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宇宙历4月6日/星期日/小雨
举办完刃的葬礼后,我睡了一整天,企图用这种方式麻痹自己。醒来后大脑昏昏沉沉,胃里火烧火燎,但我仍然没有吃东西的心情,便任由它痛了。我继续躺在床上,闭着眼,就在这时,我感觉有一只手掀开了我的上衣,贴在腹部轻轻揉搓,寒气顺着肚脐游走到全身,冻得我一激灵,差点尖叫出声。我哆嗦着攥紧被子,不敢动弹,祈求这场噩梦快点结束。
家里养的小黑猫忽然从客厅跑上来,疯了似的挠门,甚至跳起来自己掰开门把手,进入卧室弓起背,对着我的床呲牙威胁。我以前喜欢调侃小艾一受惊就出现“棘背龙”形态,现在却笑不出来了,裹着被子唤它上来陪陪我。小艾平时很高冷,对我和刃都爱答不理,这次却听话地跳上床,蜷缩在我枕头边,轻轻舔我的脸和头发。
小艾来了后,那种奇怪的感觉再也没有出现。这回我没办法说服自己是错觉了,我确信有东西跟着我回了家。是刃吗?还是其他人的鬼魂?从前几次体贴的举动来看,我觉得大概率是刃。
***(被涂抹掉的脏话),虽然我确实很想他回来,但不是以这种方式回来啊!老公你还是安心地走吧!
小艾陪了我一会,喵喵叫着说自己饿了渴了,我不得不下楼去给他喂饭。小艾狼吞虎咽的时候,门铃响了,我吓了一跳,差点以为又是刃搞的鬼,但门外传来的声音很熟悉,是那日负责案子的警察之一,说是按照惯例来看看我的情况。我说了声“请稍等”,急匆匆地走向门口,手搭在门锁上的时候,手机来了一条短信:公安局提醒我明天去一趟警局,他们需要了解受害家属的情况。
……那门外的警察又是怎么回事?我冷汗直冒,小心翼翼地凑近猫眼。
刃如墨般浓郁顺滑的长发占据了整个视野,曾经我最爱的地方此刻成了我最怕的。我猛地摔倒在地,恨不得跪下大喊老公再放过我一次。
小艾这个吃货(划掉)绝世好猫终于从猫饭里抬起头,张牙舞爪地冲到门口大叫,过了大约一分钟才停下。我再从猫眼看过去,门外已经没有人了。
事后小艾喵喵咪咪地教训了我一番,一套喵喵拳把我打服了。我发誓再也不离开小艾单独行动了。
我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必须找专业人士来看看,刃是不是还有什么执念未了。
……
穹放下笔,没敢关灯,抱着小艾躺在床上。
他以为自己今天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很可能会失眠,结果没过十分钟,他就在小艾的催眠呼噜声中睡着了。
片刻后,小艾忽然惊醒,竖瞳直勾勾地盯着床脚莫名凹陷下去的地方,喉咙里发出低低的警告声。
那道瘦长漆黑的身影顿了顿,没有继续前进。他歪了歪头,过长的黑发随着动作摇晃,似乎不明白,为何家猫现在不让他靠近老婆了。]
第一章,完成!丧彪老师高兴地按下发送键。即使没有提前通知开文时间,还是有不少读者眼尖地发现了更新,留下了新鲜的评论。
“是我知道的那个刃吗?咪咪老师真是艺高人胆大,不怕被顺着网线追杀吗?咪咪老师一定要活到完结啊!”
“史诗级拉郎!我吃吃吃吃吃!”
“也不算拉郎吧?听说开拓者最初出现在黑塔空间站的时候,星核猎手也在场,说不定早就认识了呢?”
“有个问题,刃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吗?怎么感觉他好像不是很清楚怎么当鬼(bushi)。”
“能和仙舟的十王司联动一下吗?我想看血流成河!”
“有人关心可怜的穹宝吗?孩子好像有点鼠了。”
……
丧彪老师看得高兴,躲在被窝里嘿嘿笑,直到刷不出新的评论了,它才依依不舍地退回意识深处。
穹睡醒之后,下意识摸向手机。丹恒还是没有发来消息。
但现在来不及为丹恒生气了,接下来到达战场的是银狼:[我知道你偷偷干了什么。]
穹心里咯噔一下,回忆自己这段时间干过什么:趁艾利欧睡觉rua小猫肚皮、翻流萤卧室的垃圾桶、试穿卡芙卡的大衣、用刃的绷带翻花绳、玩银狼收藏的游戏卡带……糟糕,干过的坏事太多了,完全不知道银狼说的是哪件事怎么办?!
穹装傻:[帕姆疑问.jpg]
银狼:[帮我个忙,不然我就把这件事爆了。]
穹义正严词地拒绝:[我是不会向黑恶势力屈服的!]
银狼:[你确定吗?]
银狼:[那我就告诉大家你偷偷写你和刃的cp文!你这个扭曲的梦男!]
穹:灰色小浣熊尖叫.jpg
怎么是这件事啊?!丧彪老师你不是说他们没时间上网看小说吗?!
穹极力狡辩:[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
银狼:[我查过IP地址了,就是你。]
穹:[我跟你坦白,其实这些都是住在我身体里的岁阳写的,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银狼:[拙劣的谎言。]
银狼:[捂嘴笑.jpg]
怎么说实话没人信啊……穹差点给她跪了。他一边哭唧唧地求银狼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一边回意识深处用球棒把丧彪揍得到处乱窜,哭爹喊娘,最后不情不愿道:[说吧,你想让我干什么?]
银狼回复:[我要向那个可恶的女人复仇!这一次,我定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自从黑塔在骇客技术pk中赢了她,并冻结了她名下所有的游戏账号后,银狼就将黑塔视为头号大敌,吃饭睡觉都想着如何扳回一局,让她也尝尝游戏账号被冻结的痛苦!
穹弱弱道:[有没有一种可能,黑塔不打游戏?]
银狼:[……]
银狼:[这叫类比。不要反驳我,刃梦男。]
穹敢怒不敢言。
银狼的计划很简单——她破解了黑塔空间站外围的防火墙后,准备将自己和穹的意识上传到云端,用数据流的方式入侵空间站的计算机,在黑塔最关心的项目“模拟宇宙”中植入病毒。
穹问:[失败了怎么办?]
银狼:[跑。]
穹:[万一被抓住了呢?]
银狼:[躺尸装死。]
穹:[?]
银狼:[别说废话了,作战开始!Gogogo出发咯!]
穹的眼前立刻闪过一道白光,随即无数0和1组成的数据流从四周划过,银狼牵住他的手,叮嘱他跟紧。
他们顺利潜入了模拟宇宙,开始分头行动。
穹晃着手中的银狼特制喷漆,在角落里涂涂画画。这些图案形成后,很快便融入墙体,混入模拟宇宙的运行程序中。
忽然,一个奇形怪状的丑陋玩偶吸引了他的注意,旁边还有两个选项——轻轻地拍一下;不能被看扁了,重拳出击!
这是模拟星神“阿哈”的把戏,根据力道的不同,有时会出现奖励,有时会一无所获。穹以往来测试模拟宇宙的时候,都会按部就班地殴打玩偶,但这次,他准备给阿哈一个惊喜。
穹举起喷漆,在玩偶上涂了一个鄙视的中指。
玩偶突然颤抖起来。
它猛地跳起,重重地撞向墙壁,直到把自己撞烂,雪白的棉絮从中散落,玩偶才躺在地上,喃喃道:“阿哈被嘲讽了!阿哈真没面子!阿哈真丢人!阿哈是最差劲的星神!”
“……不行,阿哈要崛起!世界属于阿哈!”
伴随着一阵癫狂的笑声,阿哈显出了祂的真面目,无数张表情各异的假面组成的躯体猛地逼近穹,齐声道:“阿哈要给你点颜色看看!”
坏了,翻车了。穹后退几步,却被阿哈裹住身体,倏地扔向了远方。他穿过无数半透明的数据墙,掉到了不知道第几个区域。
幸好银狼把痛觉调到了最低。穹爬起来,纳闷地想,阿哈的报复就这?给他来个空中过山车?
“您没事吧?”思索间,一抹温柔的声音响起。
穹,不,准确的说是长着穹的脸的未知生命体,正担忧地望着他,想要将他搀扶起来。
如果不是对方穿着女仆装,手里抱着托盘,穹肯定会很乐意接受对方的好意。
……所以他为什么穿着女仆装啊?!这是谁的恶趣味?黑塔吗?!
穹连连后退,后背“砰”地撞上某个人的胸膛,穹身体一僵,不敢睁开眼,希望余光里的人是他的幻觉。
“幻觉”说话了,声音和他一模一样:“你怎么了?需不需要休息?”
穿着常服的“穹”揽住他,想要将他扶到附近的座椅上。穹僵硬地拒绝,自己躲到角落里,观察四周。
……好多个“穹”啊……各种各样的……而且也没有对彼此的存在产生疑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银狼,救救我QAQ
*
一小时前。
又到了找人来测模拟宇宙的日子。黑塔拿起手机,准备给穹发消息。
旁边的小人偶提醒道:“黑塔女士,前段时间列车发来通知,说穹最近都无法参与测试活动了。”
“哦,可惜,”黑塔沉思片刻,“那换个人试试吧。”
丹恒,就这样被黑塔女士选中了。
进入前,黑塔说这次的模拟宇宙有些特殊,其中一个区域没有敌人,但会放大测试者心底深处的欲/望,并具现化。为保障测试者隐私,她就不全程监控了。
丹恒点点头,有些忐忑。
他自己也说不准最大的欲/望是什么,隐约猜测会和穹有关。
事实证明,确实和穹有关。
来到区域深处,被无数穹包围的丹恒,羞耻地捂住了脸。
第22章
“丹恒老师,”女仆穹扑进黑发青年的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腰,“我好想你,你怎么现在才来看我?”
“抱歉,我……”
“夫君,今晚就是我们的婚礼了,你怎么还没开始准备呀?”婚服穹挽住丹恒的胳膊,依偎在他身边。
“婚礼?不,我们还没有……”
“丹恒!你昨天不是约好了和我一起去逛街吗?怎么还不走?”常服穹从背后抱住他,生气地戳了戳他的脸颊,“你就这么对待你的男朋友?”
孩童模样的穹凑过来:“丹恒哥哥,你看我可爱吗?”
“丹恒,我们回家吧!列车长在等我们呢!”
“丹恒老师世界第一棒!我最喜欢丹恒老师了!”
“丹恒……”
“丹恒……”
好、好多穹,这里是天堂吗?还是匹诺康尼的美梦……不对,这里是模拟宇宙,这些都是假的……
丹恒不断告诫自己,切不可沉迷于幻象,可惜无数穹主动贴贴的诱惑力太大,丹恒只坚持了十分钟,便高兴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他抱起“孩童穹”,揉了揉少年乱翘的灰发,余光却忽然瞥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
那也是穹,但与其他热情主动的生命体不同,他满脸警觉,独自躲在木箱后面,只露出一双金瞳盯着他们。
丹恒迟疑地问道:“你,要过来吗?”
说罢,他身边的“类穹生命体”齐刷刷地看向木箱。“警惕穹”一惊,倏地收回脑袋,发顶的呆毛露在外面,轻轻晃了晃。
丹恒忍不住笑了,没有再强求。
“丹恒老师,也看看我呀。”女仆穹不满他将注意力放在别处,勾住丹恒的脖子便想凑上去亲他。丹恒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躲开,二人距离越来越近,“哐当!”——
一声巨响,从远处飞来的球棒狠狠击中“女仆穹”的脑袋,将人砸得歪倒在地!
“警惕穹”不知何时离开了木箱,他气得浑身发抖,眼神中充满了震惊、谴责、不可思议等等复杂的情绪:“你你你……你怎么能亲他?!”
“好痛……我(们)是丹恒老师的恋人,亲亲不是很正常吗?”女仆穹从地上爬起来,皱眉道,“明明谁想亲都可以,为什么你不准我(们)亲?好小气啊,居然吃自己的醋。”
“我和你们不一样,别把我们混为一谈!”穹怒气冲冲地走到丹恒面前,双手揪住他的衣领,质问道,“你选我还是选这些奇怪的家伙?!”
“什么……这些不都是你吗……”丹恒还有些搞不清状况。
穹相当不满意他的回答,灰发青年捡起球棒,似乎想暴力驱赶其他人。丹恒连忙拦住他,遣散了众人,免得冲突升级,血流成河。
“穹”们恋恋不舍地离开,“女仆穹”临走前还用指尖轻轻勾了勾丹恒的掌心,暗示意味相当明显,气得穹想冲上前和他决一死战。
很快,整片区域只剩下他们两人。
丹恒打量着这个霸道又暴躁的小浣熊,问道:“为什么你和他们不一样?”
“因为我是真货!”穹恶狠狠道,“你也和我的丹恒不一样,丹恒才不会那么花心!”
“花心……”丹恒被这个词打击到了,辩解道,“你们都是穹啊。”
“不是!我才不会穿……呃……女仆装!”
