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铁]开拓者被迫修罗场》 1、初遇岁阳 “少年,跟我签订契约,成为最受欢迎的小说家吧!”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一团幽绿的鬼火凭空出现,对着眼前的灰发青年蛊惑道。 青年抬眼,璀璨如熔金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它。 鬼火也坦荡地回视。 …… ………… ……………… 几分钟后,一阵阴风吹过,鬼火率先败下阵来:“你说话啊!你是哑巴吗?!” 穹这才眨眨眼,为难地挠头:“丹恒不让我随便跟陌生人讲话。” 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穹想,明明他只是想偷跑出来玩而已。 * 半小时前,仙舟罗浮。 在久远的过去,数艘飞船为寻求长生不老的秘密驶向星海,但在获得星神[药师]的赐福,见识过长生的危害后,飞船借星神[岚]的力量脱离迷途,成立“仙舟联盟”——仙舟罗浮便是其中之一。 如今,罗浮社会治安良好,居民安居乐业,生活幸福稳定,哪怕已经接近子时,金人巷内仍然弥漫着食物诱人的香气,摊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引得游客们驻足购买。 一股甜蜜的奶香气息顺着晚风飘到灰发青年的鼻尖,穹搓了搓微凉的指尖,看向身边的同伴:“丹恒,我想喝热浮羊奶。” “好,我在这里等你。” 答话的青年有着如墨般浓郁的黑发,眉眼冷冽似千年不化的寒冰,却在穹望过来时悄然融化了些。 “可是排队的人有点多……要不你帮我排着,我先去买别的?”穹商量道。 “可以,”丹恒点头,在穹转身的时候忽然叫住他,“一个人的时候,不要理可疑人员的搭话。” 这不是过度保护,而是合理关怀。 不知道为什么,穹天生具有吸引麻烦的体质,经常莫名其妙地遇到危险,就连偶尔出门逛街,都能喝到被加了奇怪药物的茶。 “收到,保证遵守命令。”穹嬉笑着离开了。 等到脱离丹恒的视线范围,他迅速贴近墙壁,双脚用力一蹬,翻上院墙,准备抄近道离开金人巷。 院墙约有两米,不算太高,穹轻轻落地,警惕地环视四周,避免丹恒从哪个角落里杀出来,把他揪回列车。 万幸,浓密的青草吸收了落地时的声响,他的动作也足够干脆利落,没有惊动任何人。 “甩开丹恒独自探险计划”第一步,成功! 该计划的制定,实属迫不得已。 大约一周前,星穹列车停止宇宙航行,迁跃至罗浮仙舟获取补给。由于众人刚结束一场漫长的开拓之旅,列车长临时决定给大家放假,为期一个月。 穹率先站出来赞颂列车长的英明神武,抱起毛茸茸的列车长一顿rua。 ——没错,星穹列车的列车长帕姆,是一只会说人话、会穿衣服、会双脚站立行走的神秘兔子。 ——而且非常可爱。非常可爱。非常可爱。 “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要说帕,”列车长话锋一转,严肃道,“我希望大家能老老实实地度过这个假期,不要惹出任何麻烦帕。” 列车长嘴上说着“大家”,眼睛却死死盯着凑在一起灰发青年和粉发少女——“麻烦制造机”穹,和读作“阳光开朗”写作“傻白甜”的美少女三月七。 同为半路被捡回列车的“神秘人”,穹和三月七有许多共同点:年龄相近,思维跳脱,身世不明,拥有神秘力量……还有爱吃零食。这让两人经常有种惺惺相惜的亲切感,彼此间产生了许多奇妙的化学反应,比如“穹宝放心飞,三月永相随”,然后一起闯祸。 穹看向三月七:“列车长好像在说你。” 三月七看向穹:“列车长好像也在说你。” 丹恒无奈地叹气,在众人钦佩的目光中接下重任:“我会看好他们的。” 列车长:“交给你了帕!不愧是丹恒帕!” 穹内心咯噔一下,心道:完了。 说实话,穹并不反对和丹恒一起度假。 虽然丹恒气质冷峻如高岭之花,看上去很不好接近,但实际心思细腻,处事周到,武力超群,有事第一个冲,对他更是好得没话说,可谓是居家旅行必备好兄弟……唯一的问题在于,好兄弟的责任感似乎强得有点过头了,而他本人对此毫无察觉。 抵达仙舟的这些天里,但凡穹要出门,丹恒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和他进行如下对话—— “你要去哪?” “我去街上逛逛。” “我和你一起。” “没必要吧,那条街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离列车不超过一千米。” “我和你一起去。” “……好的。” 穹也曾真诚地问过他:“丹恒,你没有自己的事要干吗?” 丹恒看着他,表情淡淡的:“那些事可以推到之后做,你的安全更重要。” 穹有些感动:“好兄弟,谢谢你。” 丹恒的眼角抽了抽,语气莫名冰冷:“不用谢。” 在丹恒的24h监控下,穹总感觉这次旅程少了些刺激,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他的人生不该这么平平淡淡,而是应该充满了跌宕起伏的冒险! 于是,在一个失眠的夜晚,“甩开丹恒独自探险计划”横空出世,第一站便是仙舟罗浮上大名鼎鼎的闹鬼圣地——绥园。 相传,曾有人在园中见过无风自动的纸鸢,凑近时纸鸢却凭空消失;还有传言称,每到夜半,园中便会浮现无数鬼火,厉鬼癫狂的笑声彻夜不绝;更有人声称自己的母亲被鬼魂附体,每晚都会逼迫她写作业。 穹并不是第一次去绥园,很久之前,他也曾是“捉鬼小队”的一员,跟随专业人士解决各种灵异事件,因此知道绥园闹鬼的真相——那里有一群“岁阳”。 岁阳,一种具有极高智慧与力量的能量生物,它们没有具体形态,可以寄生在人类体内,现身时常常被误认为是鬼魂。 现在,穹再次进入绥园,准备看看这里有没有增加捣乱的新鲜岁阳。 圆月的光芒染白了天际的流云,也照亮了繁茂的竹林,竹影摇曳,如漆黑的鬼影,正密谋着将来者吞吃入腹。仅有的几盏灯笼散发出微弱的光,石阶布满青苔,悠悠的风送来远处的低语。 斑驳的半圆拱门后,躲藏着一个瘦小的身影,她面朝墙壁,过长的黑发垂在古旧的青石板上,发尾如毒蛇般纠缠在一起。女孩捂着脸,肩膀不住颤抖,低低的哭泣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呜呜……爸爸妈妈……呜呜呜,你们在哪啊……” 似乎是个迷路的小女孩。穹犹豫片刻,松开握紧球棒的手,拍拍她的肩膀:“你迷路了吗?” 女孩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僵硬地转身,身体像年久失修的机器,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两人的手相碰的瞬间,刺骨的寒意如毒蛇般顺着血管游走至心脏,仿佛冻结了穹全身的血液。 **!穹握紧球棒,反手砸向“女孩”的手臂,同时试图后跳拉开距离。 “哈哈!晚了!” 一道格外欠揍的声音凭空响起,得意洋洋的岁阳从女孩体内蹿出,猛地冲进穹的身体里。 穹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他就来到了自己的精神世界,混沌的黑暗中,偷袭他的岁阳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向他抛出橄榄枝:“少年,跟我签订契约,成为最受欢迎的小说家吧!” * 时间回到现在。 在说出“丹恒不让我跟陌生人说话”后,岁阳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穹也不说话,仔细观察着四周,寻找幻境的破绽。 等他出去,一定狠狠揍这个装神弄鬼的岁阳一顿! 寂静良久,岁阳率先打破了沉默:“听丹恒的话,和跟我讲话不冲突。” “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人。” …… 尴尬像两只无形的大手,分别扼住了两个人发声的器官。 穹思考片刻,问道:“我应该笑吗?” “笑个屁!”岁阳抓狂道,“你到底跟不跟我签订契约?” “不要,你怎么不自己写?” “我没有具体形态,没办法码字,只能借人类的身体触碰计算机。” “哦。” “别这么冷淡啊,算我求你了!” “放弃吧,你求我也没用。” “呜呜呜我三岁没了娘,五岁没了爹,一个人在复杂的世界中艰难求生……呜呜,只有在写小说的时候,能感觉到一丝快乐……呜呜呜如果你不答应我……” “岁阳哪来的爹娘?” “我不管我不管你就要和我签订契约我们一起写小说!!!” “我这辈子最讨厌熊孩子,”穹撸起袖子,球棒直指岁阳,眼神凌厉,“再不放我出去,我就自己砸出一条路。” “慢着!”岁阳大惊失色,连忙祭出最后杀招,“你完成我的心愿,我就告诉你哪里有传说中的宝藏!就是那个……那个……对,金色传说!金色垃圾!” 在穹昏迷的时间里,它简略地翻了一下青年的记忆,发现他对垃圾桶情有独钟,格外沉迷于捡垃圾。 ……说实话,岁阳不是很明白现在的星际人类怎么会有如此抽象的爱好,可能这就是ai永远无法代替人类的原因吧…… 岁阳的话正中靶心,穹身体一顿,迈出去的脚缓缓收回来:“真的?” 岁阳:“真的!我要是骗你,就一辈子不写小说!” 好毒的誓。 寻找传说中的金色垃圾……听起来非常符合他探险家的身份,又为星穹列车的开拓之旅增添了几分传奇色彩。 穹答应了,他有些跃跃欲试:“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我叫穹,是来自星穹列车的无名客,你叫什么?” “我的名字,早已淹没在历史的长河里,”岁阳故弄玄虚,“如今,你可以笔名称呼我。” “你的笔名是……?” “丧彪。” 穹:“……噗。” 丧彪大怒:“不准笑!严肃点!” 岁阳很喜欢它的笔名,据它所说,这个词有种“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的美感:“你不觉得吗?” 穹道:“猛虎看出来了,蔷薇呢?” 岁阳:“自然是指我擅长的话本内容。” 这个话题对穹来说还是太过抽象了,他想不出什么样的内容能用蔷薇来形容,于是恳请丧彪大师露一手。 岁阳嘿嘿一笑,卖了个关子:“不急,我现在还没有灵感,等收集够素材,我们就开始。” “行,那你就在我身体里待着吧,我先出去了。” “好好好,我把幻境收起来。” 岁阳兴奋地围着青年转了个圈,冷绿的火焰划破深沉的夜色,一道刺目的白光闪过,穹不适地眨眨眼,眼前的景色倏地发生了变化。 但和他想象中不同,他没有孤零零地躺在青石板上,而是枕在了某个柔韧的物体上。 ……是什么呢…… 这时,头顶传来一道熟悉儒雅的声音:“醒了?” 一张俊秀的面庞映入眼帘,半扎起来的白发如柔软的云、蓬松的雪,衬得那人肌肤细腻,金瞳灼灼,如慵懒却不怒自威的白狮,可眼角的泪痣和微微勾起的唇角却又柔和了周身的气势,让他似邻家哥哥般亲切。 ——仙舟罗浮的掌权者,神策将军,景元。 穹:“……嗯,醒了。” 所以,被他枕在头下的……是景元将军的大腿? 2、灵感迸发 脑袋下的触感越发清晰,就像靠在软硬适中的抱枕上一样,穹慢半拍地眨眨眼,问:“将军怎么在这?” “浮生偷闲,自有一番趣味,”景元笑眯眯道,“倒是星穹列车的贵客,半夜昏迷在绥园,可是遇到了麻烦?” “没有,我就是……就是突然感觉困了。” “然后倒头就睡在了石板路上?” “对对。” “是吗?”景元探究的视线扫过灰发青年无辜的脸,无奈道,“年轻就是好啊,我一把年纪,可不敢睡在大街上。” 由于曾获得星神[药师]的赐福,仙舟人的平均寿命约为一千年,少数实力强大者更是能突破极限,将寿命再延长数百年。如今的神策将军虽然看上去只有二十五六岁,但实际年龄却是八百岁往上了。 ……话说八百岁了还不能退休,算不算虐待老人?仙舟还有劳动保护法吗?穹这样想着,心底涌现出对景元的同情。 “嗡——” 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发出震动,穹连忙掏出来,按下了接通键,下一秒,丹恒的脸出现在屏幕另一端:“穹?你没事吧?” 他眉头紧皱,唇角抿成直线,得到穹“没事”的回应后才略微放松了些,可随即,他好像终于注意到了什么,清泉似的眼瞳凝上一层寒霜:“穹,你这是躺在哪?” 穹这才直起身子,将镜头对准自己和景元:“我刚刚不小心睡着了,景元将军怕我着凉,让我枕着他的腿睡了一会。” “正是如此。”景元正直地点头。 丹恒的眼神更冷了,也不知信了没有。他沉默一瞬,道:“多谢你照顾穹,我马上就去接他,你们现在在哪?” “我在……” “绥园”二字还未出口,岁阳就在脑子里喊道:【你要跟他回去?不行,绝对不行!】 【为什么不行?】 【你难道没有感觉到吗?这位景元将军身上散发的魅力,让我灵感迸发!我现在恨不得立刻提笔写个3000字。】 【景元将军竟恐怖如斯?】穹倒吸一口冷气,【那你想怎么样?】 【总之先想办法跟在他身边,我要借你的眼睛观察他。】 【那好吧,只能对不起丹恒了。】 穹改口道:“丹恒,我今晚先不和你回星穹列车了,我想去景元将军的府上暂住一段时间。” 说完,他在镜头照不到的地方悄悄扯了扯景元的衣袖,希望景元能顺着自己的话说。 景元不着痕迹地瞥向穹的小动作,心思百转千回,最终颔首同意:“那便却之不恭了,神策府定会好好招待星穹列车的无名客。” “太好了,麻烦丹恒和列车长说一声,早餐不用做我的那一份了,”穹在屏幕前挥挥手,“丹恒?你在听吗?” “……嗯,我在听,”丹恒垂下眼,长睫挡住眼底的情绪,“既然景元将军同意了,那我也没理由再阻拦。” “那你快回列车吧,太晚了,早点休息,晚安。” 穹挂断视频通讯,将手机放回口袋里,转头对景元笑道:“将军,我们接下来干什么?” “我们现在回府,夜深露重,当心着凉。” “我哪有那么脆弱?” “是是是,你们年轻人身体好,就当是我受不住,陪我回府好不好?” 两人说说笑笑——主要是穹在讲离开仙舟后的冒险,景元在倾听,偶尔夸赞两句——很快便走回了神策府。 仙舟的建筑风格融合了厚重的历史感和星际时代的科技感,神策府更是其中之最。