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芜摆了摆手:“不必了……”
不知道为什么,萧行雁感觉叶芜莫名奇妙灰了一个度。
但叶芜都拒绝了,想来大概也不是因为这件事。
她眨眨眼:“你是不是因为怕我做官了之后就不跟你做朋友了?”
叶芜心一慌,随即又强迫着自己安定下来,点了点头。
萧行雁松了一口气:“唉,你怕什么呀?只要我还有要做瓷的一天,我就不可能离开你!”
叶芜被萧行雁最后这句话又撩得小鹿乱撞。
他“嘶嘶”吸着冷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萧行雁疑惑扭头:“你干嘛呢?”
叶芜又吸了一口气:“我……刚刚脚趾不小心磕到石板了。”
萧行雁了然:“那是挺疼的。”
叶芜又悲伤又高兴,哭丧着脸点了点头。
萧行雁突然想到什么:“对了,这件事你记得和吴东家说一句,我就不来了,我回去了!”
叶芜心绪彻底冷静下来,也不吸气了:“好。”
萧行雁:“咦,你缓过来啦?”
叶芜:“……对。”
见萧行雁就要走,叶芜突然开口道:“雁娘,今日上元节时能一同去逛逛吗?”
萧行雁想了想,年假虽然短,正月初三就得上值,但元宵那天有一天的假期,便点了点头:“可以,但是不能太晚。”
叶芜欣喜道:“好!”
……
回去路上,萧行雁这才发现如今家家户户都挂上了桃符或苇索,已然是过年的氛围了。
她动作一顿,这才想起今年还没备新衣裳。
可如今这个时候,再去新买布匹,在年前估计也赶不出来新衣裳。
再加上快到通远坊,萧行雁也不好再拐回北市,干脆回了家中。
萧行雁到家时,周沛萍已然煮上饭了。
见萧行雁回来,周沛萍上了口气,不由得念道:“临出门前居然都不打声招呼……”
萧行雁笑着抖了抖衣裳:“走的不远,好消息总要通知一下大家,等到年后写封信递回去,让大家都高兴高兴。”
周沛萍笑开了:“成,快去洗手,今日中午我做了馎饦,炖了羊肉,洗完手快过来吃。”
萧行雁笑着应声。
……
羊肉汤是和萝卜一同炖的。
羊肉软烂入味,萝卜则是吸饱了汤汁,一口咬下去丰沛香甜的汁水便在嘴中炸开。
萧行雁吃得欢快,熟悉的味道让她想到了羊汤火锅。
她抬头看向周沛萍:“阿娘……”
周沛萍抬头:“怎么了?”
萧行雁羞涩一笑:“咱们家羊汤还剩多少?”
周沛萍:“还剩下半锅,我原本打算是今晚做片儿汤给你吃,怎么了?”
片儿汤便是面叶汤,冬天来上一碗,暖心又暖胃。
萧行雁放下筷子:“我有个好吃法!咱们今日下午再去买些,不论是豆腐或是其他菜,总归多买一些,咱们用口小锅把那汤放火上煨着,吃什么菜就涮什么,现吃现煮!”
周沛萍有些犹豫:“这……有些不雅观吧?”
萧行雁失落下来,乖乖坐在位置上,低眉垂眼看着好不可怜。
周沛萍满满准备的话,都化作了一声叹息,从嘴角轻轻溢了出来。
“想吃咱们今日就那样做。”
萧行雁双眼发亮,猛然抬起头:“谢谢阿娘!”
周沛萍给她拣了块羊肉:“一家人哪来那么多客套话。”
……
砰砰砰——
今日下午,萧行雁家门被敲响了。
萧行雁连忙吐出来漱口的水,擦了擦脸便跑到门口:“谁啊?”
“你老师!”
萧行雁一喜,连忙开了门:“老师,你怎么过来了?”
宗右把那枚玉白的饺子放到萧行雁手心,随后拢紧了衣袖:“你那日做的饺子烧出来了,我来送你。听说圣人封你为监作了?”
萧行雁眼角眉梢都忍不住笑意:“对!”
宗右点点头:“好好干,别像是郑益善似的。”
萧行雁点头。
见萧行雁不说话,宗右状似无意间提起:“说来,郑益善自从那次告假之后便没人再去点卯,天官的人查到后将这事传到了圣人耳朵里,郑益善便被剥了官身。”
萧行雁抬起头来,一脸迷茫:“啊?”话题是怎么突然跑到这儿来的,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吗?
宗右:“……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萧行雁一脸迷茫:“我应该想说什么?”
两人面面相觑。
宗右见状,“哼”了一声:“你是不是故意把他吓病的?”
