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益善到的时候,萧行雁恰巧说书说到最高.潮的时候。
只见萧行雁朝他瞥了一眼:“唉!谁知道啊,这为了一己之私陷害亲哥的这位仁兄啊,最后也只是被人当刀!”
“所谓鸟尽弓藏,事情办妥了,人家自然也不能留着这么个把柄在世上,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派人送去了一杯毒酒!自此,这位不知名仁兄的一生就此结束了。”
鲁力最是激愤:“死得好!这样不仁不义之人何该去死!”
宗右坐在远一些的位置,但也微微侧目,不知道想到什么瞥过郑益善一眼,嘲讽一笑。
众人中也有比较敏锐的:“这……我听着这故事怎么这么像……郑监作?”
旁边的人用胳膊肘一捅他:“想什么呢,萧娘子刚刚不是说了,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郑益善脸色一黑,虽然不知道萧行雁到底说了什么,但他昨日毁了萧行雁和的泥,本就心虚,此刻听到什么话都觉得像是在议论他,当即黑下脸来:“都在这聚着做什么!”
众人一听见他的声音,顿时一哄而散。
郑益善黑着脸看了萧行雁一眼:“你在这儿做什么?”
萧行雁眨了眨眼,不紧不慢地捧起一杯茶:“哦,学着您和诸位打好关系啊。”
“您不是说让我跟着您学吗?”
郑益善脸色又黑了一个度:“滚去做活!”
萧行雁也没和他硬刚:“好。”
说完,她就收起来自己的茶具和小桌子挪到了屋里去。
郑益善碰了个软钉子,脸色更黑了。
众人一看,哪里再敢和他说话,都低着头窃窃私语去了。
郑益善更觉得憋了一肚子闷气,可萧行雁态度上找不出错处,连他名字都没提……
……
接下来这两日,萧行雁变着法子给众人讲故事。
从兄弟相残到同僚陷害,总而言之把同样一件事迹换了个皮套每天重复不同地讲,除了甄官署,其余署衙的人也被吸引来了。
偏偏每天早上也不占用其他时间,就在各个署衙上工前说一段。
一到上工时间就散了,让人捉不到毛病。
郑益善便越发觉得,众人窃窃私语是在背后议论他,脾气越发暴躁,脸色越发黑。
就连之前和他关系不错的几个匠人如今看他的眼神都有点不太对劲了。
如此下来,郑益善状态愈发差了,没过几日,竟病了起来。
……
明堂之上。
武曌听完汇报,没忍住笑起来:“倒是机灵。”
片刻后,她又抬首问道:“除了这些,她这几日还在做什么?”
下首的人沉默片刻:“小人去打听了一下,发现最近她似乎在联系外面的窑场,要租借几日,想要烧些东西,再多的便查不到了。”
武曌摆摆手:“那边随她去吧,随时禀报。”
“喏。”
……
郑益善气得病了告假后,萧行雁这几日过得不要太自在。
刚巧她的酒器捏的差不多了,于是也告了两天假,去了租借的窑口烧制。
青瓷这两年早就手熟了,没什么问题,但白瓷还是她穿越后第一次捏,只能说中规中矩。
但萧行雁总不能再去找吴康文要新泥,干脆直接将两套酒具用细布包了起来,仔细装好。
翌日。
萧行雁再背着竹筐子来窑场时,收获了众人震撼敬佩的目光。
萧行雁不为所动,照旧搬桌子上茶说了段故事后,喊住了听完故事就要走的宗右。
“宗监作!”
走到一半的众人微微停下脚步,偷偷瞥过来觑着。
萧行雁对此不做理会,只从竹筐里掏出来两个包的严严实实的东西,小心递给宗右:“这是我这些日子做的,赔给宗监作,那日并非有意冒犯,希望宗监作见谅。”
宗右把东西推了回去:“不收贿赂。”
萧行雁:“……不是贿赂,只是又做了与您酒坛一样的酒器,做赔罪用。”
宗右微微侧目,冷笑一声:“倒是大言不惭!”
说着,他微微展开一节布,入眼的却是一片梅子青色。
他脸色一黑,把包裹往回一推:“还说不是……”
萧行雁连忙打开另一包裹,露出来点雪白,宗右话头一顿,连忙接了过来,打开看了看。
确实是白瓷。
虽说釉面有些乳浊和橘皮纹路,但也无伤大雅。
宗右捧着那堆酒器看了片刻,抬起头来看一下萧行雁,神色严肃:“你之前也烧过白瓷?”
