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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山洞

作者:炽棫朴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翌日初晨,旭日东升,清风徐徐。


    鸟飞莺啼,泥腥味浓重扑鼻。


    常晏半昏半醒间咂咂嘴,才发觉他闻到的不是泥腥味,而是从咽喉处上涌的血腥味。


    他顿时长眉紧蹙,太阳穴因神经过于紧绷而涨痛无比,全凭意志力强行睁开一条眼缝。


    先是一片迷朦白光。


    随后,人影在他模糊的视野中晃动。


    常晏用力瞪大双眸,眼神渐渐清明。


    女子雪白的后背突兀映入他的眼帘。


    常晏猛然大惊,倒吸一口凉气,赶忙闭上双目。


    但那匆匆一瞥的曼妙曲线在他脑海始终挥之不去。


    辛流听见动静,警惕回头——地上那人依旧合着眼。


    不过他耳尖红得滴血,暴露在外的皮肤仍也泛着粉,如蝶翼般的睫毛轻轻颤动。


    辛流叹息,加快速度将胸脯处的布条缠紧,套好外袍后,起身走向常晏。


    “清醒了?”


    常晏怕再撞见她衣衫不整,试探性撩开眼皮——见辛流裹得严实半跪在他面前,才完全放心。


    他满面热意缓缓消退,朝辛流点了点头。


    为了确认他所言非虚,辛流还伸出两根手指放在他眼前:“这是几?”


    常晏挑眉答:“二?”


    辛流收回手指,又问:“那你失去意识前说过的话还记得吗?”


    常晏随即开始回忆,昨晚他……


    微风吹来,后背发凉,他恍然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


    为何他匍匐于地上?


    他身处洞穴中央,身旁是燃尽的火堆,身下铺放着外袍,身上里衣则被褪至腰间,后背毫无遮挡。


    常晏震惊得想要撑地起身,辛流咬牙还扶了他一把。


    可这举动教常晏胸前风景一览无余。


    常晏抬眸发现辛流正目不转睛盯着他的胸口,忙卸力重新趴回地上。


    他羞涩难堪,连带着辛流也莫名脸热。


    辛流咽了下唾沫,眼神飘忽,背过身往洞口去。


    “那个,既然你能动了,就自己穿衣服吧。”


    话落,她抱幼鹿入怀,盘坐在洞口眺望远方,分散注意力。


    常晏在辛流身后手忙脚乱穿衣,忽而察觉背部伤口的异样,探去时手指触到了黏腻的液体。


    精神恹恹的辛流迎接着朝阳,年幼的梅花鹿拱了拱身子,在她怀里找到更舒服的位置,继续酣甜入睡。


    辛流摸了摸它手感极佳的茸茸小脑袋,它则抖了抖耳尖以作回应。


    常晏系紧腰带,勒住劲瘦的一段腰身,浑身尚且有些虚脱,但已恢复往日神采,仿佛之前害羞的人并不是他。


    他看一眼小梅花鹿被包扎过的后腿:“你不是说要杀它做口粮吗?”


    辛流听常晏的声音在自己头顶响起,偏头见他又坐回昨夜那个熟悉的洞口边缘。


    她作势捂住小梅花鹿的耳朵,斜睨常晏:“你如今能好生坐在这,全靠这头小鹿。”


    常晏见状,无声勾唇笑了笑。


    而辛流脑海中则浮现出一些片段——


    夜里,常晏没头没尾问出那样一句话,令辛流的大脑一阵空白。


    待她回神,连唤几声“大人”没得到回应时,常晏已藏在阴影中蜷缩着发抖,精神状态混沌不清。


    即便如此,这人照旧在她靠近查看的瞬间,本能地如受伤的野狼般警醒,翻身试图拧断她的手臂。


    辛流迅速钳制住他的动作,拽他起身抵靠上石壁。


    常晏发出极轻一声闷哼。


    下一秒,辛流没好气地吼他:“温砚,你清醒一点!”


    常晏好像忽然因此恢复了些理智,仔细辨认起辛流的面容。


    辛流眼睁睁看着他那双充满狠戾的眼眸变得雾蒙蒙、湿漉漉,眼尾染上薄红,委屈的情绪仿若要从眼眶中溢出来。


    “你怎么了?”辛流不由有些无措,手上的力道松了不少。


    常晏登时拦腰附在她肩上,头自然埋在她的颈窝,小心翼翼低语:“你能不能,别躲……”


    辛流一怔,浑身汗毛直立,僵在原地。


    直到隔着里衣传来的灼热温度将她唤回神思……


    辛流蹙眉,扣住常晏的后脖颈,探手碰了碰他的额头——确定他在发烧。


    常晏完全丧失了意识,辛流匆忙帮他脱掉湿外袍,却在视线盲区抚到衣物上不同于水渍的触感。


    辛流立刻把常晏摁趴在火堆旁的空地上,迅捷扒掉他身上最后一层碍事的布料。


    果然,那道曾由辛流上过药的伤疤再次被撕裂开来,并且伤口被扯得更宽更深,可以用血肉模糊来形容。


    辛流罕见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这人到底撑了多久,他不知道疼的吗?