厚重古老的大门后,不知名金属打造的石狮子靠在墙边,四肢嵌入墙壁,一旦遇到入侵者便会激发防卫程序,从墙壁中走出来战斗;再往前是一大片空地,被投影设备打造成了巨大的棋盘;后墙大部分由半透明的特殊材质组成,可以望见斑斓绚丽的星海。 这是景元平时用来办公、接待客人的场所,再往后才是用来休憩的府邸。 两人刚站稳,秘书带着无奈和担忧的责怪声便劈头盖脸地砸来:“景元将军,您又跑到哪去了?我知道您连日加班辛苦,但这两天事情多,我们也是不得已,您要是觉得累了,可以在府里休息一会,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跑出去,我们都会担心您的!” “饶了我吧,我知错了,”景元立刻投降,半点没有将军的威严,“贵客面前少说两句,给我留几分薄面。” 秘书这才发现景元将军还捡了个人回来,身形单薄的青年站在高挑的将军身后,小心地探出半个脑袋,活像个挂在将军身上的小浣熊。 秘书尴尬地咳了咳:“原来是星穹列车的无名客,欢迎您到府上做客。” 自从前段时间星穹列车的人帮助仙舟解决了危机,诸位无名客就在民间拥有了极高的声望,仙舟居民都对其抱有极大的善意和热情,秘书也不例外。知道穹要暂住一段时间后,秘书连忙领着他去后面的客房,不再揪着翘班的事不放。 穹扭头看向站在原地不动的景元:“将军不走吗?” “你不必在意我,自行歇下即可,”景元坐回桌后,重新提笔批阅文件,“等我看完这些,便去休息。” ……社畜,真可怜啊…… 穹同情地挥手告别,跟着秘书来到他的房间,这里承袭了仙舟的一贯风格,古香古色的外表下隐藏着仙舟最前沿的科技,却没有丝毫违和感。 秘书走后,穹口袋里的手机叮叮咚咚地响个不停,来自三月七的消息快速地刷屏——[好你个穹宝,居然背着我出去玩,还是不是好姐妹了?!] 三月七:[帕姆生气.jpg]x12 穹回道:[你都知道了?看来丹恒已经安全回到列车了,记得帮我盯着他好好睡觉。] 穹:[帕姆比心.jpg] 三月七:[放心吧,丹恒一回来就进房间了,现在估计都上床了。] 三月七:[不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三月七:[我宣布美少女联盟就地解散!!!!] 穹:[对不起,下次一定带上你。] 三月七:[那这次呢?不能就这么算了。] 穹:[你想要什么零食?我给你买。] 三月七:[我觉得热浮羊奶就挺香的,嘿嘿。] 穹:[你是说丹恒带回列车的那杯吗?那是我之前让他帮我买的,现在可能已经凉了,你不介意的话就拿去喝吧。] 三月七:[好耶!] 这条消息结束后,对面许久没有再回话,看来是三月七跑去找丹恒要热浮羊奶了,穹也不再等她,洗漱过后,他靠在床头登录游戏,开始做每日任务。 他玩得起劲,丝毫不知道今晚的行为引起了多少人的误会。 神策府办公区,秘书轻声询问:“将军,您说……穹先生为什么会一个人大半夜地跑来府上住?” “必然是神策府风光无限,美名在外,勾得无名客也忍不住来一睹真容了吧。”景元落笔,写下最后一个字。 秘书没有回话,叹了口气,大约是被他敷衍糊弄的态度捂住了嘴。 景元唇角笑意不减,眼中浮现几分玩味。 就连秘书都能看出不对劲,那他自然也不会傻乎乎地以为对方是单纯想来府上玩,作为被穹暗地求助的人,他可以肯定,穹在躲着丹恒。 为什么呢……是闹别扭了吗?可看丹恒关切的态度,更像是穹在单方面地躲着他。 所以,是丹恒身上有让穹不舒服的因素,才促使他半夜跟自己回府,避开丹恒? 景元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 与此同时,同样的想法,也出现在当事人之一的脑海里。 智库内,丹恒攥紧手中的杯子,眼底晦涩不明。白瓷杯里灌满冰水,寒气顺着杯壁侵入肌肤,冻得掌心发麻,丹恒仰头将水一饮而尽,才觉得神智恢复了几分清明。 可他思来想去,也不明白自己哪点让穹生厌了。 况且,穹故意支开他,跑去和景元见面,甚至躺在景元的……大腿上睡觉,这一系列事件无一不透着诡异的暧昧气氛,难道说穹他…… 丹恒不敢再想下去。 他下意识将手伸向桌子,却摸了个空,这才反应过来,被他用体温暖着,带回列车时余温尚存的热浮羊奶,几分钟前已经被三月七要走了。 ……这下连睹物思人都不行了。 原本残存的几分睡意被冲刷得干干净净,脑子越想越乱,丹恒干脆打开电脑,登录智库整理文件,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 他是星穹列车的智库管理员,对所有文献了如指掌,可今天却卡在了第一步:【密码错误,请重新输入】。 丹恒深吸一口气,重新输入密码。 【管理员系统登陆成功!】 寂静的夜里,灯光接连不断地熄灭,列车长巡视过整节列车,最后在丹恒的房间前停下。 帕姆弯腰看了看缝隙里透出的光,用毛茸茸的手敲敲门:“丹恒乘客,不要熬夜帕。” 紧接着,灯被“啪”地关掉,丹恒的声音从门内飘来:“抱歉,我这就睡。” 帕姆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离开,没有注意到几分钟后,房间内再次亮起幽幽荧光。 * 穹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手机屏幕闪烁着角色技能特效的绚烂光芒,晃得青年皱眉,他翻了个身,抱住被子,灰发搭在脸侧,几缕垂落的发丝随着呼吸起伏。 下一刻,他呼吸一滞,倏地睁开眼,璀璨的黄金瞳变成了冷绿色。 岁阳顶号了。 它坐起来,关掉游戏,在备忘录里写下几个大字—— 《我来给神策将军冲喜?真的假的?》 3、完成初稿 码字的时间过得飞快,大约两个小时后,岁阳定好了第一章的初稿。 它满意地点点头,给手机充好电,躺回温暖的被窝里,带着笑意闭上了眼,心想:等穹这小子醒过来,让他看看丧彪老师的实力! 恐怖如斯! * 日上三竿的时候,穹终于醒了。 他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走去洗漱、吃早餐、回聊天信息、和秘书打招呼、和景元打招呼、满院子溜达……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脑海中,岁阳幽幽地问。 【什么?】穹仔细回想,片刻后恍然大悟,【对哦,我还没翻过神策府的垃圾桶!让我看看里面有什么好东西……】 岁阳:【……】 岁阳:【你打开手机看看呢?】 穹听话地打开手机,肌肉记忆让他下意识点开了和丹恒的聊天框,发现没有新消息后,又下意识打开了游戏,开始签到清日常。 岁阳:【……我让你点开备忘录。】 【你早说啊,】穹嘟囔道,【等我清完每日任务,不然没资源抽新卡了。】 岁阳受伤地蜷缩在角落,几簇小火苗从眼角落下。 ……简直是奇耻大辱……想当年它叱咤绥园,多少岁阳求着它讲故事……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是这本吗?《我来给神策将军冲喜?真的假的?》】穹一句话把它拉回现实。 【对!】 【我觉得这个名字有点……】 【别说话!用心去感受!】 好吧。穹挠了挠头,一字一句地看下去—— 《我来给神策将军冲喜?真的假的?》 作者:丧彪 首发:暂无平台 第1章:替嫁 [“砰——” 木窗被猛地吹开,满屋红烛灭了大半,只剩房间深处的床沿边还燃着几支。摇曳的火光隔着红盖头,晃了“新娘”的眼,他便干脆吹灭了剩下的红烛,在一片漆黑中扯下盖头,露出一张俊俏可爱的面容。 点缀在发间的珠翠叮当作响,他烦躁地想要全部扯下来,但金钗冰冷的触感唤回了他的理智。他抿了抿唇,最后认命地把钗子簪回发间。 ——仙舟人人皆知,穹,是神策将军娶回来冲喜的“小玩意”。] 穹揉了揉眼:“我没看错吧?他叫什么?” “穹,qiong,二声,”岁阳纳闷道,“你不会连自己名字都不认识吧?” “你竟敢怀疑我的智商?”穹不满道,“我是想问,主角的名字怎么和我一样?” “不是名字和你一样,准确来说,主角就是你。” “我?这样合适吗?”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好几百年前就有一堆仙舟人以名人为主角写小说了。” “这样啊……我竟然已经这么有名了吗……” “……这好像不是重点吧,不过你在仙舟确实小有名气,为艺术献身也是很正常的事。” 穹思考片刻,被岁阳说服了:“你说的有道理,但别人可能会以为这些是我自己写的,想想有点羞耻啊。” 岁阳大惊失色:“你还有羞耻心?我以为热衷于翻垃圾桶的人没有这种东西。” 穹瞬间反驳:“翻垃圾桶不会羞耻……翻垃圾桶!……无名客做的事,能羞耻吗?” 紧接着便是一阵难懂的话,什么“你真不会说话”,什么“丹恒从来不嫌弃我”之类的,岁阳崩溃大喊:“别念了!别念了!我们捂好马甲就是了!” 穹哼了一声,继续往下看: [震惊寰宇的毁灭军团入侵一事后,神策将军闭门不出,接连数日都谢绝了各路人马的登门造访,一时间罗浮上下人心浮动,流言纷飞。 眼看舆论越来越大,神策府终于发布了一则公告——景元将军在作战中身受重伤,现已脱离生命危险,还需静养一段时日。 可这一静养,便是整整两年。 神策将军是罗浮的主心骨,仙舟不能没有将军。所谓病急乱投医,府内商讨数日后,竟决定用娶亲来冲走将军的病气,新娘是罗浮名门之后。 这件事本和穹没有关系。他不过是仙舟联盟里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孤儿,居无定所,四海为家,每日都要为生计奔波。 直到那天清晨,华丽的星槎停在他面前,一个和他八分相像的女子走下飞艇,玩味地挑起他的下巴。 “真像啊……我都差点以为你是我爹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了,”她说,“小家伙,跟我走吧。” “帮我个忙,我保你一世荣华富贵。”] “她会让我翻她家的垃圾桶吗?”穹问。 “你是不是有……”岁阳硬生生把脏话憋了回去,糊弄道,“会的,她家垃圾桶可多了。” “她真是个好人,麻烦给她一个幸福的结局。” “嗯嗯嗯好好好,赶紧继续看吧。” 穹高兴地往下滑,可惜文中并没有出现他心心念念的垃圾桶大军: [穹最终答应了“替嫁”的要求。 他不奢求金玉缠身,只求不缺衣少食,对方恰好解了他燃眉之急,他理应报恩。何况他一个孤儿,无权无势,哪来的底气拒绝? 自那天起,穹便被关在府中学习各种礼仪知识,为结婚做准备。早年的奔波让他有些营养不良,身形瘦削,套上层层叠叠的婚服,和女子别无二致。可他仍有些担心,毕竟男女的生理构造不同,若真到了床上,他肯定会被发现。 “别担心,黑灯瞎火的,将军身体又不好,发现不了的。看过最近那出幻戏《蝴蝶夫人》吗?没看过?没事,一会带你去看。里面的主角可是直到最后才发现自己的娘子其实是男子,一开始听人说他还不信呢。” 于是穹又学习了许多伪装知识。 大婚那日,他抹脂粉,涂口脂,将一抹朱红描在眼尾,衬得金瞳如渐落的夕阳。望着镜中妆容精致,却毫无笑意的自己,穹默默垂眸,移开视线。 既然当初选择了这条路,就没有后悔可言。 “少爷……不,小姐,该启程了。”侍女扶着他的手臂,登上嫣红热烈的星槎,四周的喧嚣震得鼓膜生疼。 船起船落,他的人生迎来了新的拐点。 穹的思绪回到现在。他起身来到窗边,侧耳倾听外面宴宾客的声响。 可惜神策府的房屋隔音很好,伴着呼啸的冷风,彻底破坏了穹探听消息的计划,让他没办法推测婚礼流程进行到了哪一步。 为了今天这场婚礼,他从早忙到晚,滴水未进,此刻胃里翻涌着酸意,提醒主人趁早进食。穹拿起桌上精致的糕点,三两口塞入嘴中,舌尖舔去指腹上的残渣。或许是吃得太快了,糕点噎住了嗓子,穹便干脆喝掉了他的那杯合卺酒——等下从将军那杯里匀一点过来,就看不出问题了。 穹此前从未喝过酒,辛辣的口感刺激得他咳嗽起来,也让冰冷的手脚重新恢复温度。酒精在不知不觉间发挥效力,麻痹了他的思维,穹不再像开始那般忐忑,最后竟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梦里,他回到了小时候。缠绕着黄金藤的怪物铺天盖地,撕咬着仙舟的居民,他在满是泥泞的大街上奔跑,却无论如何也逃不开怪物身上如黄金蟒般诡异的藤蔓。 穹无意识地皱眉,发出痛苦的呻/吟。直到一只手轻轻按在他肩头,一道温润磁性的声音响起:“娘子,当心着凉。” 紧接着,那人拿起桌边的空酒杯,语气里带着一丝捉摸不透的笑意:“娘子怎么不等我,提前喝了合卺酒?” ——合卺酒,他忘了补上。 穹猛地睁开眼,额角冒出冷汗。 身侧,一双似笑非笑的黄金瞳,正望着他。] “然后呢?”穹问。 “然后……没了,我就写到这里。” “这样断章,小心被骂。” “嘿,我巴不得被骂,”丧彪老师眼光长远,“这说明有人想看后续……那边来人了,你先去处理一下。” “穹先生,午餐时间到了,”秘书笑着问,“要现在用餐吗?” “太好了!要!” 神策府的厨师都相当有水平,不仅菜式多,还做得色香味俱全。几口佳肴下肚,穹终于发现这里少了个大活人:“景元将军呢?他不吃吗?” “将军在前面的议事厅,似乎在招待贵客。景元将军吩咐过,您不必等他,自行用餐即可。” 穹点点头,又夹起一块鱼肉,刚送到嘴里,身后便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穹,好久不见。” 黑发青年快步走来,衣袂翻飞,泉水似的眼睛泛起涟漪。再往后看,粉色中长发的少女换了身仙舟特色服饰,正开心地朝他挥手。 穹动作一顿,惊讶道:“丹恒?三月?你们怎么来了?” “三月一个人待不住,想来找你玩。” “丹恒放心不下你。”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完,随即互相对视一眼,陷入了沉默。 三月七尴尬地捂住嘴:“呃……之前说好的零食还给吗?” 丹恒冷漠道:“没了。” 尴尬的气氛,随着景元的到来变得更加诡异。 “二位吃了吗?”景元笑眯眯道,“若还没用餐,不妨坐下来一起吃。” 丹恒本想说“不必”,但转眼就看见三月七两眼冒光地盯着专心干饭的穹,最终他叹了口气,应邀入座。 