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22-30

作者:糖馅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22章


    【“Rocknroll”赛事二选排行榜:


    Rank 1:「L&Guest」, “摇滚力”Power:88


    应援17,技巧17,感情17, 难度19,歌曲评分18。


    &Rank 1:「Behead」, “摇滚力”Power:88


    应援18, 技巧17, 感情19, 难度16,歌曲评分18。


    Rank 2:「Mission」, “摇滚力”Power:86


    应援18, 技巧16,感情18,难度17,歌曲评分17。


    ……】


    “很不好哄。”


    两天后, 流光乐队的面包车行驶在去往机场的大道, 窗外春意盎然,正摇摇晃晃开启的直播间刷过无数疑问弹幕。


    后排, 郁宿静静地看乐谱, 将耳机音量调低,只说了一句话,“并列评分刚一出来Crow就炸了,队友们想了三四种方法,现在都没有把人哄好。”


    ——“不是完全没有进步吗?!比一选得分还低?竟然有人和我们并列分数, 为什么?!”


    初见鸦比谁都更快作出反应,过度的完美主义瞬间发作,一连串问题一个接一个地砸出来, 红眸倒映着明晃晃的最后成绩。


    完全同分,来自更新的评委组,拥有一半进过摇滚名人堂的资深乐队。


    微博两家粉丝本就为自家乐队谁才是第一而吵得天昏地暗,这次出分之后更是撕了快一万条评论。


    相对小众的摇滚圈,相对小众的摇滚赛事。


    给无辜路人一点小众震撼。


    自家粉丝:【Behead别吹你那死核天花板了,难度分16的天花板,给我看哭了兄弟。】


    对面粉丝:【你流光乐队的技巧分和难度分全靠5E临场即兴来的呗,少点即兴现在分数指不定多难看。】


    自家粉丝:【不会吧,还有人不知道5E哥为什么即兴吗?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前一位吉他手的重音被吹上天了,所以5E哥随手一试,直接碾压了真是不好意思。】


    对面粉丝:【脸真大啊流光!!这还不能说明你家主音吉他手也认可我们的吉他?!!】


    自家粉丝祭出杀手锏:


    【什么赛博认可,就你家那死核の小曲,一天不听难受听了难受一天,给克洛洛大人耳边多放两次信不信他能当场病情发作进ICU的那种?】


    后面就不用再看了。


    ……这真的是他们家的粉丝吗。


    初见鸦放下微博,向郁宿看去,显然完全没有注意到:“因为那个谁的重音,你当时在吃醋?”


    “嗯。”郁宿语气一如既往平静地说,“可能是有一些……吃醋吧。”


    初见鸦:“下次直接告诉我,我的队友在我这里不必和任何人作比较。”


    郁宿弯起唇角:“Crow……”


    初见鸦的话风急转直下:“现在来分析一下,我们到底输在哪里了。”


    温与付不可置信地重复看了两遍Rank1的排名:“我们不是完全没输吗?!”


    “并列第一、总成绩低于上次的一选,对于Crow酱来说已经是惨败了。”林琳琅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


    “……惨败。”谢知柬重复说。


    初见鸦懒得应声。


    于是众人开始想办法哄生闷气的初见鸦。


    “Crow酱!”林琳琅抱着一袋游戏卡带噔噔噔跑进来,“看我新买的游戏,很好玩,很刺激,还能联机——”


    初见鸦:“不爱玩游戏。”


    谢知柬递出改造后的小小雪白方块:“MP4。十年前停产,现在内存200G。”


    初见鸦:“没心情听歌。”


    温与付想半天后恍然大悟,决定退让一步,温柔地问:“我把你和Sleep都批个假,你们俩去哪里约个会?”


    初见鸦冷笑一声,不置可否:“你和Sleep约会去吧。”


    ……林林总总的哄人方式,全部都以失败告终。


    初见鸦相当不耐,拒绝一切,只想要能够提升成绩的方法。


    “一定要说有什么可以立刻提升的话,”最后还是郁宿拨了两下电吉他的弦,深思熟虑,淡声道,“我们的应援分比他们都低,看来还是因为直播开得太少了,以后可以多开一会直播和粉丝交流。”


    “可以。”初见鸦终于缓和神情,大爆发的完美主义找到解决方式的支点,扬扬下颌,“以后一天五个小时,怎么样?”


    温与付:“……啊?!!!”


    于是导致「L&Guest」在去机场的车上,也顶着时有时无的信号和模糊不清的车内摄像头开了直播。


    直播间标题:“家人们,爆点应援票(伸手)”


    在初见鸦的压迫之下,温与付使用短短五秒钟时间打完的字,根本难不倒他。


    ……


    不知所云的黑粉点进来:


    【牛逼,这个标题】


    【一键查询RNR赛事Rank1精神状态】


    【我承认我没投应援票,主打一个不想给中二病投……啊不对,相信我主队】


    【展、示、容、错。】


    初见鸦抬眼看一眼密密麻麻的弹幕,眯起眼睛,笑了一声:“Sleep,把没投票这人封了。”


    郁宿没有任何疑惑,自然而然地展开弹幕列表,找到ID,禁言清出房间。


    【……????】


    【来真的啊啊啊啊啊】


    【好吧,老婆本的应援票爆了,+1+1+1】


    【投了投了,说起来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郁宿难得和弹幕互动一句:“圣玛格丽特岛,海滨。”


    二选后的休赛期一共半个月,算一个“Rocknroll”赛事给选手们专有的小长假。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难得一个机会,温与付想拉扯一队的小兔崽子们出去玩一圈。


    “你们准备去哪玩?交给你们来决定。”


    他打开旅行软件,准备制定行程订车票订酒店,一推眼镜,难得亲切温柔地询问。


    林琳琅兴致勃勃:“大城市!漫展!!”


    谢知柬收起贝斯放进琴盒,冷静地说:“天文博物馆和艺术展。”


    “……一定要出去吗,”郁宿困乏地眨眨眼睛,拉长声音说,“我只想在家里看电影和睡觉。”


    初见鸦思索一会,发觉自己没有很想去的地方:“回学校。”


    郁宿:“明白了,那我也一起回学校。”


    温与付:“……”


    温与付忍了又忍,捏碎钢笔,当场发作:“我有时候觉得你们真的都是在叛逆期啊?!好不容易有一个出去玩的机会我建议你们立刻马上统一意见,别逼我杀了你们^^。”


    眼看他就要提菜刀了。


    初见鸦:“好吧,那交给你打听一下「Behead」去哪里。”


    温与付疑惑:“这和其他队伍有什么关系?”


    “我来翻译一下。”林琳琅笑嘻嘻地插话,“先看他们去哪,我们一起跟过去,在直播间里正面Battle热度——Crow酱肯定是这么想的。”


    温与付于是很快刷出消息。


    被盯上的隔壁队伍准备去海滨旅行,他们的经纪人在微博公布了完整的行程表。


    “明白了,海滨旅行。”初见鸦点头,语声能听出确定的满意骄矜,“订飞机票订酒店再订饮食吧,要海滨乐园的门票,如果可以最好还有一望无际的鹅卵石海滩——哦对了买门票买外卖买水这些工作也交给你了,行李箱让Sleep拎。辛苦,Foster。”


    郁宿:“……”


    啊,初见鸦的行李箱……


    还可以帮他收拾行李吧,出去旅行的话应该放些什么比较好呢……?


    林琳琅撒泼打滚:“什么——我也想帮Crow酱拎行李箱——!!!”


    谢知柬拉起琴盒拉链的手微微一顿,不知为何,听着这句话感觉有些耳熟。


    订机票酒店买外卖买水……


    一般的乐队里做这些事的,应该是……贝斯手吗。


    今日贝斯笑话1/1。


    “……老子、是、经纪人。”温与付笑得阴恻恻的,有下一秒就能订前往非洲的机票把初见鸦打包送过去的危险威胁,“不是来给你打杂工的,小兔崽子,立刻给我道歉!!!!”


    ……


    虽然已经确定休赛期的旅游行程了,但郁宿和初见鸦还是回了一次学校。


    不同于早就选择考进音乐学院的林琳琅和谢知柬,他们两人是正经的名校现役高中生,递交休学申请才来参加摇滚赛事。


    郁宿很短暂地回教室露一个面,拿了两本教辅作业书。


    他本来是算着体育课的时间回来的,不愿和别人有无谓的沟通,但打开教室门,发现有几个男生在嘻嘻哈哈等他。


    原本说过几句话,应该算朋友的范畴。


    走出RNR的失乐园,这时才偶然发现他在摇滚界的“天才”名声,好像已经从即兴演奏的二选舞台传开了。


    “宿神真的牛逼!”


    “求签名快人一步!”


    “摇滚乐的神!不愧是流光的主音吉他手!!”


    “你在摇滚界里绝对天才到能和Crow-Quill并肩吧?!那位可是真正饱受关注的新星,连我家亲哥都喜欢他!!”


    郁宿垂下眼帘,伸手拉开椅子,看见满书桌雪白的卷子,犹如第一次打破音乐构建的屏障,后知后觉地回归现实。


    他嗯了一声,开始拿作业,依然像往常一样不想与人沟通,将耳边堆积成山的称赞轻飘飘地掠过。


    天才吗。这个称呼听过许多次了吧,每次听到的感受都大差不离,但“与Crow-Quill并肩”这句话,好像和其他赞美之词又有所区分。


    ……区别在哪里呢。


    隔了一会,骨节分明的手放下正在整理的物理卷子,微微一顿。


    毫无预兆的,郁宿忽然像无意义一般地默默呢喃:“如果能被他喜欢上的话,我不用那么多外界的赞美也可以。”


    显然这句话出自极轻的自言自语,甚至不知道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想到了什么才会这么说,但是正因无意识,反而杀伤力极大。


    其他围着的男生早已习惯他的忽视。


    此刻震了一震,齐齐陷入沉默,接着一起七嘴八舌地炸开。


    “谁?热搜真的?真是Crow-Quill吗?”


    “……宿神你坠入爱河了!!!”


    半晌,郁宿带着作业走出校门。


    白发少年站在校门口等他,靠在银白色长车的车门边,闻声回头,一缕血红的耳坠随之一晃,映着极亮的日光。


    初见鸦挑一挑眉:“来了,这么慢?”


    郁宿加快了步伐,越来越快,向他奔去。


    “嗯……”他轻声说,“我帮你也拿了两张卷子,一起放进你的行李箱吧,Crow。”


    初见鸦:“?”


    *****


    自从二选排行榜出来之后,鹤曜时就一直抱着手机不放,焦灼地刷新微博。


    漆黑涂墙的乐队训练室内,队友几次三番路过他的位子,脑袋顶了一个问号——阶段赛事的Rank1而已,有什么值得鹤曜时也反复看的?以前他们第一次上音乐节也没有见他这样重视吧?


    直到发现他在刷的微博是流光粉丝和他们乐队粉丝打架打了一万条的那条,以及初见鸦的私博。


    欧离:“。”哦哦。


    一万条评论,成功把鹤曜时作为队长给炸出来了。


    RNR赛事给每位选手开了一个黄V认证私博,他向来直来直往,索性号也不换,直接用带V的大号发言。


    【@RNR.Times:区区Rank1的同分而已,流光乐队的主唱是哪来的病秧子,真怕风一吹就把人给吹倒了。下次我不会手软,等着我彻底碾碎你们的梦想吧。】


    嘴臭两句。


    欧离一言难尽:“队长,你要是真的喜欢Crow的话……现在不该这么说话啊……省省吧,别刷微博了。”


    鹤曜时根本不管:“先发了再说,我不信他能视而不见。”


    他很快看见初见鸦单发一条微博。


    【@RNR.Crow-Quill:?】


    非常敷衍的一个问号,鹤曜时不可置信地又刷新了一下页面,发现自己竟然刷不到初见鸦那一条微博了。


    怎么回事?他刚刚发完就删掉了吗?


    鹤曜时不信邪,找到初见鸦的主页,点进去,灰扑扑的页面,一行系统默认大字:


    “对方已将您拉黑。”


    鹤曜时:“……”


    他憋着无名的闷火,遮阳墨镜一戴,草帽一按,拉着队员们一起提前两小时去机场等飞机。


    提到海滨旅游,那肯定就是墨镜、草帽、大海滩、游泳圈、黄鸭和行李箱。


    机场,等候室。


    落地窗外阳光灿烂,一条平坦笔直的跑道直铺而过,大厅内清凉空旷,安静得只闻空调运行的呼呼风声。


    两支同一目的地的队伍正面撞上,气氛更为死一样的安静。


    鹤曜时见了鬼一般地把墨镜摘下来,又戴上去,反复两三遍才确认——


    刚刚拉黑他的正主、流光的病秧子主唱,初见鸦本人,一身休闲白T恤坐在对面的长椅上,长腿伸直,阅览旅游攻略,椅边立着捆有透明天蓝色游泳圈的行李箱。


    不知是不是有意的,郁宿就在他的身边,帮他盖上薄毯,抬起头,一双毫无情绪的琥珀色眼眸正面回击自己的目光。


    毕竟是玩摇滚的乐队,两方都带着乐器。除了架子鼓太大带不走以外,吉他键盘贝斯就在一边静静伫立,熟悉的型号和标有队名的琴包,残酷无情地碾磨最后一丝是否眼花认错人的可能。


    没有一个人说话,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直到鹤曜时首先忍不住:“你们也去圣玛格丽特岛?”