萧行雁摇摇头:“没有,之前烧的大多是青瓷,不曾烧过白瓷。”
宗右沉默片刻:“你可有师承,愿不愿意拜我为师?”
萧行雁愣住了。
她原本只是想赔罪来的,却没想宗右会提出拜师。
她沉默片刻:“我已有师父,恐怕不便再拜师,但我能认您做老师吗?”
宗右摆摆手:“无所谓,你是个好苗子,我愿意教你。”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你烧白瓷是有天赋的,你前面的师父是谁?”
萧行雁朝着宗右拜了拜:“家师郑多。”
宗右动作一顿:“你是郑多那个小徒弟?你怎么来了,他怎么样?”
萧行雁沉默片刻,低声说道:“圣人登基的消息传到浮梁时,师父自戕了……”
宗右动作一顿,眼眶倏的便红了:“脾气怎么就这么倔!何至于此啊!”
……
萧行雁拜宗右为师的事情不过一天就传遍了少府监。
一时间,众人都目瞪口呆。
要知道宗右脾气是出了名的怪,和谁也不交好,自从当上监作之后更是早出晚归,再加上甄官署着实清闲得很,这小老头更是谁也不搭理,整日里就拿坛子酒在署衙闲逛。
若是谁有心想要去交谈一番,这小老头更是能把人喷的狗头淋血。
一来二去,宗右怪胎的名声就在署衙传开了。
萧行雁到底是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能让这个怪胎收她为徒?!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猜什么的也都有。
有说萧行雁是南方来的,不知从何处学会了巫蛊之术,蛊惑了宗右;又有传言说萧行雁其实是圣人的私生女,宗右是为了巴结圣人;还有诸如桃色、陷害等一系列传言……
无论外界如何论,萧行雁是半点不关心。
因为宗右的小课堂开课了。
不得不说,名师讲堂就是不一样,更何况这还是一对一的私教小课。
萧行雁感觉自己由内而外都被洗礼了一遍。
一是宗右比起来郑多,那是真的严格多了,稍微出一点点差错,那就能把人骂得狗头淋血。
二是邢窑白瓷为了达到类银类雪、透光显影的效果,对原料要求极为苛刻,工艺流程极为复杂,烧制温度也要比青瓷要高上许多。
萧行雁这还是在未来上了四年的学,又从小学习拉坯制作瓷器,在这个没有机械化和标准化的年代第一次尝试做白瓷,也只做出来了个在宗右眼中的半成品而已。
大概过了半个多月,萧行雁拿出来刚做的白瓷盘时,宗右终于点头了:“这次还不错。”
萧行雁激动得差点哭出来。
天知道这半个月她到底怎么过的!
宗右嘴里骂人的话,简直就没重过样!但偏偏还有理有据,让她找不到半点反驳的点。
终于,终于……
终于成了!
萧行雁从来没觉得白盘子这么漂亮过!
然而,还没等萧行雁高兴两秒,就听见宗右开口说道:“接下来试着做人像。”
萧行雁:“……嗝!”
她颇有些疲惫不堪:“老师……我想休沐,我都半个月没能好好睡一觉,好好洗个澡了……”
宗右仔细敲了敲萧行雁,只见对方现在浑身上下没一处干净的地方,可能是因为不是在窑场就是在署衙,现在双眼已经熬得通红了。
他大发慈悲一挥手:“行了,先放几天假,再过几日就要过年了,你好好歇歇。”
萧行雁:“……”
她有些恍惚:“过年……”
她恍然:“哦,对,过年!我再烧个东西!”
宗右:“……?”还烧?不是累了想休沐吗?
萧行雁却没停,刚巧泥还剩下些,她抬起胳膊就捏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个憨态可掬栩栩如生的饺子就出现了。
宗右:“???”
萧行雁看向宗右:“老师,您还要不要捏什么东西?咱们把这些东西一锅放进去烧出来?”
就烧这一个小饺子摆件太浪费了。
宗右:“……那我也捏一些吧。”
不得不说,你老师还是你老师。
宗右比萧行雁捏得仔细多了。
约莫过了两个多时辰,他手下的东西才渐渐有了雏形。
是尊观音像。
宗右余光瞥到萧行雁不知道打了第几个哈欠时,开口道:“你先回去吧,我的东西做完了之后与你的一同烧了,你家住哪?到时候烧出来我送你家去。”
萧行雁双眼还有些迷蒙,下意识回答道:“在通远坊的一家小院。”
通远坊靠近京郊,租费便宜,母女俩不知道要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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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呆多长时间,萧行雁也没个正儿八经的活计,仅靠周沛萍的绣品赚钱的话,还是省着点为好。
宗右手上动作一顿,皱了皱眉:“怎么租在那么个偏远的地儿?”