不过他的心思不在饭上,而是借此机会观察穹和景元。 昨晚的猜测让他一夜未眠,本以为累到极致后自然就会睡着,没想到直到罗浮的天亮起,他也没有一丝睡意,一旦停下手里的工作,脑海里便会立刻想起那个他不愿深思的可能性。 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叫上了三月七来给他打掩护……可谁能想到小三月第一次行动,就说漏了嘴。 果然,他还是靠自己吧…… 丹恒在心里叹息,抬眼却倏地对上了景元的视线。 那双眼里除了惯有的几分笑意,还有探究和……审视? 丹恒心里一沉。正当这时,穹问道:“你们是想和我一起住在神策府吗?” 三月七:“我都可以啦。” “我……”丹恒见穹似乎没有不满,正想顺势答应,景元却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景元:“虽然我很欢迎各位,但最近大概不行呢。” “咔嚓”一声,丹恒手中的筷子断成了两截。 4、抹茶月饼 餐桌上的空气寂静了刹那,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两截筷子上,景元更是随时准备召唤神君。 丹恒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在想方法解释。 穹怔怔地说:“丹恒,你的手劲怎么这么大了?” 丹恒:“……” 丹恒:“最近加强了锻炼,力气变大了些。” “哦哦,丹恒真可靠啊,”穹点点头,给他换了一双新筷子,“不愧是列车的护卫!” 丹恒、三月七、景元:“……哈哈哈,嗯。” 被穹一打岔,原本紧张的氛围烟消云散,大家顺势把这件事揭过去,假装方才什么都没发生。 “所以,将军刚才说的不方便,是指什么?”丹恒摩挲着手中的新筷子,眼神晦涩不明。 “咳,神策府近日要翻新,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那穹岂不是也没地方住了?我可以带他回列车。” “穹的房间本就是新建的,恰好不需要翻新。” 丹恒:“……” 手中的筷子岌岌可危,丹恒深呼吸一次,两次,三次,终于稳定了情绪。这下他可以确定,景元是故意和他对着干的了。 翻新肯定是假话,若是和穹对峙,必然能揪出景元的破绽。可这个小傻子已经信了景元的鬼话,说着“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继续吃饭。 ……又或者,穹本来也不想让他跟着。 丹恒的心情更加糟糕。 不知不觉间,穹有了更信任更亲密的人,顶替了他的位置。那他是否该识趣点让位? ——不,想都别想。心底有个声音对他说。 ——但穹已经不需要他了。另一道声音反驳。 ——绝对不能放手。 ——就算被穹厌恶? 丹恒内心天人交战,周身的气场更是冷到结冰,冻得三月七不住地搓手臂,问神策府是不是开空调了。 “还好吧,有那么冷吗?”穹吃掉盘子里的最后一口饭,放下筷子,其余三人也跟着放下,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都看着我干嘛?”穹摸不着头脑。 “穹宝,一会去哪玩?我们一起啊!”三月七难得脑子灵光一回,抓住机会努力将穹往丹恒身边推。 穹摇头:“不太行呢,下午有件重要的事。” 三月七:“什么事?你接到新委托了?” “算是吧,”穹摸了摸鼻子,“我要和景元将军待在一起。” 方才丧彪老师在他的脑海里大吵大闹,强烈要求两人独处,帮它收集素材,提供灵感。 穹话音刚落,“咔嚓”一声,神策府的桌角被捏成了碎片。丹恒盯着手中的木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尽力平静的话:“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三月,我们走。” “诶诶诶,这就走了吗?要不我们再努力挽回一下?丹恒老师?丹恒老师等等我!” 三月七小跑着跟上大步向前的丹恒,临别时向穹挥挥手,无声地说了句“下次再来找你玩”。她也因此错过了丹恒刹那间的回眸。 但这一瞬间,被景元完好无损地捕捉到了。 ——青年微微侧头,黑发半掩住眼眸,原本清泉般透彻的瞳仁,此刻却如暴风雪般冷冽刺骨。发丝下的额角处,隐约可见碧色的龙鳞闪烁。 景元无奈地笑了笑,深知自己已经接下了这口黑锅,彻底卷入了两人的纠葛中。 很多时候,景元更愿意旁观事情的发展,而不是以身入局。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方才面对穹像小狗一样可怜兮兮的求助眼神,神策将军也没能坚持自我,最终开口替他解围,吸引了火力。 ……算了,这样也挺有意思的,反正他也很好奇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你所愿,我把麻烦人物赶走了,”景元调笑道,“你打算如何谢我?” 穹塞给他一个[崇高道德的赞许]——金色的天秤中间,人型的支点正对他竖起闪亮的大拇哥。 景元:“?” “这可是我在水池打捞硬币的时候得到的重要道具,”穹认真道,“相信我,以后肯定有任务用得上。” “哦?”景元似笑非笑,“原来之前报告上说的捞走许愿池硬币的犯人就是你。” “……要、要抓我吗?” “给我一个不抓的理由?” “我梦见一只老乌龟说,水池里硬币太多了影响它休息,让我帮它打扫家里。我这是在日行一善。” 景元将军嘴角的浅笑僵住了。 丧彪老师说:【他肯定不信,你这话太假了。】 【我说的是真的。】穹有些急了。他可不想在仙舟蹲大牢。 他紧张局促地望着神策将军,眉眼低垂,金瞳里满是恳求,身上仿佛长出了耷拉下来的小狗耳朵和尾巴。 景元的呼吸顿了顿,他后退一步,拉开安全距离。 然后他发现,穹也后退了一步……不对他在飞速后退!!! “别跑!”景元伸出尔康手,“我逗你玩的,不抓你。” “真的?”穹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一只脚还稳稳踏在外面,随时准备起跑。 “真的,”景元无奈,“那些硬币本来就要清理掉,如今你拿走,就当是你清扫水池的报酬吧。” “何况星穹列车的诸位帮了仙舟许多,我又怎能因为一捧硬币得罪各位无名客。穹,你说是不是?” 穹终于被说服了。 他慢吞吞地挪回屋内,坐在景元附近,仰头盯着他。 “这是做什么?”景元坦荡回视。 “观察你。” “为什么观察我?” “我不是说了吗?我接到了新委托,委托内容就是观察你。” 景元微微挑眉。他本以为那些话是为了打发丹恒离开说的谎话,没成想居然是真的。 仙舟的网络上总有些奇奇怪怪的委托任务,再加上他确实有一批数量不少的仰慕者,穹会接到这种莫名其妙的委托倒也正常。 “你下午准备做什么?”穹问。 “睡觉。”景元即答。 下一秒,穹的脸上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失落。 “当然,不睡也可以,”景元轻咳一声,道,“我也许久没去过金人巷了,不知那里的美食是否出现了变化?” “这个我熟。”穹立刻来了精神,打包票说保证给他当好导游。 “我很期待。”景元笑着点点头。 ……话说外地人给仙舟八百岁土著当导游,是否有些倒反天罡?景元沉默片刻,决定把这句话咽回肚里。 二人的金人巷之旅还算顺利,虽然两人的回头率很高,但罗浮居民大多都很有分寸,只是用更热情的态度来招待,没有发生围追堵截的情况。 “嗯?”路过某个小店时,穹忽然停下,嗅了嗅空气中的香甜气味。 景元以为他想吃糕点,便在外面等他。片刻后,穹小心地抱着一个盒子出来:“我买完了,走吧。” “这是什么?” “抹茶月饼,”穹笑道,“丹恒难得喜欢吃某种东西,可惜上次买的太少了,丹恒只分到了一点点。” “原来如此,你们俩的感情可真好。” 穹没有否认。 景元现在的心情十分微妙,他越来越看不透穹的一系列操作了。既然感情很好,没有吵架,又为何要刻意躲着丹恒? 他怀着疑问回到神策府,秘书又抱着一摞文书凑上来,冷酷无情道:“将军,这是您今日未完成的部分。”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先回列车一趟,晚上再回来,”穹震惊地比划了一下文书的厚度,又怜悯道,“假如哪天你想跳槽到星穹列车来……” “没有这种可能,”秘书忽然凑上来,眼下的青黑令人见之落泪,“没、有、这、种、可、能。” 穹:“好、好的。” 景元:“没想到我这个上司在你心里居然这么重要。” 秘书:“当然,上司抛弃下属独自跑去享受人生这种事,根本不能原谅。” 景元:“……” * 仙舟罗浮补给站接轨处,星穹列车。 从神策府回来后,丹恒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任凭三月七怎么问,里面的回答都只有一句“我没事”。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帕!”兔子模样的列车长急得试图从门缝里查看他的情况。 “三月七乘客,到底发生了什么帕?!” “这件事说来话长,我长话短说……哎呀完全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啊!”三月七挠了挠头,余光忽然瞥到一抹熟悉的灰影。 她瞬间抬手,指认罪犯:“犯人来了!” 穹无辜地眨眨眼:“啥?谁在列车上犯事了?” “你们挤在丹恒门口干嘛?”穹绕开他们,敲敲门,“丹恒,我回来了。” 下一瞬,门倏地打开,穹的手甚至还停在半空中,没来得及落下。丹恒抬手将他扯进房间,又“啪”地关门,挡住外面的视线。 他心绪万千,还在酝酿怎么开口,一小块碧绿的糕点便被递到嘴边。穹捻着抹茶月饼,笑道:“丹恒,张嘴。” 丹恒下意识张嘴,抹茶浓郁的香气在口腔中弥漫。 “这是……?” “我特意在金人巷给你买的抹茶月饼,你不是喜欢吃吗?” 一股热意逐渐蔓延至耳后,原本设想过许多次的问话被吹飞,最终吐露出的只有一句话—— “嗯,我很喜欢。” 丹恒低声道。 5、评论对线 穹送完抹茶月饼后就离开了。 门扉悄然合拢,丹恒顿了顿,将半抬起来的挽留的手放下。 他想让穹留下,留在列车,留在他身边,留在他一睁眼就能看见,一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 可他不能强留,也必须时刻抑制心底的欲/望。 不然……很可能会发生无法挽回的事。 丹恒揉了揉额角,压下心底纷繁的思绪,打开门看着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三月七和列车长:“我没事,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没事就好帕!朋友间闹别扭也很正常,你们现在和好了吗帕?” “嗯,先前是我误会他了。”丹恒道。 穹不拘小节,躺在景元腿上可能只是当时太困了想睡觉。还有景元不让他入住神策府,可能也是真的要翻修府邸……都怪他想得太多,没能控制住情绪。 此前的种种不愉快,都在穹的主动投喂下烟消云散。 列车长和三月七放心地走了,丹恒回到房间继续整理智库,查阅资料的过程中,一篇新发布的小说吸引了他的注意。 《无名客的恋爱循环》by丧彪。 丹恒的眼皮猛地一跳,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沉默片刻,最终点开了那行链接。 事关星穹列车和无名客,必须小心对待,不放过任何信息……这都是为了收集资料。他对自己解释道。 第一卷:我来给神策将军冲喜?真的假的? 第1章:替嫁 [……仙舟人人皆知,穹,是神策将军娶回来冲喜的“小玩意”……] “嘎吱”一声,金属制的桌角被硬生生掰弯。 丹恒死死盯着那行字,深呼吸半天才强忍住隔着网线过去殴打作者的冲动。他点开评论区,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这不对吧?他们两个现实里关系很一般。 作者迟迟没有回复,天色已晚,对方或许已经睡了。 但有一个人,今夜注定无眠。 * 一小时前,神策府。 岁阳掌控了穹的身体,将第一章发布出去后,便马不停蹄地开始写第二章。上章结尾写到穹醉酒醒来,发现新郎景元正在身后盯着他,询问他为何提前喝了合卺酒。 [穹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在这里站了多久?举杯共饮合卺酒是夫妻永结同心的象征,虽然神策将军未必对他有多少感情,但仪式被打乱,会不会让他不满?觉得自己在故意扫兴? 穹连忙直起身,想解释,可刚张嘴,景元的手指便抚过他的侧脸,激起一阵颤栗。 穹下意识后仰躲开,又想起自己现在是对方的新娘,身形一顿,僵硬地挪回原位:“抱歉,我……” “脸颊上压出红印了,”景元点了点刚才的位置,“娘子若是倦了,可以去床上休息。” “那杯酒……” “我不过随口一问,没想到惊吓到娘子,是我考虑不周。” 将军微微挑起唇角,大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看不真切,也就无从判断这几句话的真假。 穹不敢放松警惕,他抿唇盯着对面的男人,眼神像林中小鹿般警觉。似是察觉到他的抵触,景元无奈地叹了口气,缓步退到门边:“娘子劳累许久,早些歇息吧。” “将军呢?” “自然也要回我的房间睡觉。” 说罢,他掩门离开。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这个动作像一颗定心丸,让穹慌乱的心跳逐渐平静。 ……将军走了,是不是说明,他也不想要这场荒唐的婚事?可他位高权重,为什么不直接拒绝? 穹猜测这场婚礼不止是为了“冲喜”,背后或许还有其他隐情,不过大人物之间的尔虞我诈不是他能参与的,他能做的,只有小心谨慎地生活,把“替嫁”的秘密一直带到棺材里。 