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和沉躺在床上。
他有点在意自己在顾莫则眼里的形象。
因此他特地睡得很板正，双手交握放在腹部位置，标准到可以就地摆在教科书上。
这没有任何帮助。
他感觉自己像躺在棺材里的尸体。
马上就可以拉出去火化了。
又过了几分钟。
他放弃了装模作样，身体翻来覆去，想要尝试快速入睡的方法。
但事实证明，如果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你，这个想法就行不通了。
林和沉：“……”
林和沉：“你真的不需要睡吗。”
“不需要。”
对方有问必答。
“那你平时怎么度过的晚上。”
“忘了。”
林和沉：“……”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他不想在侥幸真的睡着后，不小心睁开眼，就被床边看着自己的人吓死。
这才是他辞职的第一天。
“你还是上床睡觉吧。”
“可以吗？”顾莫则低沉道。
卧室没有开灯。
虽然室内有窗户，但别墅区外的路灯也是熄灭的，所以他实际看不清对方现在具体的位置。
“嗯。”他说，“可以。”
得到许可，脚步声才在黑暗里响起。
林和沉眯起眼睛，依旧看不清楚，但通过脚步声传来的位置，可以判断出对方刚才一直站在他的另一边。
他竟然对此毫无察觉。
林和沉不得不再次庆幸，自己之前说了“希望你走路有声音”这句话，否则他肯定会在对方毫无征兆地拉起自己手的时候尖叫出声。
手心一片温热，触觉柔软。
一定是顾莫则将自己的脸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好。”
顾莫则对着他的手腕放低了声音。
短促的热气落在了他的脉搏上。
林和沉的心脏骤停了一秒，但他还是记得说：“不睡觉，就只用，只用躺在我身边就好。”
顾莫则放下了他的手。
他能感觉到对方移动，床的另一边沉了下来。
他们躺在一起了。
两人之间有一点距离。
虽然顾莫则的身体没有靠过来，但他再次抓住了他放在床单上的手，轻轻撩拨着，玩着他的手指，就好像和他肢体接触有什么特殊的吸引力一样。
他什么也没说。
林和沉对自己反复暗示了好几遍，这是甲方，然后才终于让身体从僵硬状态恢复过来。
卧室太安静了。
解决了心头大事，手指也逐渐熟悉了被触碰的感觉，他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
……
口渴的感觉击中了林和沉。
他从睡梦中醒来。
睁开眼的时候，窗外已经迫近清晨，蝉鸣声刺耳。
他感觉自己的手指有些麻木，稍微了使了一点力，却发现遇到了阻碍。
手指被拉着。
和另外一个人十指紧扣。
林和沉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已经是“有一段关系”的人了。
睡在同一张床上，也没有那么难克服。
他轻轻地抽出手。
对方没反应。
说是不用睡觉，但实际还是会睡着的吗？
林和沉开始觉得有些好笑了。
他转过头，看向了身边的人，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说话，却发现——
顾莫则的胸口，没有一丝起伏。
林和沉：“……”
他笑不出来了。
他盯着对方看了几秒。
胸口也没有随着他的视线，而重新奇迹般地起伏起来。
一切就像是静止了一样。
他伸出手，颤抖着贴在了对方的胸口位置。
没有心跳。
……
他停顿了一秒，移动手指，放在了对方的鼻底。
没有呼吸。
真的，没有呼吸。
顾莫则，死了。
有人死了。
而且就死在他身旁。
林和沉大脑急速转动。
对方难道有什么急性病？
不太像，毕竟对方就是医药公司的研究人员，如果真有这么严重的病一定会告诉他。
还是说对方误食了什么东西，引发了他的病？
林和沉想起来，是自己准备了晚饭。
…………不是吧。
不会吧。
不要啊！
他不知道自己会害死人。
心脏骤然变得沉重起来。
林和沉很想打开窗户123跳了。
工作几年后，他现在变得承受不了太大的压力，需要过几秒大脑才能接受事实。
但最后还是责任心占据了上风。
他深吸了一口气，解开两人交扣的手，急速地转过身想要拿起手机拨打120，却在这时听到了一道声音。
“怎么了？”
林和沉：“……”
他默默地放下手机，转回身。
顾莫则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没死吗？”
顾莫则只是看他。
闻言，他的眼底有一丝疑惑。
仿佛在说，你现在是在和谁说话。
林和沉：“……”
林和沉：“其实我刚才问的是，你没事吗……你刚才为什么没有反应？”
他刚才可是又测了胸口心跳，又探了鼻息的。
他不相信对方没有察觉到这些动静。
但就算这样，对方还是假装自己没有注意到。
难道在故意耍他吗。
林和沉的眼神变得凶恶起来。
顾莫则有些不知所措：“我以为你要给我早安吻。”
这是一点小心机。
所以……才会在装睡。
“不是吗？”他问。
林和沉：“……”
他发觉自己可能是因为上班太久了，思维变得有点太恶毒了，才会下意识把人往坏处想。
但这还是解释不了一件事。
