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踏入京城地界,项上火玉在暮色中泛起妖异的光:“你们竟敢抓我?看我不砸了你龙霓皇宫。”
“阿念,前面就是城门了。”商扶砚看着她一醒来便往马车外面爬,如今站在车顶上,他无奈一笑,开窗朝上问道,“要不要先换身衣裳?京城不比南疆,他们见不得女子这般打扮。”
莫念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偏要他们看看,南疆的洒脱风采,都如你们?非要女子一步三礼不成?”
话音未落,官道两侧树林中窜出数十铁甲禁军,长枪如林,封死了去路。
赵庆嵩面容冷峻,于幻境所见不相上下,他扫过鸣一一眼:“南疆教主莫念,既然来了,跟我们走一趟。”声冷如铁,倒是有些不容置疑的态度。
莫念眉梢一挑,如此,便非要质疑:“赵庆嵩?你算什么东西?南疆弃臣在本座面前耀武扬威?还有你们,也配拦我的路?!”
赵庆嵩面色一沉:“京城近日幽兵作乱,烧杀抢掠,百姓皆言是南疆妖女留下的蛊毒所为!本官亲自前来,已是给你面子了!”
“亲自?”莫念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冷笑道:“好啊,我倒要看看,这面子够不够大。”
莫念一手握拳,银铃闪烁,拳头如坠星砸下,口中咒诀灵语,如神明低诉,禁军不受控地晃神,地面在她拳下震动开裂,她旋身一掌,赵庆嵩当面吃了一耳光,转了三四圈趴在地上。
莫念一笑,身形如鬼魅,在禁军身旁一闪而过,数十禁军倒下一半,抱头哀嚎。
赵庆嵩从地上爬起,脸色铁青,正要下令放箭,城内钟声大作,百姓呼喊声传来:“幽兵又来了!快跑啊!”
莫念举目张望,只见城内数道浓烟升起,城楼上几道黑影掠过,守城的官兵措手不及,她心头一震,幽兵血咒竟如此厉害……
“阿念,情况不对,我们……”商扶砚话音未落,又一队禁军自远处城门涌出,依稀可见足有上百人,踏起烟尘滚滚,弓手列阵在前,弦绷声隐约可闻。
莫念一笑:“我本想回去的,不想这仪仗如此盛大,既如此,便算你们请我的,今日不进京城是不行了。”她转身道,“你们先回靖王府,接下来的事,你不用管。”
“哎……”商扶砚看了看围堵而来的军队,目光扫过赵庆嵩擦伤又淤青的脸,又叹了口气,“赵监卫,你如此不与本王商量,本王也救不了你了。”
莫念妖媚一笑:“神仙都救不了他!”
赵庆嵩气得发抖,怒喝:“放箭!”
数十支羽箭破空而来,瞄准了靖王府描金坠玉的马车,箭簇在暮色中似漫天金丝,莫念不躲不闪,轻轻抬手。
“叮铃……”
她腕间银铃轻响,声音不大,却似无形利刃刺入禁军耳中。
几名弓手捂住耳朵跪倒在地,指缝渗出血来,箭矢在空中诡异地凝滞了一瞬。
莫念朱唇轻启,牵魂咒似上古泉流澄澈透明,以龙霓人听得懂的话语淌出来:“魂兮归来,反故居些;魂兮归来,哀江南……”(1)
她手腕翻转,银铃再次响起,声音温润,蛊惑人心,似与咒音交织成网。
箭矢一点点调转方向,如有无形之手操控,忽然原路返回。
惨叫声此起彼伏,十余弓手倒地哀嚎,禁军阵型大乱。
“妖女!结盾阵!不要听那铃声!”
商扶砚的马车缓缓驶过,禁军集结阵型,盾牌相接,形成一道铁壁。
莫念轻笑,银铃再响。
“叮铃……叮铃……”
响声忽远忽近,如有数十银铃于城门之外不同方位接连摇响。
禁军难抑惊骇,眼前景象扭曲变形,他们皆看到了自己最恐惧之物……
家中老母悬梁自尽,幼子被野狼撕咬,自己战死后浑身溃烂生蛆……
皆是未发生之事,而恐惧却如潮水般淹没了整支精锐之师。
“是幻术!不要看!不要听!”赵庆嵩生于南疆,深谙其道,大吼,但为时已晚。
官兵丢下兵器,有人跪地痛哭,有人抱头鼠窜,更有甚者举刀自戕。
赵庆嵩勉强保持神志,却见马车已至龙霓城门,莫念一道红色身影从他眼前飞掠而过。
“你!”赵庆嵩未来得及高喊,忽然头痛欲裂。
莫念闻声回头,掠起一把军刀奔回,刀尖停在赵庆嵩喉前三寸:“告诉你,想抓我,带些废物可不够。”
她身形如鬼魅,一下凑近在他耳边,轻声道:“再带些人来,我等你。”
她将军刀扔下,足尖点过禁军或倒或跪的身子直奔城门,时不时回头一笑,银铃响声清越,守成官兵纷纷避让。
那铃声仿若幽冥索命的脚步声,人渐远,声还在。
赵庆嵩跪倒在地,七窍渗血,他强撑着,嘶声道:“拦住她!关城门!”