穹锁好门窗,脱掉外衣,用被子把自己裹成花卷,确保即便有人半夜闯入,也不会暴露他的男子身份后,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夜里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清晨时分停歇,空气中弥漫着雨天独有的气息,随着微风穿过门窗的缝隙,唤醒了沉睡的青年。 穹费力地睁开眼,眼皮似有千斤重,双颊发热,喉咙处有些肿痛。 连日的劳累让他不幸染上了风寒,万幸的是神策府最不缺各种珍贵药材,景元将军贴心地免了他的日常问安,让他可以在府内随意走动——前提是别逛到他面前。 这正遂了穹的意,他巴不得两人永远不接触,最好老死不相往来,棺材都埋在一东一西。 与各类幻戏、话本里讲的不同,神策府两位主人的貌合神离并没有引起下属的议论和欺辱,分派给穹的侍从们年轻伶俐,不仅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还会经常带来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供他解闷。 神策府的生活,比他想象中好了太多,也比他颠沛流离的前半生好了太多。 倘若日子能一直这样过下去,也挺不错的。 可惜,天不遂人愿。 一封秋猎的请柬,被加急送到了府上。] 丧彪老师打字的手忽然顿住了。 他收到了账号后台的消息提示,有人评论了他的第一章,内容不太友好。 [枪破层云]:这不对吧?他们两个现实里关系很一般。 丧彪老师耐心解答:亲亲,我们这是衍生小说,不是纪实文学呢,有改编很正常。 没想到对方很快就回复了,似乎一直守在电脑前。 [枪破层云]:改编不是乱编。 丧彪老师咬牙:亲亲,作者没有乱编,是合理改编哦。感谢亲亲的建议,后续剧情会更用心地设计情节,尽量不ooc哦。 [枪破层云]:已经严重ooc了。 这句话彻底消磨掉了岁阳所剩不多的耐心,它几乎可以确定,这人不是普通的读者,而是潜伏的杠精!丧彪老师飞快地打字:你谁啊?你说ooc就是ooc?话里话外说得好像你和两个主人公很熟一样,敢问你是罗浮哪位大人物?报上名来让我膜拜膜拜? 这次[枪破层云]没有立即回复,似乎在思考如何抬杠。最终,他回复了六个点:…… 丧彪老师彻底红温了,他觉得这六个点里蕴含了无数犀利的嘲讽,而由于网站没有拉黑功能,它只能愤怒地退出账号,眼不见为净。 简称无能狂怒。 丧彪老师安慰自己:正常的读者不会被杠精的发言影响,它只需要静下心来,继续写第二章,写……写个屁啊! 岁阳委屈地缩回穹身体里,独自疗愈受伤的心灵。 穹一无所知地睡到了天亮,起床后如往常一样洗漱、吃早餐、和秘书打招呼、和景元打招呼、和垃圾桶打招呼……好像少了什么。 少了什么呢…… 对了!穹灵光一闪:他今天还没有清游戏日常。幸好想起来了,不然就断签了嘿嘿。然后跟丹恒发消息,问问他昨晚睡得怎么样。 丧彪老师幽幽道:【我恨你。】 穹:【呃,为什么?】 丧彪老师不解释,只一味“我恨你”。 【好吧,】穹挠了挠头,【那你恨我吧。】 丧彪老师崩溃地质问:【难道你没发现我今天一直没说话吗?你根本不关心我经历了什么!】 不需要穹回复,岁阳就竹筒倒豆子般把昨晚的对线过程说了出来,它描述得绘声绘色,听得人潸然泪下,末了,岁阳声嘶力竭地问:【你说,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我觉得,你应该是碰上景元将军的狂热粉了,】穹根据以往经验,判断道,【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稳住心态,继续码字,时间长了,对方见你不为所动,就不会纠缠你了。】 【你说得对,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看事情倒很通透,】丧彪老师没想到穹嘴里还能吐出如此有道理的话,【我要向你学习。】 【过奖。】 事实上,穹也曾碰到过类似的事情。 过去他身为“捉鬼小队”的一员,凭借着出众的外貌和惊险刺激的绥园探险直播,一跃而成罗浮的热门网红,后台每天都会收到大量的表白私信。大多数粉丝都很友善可爱,私信内容不外乎是“好喜欢你”“加油,我会一直陪着你”之类的热情话语。 但有些内容,便显得尖酸刻薄,甚至恶毒了。例如骂他立人设、装可爱、抢风头…… 起初穹还会破防地求丹恒安慰,后来发现丹恒会悄悄帮他回怼评论,结果说不过反被骂之后,他就不再向丹恒提起这些事了。 如今“捉鬼小队”已经歇业多时,他也很久没有登陆那个账号了,不知那群家伙消停了没有…… 穹难得共情了一次岁阳,他决定以后帮丧彪老师盯着评论区,让它安心创作。 手机“叮咚”“叮咚”响起,穹一看是丹恒的回信,立刻把方才那个讨厌的家伙忘到了脑后。 丹恒:[昨晚睡得不错,你呢?] 穹:[特别好!] 丹恒:[这几天有什么安排吗?] 穹:[和景元将军喝喝茶、下下棋算吗?] 穹:[丹恒?丹恒老师?冷面小青龙?怎么不说话了——] 穹:[是不是有急事?那你先忙吧,我去找景元将军了。] * 另一边,星穹列车。 丹恒盯着手机屏幕上最新闪过的消息,“云吟术”控水失败,刹那间,汹涌的水龙卷席卷了整节车厢。 星穹列车,卒,享年不知道多少岁。 6、失控前兆 群聊[星穹列车一家人]: 帕姆:[@银河球棒侠,穹乘客,最近不要回列车了帕!] 三月七:[@银河球棒侠,穹宝,最近乖乖住在神策府!] 穹:[帕姆疑问.jpg] 穹:[怎么了?] 帕姆:[丹恒乘客用云吟术清洗列车的时候,不小心把列车淹了帕。] 丹恒:[……抱歉。] 帕姆:[没关系帕,列车长不生气帕,写八千字检讨就可以了帕。] 丹恒:[好的。] 穹:[那你们这几天住哪?] 三月七:[列车长出资给我们定了酒店,它自己留下看家。感谢列车长,你真是宇宙第一善良兔兔!] 帕姆:[三月七乘客过奖了帕,等列车收拾好就让乘客们回来帕。] 丹恒:[对不起,我会尽快清理干净的。] 穹:[@智库管理员,摸摸。] 穹:[我来帮你吧。] 穹:[帕姆比心.jpg] “在看什么,这么入神?”熟悉的温和语调唤回穹的注意。景元懒懒地斜靠在桌边,手中端着一杯芳香四溢的茶水。 “丹恒不小心把列车淹了,”穹收起手机,忧愁道,“现在面临八千字检讨和一整节车厢的清理工作。” 景元:“……不小心?” 仙舟的资料库里记载,丹恒所在的持明族身为不朽星神[龙]的后裔,在与仙舟人和狐族组成联盟之前,曾生活在一颗名为“汤海”的巨型海洋行星上。持明族与水共生,天生御水,对水的控制可谓是出神入化,更别提丹恒转生前曾是罗浮的前任龙尊,实力远高于一般的龙裔,他怎么可能“不小心”犯下如此严重的错误? 景元试探着问道:“丹恒行事一向谨慎,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穹迷茫地摇摇头:“我也不清楚。” “你没有问他吗?” “没有。丹恒想告诉我的话,会主动跟我说;如果他不想讲,我也不会问的。” “这倒是有趣,你们平时一直如此相处?” “对啊。” “你可真信任他。” “那当然,他可是我最好的兄弟,”穹喝掉剩余的茶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这几天我先去帮丹恒清理列车,晚上再回来找你。” 见他仍打算赖在府里,景元不由笑道:“我这神策府的魅力就这么大,让你乐不思蜀了?” “此言差矣,”穹学着他文绉绉的说话方式,“不是神策府魅力大,是神策将军的魅力大。” 景元微微一怔。 青年在暖阳下笑得肆意,仿佛恶作剧成功的孩子,细碎的光融进发丝的边缘,恍若飘扬的金线。 半响,景元无奈地笑了笑:“那可真是……不胜荣幸。” 神策府内的工作人员外出有专门的星槎接送,如今穹也享受了一把专机出行的待遇。他坐在弥漫着淡淡香气的飞船内,挥手告别下方的景元。 星槎启动后,丧彪老师道:【你刚才好像说出了不得了的话。】 【什么?】 【你没意识到吗?就是那句“魅力大的其实是将军”。】 【这话有什么问题吗?我是实话实说啊。】穹纳闷道。 毕竟将军的魅力大到把丧彪老师迷得死去活来,吵着闹着让他多接触,感受将军身上的那股“主角味”——虽然穹至今没能理解什么叫“主角味”,他总觉得如果硬要从世界上选一个主角,那应该是他自己才对。 【嘿,你还是个天然系,】丧彪老师又在说难懂的话了,【算了,这样也挺好的,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穹更加摸不着头脑。 很快,星槎航行到了补给站附近,舱门打开后,穹一跃而下,快步赶回了列车。 星穹列车外表看不出异常,内部却一片狼藉。瓷制的花盆碎了一地;泥浆涂满了地毯;原本茂盛的绿植,此刻蔫蔫地趴在地上;沙发变成了暗红色,一捏就能挤出一大滩水。勤劳的列车长举着比它还高的拖把,费力地擦拭地板上的水渍。 “列车长,我回来了。”穹出声道。 “穹乘客居然真的来帮忙了帕?!”帕姆惊讶道,“打扫列车可没有报酬帕!” “列车长把我当成什么人了?”穹正色道,他要为自己糟糕的形象辩解,“好兄弟有难,我义不容辞!” “哐当!”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旋梯上传来踩空的声响。丹恒一手抓住扶手,一手拿着抹布,神色复杂:“……穹?” “丹恒,”穹高兴地挥手,“我来帮你了!” “……多谢,但不必了……”丹恒摇摇头,长睫垂下,挡住眼底的愧疚。 这是他一个人犯下的错误,如今连累列车长帮忙打扫已经让他很不好意思了,他不想再让穹因为他受累。 可他话还没说完,穹就已经撸起袖子开干了。灰发青年一边擦桌子,一边疑惑地看向他:“你说啥?” 丹恒:“……” 丹恒:“我说谢谢你。” “这话说的,太见外了,”穹竖起大拇指,“好兄弟,不言谢!” 丹恒痛苦地闭上眼。 最终,他不再推辞,加入了清扫的行列。两人一兔收拾了整整一下午,才把列车内的水擦干,烘干了一部分衣服被褥。 列车长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柔软的毛发此刻灰扑扑的,还有些打结:“今晚不做饭了帕,我们点外卖吧帕。” “我来点。”穹接过了这项重任。他知道列车上每个人对食物的偏好,很快就列好了清单。 输入支付密码后,丹恒的手机响起了余额减少的短信提醒。 列车长:“帕?” 丹恒:“……穹,你的钱呢?” 穹:“对不起,但是这次卡池的up角色太强了。” “你……算了。”丹恒叹息。 列车上的乘客都知道穹存不住钱,是个典型的月光族,列车长因此免了他一日三餐的费用。可星际时代的人类普遍有更高的精神追求——意思是人类依然没有战胜网瘾——穹更是一天不打游戏浑身难受,打了游戏难受一天。 面对可怜巴巴地缩在沙发上自闭的穹,丹恒心软了一次,随后便心软了无数次,最后干脆把信用卡交给了他。 “我下次一定忍住。”穹保证道。 丹恒又叹了口气。他没忍住,摸了摸穹的灰发,柔软的触感让他差点舍不得收回手:“没关系,我挣钱就是给你花的。” 列车长:“帕??”不是,这对吗? 帕姆总感觉这幅画面有点熟悉,有点像三月七乘客最近经常看的甜宠小短剧,里面的主角……好了打住,列车长不应该擅自揣测乘客之间的关系,穹说他们是好兄弟,丹恒没否认,那他们就是好兄弟。 真是感天动地的兄弟情。 列车长感动地拿回了外卖。 丹恒把外卖拆开摆好,刚吃了几口,就听穹小声道:“坏了,忘了备注不要洋葱了。” 穹把洋葱都扒拉到一起,眼睛在列车长和丹恒身上打转,趁丹恒转身去拿餐巾纸的瞬间,将洋葱“送”给了好兄弟。 丹恒假装没发现,面不改色地吃掉了所有。 乘客的房间暂时还不能居住,但浴室可以正常使用,丹恒坐在椅子上不断敲击键盘,写八千字的检讨。穹走进浴池,舒舒服服地泡起了澡,轻声哼起宇宙知名歌星“知更鸟”的新曲。 浴室的隔音很差,时不时传来荡漾的水声,十几分钟后,花洒的水滴砸在地砖上,模糊了赤脚踩在地面的黏腻声响。 丹恒下意识瞥过去,水雾朦胧间隐约能窥见穹的轮廓,劲瘦的腰身以及肉感的大腿……他连忙收回视线,甚至想仓惶逃离。 可这样会显得太过刻意,欲盖弥彰……丹恒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检讨书上。 他看着原因部分,沉默了许久,最终写下了“心性不坚”四个字。 丹恒专注检讨,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一条白皙的手臂从背后伸来,撑在桌边,余光中出现一小片洁白的胸膛,身后的人压低身子,沐浴露的香气逼近:“还有多少字?” 丹恒码字的手瞬间停下。 “还差三千左右,”他僵着身子,眼睛直视屏幕,“穹,把衣服穿好。” “等会,不急……” “穿好。” “……哦。” 穹乖乖地套上衣服:“我穿好了。” “嗯,”丹恒松了口气,转移话题,“今晚你住哪?还是回神策府吗?” “对,列车长没有在酒店定我的房间,”穹答道,“总不能让我和你挤一间单人房。” “可以。” “可我睡觉不老实,可能会扯你被子,把你踹下去……” “没关系。”丹恒回答得毫不犹豫。 有那么一瞬间,穹被感动了,想要临时睡酒店。可惜下一秒,丧彪老师提醒道:【我不同意,这样我还怎么码字?众所周知,写作的前提是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 好吧。穹硬生生改口:“但我答应了景元将军,晚上一定要回去的。” “你跟他的约定,就那么重要?”丹恒问。 他的语气很平静,和以往没什么两样。青绿的眼瞳似深邃的湖水,清澈冷冽,却随时都能被一颗石子激起涟漪,搅得天翻地覆。 “对、对啊。”穹觉得丹恒的语气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好,我知道了。” 丹恒没有再继续追问,一路送他回到神策府。 夜色无边,一抹白影倚靠在府外的墙上,歪着头闭目养神。察觉到熟悉的脚步,景元睁开金色的眼,懒懒地打招呼:“你终于回来了,我还想要不要派人去接你呢。” “咦?这边还有位稀客。” 灯光照不到的阴影处,“龙”睁着凛冽的青瞳,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7、秋猎 细密的青鳞自眼下浮现,一路蔓延至耳后;非人的尖耳拨开遮掩的黑发,在空气中微微颤动;龙的利齿突破术法的伪装,在阴影里煞气横生。 