他这副蛮不讲理的样子,倒真的无限接近现实里的穹。
丹恒有些恍惚,随即他无奈地笑了笑:“你根本不了解真正的我。”
“轮不到你来说。”穹冷哼一声。
这次丹恒没有反驳,他忽然露出持明本相,将穹压倒在附近的长椅上,长腿强硬地挤入穹的双腿/间,龙尾捆住穹的双手,高举过头顶。如月般凉薄的龙瞳带着陌生的野性,居高临下地俯瞰穹,仿佛在看一只势在必得的猎物。
“你、你想干什么,”穹的嚣张气焰顿时灭了大半,但还是嘴硬道,“我警告你别乱来,不然我就——唔唔!混蛋!你干什么?!”
丹恒俯身咬住他的唇,齿尖叼住唇瓣研磨。他的吻如夜风般清凉,却瞬间燃起穹内心深处的火焰,令他满脸通红,气血翻涌。
“我乱来了,”丹恒淡淡道,仿佛在挑衅,“你打算怎么做?”
穹的胸膛剧烈起伏,大脑一片空白,磕磕绊绊地重复无名客脏话。
丹恒垂眸,再次吻上穹的唇瓣。不同于方才蜻蜓点水般的吻,这次的吻极具侵略性,龙类的长舌轻易撬开紧闭的牙关,在其中攻城夺池,掠夺口腔内的甘甜,刮擦敏感的上颚,缠着穹的舌尖和他一起沉沦。
穹呜咽着挣扎,四肢却被持明牢牢控制,他只能徒劳地仰头,被迫承受着这令人窒息的侵略。缺氧搅乱了思绪,眼角流出几滴生理性泪水后,丹恒才放开青年,手背拍了拍他的脸颊:“呼吸。”
穹猛吸一口氧气,从濒死的错觉中苏醒:“混蛋!你、你——”
“把力气留着呼吸吧,我还不想看你憋死。”丹恒俯身,舌尖顺着泪痕一点点舔过去,最后意犹未尽般贴在穹的唇畔。
“看,你根本就不了解我。”
“你不懂我有多爱你,也不懂我有多讨厌你把目光分给其他人,为什么你不能只看着我,为什么偏偏要去接近那些对你心怀叵测的人?”
为什么你在最脆弱的时候,选了刃,而不是他?
不是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吗?不是说我是你独一无二的挚友吗?
“你是个骗子,”丹恒低声道,“我讨厌你。”
痛苦与愤怒撕扯着理性的外衣,令他再次吻了上去,撕咬柔软的血肉。
反正这些都是假的,错过这次机会,他大概永远也不能实现自己的妄想了。
……可假的又如何?他自嘲地想,至少此时此刻,唇齿间的呼吸是真的,手中的触感是真的。倘若克制理性会将穹推给其他人,那他放纵自己沉沦一次,也不过分吧。
他轻咬住青年脆弱的脖颈,感受血液在唇齿间涌动,压抑着喘息道:“我真的好想好想,吃掉你。”
穹瞬间汗毛倒竖,毛骨悚然。
原来是这种爱吗?!对食材的爱?!没听说持明族爱吃人肉啊!!!
穹剧烈挣扎起来,换来的却是龙尾逐渐加重的力道。绝境中的大脑飞速运转,从记忆的各个角落寻找扭转局面的突破口,忽然,穹想起自己现在是数据组成的偷渡客,借助银狼破解来的权限,他或许可以用另一种方式逃脱。
穹艰难地集中注意力,想象自己的身体逐渐瓦解,四散成微不可察的粒子,下一刻,他骤然摆脱了重力的束缚,仿佛蒲公英的种子,随风飘散。
在丹恒错愕的眼神中,穹马不停蹄地遛了。
银狼早早来到汇合处,无聊地玩着喷漆瓶,见穹衣衫不整地回来,少女撇了撇嘴,不堪入目似的拉下头顶的护目镜:“能不能整点未成年人能看的东西?”
“求你别说风凉话了,”穹崩溃道,“我被阿哈整了!”
他颠三倒四地诉苦,银狼全程“嗯嗯嗯”,最后来了句“放心吧,我会对刃和卡芙卡保密的”。
可恶啊这个人根本不关心他!!!
*
星核猎手基地。
床榻上的青年猛地睁开眼,劫后余生般将自己的脖颈和嘴唇看了又看,确定没有任何痕迹后,他立刻抓起手机,联系丹鼎司神医白露。
浅紫色双麻花辫的小女孩正在捣药,头也不抬地问道:“这位病人,请描述你的症状。”
“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被持明咬了……”
“持明族没有咬人的习性。”
“是真的!他还说想吃掉我……的朋友!”
“持明族也没有吃人肉的传统。”
“不可能!我……的朋友亲眼所见!大夫你说他是不是得了狂犬病啊?还是《汉*拔》看多了?”
“持明族一贯冷静自持,也不会分不清虚拟作品和现实。倒是你,这么激动,不会是做噩梦或者出现幻觉了吧?”
“真的吗……不对,不是我,是我朋友,”穹崩溃道,“你先不要捣药了!你一直在走神,你都没仔细听我说话!”
白露终于停下了捣药的动作,抓着石杵道:“好吧,假设你说的是真的。”
“就是真的。”
“那这确实是前所未闻的病症,需要召集专家会诊,”白露严肃道,“你说的那个持明经常攻击人吗?你朋友被咬之后有没有出现什么症状?”
“攻击性极强!攻击我朋友好几次了,”穹心有余悸,“不过我倒是除了疼之外没什么其他感觉,应该不是传染病。”
“从你的描述来看,这个持明的症状很可能已经到中晚期了。这样吧,你把他的信息给我,我让云骑军把他抓来丹鼎司住院,先观察治疗。”
穹:“……”
穹:“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先挂了。”
穹倒在床上,抱着枕头发呆。
和白露的对话让他冷静了许多,意识到自己方才混淆了虚拟和现实的界限,误把阿哈的恶作剧当成了真的丹恒。
……也是,真的丹恒怎么可能会亲他,挚友是不会亲亲的。不过奇怪的是,他被假丹恒亲的时候,心里好像不是很抵触,更多的是震惊和对其自作主张的不满。
这合理吗?
穹尴尬地挠挠头,睡意全无。他干脆起床,满基地乱窜,先是被流萤投喂了松软香甜的蛋糕卷,又被卡芙卡拉去评价她新买的大衣,最后在走廊上遇到了满身血污的刃。
血腥气浓郁得水,黏稠得粘在皮肤表层,令人不寒而栗。男人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厉鬼,散发着“生人勿进,熟人也滚开”的危险气息,他每走一步,剑锋便会滴落几滴鲜血,淅淅沥沥如雨。
穹完全没察觉到危险,笑着问他需不需要帮助。
刃静静地望着他,仿佛在看一个不知死活的蝼蚁,拒绝的话刚到嘴边,却莫名转了个弯:“好。”
刃大步上前,扛起穹走向深处的房间。
“商量一下,以后能别这样搬运我了吗?胃被顶得好难受。”穹捂着肚子,瘫在床上。
刃瞥了他一眼,转头进入浴室。
花洒涌现的水流快速冲走身上的血迹,伤口接触流水时有些刺痛,但很快便在不死诅咒下愈合了。水雾攀上浴室的玻璃门,模糊了刃的身影,隐约透出男人流畅的肌肉线条和笔直修长的腿。
在水声的助眠下,穹反倒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刃推门离开浴室的时候,青年正横躺在床榻上,灰发乱翘,领口滑落,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
推门声惊醒了穹。他猛地弹跳起来,强撑着打了个哈欠,揉着惺忪的睡眼道:“我来帮你缠绷带吧。”
混着潮湿的水汽,穹一圈圈地缠绕绷带,神态极为认真。
两分钟后,刃被缠成了木乃伊。
刃的红瞳中透出鄙夷,鄙夷中夹杂着质问,质问里混合着不可思议。
穹悻悻道:“小失误,我再试一次。”
“不必了。”刃摇摇头,解开绑错的绷带后,就这样躺在了穹身边。
纵横交错的伤疤暴露在空气中,看得人心惊,穹忍不住去揣测这些伤口有多深,以至于能在受诅咒的躯体上留下疤痕。“不死不灭”之所以是诅咒而不是赐福,就是因为它会将人异化成战争兵器,漠视他人生命的同时,自己的生命也成了随时可以丢弃的筹码。
倘若人无法掌控自己的生命,那每一次受伤,无异于在变相地惩罚自己。
这是一场永无止境的酷刑。
穹不免有些难过,他轻触那些伤痕,试探着问刃:“能不能别这样了?”
刃沉默地望着他,没有回答。他将穹揽进怀里,下巴抵住他的发顶,像那次出任务安慰做噩梦的穹一样,抱着他安眠。
刃难得睡得很沉,也没有做噩梦。
第二天他睡过了头,缓缓睁开眼,穹正窝在他怀里打游戏,战况激烈:“阿刃,早上好。”
“嗯。”刃起床洗漱,顺便把赖床的穹也揪起来洗干净。
艾利欧用小猫爪敲开卧室的门,目光在两人间流连*片刻,随后跳到刃的肩上,喵喵咪咪地不知道说了些啥。
刃点点头,夹起穹向外走。
穹咬着面包片,懵逼地坐上飞船,来到雅利洛-VI,站在贝洛伯格外的冰天雪地里,咽下了最后一口面包。
雅利洛-VI是他成为无名客后开拓的第一个地方,意义不凡,他先前偶尔会想回来看看,不过没有时间便耽搁了,如今再次来到这里,穹心里却没有丝毫喜悦。
他望着刃逐渐远去的背影,迷茫道:“不是,谁能给我解释一下呢???”
可惜,星核猎手没有解释,甚至没有等他,好像在赶时间。
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雪地里,好不容易迈过一个雪堆,拐角处就响起了熟悉的打斗声。
……什么倏忽恩赐、彼岸葬送,什么洞天幻化,长梦一觉……
**!怎么是凶案现场!
穹暗骂一声,加快速度走过去,大喊道:“住手,你们都住手!不要再打啦!这样打是打不死人的!”
话音刚落,丹恒的长枪/刺穿了刃的腹部,刃反手扣住枪柄,用力将丹恒甩飞,长剑直逼咽喉!
“四道普!”穹猛扑上去,炎枪挡住长剑,“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暂时停战你们都是我的翅膀伤了谁我都难过!”
他一口气说完,刃阴沉着脸,剑尖垂向雪地;丹恒却面色不虞,重复道:“……都是?”
穹:“呃,不是。”
刃:“不是?”
穹:“是是是,你听错了,我说是。”
丹恒:“呵呵。”
空气愈发凝重,穹在内心哀嚎求两位大神收了神通放过他,现实里小心翼翼地跟丹恒商量道:“先不打了行吗?回去之后你可以随便咬我。”
丹恒听完,脸色更差,他猛地甩开穹的手,转身就走。
这是又咋了?!穹急忙追上去,揪住雪白衣袖的手又被用力甩开,两人距离越来越远,穹又急又气,情急之下,一个“炎枪冲锋”突到丹恒身边,“哐当”一声砸中了丹恒的后脑勺。
丹恒迎面摔进雪地里,没有再爬起来。
冷风混着雪花吹过,现场如此安静。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刃点评道,“有进步。”
“你够了,”穹欲哭无泪,“不要说得好像我故意埋伏丹恒一样。”
他拍掉丹恒衣服上的雪,将昏迷的持明扛起来:“我想把他带回飞船。”
刃给了他一个“你在做梦”的眼神,转身离开,毫无同僚情谊。
幸好贝洛伯格就在前方,穹很快便扛着丹恒进入了温暖的内城区。天色已晚,零星几家酒店透出柔和的黄光,穹挨个问过去,却因为行迹太过可疑而被纷纷拒绝。
穹不得已投靠下城区。
娜塔莎整理好床铺,微笑道:“请吧。”
穹连忙道谢。
“不必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娜塔莎拨弄着灰蓝的发丝,问道,“我更好奇,什么敌人居然能让两位如此狼狈?”
“那家伙太快了,我也没看清,”穹尴尬道,“可能是传说中的雪怪吧。”
“……这样啊,那我该通知居民最近出行小心了。”
“对对对,最好结伴而行。”
娜塔莎离开后,穹松了口气。
他给丹恒盖好被子,自己趴在床边,歪着头看丹恒的睡颜。
挚友真好看……
挚友为什么不发消息关心他呢……
挚友刚才为什么突然生气了,他不是喜欢咬人后脖颈吗……
真是男人心海底针,捉摸不透他。
这一刻,原本自信满满的小浣熊终于发现,他好像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了解丹恒。
模拟宇宙里的假丹恒说的话,此刻居然成真了。
穹失落地勾住丹恒的手指,在他掌心里画圈圈。画到第三个圆的时候,丹恒的手忽然动了动,反过来扣住了他捣乱的手。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穹抬起头。
“还好,”丹恒难耐地皱了皱眉,“这是……贝洛伯格的下城区?”