萧行雁收着自己的东西,也没隐瞒:“不知什么时候才有工钱可拿,如今都是吃老本,自然要省着些。”
宗右点点头:“行,知道了。快到宵禁时间了,你赶紧往回赶吧。”
萧行雁点点头,朝着宗右拜了拜后便离开了。
两人都不是习武之人,因而也没听见在萧行雁走后,墙角发出了些布料摩擦的声音。
……
武曌坐在椅子上,眼皮都没抬一下:“这么晚有什么事要说?”
“回禀圣人,属下今日探听到,萧行雁……手上似乎没钱了。”
武曌动作一顿:“是么?”
她站起身来:“来人,拟旨,封庶人萧行雁为少府监甄官署监作,年后上任。另赐宅邸一座。”
且不说吏部——当然如今要叫天官——如何哗然,这圣旨还是如期送到了萧行雁家中。
毕竟女皇陛下真要下定决心做的事,天官可是半点阻拦不了的。
……
萧行雁刚吃过早饭,便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周沛萍和萧行雁对视一眼,连忙将餐具全部收好。
然而出现在门前的不是后者预料的宗右,而是前段时间为她宣读圣旨的内廷使者。
她一愣,连忙跪下。
直到内廷使者宣读完圣旨,她脑袋还是懵懵的。
内廷使者轻咳一声:“萧行雁,还不接旨!”
萧行雁连忙回神,双手接过圣旨:“叩谢皇恩。”
说罢,她从自己袖袋里摸出来一串钱:“多谢使者了。”
内廷使者接过,双眼带笑:“那就恭喜萧大人!”
说罢,他也没多留。
通远坊的环境多差啊,就算这母女俩把自家打扫得再干净,外面总还是脏的。
待到内廷使者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前,萧行雁还没缓过神来:“这……这就成官了?”
周沛萍也愣了片刻:“这是好事!等到年后咱们就搬到新房子去!今年咱吃顿好的!”
说罢,她便喜气洋洋出门买菜去了。
萧行雁犹自捧着圣旨出神,片刻后,她突然后知后觉的兴奋起来:“我封官了!”
萧行雁小心翼翼将圣旨收起来,随后锁上门去了吴康文家中。
他家在履业坊,和萧行雁家隔了段距离。
待到萧行雁走到时,却被告知吴康文出门去了。
萧行雁有些遗憾,正欲转身要走,却听见一道陌生声音:“雁娘!”
萧行雁回过头去,却见是叶芜。
她觉得有些稀奇:“你声音怎么变了?好像还长高了点?”
叶芜捏了捏衣角:“最近……确实长高了。”
他声音有些沙哑,倒是能听出来是处于变声期,但并不是公鸭嗓,而是一种略带有磁性的声音。
萧行雁稀奇了一会儿,突然背过手去,严肃地看向叶芜:“有个好消息,你想听吗?”
叶芜正被逗得心里小鹿乱撞,一听到这话,耳垂又红了红:“什么好消息?”
萧行雁兴奋道:“我封官了!虽然只是个从九品,但这是个好开始啊!之后说不定我会越做越大,到时候我罩你啊!”
叶芜却是在听到第一句的时候,脑袋一下就空白了。
待到萧行雁全说完,他才回过神来,勉力挤出一个开心的笑容:“是吗?恭喜啊!”
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一方面为萧行雁感到高兴,另一方面又觉得心理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一块一样。
所谓官民有别,之后萧行雁或许会有更多为官的朋友,会站在更高的地方,或许还会和另一个同样为官的人成婚生子……
想到这里,叶芜就觉得有些上不来气。
他第一次这样痛恨自己的出身。
他低垂下眉眼,眼睫在眼睑下方落下一片阴影。
“喂!”萧行雁把手放在他眼前挥了挥:“怎么了这是?”
一瞬间,叶芜被萧行雁的声音拽回了人间。
叶芜眨眨眼:“没事……”
萧行雁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不高兴了呢。”
叶芜低下头:“……也有一点。”
他暗戳戳想表露出一点暧昧的心思。
萧行雁愣住了。
片刻绞尽脑汁后,她缓缓开口:“那……要不我努努力升官,到时候找圣人特赦你入仕?”
叶芜:“……”他不是这个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