尤其是那双青绿的眼瞳,如夜行动物般在黑暗中显得更亮,如闪烁寒芒的长枪,直勾勾地对准他。 这场景颇为惊悚,若是换成旁人,恐怕要吓得浑身僵硬,不敢动弹。 然而景元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物,他略一思索,便将此前经过猜了个七七八八。 对付如今的丹恒,根本不需要他费心。 景元勾唇一笑,不紧不慢道:“穹,丹恒的样子好像有点奇怪。” “啊?怎么了?”穹连忙转身,关切地问道。 刹那间,所有异状都瞬间消失,丹恒从阴影中走出,配合地让穹检查,语气平静:“将军觉得我哪里奇怪?” “唔,这样一看,倒是一切正常,”景元笑道,“天色已晚,这边光线不好,大概是我看错了。” “不确定的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 “丹恒说的是。”景元笑眯眯地表示虚心接受。 神策将军说话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错,饶是丹恒心有不满,也说不出什么带刺的话,再说下去,反而显得他无理取闹。 丹恒抿了抿唇,转身离开。 “哎呀……我这把年纪了,可经不起吓啊……”景元小声抱怨。 “什么?”穹没听清。 “我说,欢迎回神策府,”景元屈起手指,弹了他个脑瓜崩,“你这个麻烦精。” 穹:“???” 他干什么了??? 穹倍感委屈,可无论他怎么追问,景元都能用几句话把话题扯开。最后穹干脆赌气不问了,回房间睡觉。 第二天他向丹恒抱怨这件事,丹恒冷着脸,回了一句“以后你们两个之间的事,不用跟我说”。 这还是丹恒第一次用生硬直白的话拒绝他,穹愣了愣,难得有些不知所措,低低地应了声“好”。 随后他们继续忙碌于清理列车,谁也没有说话。 几天后,星穹列车终于清扫完毕,恢复入住,穹又回到了住在神策府无所事事的日子,每天除了日常的吃喝玩乐,就是观察景元。 日常记录完素材后,穹想起自己之前决定帮丧彪老师管理评论区,便打开发文的账号后台,发现第一章下面又多了十几条评论。 【丧彪老师,你要不要看?】穹问。 【我不要!把手机拿远点!】丧彪老师惊恐道,【我怕又是那个人发的评论!】 【那我帮你看看。】穹一条条往下翻,没有发现那人的id。 看来和他之前说的一样,只要丧彪老师不理会,那位景元将军的粉丝就算再狂热,也会自讨没趣地离开。 新的评论都很友善,穹挑了几条念道:【埋下一颗手榴弹,会结出好多好多更新章节咩?】 丧彪老师:【那是打赏的系统发言,不是评论。】 【咪咪老师今天更新了吗?没有qwq】 【这是催更,以后不要念了,】丧彪老师不解,【为什么要叫我咪咪?算了,你帮我回一个“感谢亲亲喜欢,作者在努力啦”。】 穹:“?” 他好像知道读者喊咪咪的原因了…… 【难道就没有讨论剧情的评论吗?】丧彪老师忍不住问。 【有的,】穹捧读道,【好久都没看到这么纯正的复古风味了,作者几岁了?加油,期待后续发展。】 【我也忘了,大概几千岁,】丧彪老师被好评夸了后,创作热情重新回归,【今天我继续写。】 闻言,穹将身体的控制权转移给岁阳,冷绿色再度自眼中浮现。 [秋猎,一向是仙舟最重要的活动之一。 权贵们齐聚一堂,在圈定好的区域内各显神通,最终狩猎妖邪数量最多的人获胜。胜者可以获得联盟元帅亲自颁发的奖励,所在的星舰还能获得一定程度的资源倾斜。 因此各艘星舰都会派出实力最强的人参加,以往都是景元将军带队前往,但如今情况特殊,这封请柬本应该递交给罗浮其他实力高强者,却不知为何递给了神策府,还点名让穹一同前往。 饶是穹不太懂大人物间的弯弯绕绕,此刻也能察觉出来者不善了,只不过这次“秋猎”主要围猎的是景元,而他是顺带的添头。 穹心底升起些微妙的不爽。 说不清是因为自己被看轻,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请柬的到来让神策府上下都紧张起来,以往爱跟他说笑话逗趣的侍女都笑不出来了,整日绷着脸,念叨着“这让景元将军怎么办呀”。 “原来你们都是在真心实意地担心他?”穹有些惊诧。 “夫人,您怎么会这样觉得?”侍女大惊,“难道我们表现得很假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穹慢慢解释。 在他的观念里,府内侍从与将军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领导出事,下属们最多假惺惺地掉几滴眼泪,转头就要准备找下家,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 “通常是这样的,但神策府不一样,这里的大家都是真的盼将军好,”侍女摇摇头,“因为将军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对我们也好得没话说。” 穹不再多言,对神策将军的印象改善了几分。 秋猎那日,穹换上侍女为他准备的劲装,简洁干练的衣服勾勒出细瘦的线条,令侍女在赞叹“夫人腰细”的同时,疑惑地问:“夫人胸前是不是太平了?” 穹微笑着说“你看错了”,转头趁其不注意,偷偷往胸前多塞了几块布。 侍女还想说些什么,门外却走来一名着装干练的狐人女子,恭敬地请他前往正殿,与将军一同登上星槎。 这是大婚至今,穹第一次与景元面对面。 星槎内,没了黑暗的阻挡,景元的面容清晰地展现在他眼前——与昔日照片中神采飞扬的模样不同,如今的将军肤色苍白,唇色浅淡,半垂眸时,漆黑的鸦羽在眼下印出一片阴影,看起来十分阴郁。 但很快,这个错误的印象就被推翻了。 随着脚步声渐近,景元抬眸浅笑,金眸里仿佛有暖阳汇聚,温和的话语冲淡了病态的阴冷:“不得已打扰夫人,还望体谅。” 话说到这份上,穹也不好再板着脸。他的神色缓和了许多,摇摇头:“将军不必说这种话,您面临的难处,我也有所耳闻。如今在外人看来,你我已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多谢夫人理解,”景元将茶盏推到穹面前,“请夫人放心,此次秋猎,我必会护你周全。” 他的脸上没有虚假客套的笑容,满眼认真,可惜刚说完,他就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愈发苍白。 穹推回茶盏,让景元润润喉咙:“……那便有劳将军了。” 你先保护好你自己吧。他在内心吐槽。 这次秋猎的地点在其他仙舟,路途遥远,需要经过数次跃迁才能抵达。两人在最初的招呼后便没有再说话,舱内安静异常。 景元一手支着下颌,闭目养神,不知不觉间,穹也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睡意侵染,眼皮越发沉重,不自觉闭上了眼。 这一觉睡得竟格外香甜,那些肮脏逼仄的角落、混着泥沙的水、浑身长满黄金枝叶的妖物都奇迹般地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温暖的草地,清甜的香气,让穹甚至有些舍不得醒来。 “夫人,醒醒,”景元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温热的吐息喷洒在耳畔,“就快到了。” 穹恍惚地睁开眼,一抬头,额头不经意擦过白发将军的嘴唇,柔软的触感让穹打了个哆嗦,瞬间清醒过来。 他愣住了。 睡着前,他和景元面对面坐着,彼此间隔着一张桌子,保持着克己守礼的距离;醒来后,他靠在景元肩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距离暧昧得不像话。 桌上不知何时燃起了安神香,香炉里升起袅袅紫烟,气味与梦中一致。 “夫人?睡迷糊了吗?”景元浅笑道。 “……啊,嗯,我现在醒了。”穹僵硬地直起身子。 这些毫无疑问的示好行为,穹却不敢心安理得地接受。“替嫁”这件事像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都会断送他的性命,何况将军为何要在这时关心他?难道是愧疚于把他卷进了危险?还是有别的目的? 穹心乱如麻,跟着走下星槎,踩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 远处传来阵阵骚动,似乎是其他仙舟的权贵们也抵达了猎场。不多时,人群竟有向此处涌来的趋势,一声高亢尖锐的嗓音从附近袭来:“好久不见啊,神策将军,身体好点了吗?你那个用来冲喜的小娘子有没有起作用啊?” 随即便是一阵哄笑声。 “夫人,失礼了。”景元低声道。 没等穹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景元一手揽过他的腰,将他拉入怀中,低眉浅笑:“有此良妻,如获至宝,自然要比之前好些了。多谢各位关怀。” 第一波来看笑话的人被恶心走了。 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第二波又来了。 穹:“……” 穹真心发问:“将军,你到底有多少仇人?” 景元咳嗽两声,无奈地笑道:“树敌颇多。”] 【第二章,发送!】丧彪老师按下发表按键,将身体控制权还给了穹。 【你怎么又这样断章?】穹看后评价道,【我都想代表读者消灭你了。】 【这叫设置悬念,不懂别乱讲。】 【哦,】穹刷新界面,后台出现评论提示的小红点,【咦?那个景元将军的狂热粉又评论了。】 丧彪老师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8、鳞渊境 首评:[枪破层云]:我虽然不是罗浮的大人物,但对仙舟的风土人情还算有些了解,据我所知,秋猎(或称秋狩)是星际航行之前的习俗,如今早已被废除了。 丧彪老师继续发出尖锐爆鸣。 【咪咪老师,冷静,】穹头痛欲裂,【我来解决这件事,你别看了!别叫了!】 他飞快回复道:其实我是帝弓司命,三天前我降临仙舟恢复了这个古老习俗,v我500000信用点,封你做新任太卜司太卜,重振传统礼仪! [枪破层云]:星神[岚]从不插手仙舟内部事务。 穹:你怎么知道祂不插手?你是帝弓司命吗? [枪破层云]:我不是。 穹:我是,听我的。 [枪破层云]:…… 景元将军的狂热粉似是被他的胡言乱语说服了,不再回复。在两人激情辩论期间,其余读者纷纷留下了评论。 有催更的—— “咪咪老师累了就去码字休息一下。” “已经五分钟没有更新了,地衡司的驴都不敢这么歇。” “按爪。” “求日万,我将狠狠爆金币。” 有讨论剧情的: “将军特地点了安神香,说明他早就知道穹容易梦魇,所以他之前的冷淡都是装的?其实还是很关心穹?” “我猜这次秋猎剧情肯定不止打脸炮灰那么简单。” “啥时候亲啊?啥时候亲啊?啥时候亲啊?啥时候亲啊?啥时候亲啊?啥时候亲啊?啥时候亲啊?啥时候亲啊?” “楼上好急,感情线肯定要循序渐进,拉扯周旋……所以啥时候亲啊?” 穹尴尬地抓了抓头发,难得感到有些羞耻。 ……要是被人扒出来,误以为是他亲手写的……算了,不想了,为了丧彪老师答应的金色垃圾,努力调整心态吧…… 【那个人走了吗?】意识空间内,丧彪老师小心翼翼地问道。 【在我的话术洗礼下,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穹保证道,【丧彪老师放心写,我在评论区为你保驾护航!】 丧彪老师感动到落泪,眼角流下几簇小火苗。它看着其他读者留下的热情评论,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它叱咤绥园、被小岁阳追着要求讲故事的时候。丧彪老师当即决定放弃休息,继续码字回报各位的支持。 它再度取得灰发青年的身体控制权,打开文档,写道: [看笑话的人前前后后来了好几波,无一例外都被景元作出的这副“夫妻情深”模样恶心走了。 待到四周终于安静下来,景元松开揽着穹的手,笑容里饱含无奈:“夫人辛苦。” “将军辛苦才对。”穹后退几步,拉开距离,活动了一下久站酸涩的脚腕。 “方才夫人的心跳有些快。” “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难免紧张。” “这样啊……是我连累夫人了。” 景元叹息一声,眼底有几分晦涩不明的意味,看得穹大气都不敢喘,低声道:“将军言重了。” 刚刚跟景元肢体接触的时候,他怕自己的男子身份暴露,一直紧绷着身体,不敢真的靠进怀里。如今景元突然这样说,究竟是普通的关心?还是他发现什么了? 穹不着痕迹地观察将军的神色,却不料正对上那双含笑的金眸,他连忙收回视线,假装方才的对视是个意外。 围猎场内没有专门的休息地,需要各个队伍亲自安营扎寨,穹帮不上忙,只能站在一旁看别人动手,时间久了,不免觉得有些无聊,便想在附近走走。 可他刚走出几步,一股熟悉的药香便从身后袭来,从四面八方将他包围。 “夫人这是要去哪?”景元问,“恰好我也是一介闲人,不妨一起?” “……好。”穹不得已答应。 习惯了神策府中仿佛天各一方的生活方式后,如今景元的靠近已经突破了穹在心里划定的安全距离,让他的精神时刻紧绷,简直比真的遇刺还要吓人。可每当他委婉地表示是否有些不妥时,景元都会搬出那句万能答案——此次秋猎危机四伏,他要护他周全。 说完,再接上一阵剧烈的咳嗽。 穹:笑不出来.jpg 有句话他很想说但说不出口——他不想遇刺的时候,还得扛着景元跑。 秋猎第二日才正式开始,晚饭过后,景元总算不再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穹独自在外转了转,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回营帐休息。 “良辰美景难得,不再观赏片刻吗?”一双毛茸茸的狐狸耳忽然挡住了穹的去路。 来者身着仙舟的官方制服,粉色的中长发与同色系的狐尾狐耳融成一片,远远望去仿佛夜色中绽放的桃花。一双眯起来的细长狐狸眼却给他平添了几分不怀好意,看上去十分可疑。 