“对,娜塔莎收留了我们,不然我们就要露宿在外了。”
“你可以回列车,”丹恒有些无语,“我不是自己来雅利洛-VI的。”
穹:“……对哦。肯定是列车的大家一起来的。”
他打开手机,果然在半小时前就收到过三月七的消息:[丹恒一直没回消息,穹宝知道他在哪吗?]
穹放下手机,冲丹恒傻笑。
丹恒无奈扶额。
“下次出手注意点,这次就算了,以后不要误伤同伴。”
“丹恒不怪我?”
“你闯出的祸还少吗?”
穹的眼睛亮起来,油灯下似闪烁的星星。他飞快脱下鞋子,钻进丹恒的被窝里抱着他:“丹恒你最好了。”
丹恒移开眼,没有应声。
“怎么了?”穹觉得有些不对劲,“我又说错什么了吗?”
“没……”
丹恒想侧过身,却被穹一把扯回来,压在身下:“看着我,回答我。”
穹的声音罕见得严肃,眼神却那么脆弱,仿佛下一秒就会落泪。
“回答我,为什么星核事件后,你对我那么冷淡?”
第23章
房间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穹的手压在丹恒的胸口,清晰地感受到他心脏跳动的节奏,以及那一瞬间的错乱。
丹恒在想什么?他在想怎么解释,还是在想该用什么借口敷衍他?
穹的手不由得用力揪紧青年的衣领,小声道:“你倒是说句话啊。”
丹恒抿了抿唇,偏头避开他的视线:“我的态度,对你而言并不重要。”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不重要?”穹假装凶道,“这算什么理由!快说,你为什么冷暴力我?!”
“冷暴力是指故意忽视你,我仅仅是没有给你主动发消息,算不上冷暴力……”
“不要反驳我,我说这是冷暴力就是冷暴力!”
小浣熊又开始蛮不讲理了,张牙舞爪地要求小青龙给他一个满意的解释。
丹恒深吸一口气,捧住穹的脸,问道:“在你心里,我和刃谁更重要?”
穹怔了怔:“……啊?”
怎么被反向审问了?难道丹恒还在纠结那句“你们都是我的翅膀”?
“不准‘啊’,也不准含糊其辞,我要一个明确的答案。”丹恒神情严肃,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丹恒,”穹蹭了蹭他的手,“肯定是丹恒啦。”
“既然是我,那为什么你受伤时不跟我回列车,而是选了刃?”
“……有这回事?”
刹那间,丹恒的眼神里透出失望,仿佛在说“你居然又想装傻糊弄过去”,他收回手,表明这场谈话可以到此为止了。
穹瞬间慌了,死死抓住丹恒的手,磕磕绊绊地解释:“我真的不记得了!你信我!”
“我信你,没能记住潜意识的举动,”丹恒自嘲道,“这恰好说明,刃在你心里更重要。”
穹简直要当场晕死过去。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要是我清醒的话,肯定会选你的……对了!你也知道我失忆前和星核猎手关系匪浅,说不定是因为这个,我才会下意识跟了刃……”
“嗯,我理解,我是后来者,比不过早有羁绊的你们。”
“不是这样的!感情这事不分先来后到!我、我确实更喜欢你!更喜欢一直悉心照顾我的丹恒!”
穹急得团团转,不知该怎么证明,忽然他眼前一亮,撩开后颈的碎发,将雪白细腻的皮肉送到龙的嘴边,讨好似的试探道:“你看,我只愿意让你咬我,别人都不行。”
“要不……你现在咬我几口,消消气?”
丹恒沉默了。
他一边想斥责穹别乱说话,一边又控制不住地喉头滚动,牙根发痒。持明的身体还在回味那日撕咬后颈的满足感,催促着他再次咬住那片血肉,品尝“伴侣”的滋味。
他心里还在介怀刃的事情,但也清楚穹没有说谎,自己的醋意和步步紧逼的反讽已经有些过了。现在穹给他递了台阶,他不能再死咬这件事不放。
丹恒扣住穹的后颈,翻身压住他,齿尖轻轻研磨那处皮肤。
“可能会有些痛,”丹恒轻声道,“我会时刻注意力道,如果你觉得承受不住,就阻止我。”
“嗯,好。”穹闷声回答,紧张地揪住枕头。
丹恒说到做到,这次的力道极轻,尖齿轻轻咬住红肿的皮肉,唇舌吮吸过的地方仿佛被温热的毛巾擦拭,有些潮湿、有些痒,但没有令人不适的疼痛。
怪怪的,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穹渐渐放松下来,突然问道:“持明都这样吗?”
丹恒含糊地“嗯”了一声。
“可上次我问白露的时候,她说持明没有咬人的习性。”
“她还小,没接触过这方面。”
“所以这不是一种病?”
“不是。”
“那持明为什么会有这种习惯……”
“别说话了。”丹恒打断他。
暗恋之人喋喋不休的废话,在此刻却成了持明最佳的催化剂,让他差点忍不住堵上穹的嘴。
片刻后,丹恒恋恋不舍地松开嘴,给两人盖好被子:“睡吧。”
“你还生气吗?”穹问,“你不消气,我就不睡。”
“不生气了。”丹恒揉了揉穹的灰发,试探着把青年揽进怀里。
穹没有丝毫抵触,他自觉将头埋进丹恒的肩窝里,熟练得像是做过无数次同样的动作,看得丹恒心里不是滋味。
……穹独自留在星核猎手的时候,也会这样跟刃撒娇吗?
丹恒越想越难受,碧玉似的龙尾缠上穹的小腿,尾巴尖不悦地轻拍青年的脚踝。
穹毫无察觉,反而被尾巴逗笑了:“别拍了,好痒啊。”
丹恒:“……”更难受了。
他一口咬住穹的肩膀,闷声道:“不准笑。”
“行行行我不笑了,不是消气了吗?怎么又咬我……哎呦好痒,哈哈哈……”
*
此次星穹列车停靠雅利洛-VI,是受“大守护者”布洛妮娅的邀请,前来探讨一些有关贝洛伯格日后发展规划的问题。自从上次星际和平公司想要强行夺走星球控制权失败后,布洛妮娅便将与天外世界的合作提上日程,而奉行开拓、连接星海的星穹列车,则是她最大的帮手。
丹恒也是参会者之一。
他醒来时,穹还窝在怀里睡懒觉,手揪住他的衣领,不准他离开:“你去哪啊……”
“参加一场会议,很快就回来。”
“不要……我和你一起去……”
穹嘴里嘟囔着,眼皮却牢牢地固定在原地,声音越来越小。丹恒哄了一会,把人重新哄睡着后,才回到了上城区。
五分钟后。
“穹”悄悄睁开一只眼,用冷绿的眼瞳观察四周。
很好,没有人!
史上最伟大的小说家,开始码字!
上回书说道,穹发现刃的鬼魂在纠缠自己,准备去找专业人士解决,所以接下来应该写:
[宇宙历4月7日/星期一/多云
真的有用吗?
回程的路上,我忍不住怀疑起来。据说仙舟的十王司专管这类神鬼异事,里面的判官也个个身手矫健、经验丰富,可当我拜访的时候,接待我的判官居然是个还没我腰高的小女孩,怯生生的,话都说不利索。她说她叫藿藿,处理过很多类似的案件,让我不要怕。
我有点难以想象,她怎么处理那些凶恶的鬼魂?把他们萌死吗?
后面又来了两位女性判官,英姿飒爽,气质冷峻,办事干净利落,看起来非常可靠。其中一位名叫“寒鸦”的判官问我丈夫生前是做什么的。我说他是个普通的星际商人,大部分时间在外面奔波,偶尔回来和我团聚几天,然后再奔赴下一个地方。
寒鸦点点头,在纸上写了些什么。我看不太清,但猜测她是在对刃的危险程度进行评估。我觉得应该不高,毕竟刃生前不过是个行商,毫无自保能力,甚至经常带着一身伤回家。
她身边的判官,雪衣,请我先行一步回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十王司会在明晚抵达我所在的星球,解决不肯离世的魂魄。
希望她们能完满解决这件事。
宇宙历4月8日/星期二/晴
成功了吗?好像成功了。
晚饭过后,十王司的判官按时抵达。我抱着小艾躲在家里,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的打斗声,丝毫不敢露头。
小艾用长着倒刺的舌头舔我的脸,安慰我。大约一个小时后,外面的打斗声消失了,雪衣敲开我的家门,满脸是血,衣服有好多处破损。我震惊了:刃怎么会这么凶?
印象里他虽然不苟言笑,但却很体贴温柔,从未对我说过一句重话,更别说动手了。
接下来雪衣说的话,更让我震惊。
她说,你的丈夫很爱你,他是为了陪伴你,才回来的。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原来刃……比我想象中的更爱我。
宇宙历4月9日/星期三/晴
我心里没底,和小艾形影不离地待了一天。
什么怪事都没发生。一切正常。
宇宙历4月10日/星期四/晴
一切正常。
宇宙历4月11日/星期五/晴
一切正常。
……
宇宙历4月17日/星期四/晴
我在街上碰到了一群奇怪的人,他们自称是毁灭星神的信徒,在四处搞破坏,行凶杀人。其中两个人发现了落单的我,拿着刀向我冲来。我吓坏了,转身就跑,却被其他受害者的遗体绊倒,摔在地上,头晕眼花。
我强撑着爬起来的时候,那两人已经冲到了我的面前,锋利的刀尖狠狠刺向我,像是要把我乱刀砍死。
可我没事。
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人僵在原地,胸腹缓缓渗出鲜血,拦腰而断,上半身和下半身分别摔在地上,痛苦地断了气。
其余信徒察觉到异样,疯了般向我冲来。下一秒,以我为中心,数道猩红的弯月向外爆发,如血色的彼岸花,绽放的同时,也收割了众人的性命。我独自站在原地,看着满地的尸体,心想:
刃,是你吗?
……
穹合上日记本,摔进床里,回忆着今天的事情。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十王司的判官曾确定地告诉他,刃已经被他们引渡到彼岸了,可若真是这样,今天又是谁在暗地里保护他?
他将头埋进枕头里,喃喃道:“刃……”
这个名字仿佛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刹那间,室内气温骤降,原本锁好的窗户被猛地破开,窗帘在风里涌动,借月光勾勒出一道高挑的黑影。
“刃……咳咳!唔!”
冰冷的手紧扣住穹的脖颈,毫无温度的吻落在他的唇上,似乎要将他冻成冰雕。穹被寒意与恐惧弄得瑟瑟发抖,求饶的话断断续续地从唇中溢出,却没有获得丝毫怜悯。
恍惚间,穹瞥到了他们在落地镜中交叠的身影:
扭曲的黑影缠绕住他的四肢,仿佛地狱里爬出的怪物,要将他拖进深渊。
穹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他躺在乱糟糟的床榻上,喉咙肿痛,眼睛干涩,发起了高烧。小艾用舌头舔着他的脸颊,似乎想帮他降温,穹强撑着爬起来吃药,药片刚咽下肚,一道黑影便扯住他的脚踝,将他扔回了床上。
穹吃痛地“嘶”了一声,脚踝处一片青紫,黑影,或者说漆黑浓密的长发慢慢松开,退到角落的阴影处。
“小艾……”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曾解救过他的黑猫上,可下一瞬,刃似乎被他的态度激怒了,细长的黑影将猫咪卷成一个球,扔到了门外,任凭猫咪挠门。
完了。穹绝望地想,刃回来后变得更凶了,小艾已经压不住他了。
熟悉的冰冷再度覆上身躯,穹只能颤抖着承受,劝说自己接受无孔不入的窥视。
自那之后,他很少有清醒的时刻,除了维持生命活动所必须的行动外,刃几乎不同意他离开床榻半步。穹觉得刃在生气,而他不知道这股愤怒会持续多久。
或许明天就会结束;或许永无宁日。
他被迫中断了写日记的习惯,某次靠在窗边吹风,余光瞥到楼下有个紫色的倩影一直在看着他。
见他望过来,女子勾起唇角,无声道:
可怜的孩子。]
岁阳将写完的内容发送到网上,喜滋滋地看起了新评论。
很快,有读者私信它:[咪咪老师,你知道有个很厉害的同人太太在给你的刃穹产出二创粮吗?]
对方发来一大堆文和图。
岁阳粗略看了看,短文大多是各种if线,文笔优美细腻;图则精致美丽,画风很有史前风格,角色各个有着卡姿兰大眼和玫瑰装饰。
岁阳:[特别感谢!]
读者:[这个太太今天举办了小型同人展,我和很多读者都去买了同人本!太太很腼腆,不好意思@作者,我就替她发私信了。]
她又发来好几张现场照片,岁阳点开后,也被大家的笑容感染,不自觉笑了起来。
直到它划到最后一张图。
冷灰色的城区内,一队颜色艳丽的组合站在摊位前,低头沉思。他们的头发五颜六色,让人忍不住建议他们组队去打篮球。
岁阳:[这是……?]