城门守卫手忙脚乱,奋力推动厚重城门,莫念冷哼一声,足下仿若生风,城门闭合的一瞬,她闪身而入。
最后一声铃响在城门内回荡,守卫如遭雷击,纷纷倒地抽搐。
莫念站在门内阴影中,回望了城墙下横七竖八的禁军,摸了摸腕上魂铃。
莫念理了一下衣裙,走上街去,夏日宵禁,天还亮,街市却已空旷,幽兵已不知所踪。
她四处看了看,凭着依稀一点记忆,前往靖王府,东弯西绕,走错了三个街口,她感叹一声:“终于到了……哎……又……”
月上柳梢,邀月阁一侧琴房传来乐声,商扶砚坐在琴案前,手边天目盏茶已备好。
他唇角微勾,道:“回来了?茶刚泡好,正等你呢。”
一袭月白色长衫衣襟处绣着暗纹,乌发以玉簪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在额前,莫念看了一番,道:“你还洗澡了?!”
商扶砚低笑:“阿念回来还要陪着,所以先收拾一下。”
“商扶砚!”莫念咬牙,一掌拍断了面前琴案,琴和案,皆断,“幽兵是怎么回事?为何他们会说是我所为?赵庆嵩又为何敢派人拦我?”
商扶砚不慌不忙地啜了一口茶:“这么多问题,我该先回答哪一个?”他伸手示意她坐下,“衣服都脏了,不先换一件吗?我让人备了你的衣裳。”
莫念纹丝不动:“少来这套。我要回南疆,立刻。”
商扶砚的笑容淡去,放下茶盏,杯底与侧方桌面相触,发出厚重的声响:“阿念不能走。”
“凭什么?!”
“就凭……”商扶砚忽然将她拉下,欺身上前,手指捏住她的下巴,“阿念的命是我的。”
他指尖沾着血,在莫念脸上划出三道血痕,仿佛南疆新娘出嫁时点的朱砂。
茶香混着血腥气在两人呼吸之间萦绕,莫念右手握拳抵在他心口,他却压得更紧,后院浮望楼传来几声怪异的嚎叫声,她侧目一惊。
“阿念诱我进风晚阁时……”商扶砚无动于衷,说起不相干的事,指尖顺着她脖颈下滑,“咬我这口的时候,怎么不说弃我要走?”
莫念耳尖通红,知他说的是何事,大喊:“都说了我们被人下药了!”
“阿念喝醉找我时……”他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鼻尖几乎相触,“在浮望楼房中非要……”
“闭嘴!”莫念猛地推开他,右手巴掌闪出银光,“商扶砚你还要不要脸!”
商扶砚翻倒一侧,月白袍子沾了琴案旁一碗朱砂颜料,晕开一片血色,他低低笑起来,从袖中抖落一卷明黄绢帛。
“那说正经的。”他冷下脸来,“圣旨在此,南疆教主莫念涉嫌谋反,即日起禁足靖王府,由本王亲自看管。”
莫念瞪大了眼睛,却见商扶砚将圣旨扔进香炉,火苗瞬间窜起。
他抬眸温柔道,“阿念是要继续和我吵架,然后逃走……”他手指勾开自己衣领,“还是听我说……赵庆嵩如今在朝中的情况?”
“混账东西……”
商扶砚得逞般笑了笑,绕到背后环住她,握紧她的手:“阿念……”温热的唇贴着她耳垂,“你说过会保护我。”
莫念反手就是肘击,他预判躲开,趁机将她按在软榻上,十指相扣举过头顶。
“赵庆嵩用幽兵栽赃,是想为他自己洗脱嫌疑。”他正经道,呼吸绕入她颈间,“我们将计就计,逼他自投罗网,别担心……”
莫念一掌拍碎了商扶砚面前断琴:“投什么网?!看我明日不去宫里揍他!我定要问清楚师父身上的噬心蛊到底是怎么回事!”