    郁宿面无表情:“不是。”


    鹤曜时草了一声:“我没和你说话吧?不对!Crow看的不就是圣玛格丽特岛的攻略吗!!”


    郁宿依然面无表情,回答极稳也极冷:“嗯,我在骗你。”


    鹤曜时:“……”


    鹤曜时:“?”


    第23章


    两方体现高度一致的默契, 秉持“谁先沉不住气说话谁就输了”的理念。


    飞机轰隆隆起飞,又在十二小时之后静悄悄落地圣玛格丽特岛。


    下了飞机,两支队伍不约而同地朝相反的方向走得没影, 以生怕被后面的人追上的速度。


    酒店预定的接送车在机场外等候,一路穿行绿荫道到达酒店, 进入阳光亮丽的五星酒店大堂。


    「L&Guest」这边, 直播姗姗来迟, 标题“新地图, 爆点应援票(伸手)”。


    等候已久的粉丝们迫不及待地重新冲入直播间,眼见万里无云的天气, 以及显示定位已经到达世界另一端的碧蓝海岛。


    全队人均一只行李箱加一件乐器, 只有初见鸦两手空空。


    弹幕:???他的行李呢?


    镜头一转。


    在初见鸦的身后,郁宿眉眼懒散,自然而然地帮他接过行李箱,先背他的键盘再背自己的电吉他, 一手一只超大号行李箱。


    黑发少年懒洋洋地吹一个粉色泡泡糖, 脊背挺直,姿态随意, 丝毫看不出疲态, 路过的人回头率提高200%的程度。


    弹幕:……好像知道重力都交给谁了。


    【对不起,以前我一直觉得5E哥是那种一天到晚摆烂睡觉的人设,竟然力气这么大吗……】


    【在老婆面前的男人是这样的。】


    【好吧!!】


    初见鸦略过这几句话,漫不经心地回答其他弹幕的问题:


    “为什么选择来圣玛格丽特岛?保密。”


    “今天的计划?先去酒店放行李,中午逛一圈, 晚上在海滩边吃烧烤。”


    “是不是来找新歌灵感?不是,这次只是正常出来度假的,我或者Sleep写歌还需要灵感吗。”


    温与付已经在前台办理完入住, 向他招手走来。


    “Crow,”温与付给他一张房卡,温柔地呵呵一笑,“这两天酒店正好爆单了,我只订到酒店的四间房,三间单人,一间双人。”


    初见鸦:“?”


    温与付:“接受现实吧,这就是你让我订酒店的福报。”


    初见鸦看向房卡:“什么意思,我不是单人间吗。”


    温与付真挚地说:“Crow大人,请你和Sleep同一间房间,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弹幕瞬间热闹起来:


    【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啊?啊????】


    【你们出国还带合理开房?其实是来国外领证结婚的对吧??】


    【5E哥狂喜!!】


    初见鸦:“为什么?他高兴又不是我高兴。”


    温与付:“?”


    在直播里不要说这种很有歧义的话啊!


    初见鸦:“别想转移话题,说到底你少订一间单人间是经纪人失职吧。”


    温与付失去语气:“不,我只是选择了应援票最多的打法。”


    “???”


    这边两人还在极限拉扯,落入一边正走进旋转玻璃门、来到大厅的红发少年的眼中。


    鹤曜时觉得今天真是见鬼的倒霉。


    在机场看见流光乐队也就算了,和流光乐队同一次航班也就算了,竟然在酒店的大堂门口,又和全副武装的流光乐队众人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


    一个眨眼,他们自家的经纪人已经惊呆了,率先上前,加入战局。


    陆览声音颤抖愤怒,抡起袖子,吵得脸红脖子粗:“Foster!你们和我们一起来圣玛格丽特岛也就算了,连酒店都订的同一家?!你到底是不是偷偷看了我主页的行程表,连我没发的行程都知道,故意来酒店蹲点?!!”


    “开什么玩笑!”温与付转头,怒吼道,“谁要和你们一间酒店?实在是这里既满足海滨乐园又满足餐饮方便到鹅卵石海滩方便的酒店就这一家好吗?!”


    “你们非要这海滨乐园干什么?要求这么高吗眼镜男!”


    温与付被前一句话踩到雷区:“你去问Crow啊我怎么知道!!”


    办理入住在鸡飞狗跳之中艰难结束。


    郁宿不疾不徐地将行李从车上推下来,正好一眼看见他们的房卡。


    同一张漆黑镀银的硬卡,四四方方,硌在掌心显得很有分量。


    他轻轻眨一下眼睛:“是两个单人床,还是双人大床?”


    看见他走来,初见鸦关闭直播间,无视弹幕的挽留和问号:“……好像是双人床吧。”


    郁宿“嗯”了一声,露出一点不甚明显的笑意。


    初见鸦蹙眉,埋怨地说:“就是这一点才不要啊。”


    “诶。”


    初见鸦:“平时你就很烦人了,同一间房一起睡觉你肯定会全方位地缠着我,比如晚上让我早睡白天让我早起——你是高兴了,我当然不高兴啊。”


    郁宿:“抱歉,我会控制好自己的。”


    像小狗一样湿漉漉的琥珀色眼眸,失落低垂,令人无法抗拒的柔软。


    旁边一道微弱的打断:“那个,欢迎流光乐队的粉丝们来我们的直播间,你们弹幕刷得慢一点吧我这里看不清了……”


    初见鸦一转头,看见同样正开着直播的欧离。


    他们刚刚对话的声音完完整整飘进欧离手机没静音的直播间,粉丝们上一秒从他的直播间出来,下一秒涌进隔壁,嗷呜吃到一口大糖。


    【怎么5E哥来了克洛洛就关直播?!但没关系你逃不掉我们的!】


    【细说早睡早起,应援票投给死核队了,勿念。】


    【真南通啊我产品又卖了!求求你们别卖了我害怕!】


    【什么时候5E哥让你晚睡晚起了再哭吧~克洛洛酱~】


    【……细说晚睡晚起。】


    欧离顿了半天:“……对不起。”


    初见鸦盯着无数雪白弹幕看了两秒,按下电梯键,当场无视。


    另一边。


    对着镜面的墙,鹤曜时模拟情景对话,恶声恶气地说:“C、Crow,你要是不想和那谁一个房间的话,可以和我住在一……”


    太上赶着了重来。


    “要和我一起睡吗?”


    太直接了重来。


    ……


    等他终于练出一个还算满意的开场白,猛一回头。


    观光电梯行至一楼开门,流光乐队的众人已进电梯,连半片衣角都没留下。


    故而无人理睬原地僵住的鹤曜时。


    他更气了。


    *****


    中间屡次出现小插曲,但不妨碍愉快的度假。


    晚上早已预订露天烧烤,安排郁宿和初见鸦到超市里买些其他物品。


    大型知名连锁超市的环境干净明亮,一列列货架相距甚远,商品琳琅满目,连带着购物车也比小超市购物车大出一整圈。


    交给他们的购物清单:


    十来种烧烤调料。


    各类蔬菜、鲜肉和串签。


    威士忌和圆桶,用以现场制作冰镇酒。


    以及墨镜太阳帽游泳圈,凉鞋小黄鸭沙滩排球。


    郁宿继续承担起体力活,推购物车,分类购物清单,基本确定要走的路线。


    没走两步,初见鸦往车里丢了一袋澄黄色的原味海盐薯片。


    在郁宿的印象里,他很少看见初见鸦吃薯片,更多的时候是他自己抛一片薯片又接下来。


    “我记得你喜欢吃原味的?这个和国内的不同,更硬更脆,但是味道应该差不多。”初见鸦又拿起一袋番茄味的,丢在相同位置,“番茄也挺不错的——行了,你的薯片我给你单独结账。”


    一个优秀的King应该适当给臣子一些奖励。


    郁宿眼睛亮了亮。


    “谢谢Crow。”他弯起唇角轻声说,“我很高兴。”


    郁宿推着车又走出两步,发现初见鸦的步伐逐渐慢下来,而他向来对与他相关的事情非常敏锐。


    郁宿拿好一袋孜然放入购物车内,微微垂眸,看向初见鸦。


    白发少年的脸色比平时稍微白一些,很难辨别,只有逞强似地微微咬唇,眸色与唇色更潋滟鲜明,一眼看去红得秾艳。


    十二小时的长途飞机又无缝衔接外出逛超市,肯定很累,但初见鸦不愿把疲累说出口。


    郁宿选择性无视了从头到尾搬行李推车的重活都是自己做的,只感觉心脏的尖端软下去一块,又烫又软,快要甜得融化。


    应该早点注意到的。


    他俯下身体,伸手轻轻一揽。


    初见鸦:“?”


    还没反应过来,腰上多了一双温热有力的手,掌心柔韧,略有一层弹弦日积月累的薄茧,极其克制,细微的摩梭感转瞬即逝。


    他被抬高,稳稳地按在购物车里。


    郁宿在他的怀里塞了一瓶草莓汁。


    偌大购物车的商品堆在两边满满当当,有些凌乱的车内,中间坐着神情茫然、倨傲漂亮的少年。


    笔直修长的腿因为太长而放不下,左右交叠,搭在堆起来的薯片旁边。


    初见鸦顿了两秒才理解发生的事情,瞬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偏头望过来的红眸和单边耳坠是如出一辙的璀璨鎏金的红色。


    购物车开始移动。


    郁宿推着购物车,神情平静若无其事,和他一起继续逛超市——以初见鸦完全不用自己走路的形式。


    初见鸦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相比一直不间断地走路,坐下来倒确实是稍微舒服一点。


    “什么啊,我难道也是你要买的东西吗。”他飞快地眨了一下眼,眼睫细密秾长,雪白的耳尖悄悄红了一点,“……白痴。”


    ……


    结账台,在一长队的人流里,结账员一眼看见坐在镂空购物车里的初见鸦。


    在她笑起来之前,初见鸦搭着购物车的车框,捂着脸颊轻轻跳下来,还是听见她用英文叽里呱啦地笑着说了一长串——


    非常可爱!竟然真的能坐进购物车里,我们店里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可爱的孩子!


    郁宿:“谢谢,他不喜欢被人说可爱。”


    结账员一边扫条形码结账一边问:“香草束、马苏里拉奶酪、哝味辣椒酱……这些合计1000欧,请问这孩子多少钱?”


    “非卖品。”郁宿吹起一个粉色的泡泡糖,淡声回答。


    初见鸦:“……”


    脸更烫了。


    可恶的Sleeeeep,他心里想,他早就知道郁宿不是表面装出来的乖巧模样,其实是一只很坏的大狼狗,很会得寸进尺,很会用温驯平静的语气粉饰奇怪的话,以此让他上当受骗。


    这一次绝对不能再理他了!


    “我又要开直播了。”这样想着,初见鸦低头点开手机,“多开一会,下次我们的应援分数绝对不能低于其他人……”


    郁宿结完账单,轻轻松松拎起半人高的两个大袋子:“嗯。”


    刚出商场的门就撞见一头红毛,银链Choker,骷髅黑色夹克,搭一条破烂牛仔裤。


    直播间涌进来的粉丝们反应了一下。


    最近「L&Guest」开直播开得也太勤了一点,感到陌生,等一下这根边缘入镜的红毛什么情况……


    弹幕两队粉丝外交,开始友好地打招呼:


    【哟,Times哥,又见面力】


    【Times哥堂堂登场!】


    【好奇Times哥和5E哥如果聊天会聊什么,都是电吉他手,聊换弦还是聊效果器还是聊箱头。】


    【会不会聊克洛洛……】


    【5E哥婉锯同担,聊不了一点。】


    “好巧。”郁宿很敷衍地一点头。


    “靠。”鹤曜时脸色很臭,毫不客气地道,“你怎么又在直播?不就应援分被我们超了一分而已,这么想要应援票吗,Crow?”


    初见鸦抬起眼睛看他,扬扬手机,似笑非笑地说:“对,不然呢?等着你来碾碎我们的梦想吗。”


    弹幕一排哈哈哈哈刷得起飞。


    联想到自己被拉黑的微博号,鹤曜时:“。”


    郁宿咬咬泡泡糖,出声打断:“Crow,我们回去吧,袋子好重。”


    弹幕的哈哈哈哈刷得更快了,夹杂几句【装,你就硬装】。


    鹤曜时深吸一口气,挑衅地说:“喂,你不觉得只是开直播太单调了吗,怎么样,想要应援票的话要不要玩一点新的?”


    初见鸦:“什么。”


    鹤曜时:“来一场加赛,看看到底我们哪支队伍才是第一名。”


    初见鸦回过头,笑了一声,很快地打量他一眼:“和你比?”


    “对啊。”鹤曜时应声,想到什么,脸色顿时精彩纷呈起来,“难道你其实很喜欢我……们,不想和我们比赛?”