读者:[他们是路过的游客!我以为是同担,还想上去集邮呢,结果粉头发的姑娘说他们都磕丹穹,拉着旁边黑头发的男生就走了。]
岁阳“嗷”地尖叫一声,手机飞了出去。
这一嗓子吵醒了穹,他拿回身体控制权后,捡回手机,看清内容的瞬间也“嗷”地尖叫一声,手机飞出五米开外。
丹恒恰巧开门进来,接住了手机。
“这是……?”
“不要动!”
穹惨叫着扑上去,把手机护在怀里,一头撞翻了丹恒,跨坐在他腰间。
门边传来三月七短促的惊叫,姬子笑眯眯地看着交叠的两人,杨叔尴尬地别过头,星期日犹豫片刻,抬起耳羽遮住自己的双眼。
“抱歉,我们不知道你们正在……”杨叔不自在地咳了咳,“我们先走了,你们继续,别在意。”
他眼疾手快地关上门,独留穹和丹恒面面相觑。
穹问:“继续什么?”
丹恒:“……没什么。别问。”
穹的手机忽然“叮咚”一声,屏幕上浮现出刃的消息:[回来。]
[没你,我睡不好。]
丹恒立刻联想到了什么,他脸色一变,双手用力扣住穹的腰窝,一字一顿道:“不、准、去。”
*
同一时间,贝洛伯格第一届“刃穹”cp同人展。
刃路过摊位的时候,余光瞥到桌上有自己的画像。起初他没有在意,下意识想,星际和平公司的通缉令都发到这么落后的星球上来了。
……等等,怎么还有穹。
刃停下脚步,拿起了摊位上的同人本。
他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优越的容貌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女孩子们凑在一起小声讨论:“Cosplay?”
“肯定是Coser呀,难不成还是真的星核猎手?”
“cos的好像啊!我们上去集邮吗?”
刃:“……?”
第24章
刃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合影要求。女孩们有些失望,但也尊重Coser的意愿,听话地散开。
此地不宜久留。刃将摊位上的同人本和画集各打包了一本,付钱离开时却被摊主喊住:“诶,等等。”
难道被发现了?刃不动声色地转身:“何事?”
蓝紫色长发的女孩推了推圆框眼镜,从桌上的礼盒中拿出一张双人透卡:“老师,你忘了领无料。”
为什么要喊他“老师”?无料又是什么东西?
刃沉默地接过透卡,见其他人都是拿了就走,没有付钱后,他才默默收起透卡,走到僻静处观看这些薄薄的本子。
首先是最为直观的画集。
封面中的二人分别处于光与影的两端,血色荆棘自交界处蔓延,将二者纠缠在一起,密不可分。随后是扉页,上面写了几句感谢大家支持的话,署名为“佩拉”。
第一页,刃穹彼此依偎在彼岸花海中,静谧温馨。
第二页,刃穹激烈地拥吻。
刃:“……”
他默默合上画集,打开同人本。
《生长痛》《洛希极限》《无人区玫瑰》《仿生刃会梦见电子穹吗》《戒断反应》《让他降落》《半生缘》《匹诺康尼爱情故事》《向死而生》《斯德哥尔摩情人》《病名为爱》……
刃看不懂,但刃大受震撼。
为什么所有的字拆开都认识,合起来都无法理解?
他干脆收起同人本,拿出手机去搜索那位大名鼎鼎的丧彪老师,却发现作者前不久还在写景元x穹的文章。他不解地翻看评论区,但没能找到答案,只能匿名提问:[为什么主角都是穹?]
很快,热心读者回复道:因为作者是穹嬷啦。
穹嬷……嬷是什么?刃又开始搜索“嬷嬷”,第一个关联词条是一位手拿银针,面容凶狠的老妇人,刃直觉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第二个解释看起来比较符合,大致意思是磕所有角色xA的A唯粉。
刃不悦地皱了皱眉,跳过景穹部分,点开正文。他原本抱着随便看看的心思,但当他看见这句话时,刃的心颤了颤——
“……这是他的丈夫,刃,死亡的第三天。”
刹那间,所有的不满都烟消云散,刃仿佛找到了失散多年的知己,对丧彪老师的好感大增。
“……刃,又从地狱里爬回来了。”
刃抿了抿唇,默默留评:[能让他再回去吗?]
他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与人交流的冲动,如果作者愿意回复,刃甚至想用尽毕生所学劝说作者把“刃”写成魂飞魄散。
可惜丧彪老师似乎三次生活忙碌,无法时刻关注评论区。
刃失望地退出页面,发现之前给穹发送的“陪睡”邀请遭到了严厉拒绝。
穹:[没空。]
穹:[几百岁的人了,还学不会自己睡觉?]
青年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漠,嘲讽的意味浓到透出屏幕。
刃沉默片刻,回复道:[丹恒,把手机还给穹。]
对面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很久都没有再回复。
刃也没有追问,他拨通银狼的电话,把少女从游戏中扯回来:“查一下穹现在的位置。”
“你们走散了?还是他跟野男人跑了?”银狼漫不经心道,“稍等……有了。”
“他在贝洛伯格下城区,具体坐标发给你了,离你不算远。”
“多谢。”刃挂断电话。
*
穹小心翼翼地拿回手机,观察着丹恒的脸色。
丹恒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恐怖的话:“不准私下安慰他,也不准解释。没什么好解释的。”
穹忙不迭地点头。
丹恒:“以后也不准和别人睡一张床。”
穹:“呃,那你呢?”
“……”丹恒的眼睛不自在地瞥向其他地方,“我当然另当别论。”
“行。”
“总之,不要让我发现你的床上躺着别人,不然我就……生气了。”
“你不要生气啊,”穹大惊失色,“我保证完成任务!”
丹恒这才满意地离开了房间——列车组其他人的目光太过直白,他也不好意思继续赖在穹的床上。
丹恒走后,穹纠结半响,最终给刃发了个可爱的表情包。
——他可没有安慰啊!也没有解释!他只是发了个表情包!
刃:[?]
穹:[。]
懂的都懂。
日薄西山时,娜塔莎为列车组准备了丰盛的晚餐,穹许久没和伙伴们团聚,忍不住多喝了几杯含酒精饮料,最后被丹恒背回了房间。
穹醉得不省人事,嘟囔着“别走”,丹恒犹豫片刻,还是没好意思留下。
他敢肯定,列车组其他人此刻正密切关注着他俩的动向。果然,当他离开穹的房间时,姬子对他投来了混杂着惊讶与赞许的目光。
丹恒同手同脚地回了房间。
夜半时分,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下城区,目标明确,直奔拐角处的屋子。他掀开被子,用满身的凉意裹住怀中温热的青年,下巴抵住青年的发顶。
“唔,好凉,”穹喃喃,“丹恒?”
男人低沉道:“是我。”
“……刃?”
“嗯。”
穹费力地想睁开眼,眼皮却好似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白天丹恒说过的话在耳边响起,可惜没有在醉鬼光滑的大脑皮层上留下一点痕迹。
……丹恒好像警告过什么……什么来着……算了睡觉吧,丹恒最好了,不会对他生气的……
“你喝醉了。”
穹低低地应了一声。
“下次不要喝这么多,太危险。”
穹没有回应,已经彻底陷入了昏睡。不过就算他醒着,被酒精麻痹的大脑恐怕也理解不了刃口中的“危险”,究竟是指什么。
刃垂眸,静静地用目光描摹青年的侧脸,回忆起同人本上的内容。
他盯着穹微张的、泛红的嘴唇,用手隔开距离,低头吻上了自己的手背。
一个虚假的吻。
但这就够了。
刃抱着穹,逐渐陷入安眠。
*
翌日清晨。
丹恒起床后,准备叫醒穹去吃早餐,他敲了敲门,问道:“穹,醒了吗?”
没人回答。看来穹还在睡。
丹恒推开门,看清屋内的景象后,他瞳孔一缩:“苍龙濯世!”
床上的野男人是从哪来的?!
第25章
水龙发出愤怒的低吟,两道身影在水花中纠缠,金戈交击声不绝于耳,速度快得让人难以插手。
三月七连忙拉着星期日赶到现场,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被四散的水花糊了一脸。
“本姑娘刚化好的妆!”三月七哀嚎一声。
“别生气,”星期日犹豫道,“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帮你重新化。”
“你还会化妆呀,不愧是大明星的哥哥……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先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话音刚落,又一波水浪迎面袭来,逼得二人节节后退。三月七眼尖地发现了角落处的灰影:“快看,那是不是穹宝?”
星期日:“确实是穹。不过他披着的衣服……好像是那位星核猎手的?对方贴心的举动避免了穹被水淋湿,此为一胜。”
“什么?!这也太心机了!”三月七发誓要为丹恒扳回一局,“丹恒今早亲手为穹做了早餐,而刃没有,此为一胜。然后、然后……然后丹恒宽容大度,此为二胜。丹恒二胜,而刃仅一胜,此为三胜!3:1丹恒完胜!”
星期日陷入沉思:“宽容大度……吗?”
他们争论的间隙,“宽容大度”的丹恒快要被星核猎手气晕过去了。
“我们不过是一起睡觉而已,”刃淡淡地讥讽道,“当真是心胸狭隘。”
“谁知道你有没有偷偷做些什么。”丹恒冷声道。
他本意是想反击刃的话,可刃却忽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丹恒一怔,气得咬牙:“你居然还真的做了……不知羞耻。”
“呵。你有什么资格说我,难道你忘了自己发/情时的模样?”
“我们之间的事,不需要你来多嘴。”
“好一个‘我们’,你与他不过暂时同行的旅伴,说的倒是亲密。”
丹恒持枪的手一顿,眼尾的红痕如怒火在灼灼燃烧,他不再多言,长枪横扫,携起万千水流!刃的长剑也覆上一层猩红,侧身迎击!下一刻——
“哐当!”“咚!”
刃和丹恒齐齐倒地,不省人事。
水花散去,漆黑的机械刺客飞回姬子手边,重新变回手提箱。
“真是不让人省心,”姬子撩了下鲜红的长发,开始分配任务,“小三月把丹恒带回房间,星期日看着刃,如果有异常就用你的同谐之力安抚,至于穹……”
缩在角落的穹闻言,仿佛自己犯了大错般,小心翼翼地抬头。
“……和我去吃早餐吧,别让丹恒的心意凉了。”姬子叹息道。
穹跟在姬子后面,转头看向晕倒在地的两人,眼里闪过一丝担忧。
“别担心,我控制了力道。”姬子安抚道。
“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都怪我。”穹自责地垂眸。
姬子没有继续追问,直到穹吃完早餐,心情平复下来后,她才问道:“说说吧,为什么都怪你?”
“我昨天刚答应了丹恒,以后不和别人睡一张床,结果昨晚喝醉了,没能及时阻止刃,才让他们两个撞见。”
“你不是有意的,责任不全在你。”
“可终究是我引起的,而且还打扰到了下城区的居民。”
“没关系,损失会由列车来承担。娜塔莎听说了丹恒和刃的旧怨后,也表示理解。”
穹犹豫片刻,将信用卡中的稿费都转给了姬子。
姬子有些惊讶:“你竟然存下了这么多钱?”
穹含糊道:“前几次委托费比较高,没花完。”
“哎呀,我们穹真是长大了。”
姬子笑眯眯地打趣,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灰溜溜地跑去帮大家收拾残局,在内心祈祷这件事赶紧结束。
然而,一则街头小报打破了他的希望。
《震惊!银河球棒侠夜会神秘男子,冷面小青龙捉奸在床,当街大打出手!》
【以下是关于此次事件的详细报道:
据可靠消息称,星穹列车抵达雅利洛-*VI当日,小青龙曾突然离队,不知所踪,随后其又出现在下城区,与银河球棒侠勾肩搭背,举止亲密,甚至夜宿在同一张床上!真是让人浮想联翩!
次日夜间,两人发生激烈的争吵,球棒侠一怒之下将小青龙扫地出门,小青龙黯然神伤,反思许久,终于在翌日清晨登门道歉,希望重归于好,不料却看到球棒侠与星核猎手中的剑客躺在床上,衣衫不整,缠绵悱恻!白日宣淫,世风日下!
原来球棒侠故意气走小青龙,是为了幽会小剑客!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面对如此大的丑闻,星穹列车会如何处理?让我们拭目以待。】
【读者评论:
佩拉:刃穹99。
贝洛伯格的春天:刃穹88,丹穹99。
大守护者万岁:刃穹姐、丹穹姐请和好。他们三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这简直是危言耸听!”穹猛地把报纸拍到桌子上,“究竟是谁在污蔑我?”
杨叔示意他冷静:“我们需要尽快揪出撰稿人,不然这条花边新闻很快就会传遍整个下城区。”
三月七小声道:“杨叔,其实下城区的居民已经人手一份报纸了。”
“……至少不要传遍整个贝洛伯格,”杨叔改口道,“穹,你有目标吗?”
“没有,我应该没得罪谁吧?”穹忍着怒气,重看报纸,终于发现了之前被忽略的细节。
佩拉……是他认识的那个佩拉吗?难道这年头还有人实名上网?
