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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屋里的红裙七

作者:雾起寻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审讯室的空气凝固了。年长警察的手指还点在定格的模糊画面上,那个倒挂的阴影轮廓像是一个巨大的问号,砸在我和两个警察之间。


    他盯着我,眼神里的锐利探究底下,压着一丝他自己可能都没察觉到的悚然。年轻警察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脸色白得吓人。


    我知道,瞒不住了。至少,这一部分瞒不住了。


    “……我不认识。”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它突然出现,带走了那张……脸。”


    “带走?”年长警察捕捉到这个词,身体前倾,“怎么带走的?去了哪里?”


    我摇头,牵扯到浑身的伤痛,倒抽一口冷气:“不知道。它就……勾了勾手指,那东西就被吸进阴影里,不见了。”


    这话说出来,我自己都觉得荒谬绝伦。年轻警察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看我的眼神像看一个疯子,或者……别的什么。


    年长警察沉默了很久,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他终于向后靠进椅背,极度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秦女士抢救过来了,但还没脱离危险,重度昏迷。”他声音低沉,“那个老太太的身份核实了,是顾明远当年的邻居,一个独居的孤寡老人,精神状况一直不太好,多年前就报过失踪。”


    他顿了顿,目光落回我脸上,复杂难辨。


    “现场的血迹和组织……经过初步检测,大部分不属于你们三个,也不属于那位失踪的老太太。DNA比对需要时间,但……”他没再说下去。


    那些血肉是谁的?或者说,是什么的?


    “鉴于目前证据的……异常性,以及你的精神状态和伤势,暂时不予拘留。”他最终说道,语气公事公办,却透着一股罕见的迟疑,“但必须随传随到,不得离开本市。你……需要接受强制心理评估。”


    心理评估。我扯了扯嘴角,连苦笑都挤不出来。


    手续繁琐而沉默。解开手铐时,腕上留下一圈青紫的淤痕。走出派出所,天已经大亮,阳光刺眼,街道上车水马龙,一切正常得虚假。


    林薇被她的家人接走了,她母亲看我的眼神带着恐惧和排斥,像躲避瘟疫。我独自站在路边,浑身破烂,沾满干涸的血污和灰尘,额角的符印隐隐发热。


    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地滑到我面前停下。车窗降下,开车的是那个在审讯室外递证物袋的便衣男人,表情冷硬。


    “上车。”他言简意赅,“‘医生’要见你。”


    不是询问,是命令。


    我拉开车门坐进去。车里空调开得很足,冷得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男人一言不发,发动车子汇入车流。


    车子没有开往医院或者心理咨询中心,而是驶向城郊。最终停在一处隐蔽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灰色建筑前。更像一个仓库或者废弃的实验室。


    便衣男人领着我进去,里面灯光冷白,走廊漫长而安静,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回响。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金属电离的味道。


    在一扇厚重的金属门前,他停下,刷了卡,门无声滑开。


    里面是一个宽敞的房间,摆满了各种精密的、叫不出名字的仪器,屏幕闪烁着复杂的数据流。房间中央是一张类似牙科治疗椅的设备,旁边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女人。她看起来四十岁上下,戴着金丝边眼镜,眼神冷静得像手术刀。


    “李博士。”便衣男人低声说了一句,便退到门外,门再次无声合拢。


    李博士没说话,只是用那种剖析般的目光上下扫视我,最后定格在我额头的符印上。她走过来,冰凉的手指毫无预兆地按了上去。


    “嘶——”我猛地想躲,那触碰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冰得刺骨,又隐隐引发铜钱的共振。


    她收回手,看着指尖,仿佛沾上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高浓度灵能残留,混合了未知属性的‘规则’印记。”她自言自语,语气平淡得像在分析血液报告,“来源不明,结构稳定,具有屏蔽和追踪双重特性。有趣。”


    她转向我:“躺上去。”


