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浓墨,将整个轧钢厂染得一片死寂。~5¨2,s′h?u.c*h,e^n¨g`.+c`o′m¨
高耸的烟囱不再吐纳,巨大的水塔像一头潜伏的巨兽,冰冷的钢铁轮廓在稀疏的星光下泛着寒意。白日里震耳欲聋的喧嚣被抽干,只剩下风穿过空旷厂区的呜咽。
周海没回办公室,也没去宿舍。他径直走向厂区最偏僻的角落,那里停着一辆破旧的解放卡车。
阴影里,两个黑影早已等候多时,身上穿着最不起眼的破旧工装,像是刚从机修车间下班的工人。一人是退伍的侦察兵,沉默寡言,一双手布满老茧,能在三秒内卸掉一个人的关节;另一人是从乡下招来的愣头青,下手没轻没重,天生一股狠劲。
“周哥。”两人同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
周海没半句废话,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是陈建军派人刚送来的信息。
“燕京大学附属中学,高二三班,赵文博。”周海把纸条凑到微弱的光线下,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下午四点半放学,骑一辆永久牌变速自行车,不走大路,专钻小胡同。”
他将纸条塞回口袋,看向两人:“科长的命令。把他,客客气气地‘请’回来。”
那侦察兵点了点头。愣头青则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里冒着兴奋的光:“周哥,要留活口不?”
“科长要全须全尾的。ˉ看~*书ee:君2? (;免>{费\$/阅x读t`”周海扫了他一眼,“别把人弄死了。其他的,你们看着办。”
他转身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上车,出发。”
解放卡车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没有开车灯,像一头黑色的巨兽,悄无声息地从后门滑入了四九城的夜色里。
……
与此同时,燕京大学附属中学的放学铃,成了赵文博一天中最悦耳的声音。
他一脚踹开凳子,在一众跟班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走出教室。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同学鼓足勇气,红着脸递上一封信。
赵文博接过来,看都没看,当着所有人的面,慢条斯理地把信撕成了碎片,随手扬在空中。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拿这种东西来恶心我。”他用手指点了点女孩的额头,满脸的鄙夷,“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懂吗?”
女孩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周围的同学敢怒不敢言。
赵文博在一片哄笑声中,志得意满地走向车棚,推出了他那辆花了血本搞来的永久牌变速自行车。这辆车,比他爹那辆黑色的伏尔加,更能让他在同龄人中挺起腰杆。
“博哥,去哪儿耍?”
“回家喝酒!”赵文博一甩头,跨上车,如同一阵风般冲了出去。±o?白]马??书%¨院_;t \&?已?发?)?布>最?新`章·(节|
他最享受的,就是在狭窄的胡同里风驰电掣。看着那些提篮买菜的大妈、推着煤车的大爷被他吓得纷纷避让,他心里就涌起一股主宰一切的快感。
夜色渐深,胡同里光线昏暗。
在一个狭窄的拐角,赵文博正哼着小曲,准备来一个漂亮的甩尾过弯。
“嗡——!”
一辆解放卡车的车头,毫无征兆地从前方的黑暗中冲出,像一堵移动的钢铁高墙,轰然堵死了整个胡同!
刺耳的刹车声撕裂了寂静!
赵文博吓得魂飞魄散,双手死死捏住刹车,自行车轮胎在青石板上划出一道尖锐的黑痕,堪堪在距离保险杠不到半米的地方停下。
他心脏狂跳,一股火气直冲脑门。
“操你妈的!会不会开车!找死啊!”赵文博稳住车,扯着嗓子就破口大骂。
卡车驾驶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破旧工装的男人跳了下来,一言不发,径直朝他走来。
“你他妈聋了?老子跟你说话呢!”赵文博把车一扔,仗着老爹的威势,迎了上去,准备给这个不开眼的司机一点教训。
就在两人交错的瞬间。
赵文博只觉得身后一阵风声,还没等他回头,一只蒲扇般的大手从后面闪电般伸出,五指如铁钳,一把捂住了他的口鼻,让他所有的叫骂都变成了“呜呜”的闷响。
紧接着,他的后颈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像是被铁棍狠狠砸了一下。
“呃……”
赵文博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撕裂,浑身的力气被瞬间抽空,四肢像面条一样软了下去。
在他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他似乎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
“赵公子,我们科长……请你喝茶。”
侦察兵一记精准的手刀将人放倒,旁边的愣头青已经默契地将那辆崭新的自行车扛起,扔进了旁边的臭水沟里。
两人架着昏迷的赵文博,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将他像拖一条死狗一样,直接掼进了卡车的后车厢。
“噗通!”
一声闷响。
周海从阴影里走出来,扯过一个早就备好的、散发着浓重尿骚味的麻袋,粗暴地兜头罩在了赵文博的头上,又用一块破布死死勒住了他的嘴。
“走!”
卡车再次发出低吼,倒车,转向,迅速消失在胡同的尽头。
原地,只剩下青石板上一道刺眼的刹车印,证明着这里刚才发生过的一切。
……
深夜,轧钢厂,后院废弃仓库。
张西范一个人站在巨大的阴影里,没抽烟,也没说话,任由刺骨的夜风吹得他衣角猎猎作响。他整个人,比这冬夜的钢铁还要冷,还要硬。
解放卡车悄无声息地驶来,停在他面前。
周海跳下车,快步上前,立正。
“科长,人,请回来了。”
张西范的下巴朝车斗微微一扬。
车厢的篷布被掀开,两个干事将那个套着麻袋的人影拖了出来,毫不客气地扔在了张西范的脚下。赵文博身上那件昂贵的的确良白衬衫,此刻沾满了灰尘和油污,一只高档皮鞋也掉在了半路。
张西范低头,看着脚下这个还在昏睡的“贵客”,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他蹲下身,伸出手,一把撕开了套在赵文博头上的麻袋,露出一张因为养尊处优而显得格外白净、此刻却带着一丝痛苦扭曲的年轻脸庞。
张西-范就这么静静地看了几秒,像是在审视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他站起身,对着周海,声音平静得可怕。
“去,弄盆冷水来。”
“要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