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穹给佩拉发消息:[这上面的人是你吗?]
佩拉:[……]
佩拉:[抱歉,我以后不会到处磕cp了。]
穹:[你知道报纸的发行商或撰稿人是谁吗?]
佩拉:[桑博!一切都是桑博的错!]
佩拉:[不要制裁我,我只是个爱磕cp的同人女。]
穹意识到她误会了:[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佩拉:[那我还能磕刃穹吗?]
穹:“……?”
他纠结半天,迟疑地回复:[避开丹恒的话,应该可以?]
佩拉:[帕姆比心.jpg]
确定罪魁祸首后,穹向银狼要来了桑博的位置信息,他掏出炎枪,气势汹汹地直奔桑博的所在地。
哦,见鬼!愚蠢的家伙!他要用炎枪狠狠地戳桑博的屁股!
穹抵达现场时,桑博正在和人交易。蓝发碧眼的男人生得高大帅气,眉眼间却偏偏透着一抹算计,一看便知他不是什么好人。
“哎呀,真的不考虑来一份吗?这可是头条新闻,全贝洛伯格的人都在看!”
“我给你打八折怎么样?最后一份,错过可就没机会了。”
“桑博!”穹怒喝一声,炎枪狠狠击中男人的屁股!
“嗷——”
桑博尖叫,捂着屁股靠在墙边:“英雄,有话好说!”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穹恶狠狠道,“立刻撤销对我的污蔑,不然我就把你挂在城门口风干!”
桑博:“这这这……报纸都卖出去了,很难收回来啊……”
穹举起炎枪,对着男人左右比划,似乎在考虑戳哪里才能让人风干得更快。
“但是我可以重新发一份澄清!”桑博双手抱头,把自己缩成一个球。
“现在就写。”
“是是是,我现在就写。”
桑博连滚带爬地掏出手机,几分钟就编好了新闻稿,谄媚地献给穹:“您请看。”
《惊天反转!三人纠葛的真相竟是这般单纯!》
【上条新闻播出后,有知悉真相的内部人士指出,小青龙与小剑客素来不和,仇怨颇多,见面便大打出手乃是常态。而原本以为是事件中心的银河球棒侠,竟只是被意外卷入的无辜者!
该内部人士强调,银河球棒侠待人亲和,乐于助人,人缘极好,人见人爱。其与小青龙、小剑客都是朋友,因此才在无意中导致了两人的碰面,而非像传言那般荒淫无度。
本台记者在未经证实的情况下,肆意散播谣言,致使银河球棒侠名誉受损,现在此郑重道歉,并呼吁广大市民朋友,不信谣,不传谣!】
“您觉得怎么样?还有什么要修改的地方吗?”桑博谄媚道。
“不错,就这么发吧。”穹点点头,审核通过。
性命攸关的时刻,桑博的做事效率奇高,很快,下城区居民又人手一份新报纸,看向穹的眼神也恢复了正常。
穹长舒一口气,又狠狠地揍了一顿桑博。
“为什么?!”
“为了让你长记性。”
穹扛着炎枪,扬长而去,独留桑博在寒风中捂着屁股,瑟瑟发抖。
回到下城区的时候,列车组已经将战场清理完毕,穹打开浴室的水龙头,躺进浴缸里休息。
雪白绵密的泡沫飘在水面,温暖的水流冲洗着一天的疲惫,穹将手臂搭在浴缸边,下巴抵住臂弯,闭目养神。
浴室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青白色的模糊身影站在门边,迟疑地问道:“穹,我能进去吗?”
“丹恒?你怎么来了?头还痛不痛?”穹惊讶地抬眼,笑道,“进来吧,门没锁。”
丹恒脱掉外套,只穿着黑色的里衣,走进浴室蹲在浴缸旁:“已经没事了,姬子女士没有下狠手。”
穹抬起湿漉漉的手,摸了摸丹恒的后脑勺,指尖缠绕住漆黑的发丝。
“有件事,我想问问你,”丹恒眼神复杂,凝重中带着几分犹豫,“今早起床时,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或者昨天晚上,你和刃睡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
“奇怪的问题,”穹挠挠头,仔细回想,“没有吧,感觉和平时一样。”
丹恒顿时松了口气:“那就好……”
话音未落,一声嗤笑打断了两人。
刃斜倚在门边,没有说话,但眼神赤裸裸地透出嘲讽的意味——当真是心胸狭隘。
丹恒:“……”
第26章
若不是姬子先前警告过他,丹恒此刻已经手持击云,反手将刃打出房间了。
“你进来做什么?”丹恒不悦道。
“跟你无关。”
“穹还在洗澡,出去。”
“那你怎么不走?”刃瞥了眼纹丝不动的丹恒,反问道。
丹恒被堵得说不出话,冷着脸起身,准备和刃一起出去。穹却误会了他的意思,连忙扯住丹恒的胳膊:“不要打啦……”
他匆忙起身,原本能遮蔽身体的泡沫随着水滑落,露出洁白的胸腹,甚至有继续暴露的趋势。
刃默默转身。
丹恒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按回水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上衣。他咬牙道:“你能不能注意点?”
“大家都是男的……好吧,我下次注意,”穹悻悻道,“你的衣服都湿了,换我的吧?”
丹恒无奈点头,把刃推出浴室,“砰”地关上门:“把衣服穿好再出来。”
“好——”穹拖长调子,懒洋洋地回应,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浴室门外,丹恒和刃对视一眼,同时厌烦地转头,各自去忙自己的事。
衣柜里塞满了穹的备用衣服,丹恒随手抽出一件,飞快地换好了上衣。他和穹的身量相近,白衫服帖地裹住精瘦有力的身躯,宽大的领口露出一截锁骨,整体类似穹平时常穿的那件白衣。
丹恒望着镜中的自己,不受控制地想:有点像情侣衫。
他心里升起了些许窃喜,恰巧这时穹离开浴室,从身后抱住他,嘻嘻哈哈道:“我们穿的好像情侣呀。”
丹恒的耳根倏地红了。
“丹恒觉得呢?”
“我?我……也觉得像。”
穹趴在他肩上低笑,潮湿的热意喷洒在耳畔,将绯红浸染到脖颈,丹恒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心痒难耐,想偏过头去吻他。
“我看未必。”刃凉凉道。
“……”丹恒面无表情,“谁问你了?”
“好了好了,不要吵架,”穹见势不妙,立刻转移话题,“马上就要吃晚餐了,刃要一起来吗?”
刃摇了摇头:“你们的聚会,我不便参加。”
“那我们先走了,你要是累了,可以在床上休息一会,”穹说完,连忙拉着丹恒走到屋外,悄悄观察他的脸色,“只是让他自己休息,我不会和他一起睡的。”
“我明白。”丹恒揉了揉穹的灰发,不着痕迹地压下心里的不满。
今晚绝对不能再让刃得逞。
丹恒在脑海里模拟各种应对方案,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餐厅。餐桌旁坐着的不仅有列车组众人,还有娜塔莎等下城区的老熟人。
灰蓝色长发的成熟女性正和姬子闲聊,见两人并肩走来,忽然惊讶地“咦”了一声,目光在穹和丹恒的上衣处流连忘返。
娜塔莎:“嗯?”
姬子:“嗯。”
娜塔莎:“嗯……呵呵。”
姬子:“呵呵。”
穹傻乎乎地跟着笑:“你们在聊什么开心的事呢?”
丹恒:“……别问了。”
他把穹拽到自己身边的位置上,专心致志地投喂小浣熊,完全不敢抬头面对两位女士的视线。
不远处,刚倒好饮料的星期日站在原地,目光灼灼地看着穹……身下的椅子:“那是我的位置。”
杨叔摸了摸他的脑袋毛。
星期日的耳羽扇动几下,萎靡地垂落。
“没关系啦,你和我坐一起呗,咱俩一起看知更鸟的新MV!”三月七挽过星期日的手臂,将他拉到一旁。
星期日点点头,耳羽高兴地扑闪两下。
这一餐吃得很愉快,穹也时刻注意着避免喝醉,散场时他哼着歌往自己的房间走,走到半路,却发现本来不同路的丹恒还在跟着他。
“迷路了吗?”穹指了指另一个方向,“你的房间在那边。”
“我知道,”丹恒把他指路的手放下来,“今晚我打算待在你的房间。”
“你想一起睡?”
“不。”
他是为了赶走另一个烦人的家伙。
三分钟后。
丹恒猛地拉开房门,冷声道:“你果然没走。”
刃靠在墙边摆弄手机,淡淡道:“你果然会来。”
“知道我会来,还要赖在这,难道是觉得自己还有机会爬床?”
“我是怕你会爬床,才特地留下来监督你。”
两人针锋相对,空气中的火药味愈发浓烈。
穹急忙打圆场,挡在刃前面,让他少说两句:“好朋友一起睡觉而已,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啦。”
他的余光忽然瞥到刃的手机界面,护眼的绿色中布满大段大段的文字,内容熟悉得让穹心里打颤:“刃,你还看、看小说啊?”
“不常看,但这篇有点意思,”刃答道,“不过作者许久没更新,实在让人心焦,不如让银狼查出地址,我去……”
“这就不必了吧!”穹立刻否决。
怎么还顺着网线去打人啊?!这年头断更的风险是不是太高了?!
“你、你不用急,说不定作者很快就更新了呢哈哈哈……”穹边说边后退,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离开房间,锁住房门,独留丹恒和刃在屋里面面相觑。
“既然你们都想待在这里那这间屋子今晚就归你们了我去别处睡再见!!!”
他飞快地躲到丹恒的房间,进入识海,崩溃地对岁阳喊道:“你不是说他们肯定没空看小说吗?!”
“我说的话又不一定准……”岁阳弱弱道。
“你还好意思说?”穹气得拿起球棒,追得岁阳满地乱跑。
咪咪老师抱头鼠窜,大喊:“蒜鸟蒜鸟,都不容易!”
“嗷!不要打脸!”
“嗷嗷!嗷嗷嗷!要被打散了!”
“金色垃圾!你还想不想要金色垃圾了?!”
穹终于停止了暴行,冷哼道:“看在金色垃圾的份上。”
可恶的星核精。咪咪老师躲在角落抽泣,大簇大簇的火苗从眼角滑落。
“别哭了,赶紧去码字。”穹冷酷道。
可恶的星核精!!咪咪老师更难过了,一边破防一边打开备忘录,悲愤地码字:
[微风拂过女人的发丝,绣着蛛网的衣摆飞舞出轻快的节奏,她微笑着望向被囚禁在窗内的穹,洋溢着与此地格格不入的活力。
那是属于活人的气息。
她究竟是谁?她来做什么?她是来救他的吗?刃会不会伤害她?一连串疑问划过穹的脑海。青年心跳加速,头脑变得极度清醒,积压多日的死气和疲倦也一扫而空,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女人面前,问个明白。
可下一瞬,浓密的长发绑缚住他的手脚,冰冷的吐息贴在耳畔,刃从背后抱住他:“你在看谁?”
穹的心跳漏了一拍,喉头干涩:“没什么。”
“不要撒谎。”
穹沉默以对,那双苍白的手便顺着胸膛向上,扣住青年纤细的脖颈,指腹按在鼓动的血管处,无声地威胁。
穹紧抿着唇,几乎想要自暴自弃地大喊:你掐死我吧!杀了我,总好过让我陪你过这暗无天日的生活!
可理智及时制止了他。以往的经验告诉穹,刃只会把他折磨到半死后再救活,用冰冷的语气问他“可以乖一点了吗”,以此反复,直到他屈服,流着泪说“我会乖的”。
但穹也不想暴露女人的存在,对方或许是自己获救的最后一丝希望,绝不能让刃发觉。
一人一鬼僵持着,紧扣住脖颈的手逐渐用力,窒息的痛苦侵袭大脑,直到门外传来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的“哒哒”声,穹才脱力地摔到地上,靠着墙嘶哑地喘息。
那些平时用来绑缚他的长发汇聚到一起,在阴影中变幻出刃的模样,白纸般的肤色,青紫的唇,血色的瞳仁。
黑暗中涌动着不知名的危险,准备将不自量力的闯入者绞碎,而开门的女人却神态自若,优雅地打招呼:“阿刃,好久不见。”
刃的唇一张一合,吐出三个僵硬的音节:“卡、芙、卡。”
……
宇宙历6月17日/星期二/阴
结婚两年,我第一次知道丈夫的真实身份——赏金上亿的宇宙通缉犯,星核猎手的成员之一。仔细想来,他确实没有主动提起过自己的职业,是我在他一次次的远行和受伤中,自以为是地给他安排了行商的身份。刃还有强烈的自毁倾向,他的精神极度不稳定,但不知为何,待在我身边的时候,他很少失控。
原来我对我的丈夫一无所知。
这些都是卡芙卡告诉我的。她有特殊的言灵术,可以通过暗示来操纵刃的理智,因此那些把我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怪异在她面前就像纸糊的玩具,轻轻一戳就破,刃也如提线木偶般呆滞地站在原地,等待她的命令。
卡芙卡问我,愿不愿意让她带走刃。我有点想笑,这有询问的必要吗?难道我还会拒绝她,让刃继续纠缠我吗?