    “我喜欢你什么呢,因为你能玩摇滚的理由单纯是发色复杂?”


    初见鸦微微垂眸,给鹤曜时一个说不上注视的注视,很快收回目光,将气势发挥十足。


    鹤曜时:“……”


    “很好,那么赛制就这样吧,由我决定——”红发少年冷冷一笑,话语咬牙切齿,“三天后我们一起在海滩开现场LIVE,谁临场的观众更多,谁能赢得这场比赛。”


    在他提到“赛制”之时,直播间人数开始飞快上升。


    "轰隆隆——"


    天空遥遥传来直升飞机的声音,螺旋桨突兀庞然地呼啸,雪白尾气滋溜在天际留下一串爱心形状的白雾。


    三人仰头看去。


    伴随而来通过扩音器传来的声音相当耳熟,来自主办方奥兹,年老而精神状态酷似神经病,一张有朗朗笑意的脸出现在舷窗之后:


    “你们好——目前赛事并列的Rank 1们——”


    一句话同时得罪两个人。


    顿时初见鸦和鹤曜时的眼都冷了下去,一时忽略比这更重要的问题,奥兹是怎么找过来、又怎么趁在这个时候开着直升机忽然出现的。


    白日见鬼。


    “对于你们自发加赛的行为,主办方感到欣慰与高兴,也将给予你们大力支持——”奥兹还拿着他的扩音喇叭,大声叭叭,“我们带着赛事专用投影设备来了,会为你们现场布置新的临时场地,提供赛事直播首页的流量——请大力准备比赛吧!未来摇滚名人堂的新星们!!”


    初见鸦:“……”


    鹤曜时:“……”


    真撞上鬼了。


    直播间人数持续上升,转眼已经到了百万人同时观看。


    叮,开启支线任务。


    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开现场LIVE!


    第24章


    晚间, 露天烧烤。


    繁星如清亮的细砂,嵌在一望无际的夜幕,远方海面深蓝荡漾, 流映银白的星与月。


    乐队众人提早找海边的热闹摊店,借了偌大的烧烤架, 包下店前的大块空地, 自己亲自动手, 乐滋滋地串起腌制过的肉串蔬菜串, 又刷上满满一层酱红的烧烤酱料。


    烧烤架的大火一开,新鲜热辣的香气砰然直窜而上, 袅袅盘旋, 路过的其他游客忍不住也频频回头。


    本应是快乐的氛围。


    温与付却一副心如死灰的表情,咬一口羊肉串,麻木地说:“……Crow,你……”


    初见鸦拧开草莓汁的瓶盖:“嗯。”


    温与付的眼镜冒了白雾, 说不清哭的还是被热气氤氲的:“你答应他了。”


    初见鸦喝草莓汁:“嗯。”


    “……所以你又给我找事!!”温与付暴起, 镜片碎裂,“好好的假期为什么会多出一个加赛啊?!!”


    就在右边的不远处, 海滩的临时Live已经在新建场地。


    鹅卵石沙滩简易围出一块施工区, 遥遥可见搭到一半的漆黑高大的铁架,灯光音响各类器材完备专业,蓄势待发。


    赢下加赛的队伍,不仅名正言顺地洗刷二选同分的局面,也可以获得额外的RNR官方流量扶持。


    初见鸦还是喝草莓汁, 有他满意的适中的甜度:“假期有什么意思,用来加赛刚好。现场打歌以前没有玩过吧?玩一玩。”


    温与付:“……”


    在经纪人去找烧烤店的后厨拿菜刀之前,林琳琅左右手各拿着三串烤串冒出来:“Crow酱!!这次要上新歌吗!!”


    “来得及吗。”谢知柬问, “只有三天时间,把我们在赛事里的三首歌按顺序演出一遍吧。”


    “啊,时间不是问题,”郁宿侧趴在桌上睡觉,倦怠地睁开眼睛,“但是我们以前几乎没有街头表演过呢……因为我不放心Crow露天演出,人多,风大,场地很乱,对身体不太好。这里还是海滨,海风比陆风只会更大吧?”


    林琳琅:“真的吗!祈祷那天下雨我们的乐器不能进水然后大家停赛!”


    “真受不了了我现在就要辞职不干了,”温与付一边骂一边雷厉风行地点开手机通讯录,找到赛事主办工作人员的电话,“我去申请转成Livehouse的演出?要有休息区的室内,露天舞台就留给隔壁队好了。”


    初见鸦放下草莓汁,不知不觉已经被他喝到一半的酸甜果汁,落在桌面,发出轻轻的一声“嗒”。


    “不用,”初见鸦露出一个昳丽睢意地笑,微微扬起下颌,“露天而已,不妨碍我们最终赢下来的结果。”


    ……


    烧烤时间结束,众人回到酒店准备休憩。


    初见鸦将房卡在门把手一贴,伴随电子音轻响,沉重房门自动向内打开。


    双人间,开灯后可见屋内整体家具流线舒适,米白的圆桌铺有花布,桌上是酒店送的一盒手工糕点和两瓶清酒。轻纱窗帘,中央仅有一张大床,静静落在干净的白木地板上。


    作为海滨酒店,天台还有一个小型的私人泳池。


    虽然是双人间,但初见鸦勉强满意。


    郁宿跟在后面进房,鸦发凌乱,脱下外套挂在衣架,转而从衣柜里抱出一卷柔软的被子,将被子抱到地面铺展开来。


    很轻,尽量减小自己动作的声音。


    初见鸦:“?”


    “只有一张床。”注意到初见鸦的目光,郁宿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温软地解释,“你一个人睡床就好,我打地铺。”


    初见鸦微微一顿。


    一张床……


    其实在听见是双人床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和郁宿睡在同一张床上的准备。他不习惯和人同睡,但也不至于让郁宿沦落到在酒店打地铺的程度。


    郁宿就这么铺上地铺,初见鸦反而被不好意思的情绪淹没了,想拦又有点不好开口。


    郁宿歪头:“难道我可以和你睡在一起吗?”


    “……你要是对我恳求一遍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初见鸦说。


    郁宿似乎迟疑了一下,正是这一秒的停滞让初见鸦找回一点控场的自信,看见黑发少年微微颔首,声音更软:“我知道了,求求你,Crow。”


    初见鸦满意点头,表示郁宿就此可以上床。


    在郁宿整理床铺的间隙,他拿起梳子顺了一下雪白长发,向淋浴间走去:“我先去洗澡,一会你来。”


    他只穿一件宽松舒适的淡色睡衣,发丝的边缘融在温暖的灯光里,微微裸露的脊背纤薄,腰身很细,睡衣下一双笔直的腿,背影极其漂亮。


    郁宿嗯了一声:“我帮你调热水吧。”


    “什么毛病。”初见鸦偏头看他一眼,也许因为今晚心情挺好,难得心平气和地说,“你不是我的仆人,不必连这些也一起做。”


    淋浴间的门关上,朦胧厚实的半透明玻璃,映出隐隐绰绰的蒸腾水汽。


    在初见鸦看不见的地方,郁宿坐在床边,琥珀色的眼眸微微压黯,又抑制下来,将眼底裹涌的野兽般贪婪索求的情绪隐而不发。


    ……喜欢,喜欢,很喜欢。


    但是要先听话。


    要做初见鸦最忠诚的臣子,在此之前,绝不让君主大人看出他的半点逾越和私心。


    等到两人都洗漱完后,已是十一点半。


    关灯,并排睡觉,中间隔着一个枕头的距离。同样的沐浴液有浅浅栀子香气,萦绕在被间。


    圣玛格丽特岛的静谧黑夜里,高层窗外海风一阵接一阵涌来,令人想象此刻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海面。


    初见鸦累了一天,很快被困意湮没,沾着枕头,潦草一句“晚安”,就要闭上眼睛。


    倏然听见郁宿的声音:“Crow,你知道Times的队伍为什么选择这座岛屿吗。”


    “……为什么。”


    “这里的历史上曾是关押路易十四孪生兄弟的监狱,名号‘铁面人’Masque de Fer。岛上某处依然保留当年的囚狱,断壁残垣,黑诡森冷。”郁宿声音懒懒的,有慰藉助眠的稳定感,“依据他们死核的风格,可能是来寻找灵感的吧。”


    初见鸦睁开眼睛,笑了一声:“原来是这样……真会找事啊,Times。”


    另一间房,同样准备睡觉的鹤曜时,突兀地在铁面人囚狱的地图前打了个喷嚏。


    郁宿低低地问:“我们要尝试死核吗,Crow?”


    “可以,”初见鸦唔了一声,散漫地回答,“明天叫他们一起写谱子吗,三天不眠不休应该能赶出一首歌。”


    郁宿不着痕迹地向初见鸦靠去,缩减两人之间的距离,低声说:“不用麻烦,我已经写了一首死核类型的歌。”


    “?”


    “在季四穗来问感冒药的时候。”


    二选结束后的第一天,刚刚接受温与付的狂轰乱炸,他已经戴好无线耳机、在乐谱上勾勾画画了。


    “真乖。”


    时间很晚,初见鸦困得有些想不起来具体细节,但不妨碍他抬手摸摸郁宿的一头黑发,软茸茸的触感在手心晃晃,像柔软的草掠过又舒展。


    不在意两人挨得极近,困意涌来,他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


    “那就,明天再……给我看吧……”


    月色穿至轻纱窗帘,皎淡的白,映出床上相拥的两条身影。


    不知什么时候,白发少年被比他高一头的黑发少年圈在怀里,黑白的缠绕,像明暗的交界处,天使与恶魔在无人知晓时悄然交换一个拥抱。


    初见鸦完全忽略,从一开始这就也是郁宿的诡计之一。


    暴雨夜,失乐园的宿舍里,郁宿抱着兔子抱枕来找他睡觉,就已经完全没有一丝犹豫了。


    郁宿收紧手臂。


    偷偷地,小心翼翼地,轻轻低头,在醲红柔软的唇边烙下一枚献上虔诚的轻吻。


    *****


    第二天,RNR赛事主办方倾情提供的乐队训练室。


    一沓刚从打印机里吐出来的乐谱放在桌上,人手一份,漆黑音符在白纸几乎飞出残影,频繁转换速度、不和谐音与调式,极为标准的死核。


    众人惊呆!


    郁宿拆开昨天买的原味海盐薯片,以熟悉的动作上抛一片,又张嘴接下。


    初见鸦买的,果然很好吃。


    温与付连上网络打开直播间,看一眼起飞的弹幕:


    【开幕雷击】


    【事业粉,稳稳的很安心。】


    【我去一天没来已经出新乐谱了?!牛逼!!!】


    【死核?!汗流浃背了吧Times哥!!】


    【#5E神为什么是神#!!!】


    【要回答这个问题,首先,是犯下绿帽之罪的Times,妄想顶替神位,罪不容赦,于是神降下了他的惩罚,一天出了同样类型的神曲,将老婆的心夺回……】


    温与付:“。”


    CP粉嗑CP的视角果然是他拦不住也很难理解的。


    林琳琅还没来得及开始夸,谢知柬还没来得及调贝司的音,就听见一道极致中二、又张扬又明亮的声音飞进来。


    “死核而已,来,”初见鸦活动了一下手腕,站在键盘后面,向他们勾勾手,“为我将来的死亡加冕吧。”


    林琳琅:“?”


    谢知柬:“?”


    “不,我写的歌不是这个意思……”郁宿不轻不重地放下薯片,低低地说,“你也不会死的,所以不许这么提死亡。我要生气了,Crow。”


    弹幕只来得及刷一排问号。


    【?】


    【???】


    【?????】


    初见鸦将乐谱放在乐谱架上。


    下一秒,RNR赛事临时的乐队训练室器材比较简陋,一根冒了尖尖的刺棱措不及防地显现在乐谱架边,初见鸦的指尖被浅浅刺到,即便快速收回手去,也留下了一道伤痕。


    洇红的血在雪白肌肤淌出,微微一点,但对比触目惊心。


    队友惊问没事吧。


    郁宿:“……”


    转瞬之间,已经来到初见鸦的面前,半跪落地,捧起受伤的手,看见很细很细的伤痕。


    他想。


    明明已经尽力避免,还是让初见鸦受伤流血了。


    “可以放手了。”初见鸦啧了一声,有些不自在地说,“没事,小伤,是我没注意。”


    创可贴就在卫衣的口袋里,无时无刻放着,郁宿将崭新的创可贴拿出来,撕开,用极轻的力度贴在初见鸦的指尖。


    “……Crow。”郁宿低声说,眼里冒着黑得令人溺毙的怒火,“RNR真是草台班子,连乐谱架也能有刺,真该让他们收到十几页的投诉。”


    他的指尖碰到未曾结痂的血痕,流淌出的血液触感潮湿粘腻,旋即就从温热转而冰冷,微妙的怜悯的冷。


    因为超高像素,清晰的画面原封不动地收录进直播间里。


    【什么啊啊啊啊让我们克洛洛受伤啊啊啊啊啊啊】


    【真该死啊!RNR出来挨打!!!】


    【RNR:这辈子没人骂过我草台班子】


    【5E哥不太友善啊】


    【给RNR上点压力!!】


    初见鸦:“算了,排练吧,你的乐谱里我再改点键盘谱,让死核的Breakdown再凶狠一点……”


    “殉情。”郁宿开口,嗓音沉郁,第二次提到这个字眼。


    初见鸦:“?”