穹克制住呼叫巡逻卫兵的冲动:“阁下是哪位?” “我叫椒丘,夫人可以唤我椒椒,”粉毛狐狸用羽扇半掩住面容,“在下是曜青仙舟飞霄将军的幕僚。” 穹瞬间了然:“既然两位将军还有要事商谈,我自然不会去打扰。” “多谢夫人理解,椒椒便斗胆代替景元将军,陪夫人游玩。” 椒丘一边说一边靠近,穹一边微笑一边远离,两人僵持半响,椒丘垂眸,作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夫人也太警惕了,椒椒可是奉景元将军的命令,特意来保护您的。” “这四周都是仙舟的权贵,又有云骑军巡逻,不必如此小心。” “话可不能这么说。夫人听说过‘灯下黑’吗?” “椒丘先生是说仙舟内部有人企图对将军不利?” 粉毛狐狸笑了笑,没有搭话。穹皱了皱眉,对他半遮半掩的态度感到不满。 景元是这样,椒丘也是这样,他们知道很多东西,似乎在布一个很大的局,而他只是棋盘上的棋子,命运被人握在手中,半点由不得自己。 ……分明最初的愿望仅仅是吃饱穿暖、有一个温暖的容身之所,可好日子过得久了,竟也生出了几分妄想,企图像话本里的主角那样肆意地活,不需要夹缝中求生…… 醒醒吧,穹。他对自己说,别再奢想不属于自己的生活了。 “想什么呢?愁眉苦脸的!”一只纤细有力的手猛地拍上穹的肩膀,震得他半边身子发麻,白发青衣的狐人女子佯装怒道,“椒椒,你是不是欺负人家了?” “将军,冤枉啊。”椒丘委屈得耳朵和尾巴都耷拉下来。 “我这夫人总有些多愁善感,大抵是又想到什么伤心事了,”景元不知何时走到穹身边,将他从飞霄将军手中夺回来,“若夫人同意,我愿为夫人排忧解难。” 穹摇摇头,谎称自己只是走神了。 说了又如何?景元不会跟他说实话。 将军三人和他,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等等等等,你还认识飞霄将军和椒丘?】穹惊讶地问道,【难道他俩去过绥园?】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会上网。】丧彪老师无语道。 它不仅知道曜青的将军和军师,还知道星核猎手、星际和平公司、梦想之地“匹诺康尼”及其家族代理人……怎么穹说得它好像是原始鬼一样? 【身为作家,肯定要四处搜集资料寻找灵感啊!】 穹道:【好吧,你继续。】 [翌日清晨,在仙舟联盟元帅的号召下,所有参加者聚到一起,听取比赛前的演讲。 不知是否是这里的气候与府内不同的缘故,一夜过去,景元的脸色比昨日更加苍白,眼睑下隐约可见青黑。 这副虚弱的模样引起了无数腌臜的遐想,先前来找茬的几波人不约而同地低声笑了起来,揶揄的目光在穹和景元间来回穿梭。 穹不悦地抿唇。 下一秒,景元微微侧身,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连累夫人了。” “这不怪将军。” 景元无奈地笑了,眼底又出现了熟悉的,让穹看不透的深意。 但很快,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话别说的太早,之后你还会多多受累。 策马奔袭的途中,他们被人暗算,齐齐跌入了一处与世隔绝的洞天。] 【呃,】丧彪老师停下码字的手,尴尬道,【不好意思,我卡文了。】 【卡在哪了?】 【我不知道持明族的洞天长什么样。】 【这好办。】穹当仁不让,肩负起了带丧彪老师去鳞渊境一日游的重要职责。 鳞渊境曾是罗浮持明族生活的地方,这里曾被海水覆盖,巨大的深紫色根系充当建筑之间的道路,两旁生长着蘑菇似的高大组织,其中散布着众多晶莹剔透的“持明卵”——持明族通过转世的方式维持永生,持明卵便是孕育转世之躯的地方。 一年前毁灭军团入侵之时,为了消灭星神[药师]留下的祸根,丹恒恢复龙身,亲手分开海水,与景元一同击退了绝灭大君。直至今日,分开的海水还在鳞渊境两侧翻涌起伏,如神话史诗般壮丽。 穹在作战时来过一次,当时事态紧急,没能仔细深入,如今放松下来再看,鳞渊境远比他以为的要大。他怀着旺盛的好奇心,一边拍照探索,一边和丧彪老师聊天,等回过神来,穹发出了灵魂质问: “这是哪啊?” 丧彪老师:“你没记路???” 穹:“你没记路???” 毫无疑问,他们迷路了,急需外援帮助。 “找丹恒!”穹强烈要求。 “找景元!”丧彪老师坚持己见。 “丹恒以前是罗浮龙尊,来这里相当于回到老家!” “转世的持明族记忆不全,他来了也会迷路!而景元是现任罗浮将军,兢兢业业在职800年,肯定对罗浮各个地方了如指掌!” “你……我……你……好吧。”穹最终被说服了。 幸好鳞渊境也有网,穹拿出手机跟景元简述了事情经过,让他跟着照片来找。景元胸有成竹,独自翘班来到鳞渊境,转了不知道第几个弯后,成功找到了等待救援的穹。 “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先听哪个?”景元笑眯眯地问。 “好消息。” “我们汇合了,凭我们的实力,大概能发挥出1+1>2的效果。” “坏消息呢?” “我也没记住路。你从哪找到的这个犄角旮旯?” 穹:“……” 丹恒好兄弟,我需要你! 9、乌龙 私聊:穹:[帮帮我,丹恒老师!!!] 丹恒:[怎么了?] 穹:[我在鳞渊境迷路了!导航失灵,我出不去了qaq] 穹:[图片x108] 丹恒:[这些是你在路上拍的?我试试能不能顺着照片找到你。可能要费些时间,你乖乖待在原地,不要乱跑。] 穹:[好的!我和景元将军在这里等你qaq] 丹恒:[……] 丹恒:[既然是你们两人的约会,我就不去打扰了。] 穹:[???] 穹:[不是,你回来。] 穹:[不是你想的那样!!!] 穹急得手指都有些打颤,按了好几次都打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干脆拨通视频,等待的“嘟嘟”声让人心焦。 怎么还不接?他是不是不想接? 穹害怕听见那声挂断的长音。他第一次害怕丹恒会拒绝他,原来丹恒也会对他那么冷漠……哦不对,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之前丹恒就冷着脸让他别在他面前提景元将军。 穹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的场景:丹恒垂眸,漆黑的长睫挡住他眼底的情绪,也挡住了两人对视的目光。黑发青年侧身躲过他伸来的手,冷声说—— “穹,你还好吗?” 丹恒的声音透过电子屏幕,唤醒了沉浸在回忆中的穹。 “……我没事啊。”穹怔怔地回答,不明白丹恒为什么这样问,为什么他素来冷静理智的脸上会出现茫然无措的表情。 “可你看上去很难过。”丹恒低声道。 我?难过? 穹迷茫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眼周的温度有些烫,有什么湿润的东西蹭到了指腹上。 他竟然哭了。 他好像真的很难过。 丹恒似乎想伸手触碰他,可指尖碰到的却是冰冷的屏幕。丹恒抿了抿唇,快速解释道:“我说的是气话。” “哦……我以为你要把我扔在这了。” “不会的。你看,我正在去鳞渊境的路上。” 视频中的丹恒着装整齐地站在罗浮街头,显然已经离开星穹列车一段距离了。 “那你还吓我说不来了……” “我没想到你的反应会这么激烈……我不是有意的,抱歉。” “没事。”穹闷闷地说。 他低着头,眼角泛红,嘴唇紧紧抿着,怎么看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丹恒张了张嘴,安慰的话却堵在了喉咙处,不知该从何说起。 最终,他保证道:“等我。” 穹低低应了一声,缩在角落里当蘑菇。丧彪老师哄道:【摸摸脑袋毛,吓不着。】 【咪咪老师,你说丹恒为什么生气了?】 【你问我啊?】丧彪老师又无语又想笑,【你自己应该很清楚才对。】 穹思索片刻:【我明白了,是我的错,都怪我没考虑丹恒的心情。】 【你想明白就好。别难过了,那小子就是嘴上说说,其实心里最放心不下你。面冷心热嘛,经典款,我懂的。】 穹:【……】 总感觉咪咪老师写文写得有点走火入魔了,该怎么让它明白小说和现实是不一样的…… 穹吐槽完,独自冷静了一会,确定眼睛看不出哭过的痕迹后,他才走回景元身边:“将军放心,丹恒已经来救我们了。” “丹恒出手,我自然放心,”景元唇角的笑意不减,语气却不似面上那般轻松愉悦,“真可惜……” 后面的话隐没在空气中,没有传到穹耳边。 “可惜什么?”穹问。 “可惜翘班时间结束,又要回去工作了,”景元叹息道,“唉,休息的时间总是那么短暂。” “退休之后来星穹列车当无名客啊。” “以前的话,我倒是很乐意。现在嘛……我还是更想安享晚年。” 景元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穹慢半拍地反应过来:“确实,开拓的路上经常遇到危险,不太适合放心休息。” “……哈哈哈,也可以这么说。” 知道丹恒要来后,两人再也没有半点陷入困境的危机感,仿佛郊游一般坐着闲聊。丧彪老师听得昏昏欲睡,忍不住道:【咱们能聊点有用的吗?该给我点灵感了。】 【你想要什么灵感?】 【这样,你假装昏迷晕倒在景元怀里,我看看他什么反应。】 【演戏?我不会。】 【这有什么难的,眼一闭,腿一伸,身子一软,他还能不伸手接住你?】 穹为难地挠了挠头,站起来默念丧彪老师给的口诀:闭眼、伸腿……我倒! “哐当!”“嗷!” 硬物撞击金属的声音,和青年的惨叫声同时响起。 穹捂住脑袋,痛得溢出几滴生理性泪水:“将军,你一定要随时随地带肩甲吗?” “抱歉,我也没想到你会突然倒下来,”景元神色复杂,“你刚才怎么了?” “……我没站稳,不好意思。”穹尴尬地转身,拿后背对着他。 太失败了,吸取教训,这次一定要成功……闭眼、伸腿,我倒! 这次他如愿以偿地倒进了景元怀里,可惜动作太过僵硬、表情过于刻意,没有半点该有的浪漫旖旎。景元甚至笑道:“这是新学的整蛊游戏吗?缓解一下我们被困的紧张心情?” 穹:“呃,嗯,对,哈哈哈。” 丧彪老师:【我对你很失望。】 【你别说风凉话了,有本事你来。】穹气道。 丧彪老师不屑地嗤笑一声:【小子,看好了!】 说罢,它夺过穹的身体控制权。穹倏地闭上眼,身体微微一震。 “穹?”景元感到有些不对劲。 说话间,灰发青年缓缓直起身子,坐在一旁。他低垂着头,发丝落下遮住大半张脸,发尾扫过紧抿的唇,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穹,你怎么了?刚刚撞得脑袋疼了?” 景元伸手想扫开他额前的灰发。可手指刚触到青年的侧脸,穹就别过头,挥开他的手,闷闷道:“我没事。” “穹。” 景元语气凝重,他用力扣住穹的肩膀,另一只手试图掰过他的头来查看情况。景元的力气比穹大得多,认真起来后很快就控制住了微微挣扎的穹,可还没等他仔细检查,穹就痛苦地闭上眼,软软地倒进他怀里。 “穹?!”两道不一样的声音,同时在山洞内响起。 丹恒站在山洞前,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急促。他颤抖着走到穹身边,握住他微凉的手:“你别吓我……” 丧彪老师:【……】 坏了,玩脱了。 10、强行带回 一小时前。 收到穹的求救消息的时候,丹恒正在星穹列车内维护[击云]。锃亮的青铜色枪尖在灯下闪烁出耀眼的寒芒,却还是比不过那一瞬间丹恒眼中亮起的光。 但很快,这抹光便消散了。 穹和景元在一起。这个认知击碎了他摇摇欲坠的理智,释放出压抑许久的感情:失落、不甘、迷茫,以及……嫉妒。 被强压下去的嫉妒越积越多,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他脱口而出:[既然是你们两人的约会,我就不去打扰了。] 然而比穹的解释来的更快的,是心底的愧疚。 ……多可笑。他明知道穹不是这个意思。 他明知道……他明知道…… 他怎么能对穹说这样的话……怎么能在穹身陷险境,最需要他的时候推开他…… 丹恒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平静,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快步向外走去。手机在外套的口袋里微微震动,提示对方又发来了新的消息。丹恒抿了抿唇,最终还是选择无视,逃避似的不去看那些话。 下一秒,穹向他发起了视频通话。 灰发青年怔怔地望着屏幕,泪水模糊了那双素来明亮的金瞳,黯淡得仿佛即将熄灭。 愧疚达到了顶峰,压得丹恒几近窒息。 进入鳞渊境后,他立刻显出龙身,利用浮空的能力在悬崖峭壁间穿梭。他一刻也不敢停,任由冷风呼啸,吹乱漆黑的长发。 快一点、再快一点……不要让穹难过。 可在寒风中依旧滚烫的血,却在见到心心念念的人时冻结成冰。 穹呼吸微弱,眉头紧锁,痛苦地躺在景元怀中,而他对先前的情况一无所知,无从下手。 如果穹一直在他身边就好了。 如果穹一直在他身边,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青玉般剔透的龙尾强硬地挤进两人中间,将昏迷的青年与景元隔开,圈入自己怀中。丹恒一手揽过穹的肩膀,一手抚上他的脸颊,低声询问:“怎么回事?” 景元紧蹙着眉:“他先前摔倒,头撞上了我的肩甲,可这不该如此严重啊……难道是我来之前发生过什么?” “你们不是一起来的?” “穹独自在鳞渊境迷路后,才唤我来找他。” 丹恒沉默一瞬,不知该庆幸两人并非约会,还是该难过他不是穹的第一选择。 “我要带他回列车。”丹恒弯腰抱起穹。 他低头的时候,黑发顺着肩头垂落,发尾扫过穹的鼻尖,激起一阵颤动——“啊啾!” 穹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 景元:“……” 丹恒:“……” 一时间空气安静得有些可怕。 景元率先反应过来:“你没昏迷?” “说什么呢景元将军!”穹心虚地不敢看丹恒,拼命向景元眨眼暗示,“我当然是真的晕、晕过去了。我刚醒、刚醒哈哈……” 该死的丧彪老师!演过头了就把烂摊子扔给他,自己躲起来装死!