    辛流拧眉将毕生知悉的急救方法极速在大脑过了一遍又一遍,视线也焦急在山洞内外逡巡……


    角落蜷伏的幼鹿突然颇为醒目——辛流灵光乍现。


    她之前从民间得知过一个土方,可以用鹿血给常晏的伤口止血消肿。


    想到这,辛流当即用自己的衣角帮常晏粗略擦拭了下脏血,然后一把揪来幼鹿,持剑割破它的后腿,取鹿血敷伤。


    她回首见常晏冷得瑟瑟发抖的苍白样,毫不犹豫转头饮几口鹿腿上的鲜血,反身将常晏拥进怀里……


    事后辛流不敢睡得太死,频繁醒来检查常晏的状况,顺手添一点柴木,维持火势。


    万幸凌晨时分,常晏的体温就降了下来,呼吸也平顺许多。


    辛流将怀里的常晏转移到被烘干的外袍上,揉了揉自己酸麻的肩膀,背过身打算趁天还没亮,安心补一补觉。


    然而她刚闭上眼,手背便接触到一块柔软皮毛。


    辛流蓦地收回手,抬眼凝向那处,那只瘦小的梅花鹿竟自发爬至火堆边取暖。


    她放下心来,伸手想要摸摸这个小家伙。


    结果幼鹿刹时受惊醒来,见她靠近哀叫两声,艰难撤退,后腿在地面反复摩擦。


    它惊恐的眼神令辛流不禁扶额苦笑:“别躲,我不会伤害你的。”


    话一说完,她笑意立时一敛,瞥向常晏恢复了些许红润的沉睡脸庞,目带探知。


    难道,他方才是这个意思吗……


    眼见小家伙尤在害怕,辛流自认理亏。


    为尽可能弥补这段关系,她探身过去控制住这头幼年梅花鹿,认真清理它腿伤上的泥石,继而凭内力撕开自己里衣下摆,压紧出血处,缠布条系上死结,再挪它回到火堆旁。


    担心小家伙睡不安稳,辛流稍微躺远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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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想过了一会儿,这小鹿出乎意料地贴近了辛流的后背。


    辛流阖着眼,嘴角悄悄扬起。


    ——


    经此一遭,辛流补足精神后,详尽回想某些旧事的细节……


    她急切要验证一件事。


    “你怎么了?”


    常晏因辛流长久的出神而纳闷。


    辛流直视他,遽然反问:“你眼角的红痣怎么不见了?”


    常晏通身震颤,一时还认为自己听岔了。


    未料辛流严肃地重复了一遍。


    常晏垂眸没接话。


    辛流心里有了定数,冷哼一声:“最初的那个温青是你,对不对?”


    “所以,你承认是萧姵了?”常晏复而定睛逼视她。


    辛流透着老娘不装了的坦荡:“是又怎样?别忘了本姑娘刚救了你。”


    “呵,救我的不是这只鹿吗?”常晏用她的话反驳。


    辛流闻言眉目横飞:“那你难道想杀我吗?你可不是本姑娘的对手。”


    常晏气急反笑:“我都忘了,你现在不是柔弱的世家小姐,而是武功高强的辛镖头。”


    “彼此彼此,你也不是所谓的文弱公子,而是个冷酷无情的影卫首领!你个骗子,从头到尾都骗我!”


    辛流毫不客气地呛声,将这么多天的苦水一股脑往常晏身上倒,一点不给他插话的机会。


    “你在崇仁就认出我了吧?哼,非要搞多重身份那一套,害本姑娘成天提心吊胆,很有意思吗?”


    “还有,你至今还欠着我钱呢——先前的酬金、药膏和里衣钱,说要给一直不给,你想赖账嘛!”


    “跟着你怎么总那么倒霉?不是贼匪就是刺客,连天灾也遇上了,能不能过两天安生日子!”


    常晏听到最后,面色阴沉得快滴出水来:“那你呢?”


    “我什么?”


    辛流猛然被问住。


    常晏绷紧下巴,启唇:“你当初为何不告而别?”


    “我那是……”辛流脑子卡顿,支支吾吾不知从何说起。


    常晏压下心头的失落,赌气望向天边的云霞:“你也是骗子。”


    辛流哑言,把头转向另一边,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被闹醒的小鹿。


    不久,洞外出现了一群大汉的身影,他们在搜寻活人的踪迹。


    “有人吗?山上还有人吗?”


    瞧这些人的体格与装扮,像是懂些拳脚的猎户。


    辛流抱着幼鹿站起身,挥臂疾声呼救。


    她本来打算过一阵带常晏下山,但有人来帮忙更好。


    辛流瞅一眼闷不吭声的常晏——毕竟这还有个伤患在呢……


    顺着她声音的来源,大汉们看见了二人,接连惊喜地奔来。


    就这样,辛流和常晏被这群人从半悬空的山洞内解救出来。


    大汉们询问她二人被困的缘由。


    辛流随口捏了个谎,说两人要去临江府城投奔亲戚,途径此处避雨,不慎困于山洞。


    大汉听罢面面相觑,告知二人——此地位于峡江一带,泥石流大量堵塞峡江县和新淦县之间的官道,相当于拦住了北上临江府城的去路。


    辛流眉心一跳,与常晏同时低眸思忖。


    这是无路可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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