我要上山去问阿妈,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尔措阿妈惊慌失措道:“尔措他爸!你,你这是怎么了?!”


    尔措阿爸不答,伸手将妻子拨到一旁,直到巫师身前,神色茫然发问:“你说——我阿妈是怎么死的?”


    巫师支支吾吾应声:“我,我不大清楚……”


    尔措阿爸身子前倾,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对方,又问:“你不清楚,谁清楚?”


    巫师抬手拂拭额角,旁退两步,指向屋外道:“你,你去那边问问,或许有人知道。”


    “好!”尔措阿爸喉间爆出一声怪笑,一路顺拐朝屋外走来。


    院内众人哄散,阿古家人边退边叫:“阿爸!阿爸!”


    “不好了!阿爸中邪了!”


    “折比头人,你快想想办法吧!”


    “头人?呵呵!”尔措阿爸咧着嘴,加快步伐,向折比尔呷走去,“头人一定知道!”


    折比尔呷神情狼狈,厉声喝道:“抬棺的!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赶紧把他捆走,撂屋里去!”


    几名抬棺人应声上前,寻了枲绳布条,七手八脚将尔措阿爸捆了个结实,抬进里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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