我疲惫地点头,希望她能让刃的灵魂得到安息。
但有件事,我一直很在意。
刃被暗示离开的时候,他的头似乎动了动,眼睛瞥向我,仿佛理智短暂地回归了一瞬。
是我看错了吗?
宇宙历6月18日/星期三/阴
我把家里打扫了一遍。刃囚禁我的时候,小艾不知道做了些什么,竟然丝毫没有饿瘦,反而把自己养得油光水滑的。
难不成是刃偷偷喂你了?他还挺有爱心的。我对着小艾打趣,可说完,我又觉得恐怖。
刃才离开一天,我居然就想不起来那些受折磨的时刻了。
宇宙历6月18日/星期三/阴
我在沙发上躺了一天,喝了点水,没有吃饭。我总感觉很疲惫,浑身的力气像被抽空了,连抬根手指都费力。如果刃在的话,他会为我准备好一切,再喂我吃东西。
我不应该有这种想法。
宇宙历6月19日/星期四/阴
满心期待的新生活似乎没有我想的那么好。
宇宙历6月20日/星期五/阴
我梦到刃了。
他的怀抱依然冰冷,我却觉得很温暖,大概是因为在梦中,我的感知系统坏了。刃责备我不了解他,还狠心抛弃他,我连忙解释,急得快哭了。
但他不信我,他还是走了。
我哭着醒来,心脏在抽痛。
为什么会这样?
……
宇宙历6月30日/星期一/阴
我对我的丈夫一无所知,无论是他的爱,还是别的什么。
我们应该重新开始。
宇宙历7月1日/星期二/晴
我拨通了卡芙卡的号码。她劝我冷静,还说可以为我施加暗示。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很冷静。
……
宇宙历7月14日/星期一/晴
我用了些很古老、很复杂的手段,支付了一点微不足道的代价,达成了目的。
他终于回来了。
……
穹放下笔,关掉台灯,走到落地镜前,将手贴上镜面。镜中的手比他宽大许多,摇曳的黑发扫过腰际,血色的眼眸古井无波。
青年缓缓勾起唇角,手指扣住自己的脖颈,轻声道:“从此,我们共生。”
永不分离。
END]
火急火燎地写完更新后,咪咪老师立刻按下发送键,生怕晚一秒就会被刃找上门进行线下真人快打。评论区很快涌现出一大批好评,其中有个空白头像的差评显得格外刺眼:
人五代三:[刃真是阴魂不散(打分:-2)]。
咪咪老师“嗷”地一声把手机扔出去,缩进被子里:“完了!他不满意!他是不是要来打我们了?!”
“别、别怕,我联系银狼……”
穹:[在吗?有事求你。]
银狼:[可以,来模拟宇宙找我。]
答应得这么痛快?
穹:[你怎么在模拟宇宙?我还是像上次一样黑进去吗?]
银狼:[别问。]
银狼:[直接来就行。]
穹收拾了一下,准备趁夜闪击黑塔空间站,刚踏出屋子,左右两边的肩上就同时多了一只手。
刃:“去哪?”
丹恒:“出去?我陪你。”
穹弱弱道:“其实我一个人就行……还有你们怎么出来了?”
“撬锁,”丹恒幽幽道,他抓住穹的胳膊,用力将青年扯向自己,“有我就够了,另一位请回吧。”
刃猛地将穹从丹恒怀里扯出来:“不行。”
二者势均力敌,战况焦灼,穹无奈,只好哄着两个人一起走,等见到银狼再想办法。路上丹恒问他为什么突然要去黑塔空间站,穹含糊着混了过去,没有细讲。
模拟室内一反常态,漆黑一片。
穹摸索着去找灯,按下开关的瞬间,一道光束忽然照向正中央,智识的魔女手持魔杖,神情冷峻:“你可知罪?”
穹后退一步,转身想跑。
机械门倏地关闭,“咔哒”“咔哒”上了好几重锁。
“首先,是犯下傲慢之罪的银狼。”
大黑塔抬手一指,又一束光亮起,数据构成的银狼投影被锁在代码牢笼里,眼神中充满了不服气。
“其次,是犯下胁从之罪的你。”
大黑塔的指尖转向穹,在刺目的光束中,无数小黑塔人偶架起穹的四肢,“吭哧吭哧”地将他扔进模拟宇宙。
“等等,黑塔女士,这其中或许有误会……”丹恒抬手想阻止人偶。
大黑塔:“还敢替他说话?把他也扔进去!”
丹恒:“???”
大黑塔:“还有那个星核猎手!统统扔进去!”
刃:“……?”
他没说话啊。
*
意识被解构成数据的同时,大黑塔的命令也进入了穹的脑海——把你们弄进去的恶心代码统统删除!不然就住一辈子模拟宇宙吧!
【获得奇物:强力清洁剂。】
穹头晕目眩,痛苦地想:银狼你把我害惨了!
不知过了多久。
“哗啦——”
飞溅的水花打湿了附近的地砖,也弄湿了那人垂落的黑发,头生龙角,尖耳佩戴红穗的龙尊平静地望着呛水的青年,龙尾将其卷到身旁。
“你,”丹枫轻嗅青年的后颈,“身上有我的味道。”
穹:“……?”
第27章
浴池的水寒凉彻骨,澄澈如宝石。
穹被迫趴在陌生持明的怀里,脸贴在对方赤/裸的胸膛上,双手揪住他的白色浴袍,浑身僵硬,丝毫不敢动。
大黑塔你给我干哪来了?这还是模拟宇宙吗?!
穹在内心崩溃,陌生持明却很满意他的乖巧,禁锢腰身的龙尾放轻力道,转而用双臂揽住他。龙类的尖耳蹭过青年的侧脸,鼻尖在后颈处细嗅。
“虽然有些淡,但确实是我的气息……你是谁?为何会有我留下的标记?”
“我叫穹,是星穹列车的无名客,”穹斟酌道,“至于你说的标记,我不清楚。”
“不清楚?”持明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语气嘲弄,指尖在穹的后颈处描绘出一个椭圆的印记,“难道你不知道自己被持明咬了?”
“我的确被朋友咬过,可他从未提过标记的事。”穹有些恼,猛地推开他,看清持明真容的那一刻,穹忽然愣住了。
清水似的眼瞳,远山般的长眉,挺拔的鼻梁……就连唇瓣的厚度都与他的挚友如此相似。
穹怔怔道:“你长得好像丹恒。”
“族中没有名唤丹恒的持明。”
“不可能!等等,你难道是……丹枫?”
丹枫没有回答,他静静地看着穹,片刻后忽然道:“我明白了。”
说罢,碧玉般的龙尾用力将穹扯出浴池,拉着他向外走,云吟术同时抽离了二人身上残留的水渍。
穹抗拒着不想挪步,丹枫便干脆横抱起他,向走廊另一端走去。
“你简直是……”穹想骂人,但持明酷似丹恒的脸让他硬生生把脏话憋了回去,“简直是莫名其妙。你明白什么了?”
丹枫:“丹恒是我蜕生后的名字。你来自未来。”
“是这样没错,”穹愣了愣,没想到他猜得那么快,“其实你我也算朋友,你能不能先放我下来,有话好好说?”
“朋友,”丹枫意味不明地评价道,“他可真没用。”
穹皱了皱眉,反驳道:“你根本不了解他,凭什么骂他?”
“你倒是护着他。”
话虽如此,丹枫的脸上却没有不悦,反而隐约透着一丝开心。
穹怀疑自己看错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穿过长廊,来到了深处的房间,桌案上摆放着成堆的文书,如山般压得人喘不过气。丹枫走过去,开始处理族中事物。
穹:“我要做什么?”
“饮茶、看书……什么都可以,随你喜欢。记得保持安静。”
“那你带我来这的意义是……?”
“陪我。”
穹:“?”
他真没时间陪丹枫闹了!
穹快步走向门口,却发现门锁被水流牢牢固定住,无论怎么摆弄都纹丝不动。
好熟悉的操作,丹恒也做过类似的事。
穹的心里升起一丝淡淡的死意。
“你到底想干什么?”
“待在这陪我。不要让我重复第三遍。”
“我们才刚认识,这样不好吧。”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
培养什么?培养友情吗?这丹枫咋这么黏人啊,丹恒一开始也不这样啊!穹崩溃地坐回原位,自暴自弃地想,干脆拿起球棒和丹枫决一死战吧。
他准备偷袭的时候,门忽然被推开了,一名少年站在门边,惊讶地望着两人。
他穿着云骑军的训练服,手持长剑,白发蓬松如云,金瞳明亮似阳,活脱脱一个缩小版的景元将军——不对他就是景元吧!救星来了!
穹猛地冲向大门,因为太激动,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
景元下意识伸手去扶,即将把人接到怀里的刹那,碧色的龙尾挡在两人之间,将青年拉回丹枫怀里。
“放开我!”穹挣扎着向少年伸手,“景元,救我!”
“这……丹枫,这位客人是……?”
景元手足无措,丹枫抓住穹乱扑腾的手,将他锁回屋内,随后带着景元去廊外低声交谈了几句。再推开门的时候,景元的神色恭敬了许多,刻意与穹拉开了一段距离,进退有度。
“景元此行是为了向龙尊询问一些事宜,不便久留。您若是有需求,可以与饮月君商量,景元不宜插手两位间的私事。”
强抢民男啊!非法囚禁啊!这还算私事吗?!
穹悲愤道:“别找理由,你就是不想帮我。”
景元悻悻地摸了摸鼻子,逃命似的跑了。
“别闹了。”丹枫淡淡道。
穹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不想理他。
小浣熊单方面冷战了十几分钟,烦躁地喝茶时,附近的窗户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条缝。
两个人挤在窗外,透过缝隙观察屋内的情景。
俏丽的狐人少女小声道:“就是他?”
景元肯定地点头。
白珩气愤道:“可恶,丹枫有了老婆居然不告诉我们!金屋藏娇!要不是你这次撞见,他还不知道要瞒到什么时候呢!”
景元用力地点头。
白珩:“龙师们知道这件事吗?那群老古董肯定会反对,毕竟持明要繁衍子嗣,可丹枫的老婆看起来不能生……应该不能生吧?”
“我可以想办法。”
清冷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背后,吓得两人的毛炸成了刺猬。丹枫的眼神里带了点无语,穹也凑到窗边,狐疑道:“什么生?”
“生、生命真美好!”白珩随口扯道,“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没事,我正想见见你们呢,”穹突然笑了笑,“丹枫刚刚还说这里冷清,想让你们来陪他。”
“我没……”
“他不好意思说,我就替他讲了。听说你们是很好的朋友,不会不答应吧?”
“不是……”
“原来丹枫想我们了呀,早说嘛。”白珩傻呵呵地答应,拿出手机给其他人发消息。
很快,银发如月华的剑客踏风而来:“听说丹枫相思成疾,心绞痛发作?”
高大的白发男人拎着锤子急匆匆赶来:“听说丹枫夜不能寐,以泪洗面?”
丹枫:“你们有病吧。”
“哎呀呀,你们总算来了,”白珩挽住穹的胳膊,将他推到两人面前,“隆重介绍一下,这是丹枫的老婆!”
穹:“你们好,我是……什么?!”
第28章
穹终于体会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他本意是想和丹枫作对,把其他人喊来捣乱,结果现在却把自己坑了进去,莫名其妙成了丹枫的“老婆”。无论他怎么解释,云上五骁的其他人都觉得他是在害羞。
众人讨论的话题很快就从“你老婆真可爱”,变成了“去哪里庆祝丹枫脱单”。
饮月君默默换好了衣服,龙尾拉着穹,前往了庭院的花树底下。
树影婆娑,绿叶摇曳,落花飘零;大理石雕琢成的桌椅一尘不染,似乎经常有人打扫;一副棋盘摆在桌上,黑白棋子交错纵横。
白珩收起棋盘,不知从哪摸出来了一壶酒,将酒杯依次排开。
“怎么只有五个杯子?”景元问。
“小孩子不可以喝酒。”白珩嬉笑道。
景元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不服气道:“这不公平!”
“嘿,要怪就怪你还是个小矮子吧。”
白珩无视少年的抗议,倾斜酒壶。晶莹剔透的液体如瀑布般落入白瓷杯中,仅剩最后一杯时,丹枫忽然伸手夺过酒壶,亲自为穹倒酒。
穹推脱道:“我酒量不好。”
“没事,”丹枫淡淡道,“有我在,放心。”
白珩等人忍不住笑了。
穹:笑不出来.jpg
这是真把他当老婆了……太怪了,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进入模拟宇宙至今,大黑塔的任务毫无进展,他总不能真在这里待一辈子……可若是想跑,他又很难打过全盛时期医武双修的饮月君……
穹闷闷地喝了口酒。清凉的酒液中隐含一丝辛辣,滑过食道后撩起一阵难耐的热意,穹喉咙干涩,忍不住继续喝下去,缓解体内的燥热。
白珩见他沉默不语,以为是他们让穹感到了不自在,便撺掇着其余几人去旁边的空地表演节目,美其名曰“欢迎会”。
狐人向来随性而动,凭心意做事,众人都习惯了她的一惊一乍,也不介意哄着她。镜流率先起身,执剑起舞。不带杀意时,她挥出的剑流光溢彩,如风雪中逆风翱翔的白鸟,蹁跹动人心;又似月华流转,水落九天。
白珩特别捧场,把她夸得空前绝后。景元还在气酒杯的事,说自己是小孩子,没有才艺表演。应星沉默片刻,举起铁锤:“我给大家表演个抡大锤?”