    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


    我依言躺上那张冰冷的椅子。机械臂探出,各种传感器贴片吸附在我的额头、太阳穴、手腕。冰冷的窥探感顺着线路蔓延进来。


    屏幕上的数据疯狂跳动。


    “生命场微弱,灵魂频率异常波动,存在深度‘污染’痕迹,伴有强烈的外来能量干涉……”她盯着屏幕,语速很快,“……核心处有‘守护’性契约能量,等级极高,但正在被‘污染’缓慢侵蚀……奇怪的结构,像是……”


    她突然停住,猛地放大了一组波形图。那波形扭曲怪异,呈现出一种极其不祥的、自我吞噬的螺旋结构。


    “……‘饵’。”她吐出这个词,脸色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变化,推了推眼镜,看向我,“你被标记了,不止一层。最新的这个,‘它们’很喜欢。”


    “它们?”我喉咙发紧。


    “那些‘东西’。”李博士语气依旧平淡,“低语者,窥视者,游荡在现实缝隙里的饥饿存在。你额头上这个印记,一方面屏蔽了你大部分‘味道’,另一方面……它本身就是一个更高级的‘饵’,它在向更深、更黑暗的地方广播你的坐标。像是在……钓鱼。”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钓鱼?用我?


    冰冷的恐惧攥紧了心脏。


    “为什么?谁干的?”


    “未知。”李博士操作着仪器,一支机械臂探出,针尖闪烁着寒光,对准我的手臂血管,“需要进一步采样分析。可能需要触发式刺激,观察‘污染’和‘守护’能量的应激反应。”


    针尖刺入皮肤,抽取血液。但抽出的液体在导管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闪烁的暗银色。


    李博士眉头紧锁:“能量干扰太强,常规采样无效。尝试提取信息素样本。”


    另一支机械臂末端探出一个微型的、结构复杂的玻璃腔体,缓缓罩向我额头那个符印。


    就在玻璃腔体即将接触的瞬间——


    “嗡——!”


    房间内所有的仪器屏幕同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尖锐的警报声撕裂空气!


    数据流疯狂乱码,仿佛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存在强行入侵、篡改!


    天花板上的灯管剧烈闪烁,明灭不定,在熄灭的刹那,我看到——


    一个模糊的、扭曲的倒影,出现在正对着我的光滑仪器外壳表面上。


    不是李博士,也不是我。


    是那个斗篷黑影的轮廓!他仿佛就站在我身后,兜帽下的阴影“凝视”着这一切。


    所有的警报声和红光在下一秒戛然而止。


    灯光恢复正常。仪器屏幕上的乱码消失,所有数据清零,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只有那个玻璃腔体采集器,在距离我额头一厘米的地方,“咔嚓”一声,彻底碎裂,化作一蓬细腻的晶尘,飘散落下。


    李博士僵在原地,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她死死盯着那蓬晶尘,又猛地看向我,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我是什么东西。


    她极其缓慢地后退了一步,手指下意识地按住了自己白大褂口袋里的某个东西。


    冰冷的电子音毫无感情地响起:


    “检测到超高优先级权限干预。所有针对‘样本YC-091’的主动探测程序强制终止。指令来源:‘守夜人’。”


    守夜人?


    那个黑影?


    李博士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混杂着敬畏、困惑和一丝深深的忌惮。她深吸一口气,挥了挥手。


    机械臂全部缩回。传感器脱离。


    “你可以走了。”她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但细微的颤抖无法完全掩饰,“‘守夜人’插手了……你的案子,不再是我们的权限范围。”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我额头的符印上,眼神复杂。


    “他‘看’上你了。自求多福吧。”