    郁宿的黑发在眼底投落冷冷的阴翳,面无表情地说:“如果你死了,我会帮你精准无误地举行所有葬礼事宜,最后直接死在你的墓前。”


    “……”初见鸦抽回一直被他捧在掌心的手,“哈?”


    弹幕瞬间高燃,开始发疯:


    【殉↓情↑↑↑↑↑】


    【警告!警告!红温警告!!】


    【卧槽!!封神一段!!】


    【这?!表白了吧?!!卧槽好重的表白啊!!】


    【重——力——展开!!!!】


    【还是、他、使用了重力——!!!!】


    第25章


    ——“殉情。”


    林琳琅打开手机手速如飞地编辑CP投稿, “在重力的领域无人能胜过Sleeeeep!!!”


    谢知柬极其迟缓地偏了偏头,耳朵一动,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温与付啪地翻转摄像头, 面带微笑地解释两句直播事故,刚想关闭直播, 却看见比之前几天加起来还多的应援票砸向了直播间。


    他的良心摇摇欲坠, 依然带着慈爱温柔的妈妈式微笑, 非但没关直播, 甚至听从弹幕要求,重新转了镜头, 把那边的细节拉近了一点。


    再给他们麦麸一会吧!爱看!!


    于是粉丝们透过小小的屏幕, 看见主唱大人抽回的细腻雪白的手。


    手背印有晶蓝绮丽的雪纹,指尖的伤处已经贴好一张崭新的创可贴。


    初见鸦神情看不出情绪。


    第一次听郁宿提到“殉情”,是在黑夜酒吧的小巷后。


    而现在再一次剧目重复,他的咬字清晰低沉, 绝无一丝一毫听错的可能。


    “认真的?”初见鸦不再看他, 低头调起键盘的预设,“我家偶尔也会做点事情的, 你到时候会被我家保镖先一步拉走, 再说了——”


    他笑了一声,“我既然是注定长眠的King,就不会考虑放任自己的臣子和自己一起坠入深壑。至于死亡?谁管那是什么。”


    【一句一杀】


    【暴君也会安慰人了,爷青结】


    【重力还得中二救!!】


    郁宿:“……”


    “原来如此,Crow不害怕死亡啊。”


    不知道他从哪句话里提取出的这个意思, 郁宿微微阖下眼睫,声音平静。


    “但是我很害怕你有一天会离开我,拜托了, 让我和你一起死去吧?”


    温与付恰流量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热搜,绝望。应援票,难以取舍。


    【还有金句?】


    【无限重力,领域展开】


    【牛顿举不动棺材板的一集】


    【对,我要看的就是这个!!扭曲且重力!!】


    如果现在不是直播,初见鸦会立刻毫不犹豫地用刚刚抽回的手给他一个巴掌。


    碍于温与付的眼神太有压迫感,改了一改,变成简略版的一句话。


    “不用,不会感谢你的。”


    抬手按下黑白琴键,改后的键盘谱难度更高和弦变化更密集有力,轰隆低音炸开。


    郁宿面无表情,眸底颜色很淡,将指尖放在唇边,轻轻舔了一下刚刚染上的初见鸦的血。


    尝不出多少血腥味,无端很冷的血。


    排练时间。


    郁宿展开他的吉他谱,放在乐谱架上,声音乏淡地说:“……正在准备二选的新歌。抱歉,Foster,接下来是不能播的内容了。”


    温与付点头:“知道了,马上关直播。”


    【只有新歌吗?!有什么不能播的内容!】


    【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


    【啊啊啊这个糟糕的措辞啊啊啊啊啊啊啊!】


    “可以透一下歌名。”犹如情绪紧绷到临界值反而冷却下来,郁宿懒懒吹一个泡泡糖,“《死界》。”


    ……


    下午五点,提前在饭点结束排练。


    谢知柬和众人走向不一样的方向,独自匆匆带着贝斯向反方向走去。


    “预约了贝斯护理。”谢知柬不忘和队友打一声招呼,冷静礼貌地点头说,“不是因为你们刚刚的行为而恐同。”


    “?”初见鸦说,“没问你这个。”


    谢知柬不作解释:“那么我就先走了。”


    初见鸦:“哪家店?一起去。”


    谢知柬恢复一贯的冷漠脸:“……你什么时候有了这种兴致。”


    初见鸦低头看表,抬眸一笑:“现在离晚上还有点时间,我约了今晚的投影MV录制,这段时间找点事情做。”


    谢知柬的目光落在初见鸦身后。


    只是找点事情做,为什么郁宿这人也黏黏糊糊地粘在你身边??


    虽然谢知柬的脸色看起来更为冷漠,但还是点头答应,带他们浩浩荡荡地打了车。


    TAXI停在鲜少有人问津的小路路口,路边伫立一间挂有木牌的琴店,明晃晃表示这是这座岛屿的唯一琴店。


    内里的墙面满满当当,挂了贝斯吉他种种乐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谢知柬走至前台,翻出钱包,在不太常用的纸钞里翻翻找找,很坚定地递出去一大半。


    “贝斯换弦,谢谢。”


    MusicMan StingRay Special型号。


    他的贝斯上次换弦是一个月之前,作为专业选手高强度地弹了这么久,音色开始不对劲了。


    从排练就一直神色恹恹的郁宿跟在身后,头发软绵绵地耷拉下来,半边身体安静搭在初见鸦的手臂上。


    “啊,既然来了,那我也换换弦吧……电吉他,换弦,谢谢。”


    他解下电吉他,将自己的Fender电吉他也递过去。


    瞥了一眼谢知柬递出的钱,沉吟片刻,自己递的是他的一半。


    初见鸦:“你缺钱?”


    郁宿吹一个粉色泡泡糖,解释说:“贝斯换弦比吉他贵,大概一半吧……”叹一口气,“我们换的弦普遍比较好,又是一个停产MP4的钱。”


    唯一爱好是收集MP4的谢知柬窒息一秒,本来没觉得换弦的钱有很贵,这一刻忽然心痛:“。”


    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店主是位老琴行人,换弦速度很快,短短二十来分钟就将两把造价数万的昂贵乐器换好新弦,笑眯眯地递给他们:


    “好久没在这里看见背着琴的新面孔了,年轻人们,是要演出吗?”


    谢知柬严谨地拉起贝斯的琴包,郁宿随意地将电吉他丢进琴包,闲闲一背。


    初见鸦:“嗯,就在两天后,欢迎你也来。”


    “那要加油哦。”店主老人友善地笑,“我们祖祖辈辈的传闻有说,在这座岛屿演出的音乐人,会得到圣玛格丽特王后的祝福。”


    郁宿回头:“什么祝福。”


    店主答道:“关于静谧、健康和幸福的祝福。”


    ……


    晚间,铁面人的囚狱,在临时搭建的摄影棚里拍完录制MV。


    整体完工之后,时间临近九点。


    初见鸦和郁宿回到酒店房间,推门,发现圆桌上的花束换了一束滴有露水的栀子花,原封未动的清酒也换成一瓶红酒。


    显然这家酒店的服务做得很到位,花与酒每天更换。


    但他们是能做出去酒吧喝橙汁行为的人,谁都不怎么碰酒。


    初见鸦拿了睡衣,走进淋浴间,很快厚实玻璃蒙上氤氲水汽,隔着门传来淅淅沥沥的热水声。


    郁宿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思绪放空。


    他最喜欢的事情莫过于像树懒一样每日睡觉,这两天在外名为旅游实为加赛,运动指数略显超标。


    但不讨厌。


    手机在震响。郁宿拿出手机,看一眼他的消息,对不太与人来往的孤僻怪物来说,99+的微信消息堪称奇迹。


    ……原来是这样,郁宿迟缓地想到,直播的殉情言论传出去了啊。


    消息大多数来自古典乐的旧友。


    他从不在意缔结友情,和别人两三句话互通姓名都是少有的奇迹。


    一排刷过去的名字,忘了什么时候将他们加进的好友列表不说,甚至很多都没给备注。


    “哥们你怎么了?”


    “宿神真是本人?!”


    “咋回事,入魔了你就眨眨眼睛!!”


    郁宿平静看完,一条都没回。


    无聊的人类啊,你们为什么都不能理解初见鸦有多么好。


    指尖又再度划拉,很有耐心,直至回到置顶。


    名为酥皮兔的微信,置顶的是一个半翼黑鸦头像的账号。


    也是他微信内为数不多有备注的人。


    点开聊天框,对话不多。


    往上翻,一直翻到拉不动的最顶层,是半年前刚刚加上好友的消息记录。


    【2023/06/25】


    【您已添加了至尊暗黑邪神,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初见鸦:“我是今晚拦住你的人,要来一起玩摇滚吗?”


    初见鸦:“我们的排练室,学校对面两条街的米银路[定位]。”


    初见鸦:“地下室一层,我会上来接你。”


    一行简洁利落的地址,很有初见鸦直截了当的性格。


    酥皮兔:“好的,明天见。”


    郁宿又看一遍这段聊天记录。


    他点进朋友圈,时隔半年,发送新的动态——


    “是认真的。”


    “没有出事、没有精神状态不稳定,Crow是最好的,不可辱骂Crow,必须主动频繁地找Crow聊天,每天都要夸奖Crow……”


    “Loading”的圆圈刚刚旋转两圈,初见鸦从浴室里出来,浴巾擦着长长淋湿的白发,灿金挑染湿漉漉地搭了一根。


    初见鸦:“发的什么,难得见你用微信。”


    不等郁宿回答,他打开自己的手机,刷了一下朋友圈,一眼看见酥皮兔的最新一条动态。


    很快地扫一眼他发了什么之后,又看见下面评论区。


    林琳琅:“我去,男德经!”


    谢知柬:“6。”


    温与付:“@至尊暗黑邪神我受够了!出来管!!不然我现在就去带刀砸你们的门!!”


    初见鸦:“……”


    他似笑非笑,拿起圆桌的红酒,瓶盖开封。


    “你也准备去洗澡了?”


    郁宿轻轻嗅了一下空气中隐隐漂浮的栀子香气:“嗯。”


    下一瞬,忽然眼前被泼上半透明的红,酒气蔓延,酒液倾落在他的脸上。


    初见鸦放回酒瓶:“这瓶酒太烈了,不太想喝。”


    郁宿诶了一声,眼睫微垂,一滴酒液落下,被他伸出舌尖舔舐,没什么情绪起伏地说:“所以要浪费吗……”


    “不算浪费,毕竟给你玩了吧?”


    如果恶劣地把酒泼到脸上,也算不浪费的话。


    醇红的酒液顺着脸颊一路滑落下来,滴在衣襟上的声音极轻,却犹如山崩海啸。


    胸膛被红酒肆无忌惮地染湿,若隐若现的白衬下显出分明肌理,毫不张扬但内敛有力的肌肉,微微紧绷,犹如蛰伏等待的猛兽。


    冰凉的红酒犹如带有雪息,很快被体温蒸热。


    初见鸦挑眉:“去洗澡吧。”


    郁宿安静地凝视着他,这一次停滞的时间更久,才从喉间应了一声。


    声音哑得像含了细碎的沙。


    初见鸦已经开始在微信里回消息,编辑消息给温与付,阻止他一时半会冲上来:“还不走,等我兴师问罪?”


