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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你不会,是来捉我归案的吧?

作者:辛气极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祁策在看到那件官服的瞬间,微微蜷缩起了手,胸膛中泛起不知名的涟漪。


    “长关城的地界下,竟敢持凶伤人,当真不把我这个知府放在眼里了么?”


    威严的男声传来,在面孔完全露出的一瞬,他稍绷的神经才松了下来。


    裴无端的身后,是吴郡长关城的现任知府。


    这些年里,傅砚总是以一身绯袍相见,知府出来的时候,他下意识以为是对方来了。发觉误会,定了定神。


    “知府大人,是这男子强抢在先,伤人不过防范之举,知府两袖清风,定能断案严明。”他向对方作了一礼,声音沉稳。


    “——大胆!”


    始料未及的是,那官员直接怒喝一声,“分明是你无故伤人,如今还敢倒打一耙,来人,去把他抓起来!”


    祁策神色一凛,身侧的姑娘在这时颤抖地挡上前来,口齿不清道,“大,大人,这些,都是,误……”


    只是她话未说完,原本拉着他们逃跑的男子却抬手制止。


    祁策和他第一次对视了一眼。


    只见那人的眼睛黑沉如水,静默得像一片死海。


    他在这瞬间,心中轻动,闪过几抹思绪,男子却已启唇。


    “ 知府大人,是小弟冒犯到您,君子量不极,胸吞百川流,我这便替他和裴少主下跪道歉,还望诸位海涵。”


    他这般说着,竟真的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祁策当即伸手,要将他拉起,后者却坚如磐石一动不动。


    “你跪?你跪有什么用?我要这厮当众下跪,给我磕三个响头,再把他放进狗笼子里,让恶犬撕咬!”饶是如此,裴无端依旧不为所动,指着祁策大骂道。


    他们是一伙的。


    世家公子,和长关城知府。


    祁策在这一刻,望着面前为蛇鼠一窝的二人,心中骤然浮现出这两句话。


    他幼时生在京都,而后活于陇西,吴郡是他见过最为繁华的一座郡城,在短短数日里,他发觉到百姓近乎病态的友好,打听官员时,都是一副感恩戴德之情。


    以至于,他想当然认为,此地的父母官真如平民所言,爱民如子。


    直到这时,祁策才发觉自己多日来的隐隐不对劲出自哪里——那是一种浮于表面的虚像。


    百姓的爱戴,尊敬,吴郡的繁华,兴盛,极力掩盖仍透露出的畏惧,胆怯……一切,分明全都是强权压倒下的执行和命令。


    这座用金砖银瓦堆砌出来的郡城,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的眸色变深,双拳握紧,一股想将这官绅相护的二人治理的想法在心中盘旋,却望着周身之境,最终松开了手。


    不是时候……


    裴无端的神色逐渐得意起来,现在知道怕了……方才不是何等神气?不是踹他么?不是管他么?不是要逞英雄么?


    他倒要让他瞧瞧,在这吴郡,谁才是最大的主子!


    他这般想着,就要将众人抓获,趾高气昂开口。


    “你是外乡之人吧?我告诉你,在长关城就要有长关城的规矩,得罪我,就相当于得罪了当朝帝王,这后果,你承受的住么——”


    然而话音未落,天上落下的风雪忽然呼啸而过,如同冰息吹寒肌,紧跟着一道威严冷凉的男声便自身后而来。


    “——是么?”


    裴无端话被打断,忽感脊背发寒,还没反应过来,一种强大的压迫就笼罩了自己的全身。


    他猛地回过头,只见一名九尺来高,冷俊不凡的男子向着自己走来,那男子身行端正,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中央官场的杀伐果断,同样身着一身绯色红袍,与身旁知府云雁的补子却不同。


    他那身上,是象征着公正的神兽:獬豸。


    身侧的知府小腿一软,在看清的一瞬抓住了裴无端的手,险些维持不住身形。


    他没有见过相貌,却知道那是当朝御史中丞的官袍。


    此在江南,天高路远,中央监察的官员怎么回来这?


    只见那以刚正不阿出名的冷面中丞,从他们的身后冷冷经过,最终走到了祁策的身前。


    他们二人在这一刻对上了视线。


    傅砚。


    时隔二十余日,这场从京都到江南的相会,终于达成了。


    祁策在这一瞬间,胸膛泛起波澜,看向那真正心念所属的身影,眯起了眼睛。


    傅砚的目光沉稳,空气中静默些许,他出乎意料地伸出手,眼神转移,似乎是想检查祁策不久前受伤的那条手臂,祁策却在下一刻微微蹙眉,将手抽了回来。


    “小傅大人,好久不见。”他的声音低哑。


    这是一个透着几分疏离的动作,傅砚指尖一顿,黑沉的丹凤眼里细微地闪过一丝没有捕捉到的晃动。


    他没有答话,只是回身,宽大的官服下,像一厂宽棚将众人全部罩住。


    祁策看向了傅砚背在后方的手,那右手背上的伤口黑痂已经凋落,现出几分稍白的皮肤。


    片刻后,他一把将地上的男子拉起。


    “别跪了……做主的人来了。”


    男子的眼中闪过惊讶,有些怔愣地看着这一幕。


    那一头,裴无端冷不防被旁边的知府撞了一下,双腿伤痛下险些没站稳。


    吴郡距离平京一千公里远,裴氏一家独大,家主官至当朝宰相,以至于周围所有的平民大小官都为裴氏是从。


    知府作为长关城首要官员,他从没见过对方这样害怕过。


    “喂,撞我干什么?你又是哪来的官,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我祖父又是谁?”