商扶砚拍了拍溅到身上的碎屑:“好,阿念开心就好。”
朱雀大街西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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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一处废弃工访,鸣一手中金刀滴着红色粘稠的液体,凌景珩月前便不跟他们,独自一人早已进城,如今手中玉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动:“商书桓真是好手段,他不是很纯善吗?我父王又骗我?”
鸣一咳了两声:“陛下一直害怕王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靖王定是没太在意商书桓的想法,太把他当兄弟了,对心思多的人,就要多花些心思,可我看……”凌景珩拍了他的肩往街上走,“你家主子有点一根筋。”
“王爷对朝廷绝无二心!”鸣一坚持着,大声嚷道,快步追上他。
凌景珩摇头一笑:“你无二心,旁人就没有吗?同一个表情,于不同的人眼里,意义不同,小孩儿。”
“我不是小孩儿!”鸣一一掌拍开他。
幽兵营地守卫倒了一地,门内气味溢出,恶臭扑鼻,两人捂着口鼻快步走过:“真臭啊……”
“像死鱼味儿。”
“是老鼠吧?”
鸣一将凌景珩从地窖中找到的密信收在怀中,示意他快跟上,暗处一双眼睛寒光入目。
付永年于灯下挑灯书信,一旁信封笔迹饱满如松脂垂露,赫然六个大字:“顾大将军亲启”。
暗探元释自屋檐落下,敲门道:“督抚大人,世子殿下与一男子在庆丰渠边上找到了幽兵踪迹。”
付永年不急不慢,将笔放在玉质笔架上,开了门:“进来说。”
他探出头去看了看,确定无人尾随,关了门:“鸣一和谁在一起?”
“卑职不知,未曾见过,只见那人手中一把玉扇,不知来处。”元释看他负手走回,低着头,低声说道。
付永年脚步一停,抬了抬手,示意他坐下:“不能让靖王知道陛下参与炼制幽兵之事,赶紧去看看,有没有丢了什么证据,我们要比他们先下手,不能让他们威胁陛下的尊荣!”
鸣一回到邀月阁,见琴房满地狼藉,微微一愣,将密信呈在商扶砚面前:“王爷,陛下……”
莫念吃了安神药茶昏昏沉沉,不知不觉已睡在榻上,商扶砚坐在一旁缕着她的头发:“是我无能啊……”
……
含章宫御榻上,商书桓刚宠幸完一名嫔妃,他甚至不知道这女人叫什么名字。
“怎么样?朕很厉害对不对。”
那嫔妃羞涩点头,他忽然大怒:“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不满意是吗?!你竟敢羞辱朕!”
女子吓得慌忙下床跪地,身上只披了自己的长发:“陛下恕罪!臣妾不是这意思啊!”
商书桓大怒:“滚出去!给朕滚出去!”
檀木御案文书成摞,他走到案前想要批阅,字字皆识,却读不出意思,他总记得七岁那年的事……
商扶砚所写“正大光明”四字如铁马冰河,当时的太傅极尽夸赞,将其装裱悬于书房正堂。
而他写的同题作业,如今还蜷缩在架柜一角发抖,最后一笔的“明”字日字旁,竟怯懦地缩成了个墨团。
“明王殿下这字……”太傅的胡子在他眼前晃动,“像饿了三天的病猫脚印啊……”
窗外飘来商扶砚与侍卫比箭的笑声,他忽然抓起砚台砸向宣纸,飞溅的墨汁在“光”字上噬出许多黑洞来。
登基后,他命人将那幅字重新装裱,每日上朝前都要用指尖抚摸那些干涸的墨团。
他看着那些墨团,蜷缩在御榻上,不知不觉睡去……
三更,含章宫总弥漫着药香,商书桓从噩梦中惊醒,明黄帐幔上还晃动着梦里的景象。
那年商扶砚十四岁,三箭连中百步外一枚柳叶,而他的箭还没射出便卡在弦上……
“陛下!陛下!”
张承恩跪在踏脚处,额头抵着龙纹砖,这已是今夜第三次惊醒,老宦官后襟已冷汗浸透。
“再说一遍。”
“陛下万岁……”
“听不见!!”
“陛下万岁!”
“再响!”
“陛下万岁!!!”
嘶吼在殿宇中撞出回声,商书桓暴起,抓起药碗砸向鎏金更漏:“把值夜的羽林卫都拖去喂獒犬!他们脚步声像……像箭离弦……”
碎瓷片上,安神汤药缓缓爬过“正大光明”匾额的投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