    郁宿:“……嗯。”


    走进还带有热意水汽的淋浴间,靠着水淋淋的玻璃墙,抬头呼出一口气。


    红酒的味道很快被新的热水冲散。


    郁宿想,初见鸦不会知道的。


    仅仅半瓶红酒,烧灼得他想立刻压制住他,将他侧头按在松软的大床,白发凌乱,将剩下半瓶红酒尽数如出一辙地倾泻。


    这半瓶酒好像打开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开关。


    想看初见鸦的白发被红酒沾染颜色的样子。


    想看他那双如薄红利刃般倨傲的眼瞳在暗色灯光下泪眼盈盈的样子。


    想看他羞恼得耳尖泛红手指抓紧床单的样子。


    想看他意识恍惚、只能流出失控细碎的呻.吟的样子。


    等郁宿洗完一个漫长的澡,走出来,发现房间的灯已经关上了。


    初见鸦在床上入睡,睡得很沉,一天的新歌和晚上的MV录制消耗很多精力。


    郁宿上床,故技重施,轻轻将他抱进怀里。


    借有浅浅月光看他的睡颜,冷白近乎透明的肌肤,细密浓长的眼睫,殷红如血的唇。


    郁宿低下头。


    舔舔唇角,似乎仍能感受到红酒醇厚的味道,再一次吻上去。


    非常缱绻细腻的吻,小心翼翼地贴着唇边,怕打扰他的睡梦,沿着红唇轻柔如雨地舔舐。


    饱蘸虔诚信仰和燃燃烧起的火焰。


    啊……


    好吧。


    渎神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他可怜的可爱的任性的骄纵的被宠坏的神明大人。


    第26章


    #RNR二选加赛:两组Rank1海滩现场, 打歌对冲!!#


    #点击直播间观看你最喜欢的队伍,助力登顶!#


    在官方流量加持下,赛事当天, 加赛冲上热搜,数条相关信息霸榜前五。


    点击链接即可进入官方直播间, 两支队伍各有单向视角, 本次加赛仅记录应援分, 即现场线下观众与网络观众的共同应援票。


    无数「L&Guest」的粉丝们蹲点赛事, 一窝蜂地涌进流光的单视角直播。


    一眼看见黄澄澄的沙滩,远处是波光粼粼的海面, 倒映明亮日耀的光芒。


    然后才听见熟悉的声音。


    温与付无意间看了一眼郁宿, 目光疑惑定住:“你今天怎么换了件衣服?你那件衬衫呢。”


    郁宿从白衬衫换了一件轻薄款的铅黑卫衣,松松垮垮,帽子边缘的松紧带随意滑落,颀长脖颈, 宽直的肩, 隐隐露出半截凌厉锁骨。


    因为假期,众人事先都没带队服, 穿自己的衣服临时加赛很正常。


    但唯有郁宿, 恨不得打开衣柜全是一排一模一样的衣服,偶尔换个款式,简直令熟识他的人大跌眼镜。


    温与付大为感动,掬了一把老父亲的泪水:“难道你第一次对演出认真了?甚至愿意换件新衣服上台?真令我感动,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你……”


    “不是哦。”郁宿给电吉他检查一遍连接线, 带着效果器准备上台,懒洋洋地说,“前两天的晚上, 衬衫因为Crow染了整片红酒印渍,送到酒店服务台慢慢洗了。”


    “?”温与付一推眼镜怒吼道,“啊?!你和Crow在房间里做了什么事导致衬衫都废了?!”


    “……做的事情无所谓,”郁宿吹一个粉色泡泡糖,声音拖长,“只要Crow高兴就好吧。”


    温与付捏碎钢笔,当场爆发:“你给我说清楚!!”


    正在直播的工作人员:“……”


    这是官方直播能放出来的东西吗!还有几十万人在看啊!


    工作人员一脸尴尬,向准备再骂两句的经纪人猛抛眼神,示意闪着细微红点的摄像头,暗示他们在后台提前开了直播。


    温与付的沉默震耳欲聋。


    弹幕瞬间沸盈,被问号充斥:


    【???】


    【啊?虽然知道你们一间房,但是,啊??】


    【红酒??我能免费听的??】


    【克洛洛对你小子……不对,你小子对克洛洛做了什么!!】


    “噗——”


    正在喝水的谢知柬一口水全喷了,千钧一发之际,记得最后偏头,避开了刚换过弦的心爱贝斯。


    林琳琅凑过来,探了个头:“真有精力啊,看不出他们前几天玩得这么激烈。”


    谢知柬冷漠无情:“人都有失手的时候,区区红酒,一定是不小心倒翻的。”


    林琳琅笑嘻嘻地威胁:“别洗我家糖。”


    谢知柬直男沉默:“。”


    镜头一转,初见鸦抬步走进后台,撩起雪白长发。


    仅次于架子鼓重量的键盘已经提前搭在舞台上,音箱效果器连接完毕,万众瞩目的加赛近在咫尺。


    初见鸦弯唇一笑:“时间到了,那就准备上台。”


    ……


    「Behead」舞台。


    官方倾情地整了一个大的,海滩打歌,双排对冲,两个舞台中间相距一个操场的距离。


    远远能看到对方的舞台铁架,也能直观地对比人气差距。


    “流光也要演奏死核?”鹤曜时点点耳返,冷冷一笑,“这会是他们做过最错误的事情之一,因为死核是我们的领域。”


    欧离点头。


    音乐起,狂轰乱炸。


    台下人流密密麻麻,台上,少年抬起耳麦,眼眸黝黑,张开嘴,在轰鸣的电音中间发出猛猛嘶吼。


    轰——轰——


    歌曲的暴风雨数折而下,每段嘶吼都是动人心魄横扫而过的劲风,轰然降临,洗刷耳膜与灵魂。


    舞台变为黑沉的底色,只有他们是席卷吞噬一切的飓风与漩涡。


    黑嗓,鼓点,扫弦。


    主音电吉他和节奏电吉他同时奏响双和声,音色厚重沉闷凶狠,不予听众任何喘息的间隙。


    副歌。


    狂风卷开死闷囚狱的封印,携着极端凶残的金属核和死亡金属,霎那冲破漫天黑光。


    鹤曜时扫过电吉他,几乎在耳返里听不见队友鼓点和贝斯的声音,只有他越来越狂暴的吉他Riff带有邪性恐怖的高频震响,降调,效果严重失真,攫取旁人心神动摇的瞬间。


    陆陆续续前往自己这一边的观众越来越多,观众们驻足停下,踩着鼓点的呼喊越来越响。


    直播间人气不断上升。


    能进直播的老粉丝们对他们声名鼎盛的死核早已有所准备,但听到如此完美的现场,仍然又惊喜又震撼。


    无数看不清的弹幕飞过:


    【牛逼!!牛逼!!牛逼!!!!】


    【卧槽,我坐轮椅的奶奶忽然站起来了。】


    【啊啊啊啊啊让人热血沸腾的死核啊啊啊啊啊啊啊!死核之Hikari!!!】


    力量暴行·Power Violence!


    应援票加码,加码,再加码,在舞台前的观众面红耳赤声嘶力竭。


    “「Behead」!!!”


    “——转告对面的Crow-Quill。”鹤曜时扬起唇角,桀骜一笑,“如果我赢下了这轮比赛,摇滚乐的King就换我来,可以给他留一个Queen的位置。”


    一曲演奏结束。


    他在舞台无法看见,直播间五花八门的弹幕嗖嗖飞过:


    【啊?】


    【????】


    【眼花了,看到主T闪现开团了。】


    【你还知道Queen这英文词?】


    【Times哥深知开团的重要性。】


    【这波哪是打歌对冲啊,这波是赌命级别的贴脸对冲!】


    【哥你快别说了吧!!对面全员黑化了啊!!!】


    ……


    话语人传人,带到站上另一边的舞台的「L&Guest」。


    林琳琅:“哦?”


    谢知柬:“。”


    初见鸦笑了一声,熟稔地按照习惯活动一下手腕,修长指节推下键盘的推杆,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他们的战意倒是燃起来了。”


    郁宿调弦的手微微一停。


    向来毫无波澜的琥珀色眼眸凝滞,下一秒像被挑衅的猛兽般骤缩,毫无预兆地暗下,阴翳弥漫得看不清原本清亮的颜色。


    极稳,再度调弦。


    台下最为靠前的观众,有两三位视力极佳能看清他动作的,喊出不可置信的惊呼声。


    他在降弦。


    还在降弦。


    他将五弦吉他换为八弦吉他,随之而来的是,Drop A、Drop G、Drop F#。


    咚。


    弦更粗,更低,如撒旦的呓语,低得听不出原本弦高的本音。


    郁宿平静地说:“Crow,我们会赢。”


    流光的直播间,有几条带节奏的弹幕一飞而过:


    【不看好流光的死核,之前从没尝试过吧?】


    【硬摇滚的乖宝宝,八竿子打不着的另一个分支,别来沾死核了。】


    【唱两句去台下喝水吧克洛。】


    【用两三天的准备时间玩票?核狗打过来我先跑/白旗/白旗】


    三、二、一。


    紧跟上一秒才结束一曲的对面舞台,这边骤然前奏狂怒而起,滔天的黑,势不可挡地撞开平静的海岸线!


    林琳琅鼓棒甩飞,搭上飞快的鼓点,长得不见尽头的过鼓与Blast Beat,标志性的死核双踩踩到骨科医院当场拉人。


    谢知柬无言地拨贝斯的弦,三轮,点弦,狂暴有力,紧跟鼓点,将速度拉到200+。


    时间一瞬间被拉到无限之短,与金属核截然不同的极端,激烈刺耳的调式一秒变换无数,极度不和谐的音阶汹汹席过。


    将对面的音乐直接碾压下来!


    弹幕顿时清空。


    节奏党纷纷闭嘴,换原本也没抱太大期待的粉丝被震撼到发满屏问号。


    【???】


    【卧槽真的假的,开了是吧?】


    【啥啊?你们必须参加音趴??】


    【我等着看你们下饭呢你们给我来这个?!】


    阴郁,低沉,嘈杂,Breakdown。


    郁宿以往秉持祸不及音乐的心态,再怎么倦怠,也不会将情绪带进自己的音乐。


    但他第一次对待自己的电吉他如此暴力,犹如仅凭被虚空漆黑的傀儡丝拉扯一般,微微垂眸,指尖快出无法捕捉的残影,发泄似地弹奏。


    降调,再低,还能再低。


    0-3-2-1。


    震音,改造过后的吉他整整八根弦全部在大幅度地震颤,过电般地起伏——


    嗡嗡作响。


    郁宿长身直立,看向站在中央的白发少年,下一个机械式的完美震音,刻意留出切口。


    等待一道声音,等待真正的主角以恶主姿态从天而降。


    【你们是?硬摇滚乐队?好陌生?!】


    【这技术力……这技术力……(失语)】


    【还有高手?!】


    【克洛洛啊啊啊啊啊啊!!】


    初见鸦压低麦克风,手背露出漂亮清透的雪花,嗓音全开。


    ——教科书的死吼·Death Growl!!


    观众们无暇顾及耳边乐器的轰轰烈烈,直冲而来的是极端嗓,对主唱要求苛刻严酷到令人恐惧的死核,迎来它的King。


    黑金属撕裂式的唱法。


    以不惜自毁令人心惊胆战的方式,重新诠释平舌翘舌卷舌与Tunnel。


    MV投影,《死界》。


    闭口。


    传说听闻,死魂萦绕的囚狱,夜间常有一金冠君主,少年身形,白衣,一截削瘦的小腿,脚踝裹一枚红铃,降临死灵界,裸足踩在死魂的山巅。


    坐在百鬼枯骨堆积的王座,又持一枚如出一辙的红铃。


    接张口嘶吼,转换场景画面。


    身后怨灵嚎哭深渊,刹那翻涌升天,生灵涂炭。


    野心、杀戮、暴力、死亡,在君王身上是至高无上的美德。


    ——“无止境的,被我掌控的灵魂在下坠。”


    ——“血溅深渊的囚狱,回音询问我的名讳。”


    毫无遮掩的高频Tunnel和喉音低频反复切换,将原本的清嗓粉碎干净,刻骨铭心,暴戾恣睢,死灵的君王。


    【跪下,直呼我主之名!!!】


    【这是你们不看好的死核?!!!】


    【都给我闭嘴!谁能评价流光!!不是YOU CANT的不能,是YOU ARE NOT ALLOWED的不能!!!!】


    初见鸦微微眯起眼睛,搭在键盘的手起舞转型,换一段打底的旋律,主导权全权交由身边的郁宿。


    郁宿微微压低身体,全力接过一段电吉他Solo,侵略性拉满,骇人的低闷音色咆哮不已,如沉黑墓碑拔地而起。


    猖獗的,摧残的,海滩日光照耀的度假沙滩,顷刻被暴烈弥漫的黑焰整片染黑,如被沉湎于失魂落魄的狂热的太阳,终将被死灵施以绞刑。


    咚——!!!


    键盘、电吉他、电贝斯、架子鼓,拉低,拉低,共同降调。


    世界末日垂死的终结仪式,凛然击溃一切罹患的死亡哀号。


    歌曲终于停下。


    不知不觉聚集在舞台前的观众神情恍惚,找不回自己的声音,一家三口来旅游的小女孩被震撼得拉住母亲的手落泪大哭。


    现场观众拿出手机呆呆投票,乌云飘浮,乌云又散,漆黑阴影逐渐飘远。


    应援票纷飞如雨,票数不断上涨,爆炸似地指数型上升。


    「Behead」:8000票。


    「L&Guest」:1000票、5000票、6000票、8000票……


    应援票结算,定格在10000票!!


