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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诉棍

作者:黄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瘦猴鼻青脸肿,却不忘表情管理,每每开口必先挤出三分笑意。


    苏冶本就没想着贪他那几口馍,见他睁了眼,便塞回了瘦猴包袱里。


    “昨个还没问你,尊姓大名?”


    瘦猴龇牙咧嘴道:“两位娘子先搭把手可好。”


    苏冶和王喜对视了一眼,于是乎一人拽了瘦猴一只胳膊,将人往屋里拽去。


    “呦呦呦轻些……”


    瘦猴疼得直叫唤,俩人也没手下留情。


    待在东屋坐定,瘦猴才道明来历。


    “在下原是县里远近闻名的状师……”


    状师,放如今就是打官司的。


    苏冶下意识想问,法考过了吗,律师资格证有吗……好的串台了。


    有县衙编制吗,没有的话,大概率是个诉棍。


    如果把古代基层社会的衙门比喻为屎缸,诉棍就是那根滑溜的搅屎棍,搬弄是非,颠倒黑白,专坑害老实人。


    苏冶继续听他说下去。


    “本人姓来,名唤人聪。”


    来人聪,来根葱,这姓氏倒是稀奇,苏冶心想,随即切入正题:  “那你是怎么到的这地方?”


    来人聪深深叹了一口气。


    “咱县里有个姑娘叫小翠,清清白白本是良人,奈何孙家那天杀的二世祖瞧着她模样俊,又欺她无父母庇护,强抢了小翠去做小妾,不想小翠进去没几日,孙大郎便失了兴致,冷落了她,偏那正室娘子是个母老虎,背地里板子罚跪一样不少,动辄落下小翠一身伤。”


    “后来,她不知托了谁,寻上了我,我瞧她可怜,帮她去县衙递了一状,不曾想那孙家在外是个好面子的主儿,要顾及那大娘子,恰好孙家人同那府衙关系匪浅,竟反咬一口,乱判了黑白,小翠送回了孙家那魔窟,连带我也受了个挑唆的罪名下了大狱。”


    他这话全然将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苏冶和王喜对视一样,都是半信半疑,“那你又怎的从牢里到了这地方。”


    来人聪闻言,又是一口气叹得老远。


    “不只是那日,有个姓曹的人找上了我,说是和县丞有旧,愿意帮我摆平这事儿,只是事后需要些银钱打点。”


    说着,来人聪狠狠拍了下头,“我当时日子难,一心记挂着出去,哪想那么多……”


    之后的事情不用想也知道,曹经是一招鲜吃遍天,骗人的法子换汤不换药,却又能因人施策,抓住不同对象的核心需求,为其量身定做上当攻略。


    想来这人的成功也是不无道理。


    诉完了自己的入村经历,来人聪问起了苏冶和王喜,“还未请教两位娘子芳名和来历。”


    苏冶简略说了她和王喜被骗的经历,但是隐去了李三还没死的事情。


    “这么一看,咱们也算是同病相怜,日后定要互相照应着些。”


    苏冶敷衍应下,环视一圈后,开口问道:


    “小白和那位大叔呢,为甚这里就你一人?”


    王喜也注意到了,“对头,这时候,不在这里,去了何处。”


    来人聪听了这话有些疑惑,“小白?”


    看来是还不知道小白的名字。


    “相貌好看那个。”苏冶提醒道。


    来人聪恍然,“姑娘怎的知道那人名唤小白?”


    “他没告诉你?”苏冶诧异道。


    “我倒是问了,但那小兄弟瞧着性子沉闷,没同我说。”来人聪目光带着几分了然,“小白这名字听着可不大可靠,八成是个化名。”


    苏冶自然也猜想过这不是小白大名,可他既然说如此自称,她听着便是,何必深究。


    “横竖是个称呼,叫什么都一样。”


    来人聪跟着点了点头,“小苏这话说的有在理,那会儿伤了人后,小白和那大叔便不知去向,至今未归。”


    听得“小苏”这称呼,苏冶的脸顿黑了脸,尤其是从那张腻滑的嘴里说出来,还带着三分调笑。


    “要么唤我大名,要么叫我苏姐。”苏冶无语道。


    “这如何使得,如今是患难同袍,不能生份,你瞧着有比我小上几岁,叫小苏正合适。”


    苏冶懒得与他纠缠,丢了句“我是女子,同你做不了同袍。”后,便起身同王寡妇朝门口走去。


    后面来人聪还在叫喊:“小苏莫要介怀啊。”


    ——


    回了屋,王喜便同苏冶盘起了眼下的情形。


    若非今日变故,此刻她们本应在伙房里替那些铁佬做饭。


    “糟了这事儿,不知道那黑炉子还开不开。”


