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天地之间雪白一片,唯有他们二人在此团圆◎
一年后
“榆姑娘!江景墨带十万义兵围了宋国皇宫,拿下了国玺!”沈楼主穿着一身烈焰如火的红衣,兴高采烈的胯跨过门槛,快步走进榆柳屋内。
榆柳坐在云鹤床边的小凳上,膝盖处放了一本书,却没看。
她正看着云鹤。
云鹤躺在床上,好似在梦中。
榆柳有时会期望他做的不是美梦,好让他能够快点醒来,却又在云鹤呼吸急促时希望他正经历的不是噩梦,好叫他少些痛苦。
榆柳见云鹤双眼紧闭着眉心却拧了起来,顿时回头睨了沈楼主一眼。
“小声点儿。”榆柳食指抵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见对方垂头拱手认了错,示意沈楼主上前,问起话:“宋国国主呢”
“按你说的,没杀,当吉祥物供起来了。”沈楼主踮脚走近,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云鹤,见他昏迷一年了却容貌依旧,除了面色有些许苍白之外,怕是任谁也瞧不出这是一个从火灾中死里逃生的人。
可见榆柳这一年照顾的有多么细心。
“哎——!”沈楼主忽然侧头,“我按你说的,找人扮了个道士,说江景墨命格极贵可驱邪佞,让他聚集义士清君侧,现在已经携天子令诸侯了,要不要考虑去宋国萧天旻前段日子是刚坐龙椅,急于肃清前朝势力,如今他得力了,找到这里,怕是有危险。”
榆柳抬眼看向云鹤,摇了摇头。
意思不尽言表了。
沈楼主见状,只能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心想:也是。
云鹤在这儿,榆柳怎么可能会去其它的地方呢?
“萧天旻不会来断情崖的,何况我之前便说过,若是有一天我再见到他,必定就是他死期。”
榆柳将书成卷,点了点沈楼主的肩膀,一针见血的戳破了他的小心思,反问:“刚打赢一仗,你就想放松,不愿意两头跑了”
“你可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地位用的是谁的名头在其位司其职,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吧”榆柳敲打完沈楼主,又将书递给他,“你且去忙吧,宋国国民需要休养生息,可你却不能停,兵马粮草战具一应事务且早早准备起来吧。”
沈楼主摊开那书,低头一看,只见书封上赫然写的是“兵法“”二字。
是了。
如今夺下了宋,接下来,就是攻萧——
翌年立春,义军兴兵二十万,伐萧。
次年秋后,直捣宫内众人皆散,萧氏不敌,大败。
榆柳身披狐裘,踩着薄薄的雪漫步走出。
这一天,她盼了三年。
她俯视着被江景墨和沈楼主左右扣押在地的黑布蒙面人,末了,抬了抬手,露出一个善意的笑颜,却说出极其残忍的话:“总得让他死个明白。”
江景墨立马会意,拽住那人的长发迫使其抬头,然后一把扯下黑布。
露出萧天旻的脸。
从前向来是锦衣玉食的四皇子,如今缺风尘满身胡渣覆面,被迫双膝跪在榆柳身前,却愚蠢到好一会才认清身前的人:“怎么是你!苏榆柳……我曾对你有恩!纵然后来我皇妃有负于你,但是我承诺,只有你放了我,我册封你当皇后!”
“说完了”榆柳面无表情听完他看似引诱实则恶臭至极的话,呼出一口气,就当是听完一阵狗叫,随即侧身,向沈楼主伸手,道,“剑。”
萧天旻这才清醒了几分,整个人顿时僵住。
他竟然没想到,从前他养的一个外室,如今竟然会是这义军背后真正的主子。
他更没想到的是,眼前出鞘的那把剑,雪落刀刃,断若无痕,雪化为水,不沾不挂如此工艺,显然只有萧国宫匠冶夫子能锻造!
而剑尾处坠的玉佩,分明表明这剑是出自萧国皇室!
“认出来了”
榆柳食指拨动剑穗上缀着刻有“萧”字的玉佩,特意说给萧天旻听:
“这是你父皇赐给宠妃的剑,你母后得知,欲除掉宠妃和她的小皇子,我在春楼大火里救了他,而两年前,你想在春风扶栏里杀我,他又救了我。”
榆柳平时连菜刀都不碰,这会拿起精铁锻造的长剑,显然吃力。
她果断丢了剑鞘,改为双手握剑。
剑光一闪,直指萧天旻。
“前尘往事,恩怨因果,如今就在这一并了了吧。”
剑锋冷冽,将萧天旻激出一身冷汗,他双目猩红,不顾形象如失了神智困兽般嘶吼:“你区区一介女流,怕是连鸡都没杀过,你敢杀人吗你敢杀我吗我是萧国皇帝,你敢动我,他日史书记上一笔你必将万人唾骂!”