    【……】


    【??????????】


    【卧槽卧槽卧槽!】


    【这不是决赛吧!!】


    【没关系的,Times哥,输给冠军不丢人。】


    第27章


    不断铺展的舞台, 炫闪磅礴的露天日光,千重万重的应援,铺天盖地声嘶力竭的欢呼声, 无数为你而来、在你的音乐里迷失自我的观众。


    只有站在舞台上才能拥有的感受。


    初见鸦在键盘前微微喘息调整呼吸,压低麦克风, 不顾隐隐作痛的喉咙, 扬声一笑:“死核?这不是很简单吗。”


    右耳的血红耳坠, 在日光下明亮晃眼一闪。


    台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隔着遥遥人群, 他燃烧的红眸对上远处红黑夹克少年的目光,棋逢对手, 纯挚的挑衅不加掩饰毫无遮拦。


    鹤曜时已经从他们的舞台离开, 为了赶上这一曲,几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带着队伍,站在人潮末端,锋利眉眼压下, 沉默不语。


    队员拉拉他的衣服, 小心提醒他回神。


    如何打败一个天才的自尊心?让他遇到从未预料碾压式的惨败。


    鹤曜时沉默一会,极为不爽地啧了一声:“很好。我记住你了, Crow-Quill。”


    带队离开, 在日程表预定更多的魔鬼式加练,“还有更多交战的机会……下次我会再次来到你的面前,以后再见。”


    初见鸦只望了一眼鹤曜时离开的背影,他的目光掠过黑压压的人潮,看向更远的海岸线。


    无边无际的海, 湛蓝的,纯粹的,辽阔的, 闪烁着美丽得无与伦比的碎金,亮得眼底也停驻光斑的痕迹。


    非卖品般没有明码标价的光芒。


    下一秒,脑袋开始有些眩晕,眼前白濛濛地升雾。


    身体被一边的郁宿伸手一拉,以最快速度毫不犹豫地带回后台,温柔又不容拒绝地按在椅子上。


    郁宿半跪面前,在他的额前贴手估测体温,发现没大问题略微松一口气,焦灼担心地问。


    “有哪里不舒服吗,Crow?”


    ……


    结束加赛之后,乐队氛围松懈下来,愉快地又玩一天。


    真正体验了一遍当地的盛情热夏,游泳圈小黄鸭,椰子树与滑板冲浪。


    郁宿单手侧夹着长板,林琳琅将滑板举在头顶,全员无论会不会几乎都戴好护具拿了滑板,走入湛蓝的海浪浅滩,直至海水漫至腰间。


    除了初见鸦,躺在有巨大遮阳伞的长椅上,在后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


    温与付问了一句:“不去吗?你应该不会怕吧。”


    郁宿将长板与海浪垂直,放在腰侧,懒懒地说:“冲浪太累了。除了摇滚以外,Crow可是很惜命的……”补了一句,“对了,下次绝对不玩任何死核。”


    初见鸦微微扬起下颌,向他们的方向一点,不置可否地确认了这个说法。


    温与付:“……”好吧。


    回程飞机,高空千米全程WIFI。


    初见鸦坐在舷窗边,嫌窗太硬,头靠在郁宿的肩上,长长白发如流水倾泻,半寐半醒。


    他的身上盖有一层毯子,小桌子有半杯温牛奶,一碟抹茶慕斯蛋糕和一碟蔬菜沙拉,精致茶点的色泽鲜亮泛光,甜香萦绕。


    郁宿难得在刷微博,上的是带选手认证金标的大号,“RNR.Sleeeeep”。


    温与付提前要素察觉,推推眼镜,回头,向后排两人谆谆教诲说:“要刷微博的话用小号刷,还记得上次Crow发的一个问号吗?虽然是对面先挑衅的,但也差点又给你们上好几个黑热搜,骂战多了对你们总不太好……”


    初见鸦睁开一只眼睛,不满地说:“他自己找骂。”


    郁宿吹一个粉色泡泡糖,好像真的听进去了,微微点头:“好的。”


    温与付心想也出不了什么幺蛾子,放心地坐了回去,戴上耳机,准备随便点开一部剧消磨时间。


    但一集剧刚放到一半,被叮叮咣咣的微博提示音震得差点掉了耳机。


    打开微博,看见铺天盖地的消息,来自刚刚乖巧点头的郁宿。


    【@RNR.Sleeeeep:Crow发的问号与Times无关。】


    新的热搜:#Sleeeeep当众澄清:CP锁死,没有第三者#[爆!]


    温与付:“???”


    ……


    靠近另一边的舷窗。


    谢知柬也在刷微博,他看的是队友CP的微博同人文。


    但他发誓自己绝对没有主动点开,是微博大数据检测到乐队名,直接给他一篇又一篇推到眼前。


    ABO带球跑?当你文学?一方早逝物理火葬场镇圈虐文?这是什么,我就问你这是什么?


    谢知柬划了两页,感觉全篇除了两个主角名认识以外,剩下的都是他虽然认识但连在一起就不认识的文字,不由让他神情越发肃然。


    不可能!初见鸦和郁宿一定是真兄弟情吧!


    但眼前闪过的一帧帧画面是,郁宿轻飘飘的一句“我要站在离Crow最近的地方,所以不弹贝斯”,郁宿挑着初见鸦边上的位置睡觉,郁宿给初见鸦无微不至递温牛奶递毯子……


    看多了他们两位时时刻刻黏在一起的相处模式,谢知柬不禁有些怀疑人生。


    正常兄弟到底怎样相处的?


    退出微博,他打开搜索栏,飞快键入搜索。


    “正常兄弟之间会住酒店一间房搂搂抱抱互诉衷肠一脸宠溺看着对方吗?”


    百度回答,一楼:“卧槽兄弟你快逃。”


    七百点赞。


    百度回答,二楼:“有南通,你快逃![窗户,纸片,快逃.jpg]”


    五百点赞。


    谢知柬:“……”


    *****


    回到失乐园,所有队伍接到三选即将展开的通讯。


    奥兹出现在屏幕上,面带有些神经质的满意微笑:“恭喜大家的休赛期圆满结束,由我来为大家公布下一轮的三选赛事通知——主题为,孤独(Loneliness)。”


    “二选加赛想必每支队伍都有看过?那么,三选为相同风格的队伍抽签一对一,延续加赛的现场打歌现场出分,官网抽签入口已同步开启。舞台即战场,祝大家赢得胜利,武运亨通。”


    通讯关闭。


    乐队训练室内安静两秒,逐渐有了声音。


    郁宿在沙发上睡觉,将乐谱盖在脸上,往下拉了拉,倦怠地喃喃说道:“好累,怎么感觉完全没有休息就接三选了……”


    温与付将钢笔开盖:“还用提?当然因为休赛期用来加赛了。”拿着他的本子,唰唰记录,“孤独……”


    “孤独?”林琳琅笑嘻嘻地趴在架子鼓上,“对Crow来说很难吧,他不是在众星捧月就是在众星捧月的路上。”


    温与付的钢笔笔尖一顿,继续往下记录:“相同风格一对一……”


    谢知柬摆弄着他心爱的MP4,略一抬头:“我们是硬摇滚,最主流的风格,不知道会抽到哪支队伍。”


    初见鸦坐在电脑前,点开官网,点下抽签红键,愉快地说:“不如说是哪支队伍会抽到我们。”


    温与付:“……”


    都给我严肃一点啊你们!!


    抽到的结果很快显示在屏幕。


    初见鸦微微一顿,极其难得地盯着这个乐队名看了两秒,起身走出门去,拉开门把手。


    郁宿懒洋洋地掀起眼皮:“怎么了,Crow?”


    初见鸦冷笑一声,关门扬长而去:“去洗个手,抽到脏东西了。”


    留下乐队训练室内的众人迟了一步,看到抽签结果。


    下一位对位的乐队名为「Deja Vu」,相同以硬摇滚风格为主的乐队,看不出什么问题。


    “这支乐队的名字有些眼熟,奇怪。”林琳琅苦思冥想,“什么来着——”


    谢知柬面无表情,出声提醒:“我们最初的那位队友。Crow原本很喜欢他,但他和这支乐队的手段都太下作了。”


    众人沉默。


    温与付惊慌失措,心想坏了!


    他们的前队友就是被这支乐队挖走的!


    前贝斯手晏峋的阴险狡诈不告而别,直接导致「L&Guest」在初演舞台缺少一位乐手,差点当场翻车,才进一步有初见鸦看中郁宿邀请他加入乐队的机会。


    就正好下轮比赛撞上?!


    这是什么前任新欢的修罗场见面文学!!


    “……啊,前贝斯吗。”


    郁宿面无表情地拆开一包泡泡糖,将粉色泡泡糖抛进嘴里。


    温与付转头安慰:“总之他和Crow不是那样的,Crow以前也只是觉得他贝斯弹得挺好,你先别在意,也不用生气……”


    看清郁宿的表情,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默默噤声。


    郁宿的琥珀眼瞳没有笑意,低而冰冷地道:“因为赛事太无趣了,所以给我找一点事做么。”


    杀杀杀杀杀杀杀。


    刚杀走一个鹤曜时,又来一个新的贝斯前任。


    ——杀不完了。


    第28章


    孤独, Loneliness。


    孤独并不是能轻易解释的固有词。身边朋友多不是孤独,因此初见鸦和林琳琅不算。身边朋友少并不就是孤独,也可能是自己孤立所有人, 因此郁宿也不算。


    只有谢知柬最有发言权。


    深蓝利落的短发擦过脸颊,眼眸一如既往的冰冷。


    谢知柬调弦的手一顿, 看向自己放在桌上正被绒布精心包裹的iPod。


    他改造过买到的每一个MP4或iPod, 用iFixit拆下电池更换电池, 安装新的FreshOS操作系统, 加到5000mAh电容量,擦拭与修复外壳、有时甚至会换上新的半透明外壳面板。


    把被时间淘汰的它们拯救回来, 算得上小众的爱好。


    长大后他对这些停产物品展现出超乎寻常的热忱。


    也许因为看见的一刻它们让他想起自己小时候没保护好的东西, 书籍、玩具与乐谱,被同龄的孩童们肆意破坏。


    自己抱着最后的乐谱,神情冷漠。


    四散的乐谱落入光中,光里没有他的影子。


    然后呢……?


    然后白发少年出现在他的面前, 半蹲下来, 身形逆光,鎏金映血的红眸倒映他的身影, 以及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


    初见鸦对他说:“站起来。”


    ……


    温与付谨慎观望着, 一连两天,郁宿都在满身黑气地作曲编曲,杀意爆棚,无人敢近,两耳不闻窗外事, 一心只顾写乐谱。


    后来甚至连训练室也不来了,仅供他睡觉的云朵沙发空空荡荡。众人都不用问,一猜就知道, 他肯定一个人在宿舍里面写乐谱。


    林琳琅开盘新歌什么时候写完,初见鸦思索一下投了一周,谢知柬觉得有理,选择跟票。


    林琳琅问:“一周写不完怎么办?”


    初见鸦并不在意,随意地说:“那他没用了,换晏那什么回来。”


    喂虽然早就知道你们没有队友爱队友情,但是这也太过分了吧!


    作为经纪人,温与付只得关切地去敲郁宿的门,以防人家工作过度出大问题。


    选手宿舍层,咚咚。


    “Sleep,你还活着吗,出来休息一会?”


    房间内传来细微响动。


    有电脑转椅旋转、黑笔咕噜噜落地的声音。


    接着是摘下头戴式监听耳机的声音。


    郁宿比平常更沙哑带有黑气的嗓音压低飘过来,答非所问:“歌写到一半了,别打断我。”


    温与付倒吸一口冷气,虽然感觉自己再敲下去门就要被里面的人轰出去了,但仍然秉持经纪人的职责温声细语。


    “我知道你在努力写歌了,但是你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失联两天,大家都找不到你,也都很担心……”


    郁宿似乎低低叹一口气,终于正面回答:“并没有失联,Crow要找我的话一定找的到我。”


    而且他一定会秒回。


    “所以你也知道Crow完全就没有来找你啊。”温与付幽幽地一推眼镜,往他的心口上插刀。


    郁宿:“……”


    温与付总算问了:“为什么这么拼命?”


    跟聪明人说话讲究含蓄与点到为止,他不止问的这个,也不止是现在才有的问题,而是很多时候都有这些困惑在脑海里不断盘旋。


    毕竟除开乐队其他人各有各选择摇滚的理由,对于音乐世家出身、被誉为古典乐新星的郁宿来说,摇滚不是唯一的路,也不是旁人眼里他会走上的路。


    他们也都知道郁宿是个什么德行,一天到晚睡觉,24h都在云朵沙发扮演树懒熊,恨不得除了排练时间就让电吉他安安静静在角落尘封积一层灰。不涉及初见鸦的事情,一律左耳进右耳出的冷待漠然。


    那么,事到如今一直拼命的答案,到底是……


    房间里面复又传来戴上监听耳机的声音,以及一点鼠标声,郁宿应该又争分夺秒地开始编曲了。


    只有零星一点见缝插针回他的时间,好像觉得解释也很累,声音困倦冷淡。


    “啊……因为要在Crow想起那位前贝斯手之前,将新歌的乐谱完成到最好吧。”


    加上礼貌的敬词,重复一遍,“请别来打扰我。”


    温与付:“。”哦哦。


    这也太恐怖了哥!谁还敢来打扰你的追妻漫漫长路啊!!