萧行雁乐了:“他真病了?”
宗右仔细打量了一番萧行雁的神色,见她眉眼间片刻的症状和随之而来的幸灾乐祸不似作假,才解释道:“嗯,你成日在署衙讲些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故事,时间久了,他心里害怕当时他帮的那个人回头来把他给弄死,自然也就病了。”
郑益善本就不是心胸开阔之人,否则当初便不会为了蝇头小利卖了兄长。
萧行雁成日讲这些故事,他多思多虑,一想不开,还真郁结于心,被此吓到缠绵病榻了。
当然,无论这件事过程是怎样的,看到郑益善如此结局,萧行雁和宗右都乐见其成。
听到这个好消息,今晚吃晡食的时候,萧行雁都多吃了一碗饭。
……
除了郑益善的事情之外,宗右还带来了另一则消息。
圣人正月二十三寿辰,不知为何,圣人今年突发奇想,要甄官署想办法做出一套礼器来,不拘什么形式。
众人只当依旧是改旧制,立新规,但宗右显然不这样想,临走时他意味深长地对萧行雁道:“圣人很看重你,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想到这次明摆在自己面前的路,萧行雁心中便一片火热。
“雁雁,来放爆竹了!”
街坊中已经时不时传来了或远或近的爆竹声,萧行雁回过神来:“来了!”
时下火药并未流传广泛,大多还在道士手里打转,因而大家的爆竹也只是将干竹子放火里烧,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母女二人守在庭燎边,火光映在两人眼中,为两个人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竹子在庭燎中被“哔哔啵啵”烧成了灰,鸡鸣三声,周沛萍拿出一小坛酒来:“喝些屠苏酒,健康又长寿。”
萧行雁接过酒杯,透亮的棕黄色酒液倒入杯中,在火光下摇曳出一片波光粼粼。
她将酒液一口闷了下去,花椒和肉桂的味道在嘴里炸开,她没忍住皱了皱眉。
周沛萍笑道:“雁雁还是这么不爱喝酒。”
萧行雁皱皱眉:“我是不太懂赏酒的,我喝起来感觉怎么也不如羊汤好喝。”
现代的时候她就不怎么喝酒,要是喝最多来些甜甜的果饮,喝不出半点酒精味儿的那种。
酒液辛辣,她一向不喜欢。
周沛萍笑了两声:“雁雁,等到下月,你阿爹阿娘就要回来了……”
火光映在周沛萍眼中,让人分辨不清她眼中的情绪。
萧行雁却是心中一慌:“阿娘……那您……”
周沛萍笑了笑:“到时我便回浮梁去,家里还有朝廷给的田,阿娘总不会饿着。”
萧行雁沉默片刻:“阿娘不能在洛阳吗?”
周沛萍笑了笑:“这像什么话,圣人大赦天下,你亲生的阿爹阿娘要回来了,我在这里杵着?”
周沛萍又像是小时候那样顺着萧行雁的头发:“雁雁,阿娘知道你想家,如今你阿爹阿娘回来,这是好事。”
萧行雁沉默下来,她拢紧衣衫,声音闷闷的:“但我也觉得,阿娘也是我的阿娘。最初生病是阿娘照顾我,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之前的那些日子都是阿娘在陪着我,我……我不想让阿娘离开……”
周沛萍笑了笑:“好……那等到时再说。”
她不觉得萧行雁是真的离不开她,她自觉没能照顾萧行雁多少,反而是被萧行雁照顾的一方。
等到萧行雁亲生父母回来时,她就又可以做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娘子了,或许也会慢慢淡忘这个没能好好照顾她的阿娘。
萧行雁不知道周沛萍心中所想,她看着火堆,心里慌的一批。
原主的亲生父母要回来了,会不会发现她其实压根就不是这个时代的孤魂野鬼,占据了他们女儿的身体,到最后演变到要烧死她?
天光微亮,相顾无言的守岁终于结束了。
……
年初三,萧行雁就回了甄官署。
一进门,她就看见郑益善沉着一张脸站在门口,气势汹汹的看着她。
萧行雁脚步微微一顿,随后故作云淡风轻地抬手作了个揖:“好久不见了。”
郑益善脸色黑沉,一把抓住萧行雁的衣领:“是不是你,是不是你顶了我的位置!”
萧行雁“啧”了一声,捏住郑益善的手腕使劲一捏,郑益善双手便突然麻了下来。
郑益善瞳孔一缩。
萧行雁没理会他的大惊失色,从他手里把自己的衣领拽了下来,又慢条斯理地抚平。
做完这一切后,萧行雁才抬眼看向郑益善:“哪有什么顶不顶的,您年前非说病了请了有半月的假,圣人体谅,便让您在家好好休息,但职位空着也不好,圣人这才开恩给了我个机会。”
郑益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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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黑了:“那我倒要看看你一个女娃娃到底能烧出个什么花来!”