“那萧天旻,你可要记好了,你是被我一个弱女子就地斩杀的!”
榆柳说完,咬牙提气,握剑往前一送,瞬间便让萧天旻便断了声,脖颈处割伤处不断有湿热的鲜血喷洒在她雪白的衣袖上。
一剑划下,榆柳心里觉得痛快。
云鹤从前深陷仇恨隐姓埋名的活着,可他本来也该和萧天旻一样,也应该是位养尊处优的皇子。
如果不是萧天旻母子杀心不改,她现在,或许早就和云鹤一起,过着幸福的日子。
只是榆柳第一次杀.人,这刺出的第一剑力道尚浅,萧天旻只是像被撕一角的人偶,双目充血不甘的怒视榆柳,可见还有口气在。
榆柳强忍着鼻腔里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露出一个无害的笑,继续说:
“你恐或不知道吧,没人知道你会死在绝情崖,史书里只会写,你萧天旻身为一国帝王却不战而降,是个被女子都唾弃的懦夫!”
榆柳提息转腕,将剑一寸寸的向下割去。
最后一声呜咽闷哼,那人终于是断了声,罪人都鲜血骤然泼溅到她的右眼处,将视线模糊为一片罪恶的红色,而她的左眼却清晰的目睹了自己亲眼手刃仇人的终幕。
双眼的视界交织冲击着榆柳的意识,当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胃部顿时翻涌一片,乱了气息,手上骤然脱力。
然而,脱手的剑,却没有落在地上。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榆柳身后伸出,轻轻覆上她的眉眼,挡去了一地血污。
“对不起。”
身后之人声音很轻。
榆柳有一瞬间恍惚,以为是自己太过思念,竟然在这一刻臆想出了云鹤的幻音。
然而她的眼皮处竟然真切的传来对方掌心的温热。
榆柳一愣。
颤抖着抬手,触摸向云鹤,想要确认他的存在。
榆柳湿了眼眶:“你……”
“是我。”云鹤右手手接过从榆柳手中脱落欲坠的长剑,左手反握住榆柳的双手,为自己的迟来而道歉,“对不起,我来的太晚了。”
榆柳触摸到云鹤的温度,感受到云鹤熟悉的气息,久违的听见了云鹤的声音,确认了他的存在。
久别重逢,却恍如失而复得。
千言万语堆积在心间,最终,榆柳只是无声的摇头。
“我昏迷时,做了一个仿若前生的梦……在那个梦里,你也救了我,可我一直找一直找,始终都没有找到你。”
云鹤说着,提剑刺出,干净利落地婆入萧天旻的胸口后迅速拔出,随即习惯性的剑尖下压欲要像梦中最后那一刻般,斩断仇人一腿,然而他的动作却忽然顿住。
云鹤感受到他覆着榆柳的左掌掌心处漫出湿热的泪。
极克制的泪水,却烫的他指尖微颤。
云鹤收手。
他只扫一眼就确认萧天旻已然气绝,眼神示意江景墨善后,同时将手中的剑递给了沈楼主。
随即动作轻柔的将榆柳带入怀中,环抱住她,轻拍着她微颤的肩背,感受到她的温度,嗅到她的体香时,云鹤觉得自己从这一刻起,才算彻底从昏迷时经历过的那无数个疯狂的噩梦中抽离出来。
榆柳趴在云鹤怀里,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襟,忍不住哭腔的发泄道:“你怎么才来啊?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云鹤将榆柳抱的更紧,低头时眼里满是心疼。
他想起自己在玉清院时,曾在某一刻觉得榆柳其实是个很坚强的姑娘。
她果然很坚强。
坚强到一个人等了他怎么多年。
坚强到敢一个人拿起刀,克服她曾经最厌恶最害怕恐惧,斩断她的仇怨。
“我回来了。”他动作虔诚的在榆柳额前落下一个吻,“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一个人承受了这些。
“谁要你的对不起啊!”榆柳忍不住抬手锤了云鹤一拳,然而想起他昏迷了三年,拳头在即将落到云鹤跳动的胸膛前一刻,却又卸下了力度,“我只要你。”
“我只要你好好的。”榆柳喃喃道。
他们的相遇,从一开始就是她在春风拂栏里救下了云鹤。
或许,也恰是从那一刻开始,云鹤此人的命运就独属于她榆柳了。
谁都没办法将云鹤从榆柳手中夺走。
连系统都不能。
“嗯。”云鹤胸腔微震,“我向你保证。”
满天细雪飘散,见证了云鹤许下的承诺,也覆盖住他们刚了结的沉重过往。
天地之间雪白一片,唯有他们二人在此团圆。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