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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还骨种(二)

作者:孟中泠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我进屋去拿包袱,槐序和封峤赶了过来。


    封峤急问:“姑,出什么事了?槐序和我正在拌草料,林叔让我们赶紧来见你,他牵马出去了,问他什么都不说。”


    “你们随我来。”我将二人带至灶间,示意槐序扒开炉膛内壁。


    封峤惊道:“姑,这里怎么会有条地道?”


    我颔首:“客栈在建时就有了。”


    “这,这是做什么用的?”


    “走私货用的。官市不开,官盐禁售时,多少人靠这条道活命呢。想不到许多年过去了,如今还能派上用场。”我将包袱塞给封峤,“盘缠、路引都在里面,林叔在出口备了马,你带着槐序出蜀吧。”


    槐序从炉膛里跳出来,双手拉住我道:“干娘,我不走!”


    “对,我们不走!”封峤放下包袱,“姑,我们不能撇下你不管!”


    “谁要你们管了,我这不是还有你们林叔吗?”我望向门口,恰逢林钟入内。


    “东家,马备好了。”


    槐序死死攥着我的胳膊:“我不管,我就是不走!”


    “别胡闹了!”我沉下脸道,“封峤,你出身中原律学世家,槐序不明白,你该明白,西南的羁縻州本是化外之地,国法不及家法,刑律不及族规。再不动身,留着去做鸡蛋碰石头的蠢事吗?”


    封峤看看我,又看看林钟,满脸恳求之色:“姑、林叔,要不我们一起走吧。”


    我厉声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槐序摇晃我道,“干娘,要走一起走,你不走,我就不走!”


    “林钟,把包袱给封峤!”


    林钟拿起包袱,不顾封峤闪躲,将包袱系在他背上。


    “封峤,你要还当我是你姑,马上把槐序带走。”


    封峤伸手去牵槐序,槐序一把甩开他的手:“封峤!要走你一个人走!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彼时,我的一只胳膊终于得以腾空,下一瞬,我扬手给了槐序一记耳光。


    “啪”地一声脆响,槐序面上现出五道清晰的手指印。


    “干……娘?”槐序瞳孔遽缩,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攥着我的另一只手缓缓滑落。


    我养了她十年,从未动过她一个手指头。


    此刻,看清她瞳仁里的另一个我,感觉是那样陌生……原来,伤害自己最亲的人竟会令人面目全非。


    林钟扶住颤抖的我,对他二人道:“你们别再逼她了。”


    封峤拉着槐序进了暗道,林钟逐块封着炉壁,槐序隐忍的哭声渐不可闻。


    我揉了揉眼睛,对林钟道:“终于可以睡个囫囵觉了,你也去休息会吧。”


    一觉浓睡至天黑,醒来雨打窗棂。


    我擦亮桌上的油灯,打开柜子。柜子深处放着我娘留给我的都掌绣围裙,这曾是我嫁衣的一部分。


    十二年前的冬日,我满心欢喜穿戴着它们,就坐在这间屋子里,从清晨等到日落,没有等来我的心上人,只等到石门蕃、南广开战,从东川过来的他遭遇劫杀的消息。


    “青城,阿襄说他只要还活着,一定会回来找你!”


    我忍不住叹息,从柜子深处捧出陶罐,轻轻拭去表面的浮灰:高泰,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没有送你回大理,也没有让你入土入安。事到如今,好像除了把你埋在南广,我也找不到其他选择了。你在天有灵,会不会怨我……


    来到前舍,林钟已做好夕食,一碗鸡汤,一碟清炒蜀葵苗。


    我搛一筷蜀葵入嘴,点头道:“嗯,很是鲜嫩,比封峤炒得好吃。”


    我这辈子吃过三个男人烧的饭——小时候是我爹,林钟烧过三年,五年前封峤来到客栈,一直烧到现在。不带感情色彩的评价,论手艺,还得是林钟。


    林钟不语,舀了一只鸡腿给我。


    “肉是少了点,味道还行。外面还有两只,不如明天也炖了吧。”


    林钟不置可否。


    可惜,平时话最密的两个人不在,虽然这餐饭的口味不错,但是吃得有些寂寞。


    “你的酒呢?今晚不打算喝一杯吗?”我自嘲地笑笑,“放心,我不跟你讨着喝。”


    “东家,你要不要上哪躲躲?”