    金属门滑开,外面的便衣男人脸色同样凝重,一言不发地示意我跟他走。


    重新坐进黑色的轿车,驶离这栋诡异的建筑。城市的高楼大厦在车窗外掠过。


    额角的符印持续散发着冰冷的温度。


    守夜人……钓鱼……饵……


    李博士最后那句话在脑海里回荡。


    自求多福。


    车子在一个偏僻的路口把我放下,绝尘而去。


    我独自站在街边,阳光明媚,人来人往。


    却感觉比在那间血泊地狱般的客厅里,更加寒冷和孤独。


    影子在脚下拉得很长。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影子的最深处,缓缓地睁开眼睛。


    城市的喧嚣像一层薄纱,隔在我和真实世界之间。阳光刺眼,却照不进骨头缝里的寒意。李博士那句“自求多福”和“守夜人”三个字,在脑子里反复切割。


    没有地方可去。学校?家?都会把说不清的麻烦带回去。我用身上最后一点零钱,在城乡结合部找了一家不需要身份证的小旅馆。房间狭窄潮湿,墙皮剥落,空气里有股消毒水也盖不住的霉味。


    锁上门,链条也挂上,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滑坐下去。疲惫和恐惧像潮水一样淹没上来。检查手机,无数个未接来电和消息,家里的,学校的,林薇的……我一条都没点开,只是抠掉了电池,把手机扔到角落。现在任何联系都可能引来更糟的东西。


    额角的符印持续散发着冰冷的存在感。


    守夜人……他为什么标记我?只是为了“钓鱼”?钓什么?


    还有秦姨……师婆……


    念头转到师婆,胸口那枚古铜钱突然轻微地一震,一股比之前更清晰的、带着急切警告意味的凉意渗入皮肤。


    几乎同时!


    “叩……叩叩……”


    敲门声。


    很轻,很有节奏,不紧不慢。像是邻居友好的拜访。


    但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冻住了!我根本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在这里!旅馆老板娘收钱时眼皮都没抬!


    我屏住呼吸,手脚冰凉地爬到门边,心脏狂跳得快要炸开,眼睛死死贴在猫眼上。


    外面走廊光线昏暗,空无一人。


    “叩叩……叩……”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依旧不紧不慢,位置……正对着猫眼!可外面明明什么都没有!


    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那声音变了调子,不再是敲门,而是用指甲……缓慢地、一下下地……刮擦着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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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音钻心蚀骨。


    胸口的铜钱开始持续发烫,那股凉意变成尖锐的刺痛,疯狂示警!


    跑!必须立刻离开这!


    我猛地弹起来,手脚发软地冲向房间唯一的那扇小窗户,锈死的插销被我用尽全身力气掰开,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


    窗外是狭窄的后巷,堆满垃圾桶,离地大概三四米高。


    顾不得了!


    身后的刮擦声变成了沉重的、一下下的撞击!门板剧烈震动,灰尘簌簌落下!锁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我爬上窗台,纵身往下跳!


    落地瞬间脚踝传来一阵剧痛,踉跄着摔进一堆馊臭的垃圾袋里。腐臭的气味扑面而来。


    楼上传来门板被暴力撞开的碎裂巨响!


    我连滚带爬地爬起来,拖着剧痛的脚,一瘸一拐地冲进后巷迷宫般的小路。不敢回头,拼命地跑,肺叶火烧火燎。


    身后的空气里,传来一种细微的、像是无数昆虫振翅的嗡嗡声,紧追不舍!


    拐过一个墙角,眼看就要冲到稍微热闹一点的大路——


    斜刺里黑暗中,猛地伸出一只枯瘦、布满尸斑的手,闪电般抓向我的喉咙!


    速度快得根本来不及反应!


    就在那冰冷指尖即将触碰到皮肤的刹那——


    我额角那个冰冷的符印,猛地灼烧起来!


    并非滚烫,而是一种极致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深寒!


    “呃……!”


    一声极其短促压抑的痛哼从黑暗中传来!


    那只枯瘦的手像是被无形的烙铁狠狠烫到,猛地缩了回去,指尖冒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黑烟!


    黑暗中,一个模糊扭曲的人形轮廓踉跄后退了一步,发出愤怒又忌惮的嘶嘶声,瞬间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嗡嗡的追捕声也戛然而止。


    我瘫软在地,靠着冰冷的砖墙,心脏快要跳出胸腔,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额角的符印缓缓褪去灼热,恢复冰冷的温度。


    它……刚才保护了我?用这种方式?