他回过神来就看见丹恒那么恐怖的脸色,都快慌死了好吗?! “你没事就好,”丹恒的眼神平静得可怕,“之前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我刚进入鳞渊境的时候不小心吃到了有毒的蘑菇、野果之类的……” “我不在,你又乱吃东西。” “抱歉,我下次不会了。” 丹恒像是没听到他讲话,轻声道:“还是应该有人来看着你。” “这就没必要了吧……话说丹恒你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哎哎哎怎么直接抱着我走了??丹恒?丹恒老师?冷面小青龙?听到我说话了吗?” 穹挣扎起来,两条腿在空中乱扑腾,很快,玉石般的龙尾缠上来,将两条不安分的腿捆了个结结实实。 “丹恒老师,你这有点像绑架……”穹小声道。 丹恒没有回答,继续向外走。 “景元将军?就这么看着我被绑走吗?”穹伸长脖子,向后看去。 景元跟在两人身后,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笑眯眯地表示“爱莫能助,自求多福”。 与此同时,丹恒的龙尾倏地收紧,勒得穹痛呼出声:“嘶——” 穹可怜兮兮地抬头,和那双青碧色的龙瞳对视。片刻后,龙尾慢慢放松,恢复成原来的力度。 可丹恒依旧没有说话。 穹忐忑不安地待在丹恒怀里,尴尬地给他扎小辫子。阵阵淡雅的香气在黑发晃动间传来,是丹恒常用的那款沐浴露,看来他在来鳞渊境之前刚洗了澡……不对这不是重点吧!他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现在最重要的是哄丹恒开心。 “丹恒,”穹试探着问道,“你还生气吗?” 丹恒不语,但尾巴尖诚实地晃了晃,表达不满。 好吧,他问了句废话。穹又道:“对不起,我不该乱吃东西。” 这次他表现得非常诚恳,双手握住尾巴尖,贴到柔软的脸颊上蹭了蹭。 丹恒忽然停下脚步,猛地抽回尾巴:“我已经不生这件事的气了。” 穹失落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心想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不然丹恒怎么会突然把尾巴收起来? 他低低地“哦”了一声,盯着龙尾,不说话。 龙尾起先安静地趴在青年腿上,随后慢慢悠悠地晃了两下,像风中的柳枝,一点点落回穹的掌心。 “你这算原谅我了吗?”穹问手中的尾巴尖。 尾巴尖摇了摇,表示没有。 “好吧,你还在气什么?”穹思索道,“和景元将军有关吗?” 尾巴尖上下摆动,模仿人类点头的动作。 “我和景元将军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没有约会,而且我也不是约会的时候把好兄弟叫来跑腿的那种人。” 尾巴尖僵住了,像是受到了重大打击一般蔫蔫地垂下。 穹不明所以地抬头,正对上那双幽深的青瞳,里面包含着相当复杂的感情,复杂到穹只解读出了一个“无语”。 穹:“……” 他到底哪里说错了?真是男人心海底针。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离开了鳞渊境,罗浮街头行人来来往往,穹不好意思地扯了扯丹恒的衣角,恳求道:“现在能放我下来了吗?” 丹恒松开龙尾,收回双臂,正当穹松了口气,准备跟着神策将军回府的时候,那条灵活的尾巴又飞快地缠住了他的手腕,形状活像是抓捕他的手铐。 “丹恒,你的尾巴又乱动了。”穹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 “没有乱动,”丹恒淡淡地望着他,尾巴稍一用力,将他扯回身边,“你要跟我回列车。” 穹大惊失色:“不不不,我好像没有答应回列车吧?” “所以,要拷住你。”丹恒理直气壮地回答。 “跟我回家。” 11、伤药 在景元意味深长的眼神目送下,两人维持着“逮捕”的姿势,一步步走回了星穹列车。 期间无数路过的仙舟人士发出了“玩这么大”“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啧啧啧”“世风日下”等感叹,更有甚者举起手机,试图记录下这难得的一幕。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被丹恒警告了。前罗浮龙尊用平静的语气、冰冷的眼神“说服”他们删掉了录像——不过他们走远后,热心仙舟市民还是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机,勇敢记录下两人的背影,并上传了匿名讨论群组和论坛。 群聊[穹宝粉丝后援会1/2/3……群]瞬间热闹起来,消息999+。 * 星穹列车内部,派对车厢。 “三月!小三月!三月七!赵相机?!”穹对着缩在沙发上追剧傻乐的粉毛美少女喊道,“救命啊!” 三月七笑得合不拢嘴。 丹恒凉凉道:“放弃吧,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破喉咙!破喉咙!” “……”丹恒差点绷不住脸上的表情,“还有心情玩烂梗,看来你之前的慌乱都是装的啊。” 穹悻悻地闭上嘴。 其实他是想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但是好像失败了,果然梗太古早就不好笑了……不对,应该不是这个原因。 “都已经回到列车了,该把我放开了吧?”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丹恒侧身瞥了他一眼,缓缓放开束缚青年双手的尾巴。 穹大喜过望,连忙揉了揉酸痛的手腕,然而没等他想好怎么趁机溜出去,那条碧玉般美丽的龙尾又倏地捆住了他的双臂和腰,将他抬到半空,直到丹恒走过旋梯,进入穹的房间,才把灰毛小浣熊扔到床上。 被摔懵了的穹晃晃悠悠地爬起来,坐在床上,看丹恒在房间里翻箱倒柜。穹缩在床角,忍不住问道:“你在找什么?” “医药箱。” “找那个干什么……箱子应该在左边柜子的第三个格子里。” 丹恒按照他说的打开,里面只有一堆翻垃圾桶得到的破烂。丹恒见状,幽幽地望向穹:“拖延时间?” “冤枉啊!”穹立刻扯过超大的帕姆玩偶,挡在身前,“我记错了,应该在右边!” 丹恒打开右侧柜门,里面还是一堆破烂,区别在于这堆翻的是匹诺康尼的垃圾桶,上一堆翻的是仙舟本地的。 丹恒无奈地叹息。 事到如今,他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但穹似乎被他吓到了,说什么也不信他只是想找医药箱给青年身上的淤青处抹药。丹恒只好拿来自己房间的医疗箱,离开的期间也没忘了用云吟术把门锁控制住。 逃跑失败的小浣熊用谴责的眼神批判他。 丹恒假装没看懂,牵过穹的手,将青年的袖子卷上去。原本白皙光滑的肌肤上浮现几道浅淡的红痕,乍看之下仿佛浅粉色的暖玉,温热漂亮。 医用棉沾上消毒酒精,轻轻擦拭过泛红的皮肤。穹皱了皱眉,发出一声细微的闷哼。 “疼?” “痒,”穹如实回答,“你可以对我用力点。” 丹恒的眼神暗了暗,依言加重了力道,消毒完成后再抹上药膏。接着,他抬起头,用目光暗示穹配合下一步。 穹不明所以地看回去。 丹恒又想叹气了:“腰和腿也需要抹药。” “哦哦,你早说啊,”穹配合地撩起白衣下摆,“你自己来就行,不用问我。” 这句话不知道戳到了丹恒哪个雷点,他的眼神诡异起来,青色的龙瞳幽深:“你在外也这样吗?” “呃,”穹发觉自己又说错话了,补救道,“我……我只对你这样。” 丹恒的脸色瞬间多云转晴,嘴角甚至上扬了整整两个像素点,但他还是佯装淡定道:“嗯,继续保持。记住男女授受不亲……男男也是。除了我。” “收到,保证铭记于心。”穹趁热打铁,说两句丹恒爱听的好话。 “好了,现在上药,别乱动。”丹恒拿出新的医用棉,贴上青年的腰腹。 无数战斗锻炼出的腰身劲瘦有力,没有一丝赘肉。肌肉被外物触碰,紧绷起来时柔韧又有弹性,如猎豹般蓄势待发。弧度优美的人鱼线一路下滑,深入外裤包裹的下方,让人的视线忍不住跟随。 丹恒匆匆看了一眼,便克制地收回视线,专注涂抹药膏。涂到上方时,余光中出现白皙的胸膛,以及堆叠的衣褶中若隐若现的浅粉色。 丹恒涂药的手一顿,一把拉过白衣下摆,将那两个不该暴露的东西遮得严严实实。 “涂完了?”穹倚靠着帕姆玩偶问。 “……嗯,”丹恒后退两步,半蹲下身,“还有腿。” 穹干脆利落地脱下裤子,扔到一旁,仅穿着黑色底裤坐在床边,等丹恒上药。 丹恒:“……” 丹恒:“卷起裤腿就行,不用这么……这么……” 小青龙“这么”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不用这么配合”。穹不在意道:“卷起来很不舒服啊,反正这里只有你。还是说,是你也不行吗?” 丹恒再次沉默。 这话他没办法接。按理来说,穹只能对亲密无间的恋人这么放肆,而他只是同行的旅伴,现在应该纠正穹的错误认知;可心底的渴望令他无法张口,劝说着更进一步的接触。 丹恒移开眼:“继续上药吧。” 穹抬起腿,一脚踩在丹恒的大腿上,小腿肚的肉颤了颤。离开鳞渊境的过程中,穹挣扎地太厉害,捆住双腿的龙尾也格外用力,腿上的痕迹便比别处的更深。鲜艳的红色如蛇般攀附其上,让不知情的人看去,还以为两人玩了什么小游戏。 酒精消毒后,丹恒将药膏挤上指腹,慢慢搓揉。放松状态下的小腿肉结实但不僵硬,像面团般挤入丹恒的指缝,随着他的动作被捏成各种形状。 丹恒常年持枪,手指骨节分明又有力,指腹处覆了一层薄茧,如今按揉上去,比起上药更像是在按摩。踩在大腿上的脚趾微微蜷缩,穹舒服得差点睡过去,头猛地一歪,又瞬间清醒过来。 “不好意思,我有点困了。”说罢,穹捂住嘴打了个哈欠。 丹恒:“……没事,已经涂完了。” “哦哦,谢谢丹恒,你真好。”穹笑道。 “那你还想离开列车吗?” “呃,这个……哈哈哈。”穹嘴角的微笑倏地僵硬起来。 刚抹完药的腿不适合穿裤子,穹只能坐在床边,随意耷拉着两条腿,看丹恒默默收拾好医疗箱,放入柜子中。 “饿了吗?”丹恒问。 穹这才注意到现在是饭点,但列车长不知道他回了列车,晚饭肯定没有他的份。 “你可以吃我的。”丹恒道。 “我不喜欢吃你吃的那些……冰箱里有零食,我随便吃点,垫垫肚子就好。”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穹很想说,他想吃神策府大厨做的水晶小笼包、糖醋排骨、柠檬鸡……但考虑到如今丹恒对景元将军的偏见,这话还是和美食一起烂在肚子里吧。 他随便说了几个爱吃又容易做的。丹恒点点头表示记住了,转身离开了房间。 穹笑着目送丹恒远去。 门关上后,他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在脑海中规划逃跑路线。等药膏被吸收得差不多了,他穿戴整齐,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很好!这次丹恒没用云吟术锁住门! 穹推开一条缝隙,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无人后,拎着球棒快速转移到旋梯口处,向下张望。 丹恒正在派对车厢的岛台后忙碌,看样子短时间内没有离开的打算,从旋梯下去后,必然会有一段路线进入他的视线范围。 穹顿感压力山大,双眼悲痛地盯着球棒。 ……没想到有一天,他也要为了自由,将球棒挥向兄弟的后脑勺……虽然可能在击中之前就被打回来了。 ——“丹恒,怎么在做菜?” 楼下忽然传来一道沉稳优雅的女声。不知何时,列车的拥有者,乘客们的贴心家长,姬子女士进入了派对车厢,手中的托盘上放着数杯咖啡。 姬子出马,饶是丹恒也不敢分神。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向姬子解释。 ——好机会! 穹戴上兜帽,“滑”下旋梯,压低身体,如暗夜里的潜伏者般游走于人们的视觉死角,他悄无声息地越过一个又一个障碍,然后一个翻滚—— “穹乘客,这是在干什么帕?” 派对车厢的门开了,穹绝望地抬眼,对上一张毛茸茸的兔子脸。 “穹。”姬子不理解,但依旧温柔地打招呼。 “穹。”丹恒的眼神古井无波,语气平静得让人不寒而栗。 “穹乘客。”列车长萌萌地微笑,两只圆圆的兔子爪扶起他,将他推回派对车厢。 两人一兔围着中间的青年,齐声发问:“穹,刚才是想做什么(帕)?” 穹心虚地不敢抬头。 危急关头,穹灵机一动,耍无赖似的往地上一趟,抱头哀嚎:“哎呦我的头好痛,里面好像有星穹列车在跑,我可能要魔阴身了!姬子女士,求你带我去检查吧……” “这么难受?”姬子努力压住笑意,靠近扶起青年。 “特别特别难受,”穹顺势倒在她身上,压低声音快速道,“别带丹恒。” 姬子玩味地看他一眼,没有拆穿,配合地将穹解救到了医疗室。 “说吧,”姬子优雅地坐下,语出惊人,“你和丹恒吵架、闹别扭、还是分手了?” 12、拯救浣熊计划 医疗室内寂静无声,惨白的灯光也掩不住灰发青年脸上蔓延的红晕。穹惊得差点摔下去,磕磕绊绊地反驳:“姬子女士,你说、说什么呢,我和丹恒是好兄弟啊,挚友、挚友……” “……挚友是不能结婚的……” “你看看你,都开始说胡话了,”姬子眼神温柔,“我没有提结婚的事呀,那对你们来说还太早了。当然,如果你们执意要现在结婚的话,我们也会祝福的。” 小浣熊的脑子彻底短路了,但嘴里还念叨着:“不、不是,我和丹恒没有分手,我们、我们……” “那就是闹别扭了?” “嗯,算是吧,不过是我单方面的……” “愿意和我说说吗?” “好……” 穹颠三倒四地将不满倾诉给列车组家长,抱怨丹恒的过度保护,让他不像个行走在开拓前端的无名客,反而像个随时带在身边的小宠物。 姬子安抚地摸了摸小浣熊的脑袋毛:“那你和丹恒谈过吗?” “谈过,没有用。”穹沮丧地垂下头。 丹恒每次都说他会反思,然后短暂地让他“自由”一段时间,可没过多久,又会慢慢变回原样,有时甚至变本加厉。 “想不到丹恒那样冷静理性的人,面对爱情也会变得盲目。”姬子点评道。 