    确认房间里这位令人头痛的天才一时半会没有生命危险,他也就差不多准备走了。


    郁宿忽然说:“等一下。”


    转椅声,脚步声,过了一会,宿舍门的反锁解开,从内拉开。


    黑发凌乱的郁宿,以188cm的身高望下来,面无表情,果然眼底都透露着不耐和倦怠,眼下一片青黑色。


    他不多等温与付作出反应,修长骨节往温与付的怀里丢了一包牛奶。


    “Crow每天要喝牛奶。只喝这个牌子,必须温度45度,加半勺糖。”郁宿垂着眼帘,眼眸很淡,语气毫无波澜,“帮我温一下给他。”


    想了一想,又补充说,“你是经纪人,还要提醒他少喝咖啡,少吃冰淇淋,保证一日三餐……”


    生怕为了工作下线一段时间,初见鸦一会照顾不好自己,二会把他忘记。


    温与付:“…………”


    就在他要爆发“滚我不是你们老妈子”、“也不想成为你们play的一环”、“要说你就自己去说”的时候,郁宿絮絮叨叨的声音忽然顿住,像是被按下暂停键一般微微一怔,目光望向他的身后。


    在遥远的走廊尽头,初见鸦转了出来,披一件米白色风衣,微微撩起长发,正漫步向他走来。


    应该全听见了吧?


    所以掀起红眸与自己对视的目光是似笑非笑的。


    初见鸦递给郁宿一个袋子,又将牛奶亲自拿走。袋子里是新买的满满当当的泡泡糖和原味薯片,以及一份装着贝斯谱的文件袋。


    “你喜欢的都买了,这段Bass是我让Thanks写的,”白发少年望一眼郁宿的黑眼圈,言简意赅,“早点出来,别死里面。”


    郁宿的目光倏然柔软下来,像冰封湖面顷刻融化荡漾涟漪,一切冷漠不耐和攻击性都消失不见,与刚刚几句话判若两人。


    “……好的。”他轻声说,“谢谢你,Crow。”


    ……


    Bass Solo。


    郁宿的编曲思路主走随心所欲的风格,等待一段自然而然的旋律诞生,一般是先进键盘和电吉他,之后再考虑贝斯和鼓的入场时机。


    新拿到的贝斯谱给予新篇幅的灵感,他将原有框架进行调整,新加入一整段只属于谢知柬的贝斯Solo。


    用贝斯最低的旋律诠释孤独。


    在他的卷中卷之下,新歌乐谱很快出炉。


    乐队训练室,矗立的打印机咕噜噜地吐出带有热意的新文件,乐队众人召开圆桌会议,正襟危坐,神情严肃,一起品读乐谱——


    还没看到第一行。


    “……快要一周没睡觉了,唔,好累啊。”


    郁宿在初见鸦的右边坐下,柔软的黑发趴在手臂上,声音恹恹。


    林琳琅的眼睛偷偷瞟过去,内心肯定:要卖惨了吧!绝对要开始说自己这段时间多么不容易了!


    “不过,我没事的。”只是像被连轴转的熬夜压得不堪重负,郁宿闭上眼睛,乖乖地说,“Crow,等十分钟再叫我哦……先小小地补一觉就好。”


    初见鸦在他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就侧头看向他,微微一顿,神情立刻心疼起来,第一次主动帮他倒了一杯水,放在他的手边。


    “去云朵沙发睡吧。”


    郁宿弯起唇角。


    林琳琅:“?”


    以不变为进,高手!这才是高手!


    谢知柬拖着椅子默默离远他们半米,目光艰难地盯在自己的Bass Solo上。


    他想起自己被初见鸦揪着领子压到乐谱上时脑袋里的一秒空白。


    自从乐队里有郁宿的新加入之后,在乐谱的编写上,他就只会提一些初始灵感,后续编写旋律这些实际的事情几乎与他无关。


    林琳琅表示这种事情当然让专业的人来,而他也乐于全权交给信任的同伴。


    但是。


    “喜欢听《冷雨夜》的Solo?上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像听你说过,那就由你也写一段吧。”


    白发少年俯下身看向他,白发在身侧滑落,眼眸与初见如出一辙的明亮灼热,漂亮得他移不开眼,心也犹如被轻轻拨动一下。


    回过神来,已经应了一声,笔尖微动,开始写他的贝斯谱。


    这时不禁有些庆幸,手写乐谱是每位音乐生的必修课,他也学得很好。


    足以让初见鸦带着他的乐谱满意离开。


    然后他真的有了一段Solo。


    温与付磨了磨牙:“……你们,都适可而止。”


    温与付逐渐明晰地找到自己的定位思路。


    在林琳琅嗑cp的时候吐槽一下。


    在谢知柬崆峒的时候吐槽一下。


    最后在初见鸦和郁宿麦麸的时候再再再吐槽一下。


    初见鸦嗯了一声,难得点头:“看乐谱才是正经事。”


    “……”温与付怒道,“你根本就是想让郁宿早点回去睡觉吧?!”


    *****


    圆桌会议结束。


    郁宿睡得很好,整整一小时的乐谱探讨会没有人在他耳边说一句话,初见鸦甚至力排众议给他戴上了毛绒绒的小羊眼罩。


    他从雪白沙发站起来,撑了一个懒腰,恢复一点精神,散漫地走出训练室,却没有立刻回到宿舍或走去食堂,方向一转,目标是公共休憩区。


    又换一个地方睡觉。


    空旷长廊,窗外绿荫浓得快滴出水来,郁宿半躺在只有他一人的长椅上,懒洋洋地在脸前搭了一本乐谱。


    太过冰凉的椅背让他不太喜欢,但不妨碍他为数不多的耐心。


    他知道会有人来。


    停顿一会,果然响起脚步声,以及一道从未听过却又微妙知道来人是谁的声音。


    上来第一句话就踩着他的雷点狂轰乱炸。


    “喂,你不会以为Crow是真的喜欢你吧。”


    郁宿:“?”


    扭曲到有些难听的男声冷笑一下,自顾自地往下说:“他只看上你的灵气,把你当作一件算得上好用的工具而已,你以为你是什么?作为过来人,我很清楚这一点。”


    那人却没听见预料之中的回复。


    “……还以为能听见什么样的话呢,原来只有这个。”郁宿百无聊赖地轻轻叹气,“那么,你要失望了。因为我也很清楚这一点哦。”


    那人愣住。


    “在听到你的名字的那一刻,我就查过你了。”


    郁宿将脸前遮光的乐谱拿下来,唇角勾起极其细微的笑容,毫无真切的笑意,比平常更低沉的声音缓慢拉长。


    “你好啊,「L&Guest」前贝斯手晏峋,Xun。”


    第29章


    压迫感如死水一般的低度红酒漾出波纹, 郁宿漫不经心地挺直腰身坐起,睁开眼睛望向面前的青年。


    短短一段话之间,进攻的气势从晏峋变化转移在郁宿的身上。


    晏峋面色微冷, 语气低下来,使用肯定句:“你知道我。”


    ——“他和那支队伍的手段很下作。”


    能让谢知柬也破天荒地用充满情绪化的用词形容, 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仔细说来却并不复杂。


    一年前, 新建立的乐队「L&Guest」, 初见鸦创作他的第一首歌, 经纪人刚刚有些微不足道的人脉。在众人连续一个月的排练和试演之下,乐队终于有了第一次初演的机会。


    不在很大的Livehouse单独开演唱会, 只是一个小场, 仅能容纳200左右的观众,且是轮流的乐队表演。


    但也是来之不易的演出起点,足以使新乐队迈出崭露头角的第一步,以流光的实力, 迅速跻身大众视野也未尝不能。


    正式表演那一天, 后台寂静,提前到来的乐队的三个人迟迟没有等到贝斯手晏峋。


    随后在林琳琅无数电话轰炸之下, 临近开场演出还有十五分钟, 门终于被姗姗来迟地打开。


    晏峋背着贝斯,只是站在门口,寥寥几句宣布转团的决定:“我已经签了和「Deja Vu」的合约。”


    他完全没进房间,也没带他们的乐谱。


    「Deja Vu」是竞争对手,那一天排在他们之后表演的乐队。


    太过荒唐。


    林琳琅瞬间在架子鼓后暴起, 几近冲过去当场揍人,谢知柬也放下吉他看向他,眼神淬了冰刀。


    “让他滚。”只有初见鸦眼也没抬, 冷淡命令道,“Lambda,站住,回来对架子鼓的节奏。”


    纤长指尖搭在键盘上,不再搭理门外僵住的人,以最快速度跳跃按下一串音符。


    如他已经玩厌这一场虚假队友情的游戏,一份留恋也未多有。


    晏峋呆了一呆,转身就走。


    他暗想,流光不可能能够顺利完成演出了,就连演奏到最后一个音符都将成为奢望。


    距离开场仅仅十五分钟,还需要算在舞台连音箱连效果器的时间,相当于没有给他们任何补救奇迹的机会。


    贝斯是摇滚乐节奏的灵魂,平时总说层出不穷的贝斯笑话,但没有任何一个摇滚乐队会轻视贝斯手。


    失去贝斯的摇滚乐犹如灵魂有一处空荡荡的窟窿洞口,弥补不了贯穿的冷风。


    这支新乐队的首败近在咫尺。


    但他没有想到,在他离开不久,排练室后台突兀地升起暴烈节奏的乐声。


    初见鸦竟然真的带来了奇迹。


    林琳琅咬牙听从初见鸦的话,下意识地抬鼓棒敲鼓,用他最习惯也最有力的节奏,鼓棒在架子鼓的鼓面不间断地敲击落下。


    而初见鸦戴着耳返,微微垂眸,神情全神贯注,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早已背完贝斯谱——


    现场用键盘预设调完一组贝斯。


    足够漂亮,0次NG,也没有任何时间NG。


    放入预设!上台救场!!


    大众意义上,演出取得非常不可思议的成功。温与付站了起来,观众们给出轰动如雷的掌声,甚至很多人无心期待下一场属于「Deja Vu」的演出。


    但初见鸦却不满意,依然不满意潦草仓促的舞台。


    他抿着唇角,红眸眼神愈发凛冽的冷,不知联想到了什么,像对全部都难以忍受一般,面无表情,背起键盘快步下台。


    他回到学校的钢琴教室,又走进绰绰昏暗的夜里,被湿漉漉的夏夜暴雨浇了个浑身通透。


    而郁宿就是在这个时候遇见的他。


    ……


    “在摇滚圈里乐手换乐队是很正常的事情,对吗?但是你能想象我走的时候Crow有什么反应吗?”晏峋用沙哑的声音压低咆哮,“他一句话都没对我说,没有任何情感波动……”


    郁宿拆开一包泡泡糖,平稳地说:“原来如此,你想他生气啊。”


    晏峋冷笑:“对。我想他生气。明明是我背叛了他,明明我一开始加入乐团的时候,他也邀请我,和我说……很高兴我能加入乐队,我是乐队不可或缺的重要的一份子……他不应该生气吗?”


    声音逐渐沾染歇斯底里的痛苦,“但其实我心里明白的,我一直是乐队最平平无奇的贝斯,Crow对我的离开毫无反应,那是因为他早就看不上我了。”


    郁宿凉凉地将粉色泡泡糖扔进嘴里,草莓味过冲的甜香在舌尖炸开。


    “嗯?”


    他不疾不徐,给足晏峋阐释自己心路历程的时间。


    “刚刚加入乐队的时候,你肯定听过Crow的乐队守则吧?那是摇滚界独树一帜的守则,Crow只是喜欢别人的天赋为他所用,他不想要有任何同伴的乐队,他只要能属于他的乐队。”


    晏峋点起一根烟,恨声道,“他就是这样傲慢的人,跟他玩摇滚就是用尽全部和他赌自己的未来……在他觉得你一无所用之后,很快就会抛弃你。”


    郁宿默不作声,眼底漩涡一般黝黑一片。


    晏峋越说越快:“你也不用高兴得太早,我走了才有你的位置,你的下一位还不知道是谁——呃!!!”


    最后的半句话没说完,他骤然被反剪手臂压在地面,烟头熄灭,膝盖硬磕,下颌重重砸地,随后又被一脚在背上狠力踩下。


    哐——!!


    利落干净,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跆拳道黑带以及各种武术课程,在这一刻实力尽数体现,骤雨狂风的动作也显得拥有游刃有余的从容。


    行云流水,郁宿吹起一个粉色泡泡糖,轻飘飘地问了一声。


    “我的下一位,还不知道是谁?”


    “你他妈的?!”晏峋眼冒金星,喊得喉咙都要撕破,想反抗却发现压在背上的力道重得连他的呼吸都快停了,“你怎么敢的!按照RNR规则你挑起斗殴会被禁赛——”


    但此刻无人的休息区根本没人来救他,监控也藏进看不见的死角。


    “啊。”郁宿没什么情绪地低低垂眸,目光藐视,语气平淡,“别误会,我只是很生气,你怎么敢这么说Crow?”


    晏峋:“……???”


    他是不是听不懂中文了??


    “明明是你自己废物吧。”郁宿语气平静,似乎真心实意地帮他指点迷津,“一个平平无奇毫无存在感的乐手,即使离开也不影响乐队的初演。你拿了大笔钱签进新乐队的时候,新东家没有后悔吗。”


    晏峋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你——!”