    但没时间细想。危险只是暂时退却。


    我挣扎着爬起来,必须继续移动,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像一只被猎犬追逐的兔子,我在城市肮脏的血管里盲目奔逃。桥洞、废弃的厂房、24小时快餐店的厕所……任何一个能藏身的角落,都不敢停留超过半小时。


    符印时不时发出冰冷的灼热,每一次都意味着某种看不见的接近和逼退。追捕我的“东西”,似乎越来越多了。它们不再试图直接攻击,而是像狼群一样,远远缀着,等待时机,或者……等待我更虚弱。


    饥饿、寒冷、脚踝的剧痛和精神的极度紧绷在不断消耗我。意识开始模糊,出现幻觉。偶尔在街边积水的倒影里,我看到不止自己一个人影。偶尔听到有人贴着我耳朵呢喃,内容无法分辨,只有纯粹的恶意。


    第三天夜里,我缩在一个自动取款机亭的角落,外面下着冰冷的雨。体温在流失,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意识昏沉中,手指无意识地摸索着胸口那枚铜钱和额角的符印。


    一个被刻意遗忘的片段,突然闪回脑海——是师婆把那枚铜钱塞给我时,她的嘴唇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动,除了“戴上”,还有两个模糊到几乎听不见的音节。


    当时太混乱太恐惧,完全忽略了。


    此刻,在这濒临冻死的边缘,那两个音节却异常清晰地浮现出来。


    “……‘愚巷’……”


    对!就是这个词!愚巷!


    像垂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但这一定是师婆留下的、唯一的、故意的提示!


    求生欲压榨出最后一点力气。我踉跄着爬出取款亭,抓住一个踉跄走过的醉汉,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愚……愚巷在哪?!”


    醉汉迷迷糊糊,骂骂咧咧地指了一个方向。


    一路跌跌撞撞,不知摔了多少跤。符印越来越频繁地发出冰冷灼热,周围的空气里充满了无形的、躁动的窥伺。


    终于,在天快亮的时候,我拐进了一条地图上绝对找不到的、狭窄得仅容一人通过的死胡同。胡同尽头,只有一扇低矮的、歪歪扭扭的木门,门板上用已经褪色的红漆,画着一个歪斜的、孩童涂鸦般的圆圈,里面点着一个点。


    像一只抽象的眼睛。


    门没锁。


    我用尽最后力气推开门,跌了进去。


    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扑面而来——浓烈的草药味、陈旧的灰尘味、某种动物的腥臊气,还有一丝极淡的、类似庙宇的香火味。


    屋里极其拥挤昏暗,到处堆满了破烂杂物、捆扎的干草药材、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看不出用途的瓶瓶罐罐。最里面,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豆大的火苗摇曳不定。


    油灯旁,一个佝偻得几乎对折的影子动了一下。


    是个老得看不出年纪的老太婆,皮肤像揉皱发黑的牛皮纸,层层叠叠地耷拉着,眼睛浑浊不堪,只有偶尔睁开一线时,里面闪过针尖般锐利的光。她蜷在一堆肮脏的毯子里,正用一柄小锉刀,慢悠悠地磋磨着一块灰白色的、像是某种动物指骨的东西。


    她抬起眼皮,那双浑浊至极的眼睛在我身上扫了一圈,重点在我额角的符印和胸口的铜钱上停顿了片刻。


    然后,她咧开没牙的嘴,发出一种漏风般的、嘶哑难听的笑声。


    “嘿嘿……‘守夜人’的饵……‘看门狗’的铜钱……老身这点地方,今天倒是热闹……”


    她放下指骨,枯柴般的手指对着油灯旁的地面指了指。


    “坐吧,‘鱼饵’。”


    “告诉老身,是哪条不守规矩的‘鱼’,忍不住先碰了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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