    “能躲哪去?”我捻着手中的鸡腿骨道,“这滩祸水,躲到哪,就引到哪。


    “再说,客栈是我的家,我在这里住了三十年。青城客栈,是我爹娘一辈子的心血,我一生中最快乐无忧的日子就是在这里与他们一起度过。


    “林钟,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坐的这个位置,我爹生前常坐。有时,我甚至觉得他们仍停留在此处,从未离开过。


    “除了槐序和封峤,我仅剩的牵挂都在这里了。我不能躲,也不想躲。”


    林钟沉默一会:“我的……也在这里。”


    我搁下鸡腿骨,饮了两口汤道:“林钟,你有没有想过,你来客栈之前是怎样一个人?你的家人、师门,这么些年,他们是否还在想念你,或是在盼着你回去?”


    林钟别过脸去:“东家,你说话不算数。”


    “我说话不算数?”作为东家,我认为自己克当其任,“林钟,当年你答应给我帮工,开口就要戎州最好的酒。这些年,哪怕我穷得揭不开锅,也不曾短过你一顿吧?”


    林钟的声音有些冷:“东家,你变了。”


    我托着下巴:“我哪变了,你倒是说说。”


    林钟垂首:“以前遇上难处,你从不会赶别人走。”


    是啊,从前的向死而生,以我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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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刻的心境,已经无法做到,那是二十来岁年青人专属的洒脱。


    岁月催人老,少年今何在。


    我亦有些伤感:“那是因为相处的时间愈久,在乎的就会愈多。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倘若散了,各自安好,又何须聚在一处风雨蹉跎。”


    林钟倏而言道:“东家,我给讲个故事吧。”


    平时一天说不到三句话,一句话超不过十个字的人主动要求讲故事,我很意外。


    我掀了掀手:“说吧,听着呢。”


    “我十七岁入蜀,追踪杀害全家的凶手。我找到他们,逐个斩于剑下。


    “那天的雨比今夜更大,我用尽最后气力挖好一个坑,闭上眼躺进去,静待与家人重逢。原本一切都已了结,恩仇两消,死而无憾。


    “可是,偏偏有人多管闲事,将我背到这里,还给我起名字,让我叫她姐姐。


    “她说她就是我的家人,我信了她八年,她现在要反悔。”林钟看向我,缓缓道,“东家,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哭到不能自已:“林钟啊,你的酒呢?今晚我们喝一杯,只是喝一杯,我敬你!”


    林钟静坐不语,间隔许久,忽然起身从柜上拿起一柄雨伞,快步朝门外走去。


    我亦闻见马嘶,其中一匹再熟悉不过,另一匹是……我忙拭去眼泪,起身收拾碗筷。


    “姑!”封峤冲进院内,身后跟着韦济和林钟。


    “封峤,韦大人。”没有见到槐序,我正待开口。


    “青娘子且宽心。”韦济摘下雨笠,“我将槐序暂安置在州衙,有时雨陪着他,安全应是无虞。”


    “多谢韦大人。”我瞪一眼封峤,“不是讲好回中原的么,为何跑到州衙去了?”


    封峤垂首不语,韦济忙道:“幸好他们让我知晓此事。青娘子,于公,槐序是悦州百姓;于私,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倘若韦某一直蒙在鼓里,岂非公私皆废。”


    “并非有意要瞒大人。马湖部地处驯州,峒人犷悍,民风闭塞,汉人的礼法与他们讲不通,硬拼难免伤及无辜,思来想去,唯有送槐序和封峤离开,最为便易。”


    韦济颔首:“原来如此。既是事出紧急,不知还剩几日转圜?”


    我脱口道:“五日。”


    韦济执手:“还请青娘子信得过韦济,这几日交由我来安排。”


    我亦执手:“青城对大人笃信不移,客栈中人悉听大人安排。”


    韦济戴上雨笠:“你们多保重,我先回州衙。”


    “我送大人。”我与林钟、封峤同送韦济离开,“大人一路小心。”


    “韦大人保重!”


    山路泥泞难行,目送那单人匹马的身影没入雨夜,我想待他回到筠连,天光该是大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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