    “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郁宿盯了一会窗外的绿荫。


    如果现在是冬季,绿叶应该会盖上一层扑簌的白雪,以零下的寒气消解燥热。


    他慢条斯理地淡淡打断。


    “如果我是你新东家的经纪人,我只会表面邀请你进入乐队,实际在演出当天将你拒于门外,拿着你沾沾自喜的假合同,在Crow面前亲手撕毁。”


    在他轻描淡写的声音里,似乎回到狭窄小场Livehouse的后台,黯淡昏黄的灯光里,合同一道道撕碎,雪白纸屑翩翩纷飞。


    郁宿吹起一个粉色泡泡糖,叹了口气,继续说下去。


    “Crow表面是执拗又追求完美主义的暴君,实际比谁都更努力更纯粹,只要在他的身边就会感受到温暖。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你不能明白呢。”


    竟然像在教化他的冥顽不灵。


    晏峋感到油然而生的恐惧,身体逐渐颤抖起来。


    郁宿的语气太冷静,犹如忠臣正在诵读称献给君主的宣誓忠诚的颂词,得到君王的垂青就是他的全部野望。


    他在开什么玩笑……不,也许不只是玩笑……?


    这个疯子根本就是在彻彻底底清醒地……沦陷……


    晏峋声嘶力竭,犹如红眼的丧家之犬:“因为没被抛弃所以还在做梦吗?!Crow现在一定很厌恶我,但是等到你写不出令他满意的曲子的时候,将来他对你也一样!”


    草莓泡泡糖有些过分的甜腻,糖精一跳一跳,在舌尖火辣辣的疼痛。


    郁宿倏然微笑起来,细碎的黑发遮掩眉眼,晏峋只能透过地板反光看见他唇角弯起的淡淡弧度,听见他温声道。


    “嗯,我知道啊。Crow只看中最有天赋的人纳入麾下,所以我会成为最有天赋的人,我会站在离暴君最近的位置。”


    “我永远会给Crow最为绝对的安全感,他会习惯我,会喜欢我,逐渐无法抛下我,也无法摆脱我。”


    郁宿很少说长句,大部分时候他都犯懒,只觉得交谈没有必要。


    但此刻他微笑地说。


    “这样太好了,不是吗。”


    天才。疯子。魔鬼。


    等无边的恐慌将晏峋淹没,将他拖入深渊遁入黑暗的时候,这是他脑海中浮现的最后一句话。


    ……


    乐队训练室。


    初见鸦开完乐谱探讨会,散漫地去而复返,打了一个呵欠,靠在不久前郁宿刚刚躺过的柔软云朵沙发上。


    白发搭落身侧,落在肩头处有一道微微的蜿蜒起伏的线条。


    ……好像是挺软的,这个沙发。


    初见鸦眨了一下眼睛,不确定地想,离开失乐园以后回到原本的训练室也可以再买一个。


    他的手里拿着一本亲手写的笔记,A5,白金撞色设计感的封面。


    Crow的养狗手册。


    ——最新的一页,对待大型狗狗要若即若离呢。


    以及警惕……


    警惕什么?


    警惕狗狗暴起,反客为主,反过来摇着尾巴伤害主人。


    第30章


    啪嗒一响, 郁宿戴着耳机松弛缓慢地走回宿舍,抬手打开门边的白炽灯开关。


    将看不顺眼的人按地上揍了一顿,不仅避开监控, 也极为谨慎地避开能被看见的位置,选择了不会被判伤的力道。


    晏峋好像晕过去了, 很不经打。


    他略发善心将晏峋拖到休息区门口, 确保下一位进来的人能一眼看见昏迷的人——当然同样避开监控。


    等回宿舍, 连续通宵一周, 郁宿终于后知后觉地涌上一丝疲累。


    该睡觉了啊。


    郁宿躺在床上,翻身侧卧, 伸出手臂搭上枕头, 头靠在手臂上,再慢慢闭眼。


    无意识间用了一个很像狗狗的睡姿。


    怀里有点空。


    郁宿昏昏沉沉,也许因为困意来得很快,在梦里似乎感觉自己置身于一间小小的房间。


    房间仅有一张床, 无窗无门, 紧闭封锁。


    初见鸦斜斜坐在床边,只披一件雪白睡衣, 指尖一圈一圈玩着白发的发尾, 垂着眼睛没有看他,是一个他很熟悉的像猫一样骄矜的姿势。


    郁宿看清墙壁上的小门牌。


    【不……就不能出去的房间】


    混沌的空白处如刷新一般亮起,整个门牌逐渐清晰,展现在他的眼前。


    【不接吻就不能出去的房间】


    梦里的郁宿将一切不真实性忽略,只将所见判定为现实。


    ……所以这是需要接吻的房间吗。


    他上一次接吻好像还只是在初见鸦睡觉的时候偷偷地蹭了一下他的唇角, 现在初见鸦在邀请他接吻。


    而初见鸦其实并不想看他。


    只是为了能够出房间吗?


    这个认知顷刻让郁宿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但……


    不想让初见鸦的眼里没有他。


    不想一味放过初见鸦。


    琥珀色的眼瞳晕染一层沉凝的黑,郁宿顿了一顿,随后慢吞吞地走向坐在床边的白发少年。


    初见鸦:“?”


    郁宿抬手固定住他的肩, 制住动作,俯身低头。


    两人面对着面,彼此之间近得只有一个泡泡糖的泡泡的半径,呼吸可闻,能清晰看见初见鸦红眸逐渐蕴起的恼意。


    别生气哦。


    第一次在初见鸦有清醒意识的时候,郁宿眼底虔诚,张开唇瓣,缱绻珍惜地吻上去——


    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软,黑发少年安静下来,仿佛撒娇一般眼眸微微亮起。


    但下一刻,唇间瞬间漫开血味,是初见鸦想推他没推动,毫不犹豫恶狠狠地咬开的伤痕。


    唇瓣的鲜红血液争先恐后地溢出,温热的血液又被两人吞咽下去。


    疼痛,苦涩。


    郁宿有些苦恼,但只苦恼三秒,就保持这个姿势,搭在初见鸦肩膀的手微一用力,毫不费劲地将他推在床上。


    初见鸦的白发如海藻般铺散开来,红眸和耳边的一点血红长流苏,在这样的场景下,映出平日看不见的惊心动魄的色气。


    初见鸦形容狼狈,红眸涣散,看起来很想抬手给他一个巴掌:“你够了?有完没完?”


    郁宿偏头看一眼墙壁,没有逐渐出现的房门,没有一丝一毫他们能够出房间的迹象,温柔耐心道。


    “可是,房门还没开呢。”


    “——!”


    郁宿舔了舔唇,再度低头吻下去,灼热舌尖长驱直入,不由抗拒,唇舌交缠裹涌蜂蜜,像最激烈的蘸水笔。


    直到梦里的人眼尾泛红,不得不抬手扒拉着他的肩膀喘息。


    房门纹丝不动。


    梦境与现实的边界破碎微小的创口。


    ……好遗憾,原来只是梦而已。


    ……


    郁宿做恋爱脑的梦的时候,初见鸦还在刷事业心工作。


    这一次,乐队训练室内,乐谱在桌面铺开,记录MIDI数据的编曲器尽职尽责地闪烁,漆黑监听耳机将他的柔顺白发压下一道凹陷的痕迹,双耳道音乐奏响。


    初见鸦的手指搭在键盘上,偶尔想到什么,就随意地敲下几个零散的灵感。


    按他的习惯,等最后会再一起把它们拼起来。


    训练室的门打开,谢知柬抱着iPod推门进来,看见他的时候没有丝毫意外。


    “早。”


    已经是下午三四点,但谢知柬视而不见,开场白采用烂大街的早上好。


    初见鸦:“早。”


    谢知柬放下包:“写多久了?”


    初见鸦看一眼时间:“没多久,一个小时吧。”没有算上看养狗心得的时间。


    初见鸦总是负责歌词部分,无意之中,导致他们的歌词比其他队伍中二程度上升1000%Level。


    毕业于985大学文科专业的温与付曾经对此有过不同意见,但他还没提刀怒吼上去,就接到了队员的善意提醒。


    谢知柬表示,反正歌词也是初见鸦自己来唱,只要他自己不嫌弃就好。


    林琳琅表示,再说平时都那么中二了,还差这点吗?


    经纪人小推眼镜,感觉略有道理,遂勉为其难地收手。


    从此就一直由初见鸦编写歌词。


    独立的Bass Solo能让所有贝斯手感觉自己赢了,甚至赢过吉他和键盘。


    谢知柬是提前赶回来练习这一段的。


    他拿下挂在墙上的贝斯,没有打扰初见鸦,遥遥坐在一边。


    惯常调弦,随后指尖击打在贝斯的弦上。


    忽然脑中浮现起前贝斯离开的画面。


    众所周知,前贝斯手晏峋猝不及防地转队,初见鸦临时救场,使得他们顺利通过初演。


    但是还有一个没有完全解开的问题。因为当时场面紧迫,所以直到现在才晃晃悠悠浮起来。


    初见鸦当时为什么背出了那一份贝斯谱?


    除了他本人以外,应该没有任何人能够解答这个答案。


    谢知柬看一会初见鸦敲打键盘的背影,出声询问。


    初见鸦微微一顿,摘下耳机,回头看向他。


    “贝斯谱?”


    谢知柬:“嗯。”


    “因为我看不清。”初见鸦眼睫一眨。


    “……什么?”


    “因为我的病。”初见鸦又眨了一下自己的眼睛,解释说,“先天性白化病所带来的症状,视力极差,看不清乐谱。”


    不熟的人站在面前会脸盲,乐谱架有刺会注意不到,放在乐谱架上的乐谱,只有大概的漆黑音符起伏模糊轮廓。


    他不知道具体的旋律,但是没有关系,他只要知道有确切的音符在那里,这就足够。


    那是他创作的第一首歌。


    写完乐谱,他没有松懈,重新用一晚上的时间,将键盘谱、吉他谱、贝斯谱和鼓谱,完完整整毫无差错地背下。


    一开始只是用作一个保底。


    主唱如果知道接下来队友的旋律,可以在现场有误的时候作出最好的临场反应。


    后来贝斯手离开,保底成了救场唯一拯救溺水者的绳。


    谢知柬:“……”


    初见鸦重新戴上耳机,继续编写写到一半的歌词:“我没关系,因为习惯了。你怎么不说话了?”


    “……”谢知柬冷静地快要按断贝斯的弦,开口说道,“我只是在想当时为什么没有拦下那个人揍一顿,如果有人能帮我动手就好了。”


    初见鸦:“。”


    *****


    三选当天,后台准备环节。


    初见鸦一个人姗姗来迟,看到一张绝对不想见到的脸,刚想移开视线又把视线移了回来——


    关键问题在于,晏峋走路的姿势极力掩饰一瘸一拐,像是全身上下都被人揍过一遍,但表面竟然看不出任何伤迹。


    初见鸦忽然察觉不妙,但想想也不是大事,于是了然直说:“你遇到Sleep了?”


    晏峋面色难看。


    难道要他在初见鸦面前亲口承认自己被打了吗!这也太丢脸了!不对初见鸦是怎么知道的?!


    “不是很难猜吧。”初见鸦无意继续话题,敷衍地说,“我看过一次郁宿打人。”


    晏峋闷声:“……嗯。”


    初见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以为你会先来找我,起码为一年前道歉。”


    晏峋沙哑地说:“……你会接受我的道歉吗。”


    “不会。”初见鸦听见笑话似地挑眉,“早就想说了,你的贝斯水平,是你自己退队还是我动手踢。”


    “……”晏峋走得更快,低着头匆匆离去,“下次再见。”


    初见鸦的目光落向他走出来的地方,那扇门半开虚掩,是流光乐队的后台休息室。


    而谢知柬真的想要揍人了。


    挂在墙上的贝斯摇摇欲坠,明显有被什么人动过的痕迹。


    「Deja Vu」不愧烂队,该下作的时候往死里下作。接连两次成为他们的竞争对手,第一次撬走贝斯手的墙角,第二次将他们贝斯的弦割断了。


    MusicMan四弦贝斯只余三根弦。


    而这一次那支队伍没打算给他们救场的机会,此时离上场仅有五分钟。


    林琳琅气得快跳起来:“靠!傻逼队,老子举报死他们!”


    “我保证他们事后一定会被禁赛,但现在先要解决问题。”


    初见鸦的手机嗡地响了一声,他好像知道会收到什么消息,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最新消息来自“父亲”:【你出来玩这么久,玩够了就回来吧。】


    初见鸦面无表情,红眸藏有锐利锋意,倒是笑了一声。


    回复:【TD。】


    他收起手机,并不在意即将接收到的消息轰炸,转头看向谢知柬:“带了新的弦吗?”


    “没有。”谢知柬说。


    “……Sleep。”


    初见鸦看向靠在门边睡觉的黑发少年,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两天郁宿好像在躲他。


    为什么?不许躲。


    初见鸦上前揉揉他的脸颊,左右一捏,将他喊醒,睁开一双惺忪的眼。


    “醒一醒,出来救场。”


    “我……吗。”郁宿问。


    “五分钟,来不及上电子琴了。”


    郁宿安静凝视他的眼眸,吹起一个粉色泡泡糖,轻声说:“……好啊。”


    “但你不准备,在演出结束之后给我一个亲吻吗。”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