“什么玩意,你就给穹看这个?”白珩毫不犹豫地否决,提议道,“你……你打铁花吧。”
“这里不是工造司,没有足够的工具和温度融化铁水。”
“没关系,只要速度够快,铁水就不会凝固。”
白珩进入星槎的驾驶舱,比了个耶。
下一秒,星槎如闪电般蹿出数百米,眨眼间便不见踪影。一分钟后,庭院上方响起破空声,以及一道清亮的女声:“接住!”
应星:“……?”
他手忙脚乱地接住工具,废了好大的劲才没让灼热的铁水洒出来,紧接着,他的身体先一步动了起来,手高高扬起,特殊的木棒准确击中容器底部——
火花如流星坠落,炽烈的光驱散了黑夜的寒意。
火树*银花,美不胜收。
“哇。”穹目不转睛地盯着飞溅的火光,伸手想接住坠落的星星。
丹枫按住他的手:“会受伤。”
“哦,”穹小声吐槽,“管的好多。”
“你醉了。”
“没有。”
穹嘟囔着,拒绝承认。青年的侧脸因酒精而泛红,唇瓣沾着晶莹的酒液,如果冻般柔软。
丹枫忽然凑过来,黑发随着俯身垂落,将两人隔绝在一方小小的天地里。他伸手挑起穹的下巴,平静地说道:“我想吻你,可以吗?”
“可以呀,”穹醉眼朦胧,含糊道,“丹恒……”
丹枫倏地停下,纠正道:“我不是丹恒。”
“不是丹恒……那你不能亲我……”
“为什么?我们都是饮月君,你是他的伴侣,自然也是我的。”
穹被他的歪理邪说弄懵了,半响才反驳道:“我不能当你老婆。”
“你只想当丹恒的?”
“我也不是丹恒的老婆,”穹哼哼道,“丹恒是我老婆!”
他的豪言壮语把丹枫逗笑了,龙尊微微勾起嘴角:“我也可以当你的老婆。”
“啊?也、也行吧,”穹没见过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你、你为什么非要当我老婆?”
“你身上有我的气息。”
“什么啊,听不懂。”
“看见你的时候,觉得你惊慌失措的样子很可爱。”
“哪里可爱了……”
“哪里都很可爱。你现在也很可爱。”
丹枫轻轻咬住穹的耳尖,长舌细细地舔过敏感的耳廓。穹不适地偏了偏头,想躲开,却被丹枫锁在怀里。
“别这样,丹恒知道后又要生气了。”穹有些抗拒。
“他不会知道的。逆转时间的机会可遇不可求。”
“你是说,我再也见不到丹恒了吗?”
丹枫没有否认,穹抿了抿唇,泪水快速浸湿眼眶:“我不要。我想回去。”
“没关系,很快你就会适应这里的生活。”丹枫说着,将自己的耳饰戴在穹的耳朵上,细长的红穗垂落,如天际的云霞。
穹扯了扯穗子,想摘下来。丹枫攥紧他乱动的手,满意地观赏片刻:“不许摘。”
穹很不高兴。
他气呼呼地别过头,不去看这个霸道的家伙,后来干脆趴在桌上,没过多久便睡着了。
丹枫静静地望着他的侧脸,手指玩着散落的灰发,直到聚会散场,他抱起青年,回到房间。
一夜安眠。
*
翌日正午,金人巷内。
丹恒使用奇物【强力清洁剂】,将墙壁上的涂鸦清理干净。这是他进入模拟宇宙以来处理的第四个病毒,也是刃偷懒的第四次。
“如果你能帮忙,我们的效率会高很多。”丹恒皱眉道。
“真正高效的方法是分头行动,派一人去找穹。”刃冷冷道。
丹恒:“我去。”
刃:“我去。”
两人僵持不下,再一次谈崩了。
丹恒烦闷地收起奇物,继续排查下一处地点。茶馆大厅聚集了许多人,说书先生站在中央的讲台上,抑扬顿挫地说着昨天发生的奇事。
“……咱们的饮月君啊,竟早有了婚约。此人肤白胜雪,眉目如画,一双金瞳熠熠生辉,比那天上的太阳还耀眼;一头灰发似朦胧晨雾,墨笔勾勒出的灰牡丹……”
台下有人质疑:“仙舟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
说书先生连忙摆手:“此人可是男子!”
听众哗然。
丹恒和刃也僵在了原地。
刃欲言又止,最终憋出一句:“禽兽。”
丹恒:“禽兽不如。”
这才几天没见,怎么又有人把穹拐跑了?!
丹恒继续听了一会,说书先生的内容却越来越离谱,甚至编起了龙尊对穹一见钟情的种种细节。丹恒心烦意乱,离开茶馆,将目的地临时改为了龙尊住所。
“嗖——”
金人巷上方忽地传来一阵刺耳的破空声,一艘星槎以雷霆之势冲入巷内,又极速悬停,银铃般的女声招呼道:“丹枫,穹宝,我们到啦!”
白发的狐人率先跳下星槎,随后是清冷孤傲的龙尊,最后,熟悉的灰色身影缓缓出现,青年将手搭在龙尊抬起的手上,耳边的红穗晃眼夺目。
丹恒呼吸一滞,与穹对上视线,但下一瞬,丹枫侧身挡在两人中间,泉水似的双眸泛出冷意。
丹恒毫不畏惧地走上前:“让开。”
丹枫冷淡道:“你没必要出现在这里。”
“你把穹掳走,还说我不应该出现?”
“对。”
丹恒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丹枫理直气壮,重渊珠浮现在手中,蓄势待发。
穹见势不妙,想拉着丹恒赶紧跑。他刚踏出一步,就被丹枫的龙尾拉回身边,牢牢箍住腰身。
两位面容近乎一致的丹姓男子穿着相似的衣服,用着同样的武器,抢着同一个小浣熊,嘴里说着谜语,成功把吃瓜群众绕晕了。
白珩:“啥意思?所以你老婆其实不是你老婆而是你以后的老婆,因为意外你以后的老婆变成了现在的老婆但是以后的你不同意你老婆成为你老婆?”
丹枫:“嗯。”
丹恒:“……”想骂人但不知道说什么。
刃:“头好痛。”
男人眼中的血色逐渐加重,眼神狰狞,穹大呼不妙,球棒痛击丹枫的尾巴尖,趁机跑了出去:“阿刃,冷静!”
现场已经够乱了,不要再添乱了!
刃喘着粗气,强行保持住最后一丝理智,反手扛起穹,几个跳跃间消失在远方。
白珩惊呼:“快别打了!你们的老婆跟着野男人跑了!”
“上星槎!我们追!”
白珩跳上星槎,刚启动发动机,一只机巧鸟便挡在飞船前,用冰冷的机械音说道:“白珩女士,鉴于您多次超速,分数扣尽,现吊销您的驾驶执照,禁止在仙舟内通行。”
白珩:“……”
白珩:“不管了!朋友之妻最重要!出发!”
星槎将机巧鸟撞飞,如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客舱内,丹恒和丹枫相顾无言,气氛十分尴尬。
良久,丹枫道:“我们可以各退一步。”
“比如?”
“我们可以一起生活。”
丹恒:“滚。”
第29章
远离丹枫后,刃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他强压住心底的焦躁,尝试甩开身后紧追不舍的星槎。
几百年过去,罗浮仙舟的地理构造依然深深刻在他的脑海中,几乎不需要过多思考,刃就找出了最合适的路线。他纵身一跃,穿过两栋建筑间狭窄的缝隙,躲入下方逼仄的巷道里。
刃放下穹,靠着墙壁喘息。
男人眼中的血色时深时浅,有时像喷涌而出的新鲜血液,有时像干涸黯淡的血迹。魔阴身是仙舟人无法抵抗的诅咒,无形的痛苦如利剑般刺穿刃的身体各处,叫嚣着让他释放疯狂的杀意。
穹担忧地摸了摸刃的眼睛,指腹小心轻柔地蹭过眼皮。耳边的红穗随着他的动作晃动,如流淌的鲜血,相当刺眼。
刃猛地将穹按在怀里,强硬地扯下耳坠,摔到一旁。
“嘶,”穹倒吸一口冷气,捂住作痛的耳垂,“阿刃,你还好吗?”
刃低低地“嗯”了一声,眉头依然紧皱。
穹没办法帮他,只能任由他抱着自己,希望这样能让刃好受些。男人粗重的喘息喷洒在颈侧,染红了白皙的肌肤,带来一阵阵痒意。
穹难耐地扭了扭肩膀。刃紧扣住他肩背的手臂倏地用力,勒得他生疼。两具躯体紧紧贴合在一起,穹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胸膛内错乱的心跳,如急促的鼓点,快得令人心惊。
“阿刃,我不走,”穹安抚道,“别怕。”
他不敢再乱动,僵着身子,思考起现在的情况:他不能把丹恒独自丢在丹枫那里,可若是回去,刃便会失去理智,大概率最后不仅没能救出丹恒,还会把自己也赔进去。
他到底该怎么做……
思索间,刃的呼吸逐渐平缓,恢复成正常的节奏。
“阿刃,你现在清醒了吗?”
“抱歉,弄疼你了。”
刃放轻力道,却没松开环抱青年腰身的手臂。
“没关系。”穹摇摇头,将方才的忧虑告诉了他。
刃满不在乎,丝毫不觉得这是个问题:“有我们两个就够了。”
“那丹恒怎么办?”
“让他自己看着办。”
穹:“……”
小浣熊不高兴地踩了他一脚,气呼呼地瞪着他,满眼不赞同。
刃不情愿道:“你想怎么做?”
“我也不清楚……就是不清楚才来问你的嘛!”小浣熊开启耍无赖模式。
“那就别管他。”刃冷酷道。
话题再一次绕了回去,陷入僵局。
“不必烦忧……”
清冷疏离的女声响起的刹那,刃瞳孔一缩,立刻将穹扯到身后,反手向前挥剑!
“嘡——”
长剑相撞,剑身轻颤,两剑交接处迸发出刺目的火星,如炸开的烟火,美丽却危险。
袭击的女子借力旋身,再次挥剑,如霜般的剑气裹挟着森冷的杀意,“噌”地将刃击退半步。她轻巧落地,银发摇曳,瑰丽的红瞳冷淡异常:
“……因为你们谁也逃不掉。”
话音刚落,数道身影齐齐出现在巷道四周,呈包围之势阻断了二人逃跑的道路。丹枫缓缓走过狭窄的巷道口,逆光而立,嗓音如冰泉:“穹,过来。”
气氛如绷紧的弓弦,一触即发。
“云上五骁”齐聚一堂,上次是为了剿灭丰饶孽物,这次则是为了……
捉奸。
想到这里,众人顿时心情复杂。
尤其是应星。
他执剑站在侧后方,看清刃面容的瞬间,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不妙的预感。
……未来的我,你糊涂啊!
不过现场无人在意他的崩溃。穹焦急地踏出一步,又被刃扯回来,无奈喊话道:“丹恒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他没事,”丹枫面无表情地开口,语气里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我知道你心系他,我不会伤他。”
穹顿时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丹枫:“……”
龙尊委屈,龙尊不高兴,龙尊把怒气都撒在了有“夺妻之恨”的野男人身上。他抬手召出重渊珠,数道水流凭空而起,以雷霆之势袭去!
刃眼中的血色加深,魔阴身发作后,他如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厉鬼,用一种不要命的打法挥剑迎击。鲜血化作他的兴奋剂,愈是惨烈,愈是疯狂。
镜流踏水而动,猛地突到他面前,长剑散发着森然寒气,毫不留情地挥向男人脖颈:“就让这轮月华——”
“阿刃!”穹失声大喊。
时间仿佛在此刻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滞了一秒。
“——不是仿佛,就是时停啦!”
少女愤怒地说着“你们在搞什么鬼”,手指飞快地在半透明面板上敲击,用她拼命修改程式争取来的一秒钟,制造出传送门,将刃扔到其他坐标。
下一秒,时停结束。
“照彻万川!”凛冽的剑气制造出数米长的冰棱,如一角冰山落入仙舟,凶狠地刺穿了空气。
“还有同伙。”丹枫瞬间反应过来,水流调转方向,刺向忽然出现在穹身边的银发少女。
危急存亡之际,银狼贯彻落实“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一脚踹向穹的屁股,将他挡在自己身前。
水刃立刻消失,丹枫连忙接住踉跄的穹,再抬头的时候,少女已经趁机传送到了别处。
穹捂着屁股,悲愤地想:他到底哪里得罪银狼了?星核猎手怎能如此冷酷?!