    王喜忧心忡忡。在她想来,伤了这许多人,高炉理应停歇,自然不该再开,即便重开,谁还敢去卖命。


    苏冶却摇了摇头,“不会停。”


    伤了这么多条人命又如何,进了这黑窑的人,都是没法子在青天白日底下下行走的敞亮人,曹经正是摸透了这点,才敢肆意妄为。


    刺配流放之人客死异乡并不稀奇,来人聪家里若是还有靠得住的亲眷,必不会等着曹经来诓骗。


    还有她和王喜,某种程度上都算是偏远地区的“寡妇”,即便这样消失,也掀不起多大风浪。


    总而言之,这里的人就算悄无声息地死了,也闹不出多大的官司,但若是还有条命,曹经自然是想着多榨些苦力的油水。


    “若真是这样,姓曹的这个黑心鬼来日是要下地狱的。”王喜恨声道。


    苏冶淡淡道:“他下不下地狱,同我们的死活没干系。”


    她不信奉一报还一报的说法,只顾念自己,今日有人折了性命,他们该想的是来日如何保命,而不是盼着曹经同他们一般,说到底对他们自己没甚好处。


    这世道本就没个公平,徒生的怨恨到头来是消磨自个儿,倒不如想办法让自己过得更好些。


    “你说得是,咱们总得想法子逃出去。”说着,王喜想到了来人聪白日里的倒霉样,不由泄了几分气,“都这些个时候,这些畜生还防得这般紧。”


    苏冶道:“这地方估摸在这里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即便没有今日厉害,先前想必也出过事,越是这种时候,曹经脑袋上越是多开了一个眼,眼下不宜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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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喜点头称是,又想到了那些伤患,便说道:


    “这赵大娘说是去请了郎中,不知如今回来了没。”


    说到赵大娘,王喜道出心中疑惑,“妹子,你说这赵婆子究竟是何来路,我本琢磨着她同我们一样,是被姓曹的诓骗来的此处,可看她在曹经手下跟前颇有脸面,倒也不像。但若说她和姓曹的是一伙儿的,偏又不似那般穷凶极恶。”


    王喜所说却也是苏冶的纳闷之处。


    确实,赵大娘虽说不上和善,但也不像曹经那般狠毒,从今日高炉爆炸她救人的情状看,多少也算是顾惜她人,做事情也是十分利落,是个能拿大局的人。


    其中蹊跷,或许日久自明。


    ——


    就在王喜谈论起赵玉芬时,她正策马疾驰在回哑沟的路上。


    身后驮着的白发郎中已被颠得七荤八素,不住告饶:


    “妹子行行好……好说缓些,老身这几把脆骨头实在消化不下……”


    这大夫被蒙着眼睛,看不清周身情景,心头更是发紧。


    “老人家,非是我不挂念您,奈何家里人等着救命,耗不起。”


    说着,赵玉芬又扬了一鞭,加快了速度。


    苏冶和王喜见了此景定会诧异,赵玉芬看着身形臃肿,骑术却十分了得。


    实则赵玉芬骑马射箭都有些能耐,儿时在杂耍班子练出来的门道刻进了骨子,她向来比别人强健几分。


    不消多会儿,那倒霉大夫便被送到了哑沟。


    其中受伤一人的娘子瞧见赵玉芬的身影,连忙跑了过来,瞧见她身边跟着个斜挎药箱的白发老人,顿时哭喊道:


    “您可总算是回来了,快去看看我家男人,再晚一会儿怕是就不行了。”


    赵玉芬正要引郎中去,不想那大夫刚要抬脚,不远处又跑来一男人。


    “快去看看我家哥哥,身上疼得紧。”


    这大夫见状看了看赵大娘,不知该跟哪个走。


    不想这时又有人跑了过来,哭喊着屋里人被伤了眼睛,正等着救。


    一时间伤患纷纷出巢,大夫却只有一个。


    末了,还是赵玉芬拿了注意,转身朝那大夫说“先跟过去都看看,紧着性命在即伤势重的救。”


    那大夫闻言点了点头,盯着一额角的汗跟了最初跑来那几人去。


    余下众人见状都急了眼。


    “伤了这么多人,就唤了一个郎中,该我们命贱,白白为了你们这些黑心肝的……”


    “我们当家的如今伤了腿,对你们没了用处,明日怕是就要去喂狗。”


    “……”


    一时间哭声死起,刚刚那妇人哭喊着要去撞墙,大夫见了这情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时半会儿脚下也走不动了道。


    赵玉芬忙叫人拉住那要撞墙的寡妇,语气狠厉道:“要死便往人稀罕的地方死,少打我面前无赖,今日这大夫动不了脚,里面躺的若丢了性命,我只管往后山上一扔,席子也别想要一张。”


    说罢便拽着郎中径直往其中一伤者处走,任凭身后咒骂声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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