他问：“你怎么没有呼吸？人类都需要呼吸。”
“呼吸——”
顾莫则重复了一遍，看向了他。
注意到他的视线，林和沉刻意当着他的面呼吸了三次。
这是在讽刺。
每个职场人都懂。
然而，顾莫则面不改色道：“我学会了。谢谢你。我以后会记得呼吸的。”
林和沉：“…………”
……
几分钟后。
林和沉因为自己发现尸体而加速的心跳终于平缓了下来。
他终于可以抽出空来，反思自己刚才的做法。
或许别人就是喜欢憋气呢？就是喜欢不呼吸呢？物种多样性一切都是很正常的。
是他反应过度了。
他完全没必要管别人的私人癖好。
好在根据他的观察，身为甲方的顾莫则没有生气的迹象。
反而，有点高兴？
但为了以防万一，林和沉还是道：“你说的没错，我之前确实是准备给你一个早安吻。”
他凑了过去。
象征性地在顾莫则脸颊上亲了一下。
“你是不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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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了？”避免对方觉得敷衍，他赶紧问，“你中午应该也不会回来吧？”
顾莫则：“其实……”
“我会在你五点下班的时候，在别墅门口等你回家。”
顾莫则露出了有些高兴的神情。
但他还是说：“其实，我昨天说的不对。我不需要去上班，我只想在家和你一起。”
“我有钱。”
他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多少都有。可以养你。我会给你买你任何想要的东西，陪你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我们两个可以单独做很多事情……”
顾莫则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带有一丝期待。
林和沉完全没有被打动。
不行。
这绝对不行。
如果顾莫则不上班，那就换做他加班了。
因为他们是包养关系。
林和沉等他说完了，才说道：“我昨天见到了你的一个病人，他还特地让我感谢你，你的工作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顾莫则顿了一下：“病人？”
“我去了一家超市，里面的售货员患了罕见的基因病，手臂比正常人长一两米，指节上也长满了眼球。虽然有些误会，但他最后很热情，告诉我说你帮助了他从四肢着地的瘫痪，变成了可以直立行走的正常人。所以我想你的工作很重要。”
顾莫则神情莫测。
一阵寒意在房间蔓延开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能感觉到顾莫则周身完美的气息发生了变化。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
就像是突然从平易近人变成了冷血无情的资本家。
顾莫则：“我现在就去上班。”
他迅速起床开始换衣服。
和几分钟前，依依不舍的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林和沉：“……”
这段话效果竟然这么好？还是说是因为顾莫则喜欢别人夸他？
那他是不是以后要专门收集点他的病人信息，以免对方想要待在家里？
见顾莫则换好衣服，拿出了领带，林和沉觉得自己也应该有点表示。
于是，他主动过去帮对方系领带。
在他靠近的时候，对方收回手，一言不发，只是喉结在指尖触碰到的时候上下滚动了一下。
那双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动作。
“怎么样？”林和沉问。
他是在问领结。
打得很完美。足够被欣赏。
但顾莫则却强势、又足够腼腆地贴着他的耳根，悄声说：“打领带……很有新婚的感觉。”
林和沉动作一顿。
对方很明显已经沉迷在这个设定中了。
但他并没有说什么。
因为他生怕自己多说几句，对方就会期待他这个“新婚对象”能做甜蜜早餐了。
这是很符合逻辑的推理。
好在顾莫则没提这件事，在他的注视下，很快离开了别墅。
直到亲眼见到别墅的门在眼前关上，林和沉才松了一口气。
对他来说，现在下班了。
不过，他还是对别墅的布置有疑惑。
他转身上了楼，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探索别墅。
然后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顾莫则说的竟然是真的。
这栋别墅只有门是符合别墅装潢的。
一旦打开，就会发现房间里全都空荡荡、一无所有，就像被什么未知力量直接清除干净了一样。
看来今晚也只有一起睡了。
然而，正在林和沉关上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的余光却瞥见了墙角的位置——
那里有……一大滩，暗沉的红色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