萧行雁不欲理会他,撇了撇嘴后继续往里走。
众人一看她,顿时露出些奇怪的表情。
鲁力依旧是第一个蹭到她身边来的:“你真当上监作了?”
萧行雁点点头:“圣旨还在我家呢!”
鲁力惊叹道:“我滴个乖乖,我还是第一次见女官呢!”
萧行雁不以为意:“翰林院不也有女官吗?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鲁力摆摆手:“那怎么能一样,翰林院是多清贵的地方,据说那里面全部都是文墨书香气,和咱这儿这全是汗臭的地儿,能一样吗?”
萧行雁:“……本质上没什么区别吧?”不都是官吗?
鲁力摆摆手:“唉,你不懂。”
说完,他又蹭回去了。
……
在甄官署待了两天,萧行雁才发现这监作也不是这么好做的。
或者说,这个凭手艺吃饭的地方,她一点东西都没拿出来,众人都不信她。
虽说她之前拿出来了青瓷和白瓷,但毕竟不是在众人面前做出来的,免不了有人猜测她是通过某些特殊渠道买回来的。
因而甄官署的人心中隐隐都有些不服气。
就算是郑益善这种偷奸耍滑的,也是靠着手艺才被提拔成了监作,萧行雁凭什么?
众人抵触,萧行雁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干脆一撸袖子亲自上阵。
从设计图到三彩釉料颜色搭配,再到最后的部件分割。
众人再有微词,也被她这一手震惊了。
其中一位在甄官署待了十多年的老匠人捧着萧行雁画出来的图,双手还有些微微颤:“这,简直像是把东西摄入纸中……”
另外几人则捧着萧行雁画出的成品图啧啧称奇:“好一幅画!”
画上高山万仞,大江奔涌,虽是蓝绿色调,却莫名让人看出一幅开阔的景象来。
萧行雁成品图用的古法工笔,瞧着倒是和当下时兴的风格相近,但零件图那可就精细多了,从大小到比例,几乎是无一不精。
那几个年轻人不知道,但署衙里的老匠可都看得出来,有这样一幅画,那陶器的零件大小便不用再一遍遍交流磨合了。
因而那几个年轻人围着成品图时,几位老匠人捧着萧行雁的零件图便来了。
其中年纪最长的那位颤颤巍巍的开口问道:“这……这东西监作心中已有了成算?!”
萧行雁点点头:“这有何难,不是很明显的事儿吗?”
几位老大爷不理解,但大为震惊。
“但……这么照着做下来,恐怕得费不少时间,按照监作的计划,咱们这些得捏好,得费不少时间。圣人寿诞不过二十日,如何能捏得出来?”
萧行雁笑了笑:“所以我把这些部件都拆分了,总有人有擅长捏的东西,捏好之后,咱们再把它装在一起,再敷上细泥釉料烧制,赶得及。”
几个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万一大小不匹配……”
说着他们也说不出话来了,萧行雁都把尺寸给出来了,他们要再说捏不出来那就是纯胡扯。
大家都是集四方之地来的能工巧匠,不可能连这点本事都没有。
萧行雁笑道:“几位老先生也瞧出来了,若按照这种方法,不出三日咱们就能把泥坯做好!”
现代工业化标准化流水线的效率可不是盖的。
虽说如今没有车床一系列工业化产品,但可不要小瞧这些匠人,他们可都是能徒手捏微雕的存在!
几位老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咬了咬牙:“做!”
如果真是能做出来,那他们甄官署必然能得到圣人青眼。
要知道他们甄官署在少府监六署一向是最不受重视,油水最少的,若是能真得圣人青眼,那少府监的好日子还远吗?
……
接下来的几日,时不时便有人从甄官署经过。
无他,甄官署不知多久没这么忙过,还是头一次见里面干的这么热火朝天。
当然,也有不少人来了这边取暖——除了千里江山外,总要烧些别的礼器,窑一开整个院子都是暖烘烘的。
而整个院子里唯有一人格格不入,郑益善。
他见众人真忙得热火朝天,既不帮忙还站在旁边刺着两句:“甄官署本就是个晦气地方,就算烧得再好终究也是做明器,可别被她哄骗了。”
萧行雁见不得他不帮忙还在旁边胡言乱语,抬头翻了他个白眼:“既然别署那么好,你干嘛不去,是不想去吗?”
郑益善脸色黑沉下来:“你!”
鲁力走上前去,挡在萧行雁身前:“尊称你一声老登,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