    裴无端强撑着直起身,放出平日嚣张的气势,然而身旁的知府却在他开口的后一刻连忙拉住了他的手臂。


    “裴无端。”一道冷硬的声音落下。


    傅砚眼神扫过他们,夹带着天上的风雪,声音平静而不容置喙。


    “你可知方才将自己比作天子的一番话,已经犯了谋逆之嫌?”


    “谋逆”二字出口的同时,他将眼神转到知府的身上,后者顿时身形一颤,赶忙上前来。


    “不敢不敢,裴家少主生性顽劣,还没有到知事的时候,御史中丞大人远道而来,下官未曾远迎,实在有失体统!”


    他这般说着,偏头对着裴无端道,“裴少主,快来向中丞大人见礼呀……”


    此话一出,裴无端立时反应过来他为何如此害怕。


    这突然出现的人原来就是传闻中监察百官的御史中丞……御史中丞,铁面无私,是朝廷中的一杆秤,知府这是怕自己的官位被秤砣给砸下来了。


    裴无端想到这里,便明了下来,心中对着知府冷哼一声。


    不过是区区御史中丞,有裴家坐镇,他有何可胆怯的?


    这般想着,他带着对知府的不屑,非但没有收敛,反而狂妄道:“本少主管你是谁?我祖父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是皇朝的长公主在此,也要避我严威,你不过是区区御史中丞,只管弹劾,没有处置权,今日又能拿我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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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般说着,心中神气又升起,仿佛笃定了傅砚拿他无法,身旁知府暗影下的神情也动了动。


    “添台。”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傅砚却向后唤了一声,一名书吏旋即上前,将一份物件呈上。


    那物件以竹为柄,身长三尺,顶端装饰牦牛尾,分明就是一块御赐的符节。


    “那是……使持节?!”知府的眼睛顿时瞪大,下一刻,肥胖的身体一脚踹上裴无端的小腿,后者吃痛一声,直直的跪了下去。


    “……你干——”


    “还不向中丞大人请罪!”知府严肃认真的声音打断他,裴无端到底才弱冠年纪,被这突然的阵仗吓得没说出话。


    “中丞大人竟得了陛下御赐的使持节,掌中职以下职员生杀之权,代天子行事,方才是下官和裴少主之过,请您饶恕!”


    他的态度明显比方才还要恭敬,话对着傅砚说,却更像是给裴无端听的,后者的身形顿时停住,终于感到了畏惧。


    “生杀……”他磕磕巴巴开口,然而一切都已为时已晚。


    傅砚冷漠的目光扫下来,带着三尺寒冰一声令下。


    “知府大人,本官怀疑裴氏少主有谋逆之心,便先将其收押牢中吧。”


    -


    风雪渐大,飘若鹅毛,将整个江南之乡掩盖在白茫之中。


    在裴无端在求饶和叫嚣之中,傅砚拒绝了知府的邀约,人马退去,小道之中便只剩下了祁策一行人。


    傅砚转过身时,正对上祁策似笑非笑的眼睛,一旁的张添台识趣地拉了一把少女和男子,把场地空给了祁傅二人。


    “……朝中的事情耽搁了些时日,劳烦你与陈先生多等。”他开口说道,方才周身威压已尽数散去。


    祁策却对他笑了笑,活动着手上的腕骨,“使持节,陛下连这个都给你了,是方便大人抓到我后,直接将我就地斩杀么?”


    他一朝拿得账本,又无诏越狱,想来京中现在已经起伏一片,宣令对他的大肆追捕。


    而不难猜出,负责此次抓捕的主理人,便是傅砚。


    祁策的语气里带上疏远和冷意,“中丞大人此次前来,不会是来捉我归案的吧?”


    “不是。”傅砚发觉出了祁策的变化,下意识以为是对方误会,张口回道,“如今冯高泽已然招供,无论是当年还是如今,长鸣侯均是被陷害,下官不会放过一个恶人,也不会伤害一个好人。”


    只是这份解释并没有让僵持的气氛舒展,反而叫祁策的脸色慢慢沉下。


    这句话说的太好,也不知是“下官”两字太过谦和,还是风雪落在傅砚的眉眼中过于融洽。


    祁策指节动了动,看着那张脸,感受到胸腔中渐渐升起一片火焰。


    又在,骗他。


    他忽然想起当初在牢狱中的赌注:


    面如寒玉裁霜刃,笔似青锋剖妄言。


    御史中丞,清如明月,正如高阳。


    广在民间流传的这几句诗,将傅砚光洁的人格刻画出来,可说来好笑,这样一个光风霁月的人,祁策却从没有见过他所谓“刚正之行”。


    这些年里,傅砚就像是一个梦魇,将他牢牢困住,无论他做什么,哪怕再微小,哪怕再平常,也会被弹劾到天子面前,冠以“异心”之罪。


    这样的人,偏偏在这时候与他说,他不会伤害任何一个好人。


    风雪里,祁策忽然抬起头,问向他。


    “傅砚,你不觉得矛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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