“受伤了吗?”丹枫问。
“没有。”穹心如死灰,仿佛砧板上的死鱼。
捉奸(划掉)战斗结束后,凝重的气氛一扫而空,众人站在原地,目光径直落在应星的脸上。
应星:“看我做什么?”
“那个人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就是未来的你吧?”白珩指责道,“你怎么能抢丹枫的老婆?你知不知道朋友之妻不可欺啊!”
景元难得赞同道:“有违道义。”
镜流轻声感叹:“我们的情谊竟如此薄弱。”
丹枫默默举起重渊珠:“不如现在就解决掉隐患……”
应星:“……”
不妙的预感成真了。
你们不要欺负老实人了!
*
半小时后,饮月府中。
穹坐在丹枫和丹恒中间,左右为难。
如此尴尬的画面已经持续了将近十分钟,并且有继续持续下去的趋势。穹求助地望向丹恒,小青龙抿了抿唇,一句话也不想说。
穹又求助地看向丹枫,大青龙歪了歪头,忽然抬手伸向穹的耳垂,即将碰到的瞬间,丹恒“啪”地打掉他不安分的手,语气不善:“你想干什么?”
丹枫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用更快的速度将红穗耳饰扣在了穹的耳垂上。
“无法理解,你究竟在抗拒什么?”丹枫缓缓道,“你在这里飘零如浮萍,只有依靠我,才能带给穹更好的生活。况且我已经做出了退让,同意你继续待在穹的身边,你不应该再闹脾气了。”
丹恒脸色铁青,半天才憋出一句:“你真是……脑子有病。”
“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丹枫把玩着穹的手指,问道,“你觉得呢?”
穹:“我觉得……呃,不太好吧……”
“那我该怎么做?”
“放我们两个离开,让彼此的生活都回归正轨……”穹弱弱道。
丹枫没有反应,静静地看着穹。穹差点以为他走神了,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在听吗?”
“嗯,”丹枫忽然道,“我想亲你。”
说罢,他俯身凑近,两人的唇越来越近,丹恒眼疾手快地捂住穹的嘴,让丹枫的吻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发乎情,止乎礼,你这样与发/情的野兽无异。”丹恒气极,把自己听过的最难听的话骂了出来。
“情之所至,水到渠成,”丹枫反唇相讥,“就因为你总是这样没用,才没有彻底给穹留下标记。”
才让他还有力气跟野男人私奔。
丹恒被堵得说不出话,咬牙道:“闭嘴。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可以?我能再忍一段时间,到那时你也可以一起来……”
丹恒的耳尖倏地红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虎狼之词:“你、你没有羞耻心吗?!”
丹枫还想继续输出,穹忍无可忍,猛地打断他们:“够了!有没有人问过我的意见!”
“出去!都出去!”
门“砰”地关上,震得两边的窗户都在抖。
穹背靠大门,缓缓滑坐在地上,双手捂住通红的脸,羞耻地想一头撞死。急促的心跳久久不能平复,脸颊滚烫到能煎鸡蛋,穹双臂抱膝,把头埋进去,努力让自己冷静。
……莫名其妙……太莫名其妙了……姬子阿姨、卡芙卡,我想回家……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内突兀地响起奇怪的声响。
银狼利用空间坐标传送到了屋内,见丹枫不在,她眼前一亮,催促道:“快起来,我有重要的线索。”
“什么?”
“你们上演狗血肥皂剧的时候,我已经把其他病毒程式清理了,最后一个却始终没能找到,”银狼严肃道,“但方才遇见丹枫时,我编写的搜索程式发出了警告,提示我附近出现了病毒。”
“病毒,就是丹枫。”
第30章
“正面作战的成功率渺茫,既然你们的关系特殊,消灭丹枫的事,就交给你了。”
银狼的话回荡在穹的耳畔,青年迷茫地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心想:我打丹枫,真的假的?
……算了,硬着头皮上吧……
穹悄悄拉开一条门缝,确定丹枫不在后,他才敢走出房间,奔向不远处坐在廊下的丹恒。
“丹枫呢?”
“他临时有事,去见龙师了。”
“那就好,”穹踌躇片刻,趴在丹恒耳边悄声道,“我跟你说……”
计划还没说完,丹恒便厉声打断了他:“我不同意。”
“为什么?这是我能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了。”
“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独自面对他,一旦察觉到你的意图,丹枫绝不会轻易放过你。我怕……我怕他会杀了你……”
“模拟宇宙的死亡不是真的……”
“我知道,但这不代表我就应该接受!”
丹恒的眼尾隐隐浮现出碧色的龙鳞,竖瞳拉扯成细长的线,他像只炸毛的猫,愤怒的表层下是无法掩盖的恐惧。
穹不知所措地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冷静点……结果不一定会这么糟糕,成功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丹恒的脸色越来越差,穹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嗫嚅着说了句“对不起,你别生气”。
“别生气……你根本不明白我在气什么,你只是想像平常一样说点好话混过去。”
“你告诉我,我不就明白了嘛。”穹有些心虚。
“那我告诉你,我不同意。”丹恒语气坚决,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穹灰溜溜地回到房间,趴在桌子上发愁。他想换个让丹恒不生气的方法,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单独行动更能让丹枫放松警惕。
不管了,直接冲!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等他成功了,丹恒就没理由生气了!
小浣熊故意喝到半醉,偷溜进丹枫的寝室,把自己埋进柔软的被子里。
直到他差点睡着,丹枫才从外面赶回来。
龙尊面色冷淡,眉峰微蹙,但看清床榻上的人是谁后,他眼中的冷意瞬间退去,如春雪消融,溪水潺潺。
丹枫没有问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好像穹本就应该粘着他一样:“想我了?”
“嗯,”穹迷迷糊糊地抬眼,“你怎么才来?”
“烦人的家伙有些多,处理起来颇费时间。”
“你没事吧?”
“区区虫豸,无足轻重。无非是搬出些陈旧族规,斥责我胡作非为。”
“你最近也没做什么吧……”
“他们说的是将来。”
丹枫心情颇好,指尖拨弄着穹泛红的侧脸:“过段时间,我打算与你成婚。”
穹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气得连连咳嗽。
什么时候决定的事?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丹枫轻拍他的后背:“你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太高兴了,哈哈哈……”
“我也很高兴,我觉得你穿丹恒手机壁纸上的那件就很美,而且既然你们已经成婚了,这次就只有我和你,好吗?”
穹又一口气没喘上来,他赶紧把脸埋进被子里,免得露馅。丹枫却把他翻过来,直视他的双眼,让他必须给出肯定的答复。
穹含糊道:“可以。”
“可以什么?”
“……可以结婚。”
穹的耳尖倏地红了,眼神躲闪。丹枫勾起一抹浅笑,轻声询问:“现在,我能吻你吗?”
“不行,”穹垂下眼睫,避开丹枫的视线,“因为我想先做点别的。”
他抬手勾住丹枫的衣领,抖着手解开繁杂的扣子。
……最后的涂鸦,究竟在哪……
衣服一层层剥落,露出修长白皙的身躯,肌肉纤薄有力,如猎豹般蕴含着惊人的爆发力,而柔韧的腹肌处,赫然涂画着一片杂乱无章的涂鸦。
——那是他随手喷涂出的病毒。
穹愣住了,指尖停在那处,无法动弹。丹枫似乎看不到腹部的涂鸦,将穹的手按在腹肌处,问道:“怎么了?”
穹没有回答,一个疯狂大胆的猜想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模拟宇宙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他贪心地想要参与丹恒以前的故事。
“丹枫”是从他的愿望里诞生的程式。
为他而生,现在又要因他而死。
穹僵在原地,迟迟无法启动奇物。丹枫捧住他的脸,额头抵着额头:“什么事让你如此难过?告诉我,我会帮你解决。”
“你解决不了。”
“告诉我。”
“如果我说,是你的存在本身呢?”
丹枫沉默一瞬,道:“意思是,你要杀了我吗?”
穹不知该如何回答。模拟宇宙的死亡是虚假的死亡,所有人都是虚拟运行的程序,这不是杀戮,因为“丹枫”从未拥有过真实的生命。
可面对那双如湖水般静谧的眼睛,他却始终无法说出这句真相。
总觉得……太残酷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都怪他。
穹低下头,呼吸困难,仿佛有千斤重的顽石压在身上,令他直不起腰。
“别哭,”丹枫拭去他眼角的泪水,“我愿意的,你不要有负担。”
“或者,我自己动手……”
“够了!你什么都不要做,也不要这么替我着想,这会让我更难受……对不起,都怪我……”
穹反复说着“对不起”,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丹枫默默为他擦眼泪,却比不上泪水溢出的速度。
“无需责怪自己,”丹枫将他抱进怀里,“我很高兴能遇见你。”
“穹,我爱你。”
“穹,我想吻你。”
这次他没有等候穹的回应,俯身将唇贴在了青年的唇上,交换着炽热清浅的呼吸。他的吻一如他的人,清风明月,濯濯青莲。
穹也发动了奇物的清洁功效。
他们心照不宣。
这就是最后的告别。
*
大黑塔出品的奇物质量好,见效快,不消片刻,周围的环境便恢复成了本来样貌,原本散落在各个区域的众人也汇聚到一处。
“丹恒!”灰色的身影猛地扑上来,死死搂住青年,“对不起,我知道你之前为什么生气了;对不起,我还是没有听你的话。”
“你没事就好,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丹恒难得手足无措,不知道穹又受到了什么刺激。
“你不准死,”穹压抑着哭声道,“也不准离开我。”
丹恒一怔,反手将穹搂得更紧,仿佛要将他融入骨血:“当然,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任何东西都不能将我们分开,死亡也不能。”
两人互诉衷肠之时,银狼在不远处打了个哆嗦:“太肉麻了,刃,你能不能去阻止一下?”
刃没有理会少女。不知何时,他将黑发挽成了过去的模样,发丝如柳枝般摇曳,冲淡了一身的死气,恍惚间,男人竟再次与过往的身影重叠。
他静静地望着相拥的两人,忽然抬手抽出别在发间的枯枝,黑发如瀑般散开,枯枝也在诅咒之力的影响下绽放出洁白的花朵。刃松开手,枝条落地:“走吧。”
“现在?不去和穹告别吗?”
“我非良人。”
银狼撇了撇嘴,显然不太满意这个结局。
星核猎手集体离开后,穹才堪堪止住眼泪,抱怨道:“居然不辞而别,好过分。”
“太好了……不,我是说,他们可能随性惯了,并非故意忽视你。”丹恒嘴角微微扬起,安慰道。
穹“哦”了一声,继续挂在丹恒身上当挂件,顶着大黑塔“我*有男同啊”和路人的诡异目光,回到了星穹列车。
姬子和杨叔严厉批评了他们擅自涉险的行为,并扣除了下月的工资当惩罚。
“没事,我的存款应该够你花的。”丹恒悄悄说道。
“丹恒你真好,”穹感动道,“你放心,我不会乱花的……尽量。”
姬子无奈地摇头:“丹恒,你也不要太溺爱穹。”
“好的,姬子女士。”丹恒说完,又投喂给穹一颗葡萄。
姬子:“……”他完全没听进去啊。
列车的生活再次回归正轨,穹和丹恒依然形影不离,区别在于主动贴贴的人从丹恒变成了穹。如果不是丹恒的房间太小,穹甚至打算住进智库,睡觉都不和挚友分开。
对此,大家都很欣慰。
几天后,星穹列车收到了一份神秘大礼包——“寰宇歌星”知更鸟小姐寄来的演唱会门票,地点在匹诺康尼。
众人心知这是知更鸟隐晦的思念,便不顾星期日的反对,一致同意前往匹诺康尼。
抵达当日。
“穹宝!”三月七突然蹿出来,一脸兴奋,“陪我去买衣服吧!”
“你昨天不是还说衣服太多,穿不过来了吗?”
“你不懂,去重要的场合一定要穿新衣服!”
穹关掉游戏,熟练地走向智库,把正在工作的小青龙拖出来:“快点来——陪我——”
“我马上写完……”
“陪我。”
“……好。”
小浣熊满意地哼哼两声,左手三月七,右手丹恒,以人生赢家的姿态进入了匹诺康尼的梦境。时隔多日,“梦想之地”依然热闹非凡,精致时尚的衣服琳琅满目,让三人挑花了眼。
“三月,你穿这件很好看诶!”
“全款拿下!本姑娘就是这么有实力!”
“穹宝,这件好适合你呀!”
“全款……好贵!抢钱啊!我还有事先走了……”
穹说着就要开溜,一旁的店员却拦住他,笑道:“先生,这件衣服已经是您的了。”
丹恒:“我们没有付款。”
店员:“那位贵客替穹先生付了。”
她抬手指向店内的休息室,金发的贵客举起酒杯,绚丽的紫眸透出笑意:“不用问,随便花。”
丹恒:“……”
有钱了不起吗?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