穹:“……” 穹:“我们真的不是那种关系!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 他又羞又恼,恨不得夺门而出,但一想到门外有丹恒,小浣熊就又灰溜溜地坐回了原位。 姬子看着他纠结的模样,忍不住笑道:“你们两人的事情,我不便插手,单说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姬子姐姐能不能带我溜出列车?”穹期待地望向她。 “这个时候知道喊‘姐姐’了?可惜,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穹大失所望。 “作为你们的前辈,我不能偏袒任何一方。我心疼你,也心疼丹恒,”姬子示意他稍安勿躁,“我来的时候,丹恒正在给你做菜,倘若你一走了之,那丹恒该怎么办?” 穹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丹恒忙碌半天,端着色香味俱全的菜上楼,结果发现挚友已经偷偷跑路,还没给饭钱…… 一丝丝愧疚爬上穹心头。 姬子:“天色已晚,起码把饭吃完,好好睡一觉。剩下的事情明天再考虑,好吗?” 穹犹豫半响,答应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医疗室,回到派对车厢。列车长不知道去了哪里,只剩丹恒一个人靠在餐桌旁,身后摆着几道热情腾腾的菜肴。 “头还疼吗?”丹恒问。语气里听不出具体的情绪。 “姬子女士妙手回春,已经不疼了,”穹硬着头皮上前,“吃饭吧,我饿了。” 他夹起一筷子菜放入口中,还没等咽下去,就听丹恒幽幽道:“不想跑了?” “咳咳咳……!” 穹猛地呛了一下,忍不住咳嗽起来。丹恒轻拍他的背,帮他顺气,然而越是这样,穹越不敢和丹恒对视,俗话说水面越平静,暗流越汹涌,这话用来形容丹恒简直是再合适不过。 穹实在是摸不透他的心思,幸好这次有列车组家长在一旁调节气氛,才不至于彻底冷场。姬子笑着让丹恒也坐下吃点,转身端来自己刚冲好的咖啡,一人一杯放在面前。 “我新研究的口味,你们尝尝?” 穹、丹恒:“……”救命啊。 列车组曾私下展开过一次调查,题目是姬子做的什么东西毒性最强。最终,“姬子特研咖啡”以压倒性优势打败了其他黑暗料理,高居榜首。 如今,万毒之王就在眼前。漆黑的液体装在精致的白瓷杯中,如粘稠的血液,散发着死亡的气息。穹盯着自己的倒影,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一具白骨。 “怎么了?不试一下吗?” 姬子温柔地催促声在耳边响起,如恶魔的低吟,死神的呢喃……穹心头一颤,抖着手握住杯柄,视死如归地闭眼,举杯,张嘴。 喝! 小浣熊猛地仰头,咽下了一大口……空气? 穹悄悄睁开眼。手中空无一物,咖啡杯不知何时到了丹恒手上。 丹恒:“现在太晚了,穹喝了可能会失眠。今晚我正好要整理智库资料,这两杯就都交给我吧。” 穹感动得说不出话。 他狠了狠心,一把夺过两杯咖啡,“咕咚”“咕咚”地喝了个一干二净。随后,小浣熊的头“哐当”一声砸在餐桌上,倒头就睡。 姬子惊讶地掩唇:“怎么困成这样了?穹,醒醒,回房间再睡。” 丹恒:“……”姬子女士,穹好像有点死了。 他垂眸看着咖啡杯,长睫挡住眼底的笑意。原本因穹逃跑而产生的恼意与失落,此刻烟消云散。 果然,穹还是非常在意他的。 或许他可以不那么激进……他们来日方长。 丹恒抱起昏迷的灰发青年,抬脚走上旋梯,身后忽然传来姬子如提琴般优雅的嗓音:“丹恒,你也要回自己的房间睡。” 丹恒回头,与下方的姬子对视,那双金色的眼睛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显然,姬子不是在和他商量。 丹恒抿了抿唇,有些不甘地点头:“好。” 待到丹恒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姬子才慢悠悠地转回吧台,摇晃着酒保机器人刚刚递给她的鸡尾酒,看金色与青色在酒液中相互交融。 “真是两个不省心的孩子,”她感叹道,随即话锋一转,“你,别讲冷笑话。” 酒保机器人“呵呵”两声:“好吧,很遗憾。” * 穹悠悠转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他揉着酸痛的额角,打开手机,发现有许多人在他昏迷的时候发来了消息。 首先是太卜司的摸鱼之神。 青雀:[太上头了!热玩榜top1,仙舟好友都在玩的帝垣琼玉,点击进入房间,就等你来,马上开局!] 青雀:[三缺一,速来。] 穹:[来不了,丹恒不让我出门。] 他本以为对方会关心他的情况,没想到青雀沉默三秒后,说道:[那丹恒能来打吗?真的急。] 穹:“……”好想拉黑这个可恶的牌佬。 其次是天才骇客、星核猎手、大名鼎鼎的通缉犯、重度网瘾少女,银狼。自从穹在黑塔空间站成功抓住了她的投影,两人就私下加了好友,平常约着一起打游戏。 她怎么突然来找我了?有新游戏要组队吗?穹一边想,一边打开消息界面。 银狼:[听说] 银狼:[你被] 银狼:[绑架了] 穹:[???] 银狼:[图片(画质稀烂,依稀能看出丹恒和穹的侧脸)。] 银狼:[图片(两个人的背影,能看到丹恒用龙尾捆着穹的双手)。] 银狼:[一段录像(穹挣扎着不想前进,但被丹恒无情拖走)。] 穹:[你从哪得到的?] 银狼:[穹宝粉丝后援会1群。] 穹:[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种群?还有你为什么在我的粉丝群里???] 银狼没有回答,发来一串眼睛的emoji。 穹:[补药视奸我qwq] 银狼不语,只一味发眼睛emoji。 银狼:[总之] 银狼:[需不需要我让刃来救你] 银狼:[最近只有他有空。] 穹纠结半天,还是删掉了对话框里的“想”。由于前世的种种纠葛,丹恒和刃见面便是不死不休,他只是想逃跑,不是想故意给丹恒添堵。 银狼见他没答应,便自顾自地打游戏去了。 随后是曜青仙舟的将军。 飞霄:[穹,听说你被绑架了?] 飞霄:[需要帮忙吗?] 飞霄:[一声令下,闪击罗浮!] 穹:[怎么连曜青的人都知道了???] 穹:[好意心领了,但你不是在前线追击丰饶孽物吗?] 飞霄:[大捷!] 飞霄:[大笑.jpg] 最后是精明美丽的狐狸商人。 停云:[恩公,听闻你最近有难啊~] 停云:[捂嘴笑.jpg] 穹:[……] 穹:[你也在粉丝后援会的群里?] 停云:[小女子自有可靠的消息渠道。] 停云:[恩公,要不要来做个交易?我助你离开星穹列车,你帮我完成一份委托。] 穹:[什么委托?] 停云:[不急,之后再讨论具体事宜。放心吧,小女子做事有信誉,不会坑你的~] 穹:[我答应你。你打算怎么做?] 停云:[保密。] 停云:[恩公等待即可。] 穹关上手机,心脏砰砰直跳。 停云做事一向可靠,从不轻易许诺,但凡是她给出的承诺,肯定是有十足的打算。穹想不通她准备怎么做,又不方便打扰她,只能漫无目的地玩手机。 忽然,他被拉进了一个名为“拯救浣熊计划”的讨论组,群成员人数还在不断增加,转眼间就到了人数上限,开了二群。 群主:[@全体成员,幸不负大家所托,之前递交给神策府的联名信已经被景元将军看到了!拯救浣熊计划,刻不容缓!] 群员齐刷刷地复制:[刻不容缓!] 穹完全摸不着头脑,他挠了挠头,心想这是什么动物保护协会吗?仙舟的浣熊要濒临灭绝了? 不对,仙舟有浣熊吗? 很快,他的疑问得到了解答。 姬子发来消息,让他醒后来会议车厢,有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参与决策。穹回了一个“马上到”,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匆匆下楼。 会议车厢内,星穹列车所有乘客都齐聚一堂。景元正跟姬子交谈,见他来了,笑道:“主人公已到场,我们开始吧。” “我代表广大仙舟居民与星穹列车交涉,希望诸位能不要限制乘客的行动自由。” 他嘴上说着“诸位”,眼睛却毫不避讳地望向人群中的丹恒。 丹恒的眼神渐渐冷了下去。 13、回到神策府 会议车厢内的气氛有些凝重。 列车长率先反驳道:“景元将军不要胡说,我们列车从来没有限制乘客人身自由的规定帕。” 三月七紧跟着帮腔,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列车长:“景元将军说话要有证据帕。” 三月七:“就是就是。” “看来两位还不清楚现在的状况,”景元示意她们稍安勿躁,“证据自然是有的,只是不好现在拿出来,毕竟当众展示那些视频和照片,实在是有损丹恒先生的形象。” 三月七:“就是就是……啥?丹恒?” 美少女震惊地看看丹恒,又看看不知何时回来的穹,目光在两人间来回穿梭,她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难道将军说的限制人身自由,是指丹恒老师对穹宝使用了囚禁play吗?!” “……不对不对,这两天我一直待在派对车厢,没看见丹恒老师绑架穹宝回来啊……” 穹:“你刚刚好像说了一个很糟糕的词汇,麻烦撤回,谢谢。” “还有,我当时从你面前经过了,还向你求救过,”听到三月七说自己没看见,穹就气不打一处来,“但你一直在笑,你都没有停过。” 三月七尴尬地辩解了几句“新剧太好看”,随即缩回人堆里假装自己是npc。 “事情就是这样,”景元道,“原本这是星穹列车的内部事宜,我没理由插手,但自从穹协助击退毁灭军团,还在网上直播捉鬼探案后,他就成了仙舟的顶流网红,拥有一大批粉丝。” 穹骄傲地挺起胸膛。 景元:“……我不是在夸你。算了,说回正题。” “这些粉丝写了联名信寄给神策府,要求我出面保障穹的人身安全。作为罗浮仙舟的将军,我不能无视众多居民的请求,也有义务维护罗浮治安。诸位懂了吗?这已经上升到社会事件了。” 列车长被说懵了,求助地看向姬子。 “我理解将军的难处,”姬子安抚地摸摸帕姆的脑袋,毫不退让,“但穹和丹恒是列车的一员,无名客遨游星海、穿梭寰宇,从没有被某处的律法或舆论裹挟的时候。” “姬子女士言重了,我并非想以舆论施压,”景元笑了笑,忽然望向小浣熊,“此事可大可小,全看穹如何抉择。”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 穹愣了愣,指向自己:“我?” 他有些茫然地看向景元,神策将军微微一笑,伸手邀请——来我这边,我庇护你。 “穹。”与此同时,沉默许久的丹恒忽然出声。 那双青绿的眼瞳中划过一丝请求,快得像飞鸟掠过湖面,再看去时水面已恢复平静,让穹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景元和丹恒都静静地看着他,将决定权交给穹。 究竟是留在列车,慢慢解决两人间的矛盾,还是干脆离开列车,选择神策府的庇护? 穹的选择困难症又犯了。 作为挚友,他下意识想依赖丹恒,然而对方往日里屡禁不止的过度监管和保护消磨掉了他的信任,穹不觉得丹恒这次会有所改变。 可若是选景元,丹恒会不会很难过?被挚友抛下的感觉一定很难受。 但他真的……有些受不了了。 穹不敢想象丹恒的心情,犹豫半响后,他狠了狠心,走上前将手搭在景元手中:“将军……我跟你走。” 景元顺势握住穹的手,扬声道:“既然穹也想来神策府暂住,诸位总没有反对的理由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出声阻止。 “那我便将开拓者带走了。”景元转身,拉着穹离开。 门扉合拢前,穹微微侧身,金瞳飞快地掠过众人的神色,在丹恒身上多停留了一秒。下一刻,他收回视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事情结束后,众人也纷纷离场,三月七站在丹恒身边,嘴唇翕动,似是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一脸纠结地回了房间。丹恒一个人靠在墙边,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难过吗?”姬子忽然问。 丹恒没有回答。 姬子也不在意,用温柔的声线说出严厉的话语:“那便好好反思吧。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为何事情会发展到这一地步。” 丹恒抿唇,低声应“是”。 * 回神策府的星槎上,穹靠在窗边,心事重重,没有半分重获自由的喜悦。 景元坐在他对面,逗道:“舍不得了?趁现在星槎还没飞远,我再送你回去?” “我不是想回列车。”穹立刻炸毛。 “那是怎么了?居然让你难受得都不知道对我这个恩人说声谢谢。” “谢谢……不对,你还好意思自称恩人,当初你可是看着我被抓走还无动于衷的。” “怎么还在记恨这件事啊,”景元苦笑道,“你看我现在不是来了吗?能不能将功折罪?你就饶我这一回吧。” 穹哼哼两声,不再追究这件事。 被景元这么一打岔,他的心情好了许多,转而开始询问联名信的事。景元说仙舟粉丝们情绪比较激动,需要他出面安抚一番,直播时间就定在明天上午,他已经让人替他安排好了,到时候说几句话就可以。 【景元将军真可靠啊。】穹在心里想。 【景元将军真可靠啊。】丧彪老师在脑海里说。 穹:“……” 穹:【你是谁?你为什么在我脑子里?能不能请你滚出去?我要喊十王司了!】 丧彪老师:【等等等等!有话好说不要喊判官啊!!!】 岁阳生怕他真的喊来判官把自己抓回绥园,急得连说了十句不重样的好话,夸得穹找不着北,把岁阳装死的事忘到了脑后……当然,那是不可能的。 【别以为说两句好话就能糊弄过去,】穹冷哼道,【之前为什么装死?】 【冤枉,我没有装死,】丧彪老师辩解道,【我只是断开了自己和你的感官链接,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穹疑惑。 【呃,】丧彪老师诡异地沉默一瞬,【懂的都懂,不懂的就别问了。】 穹:【???】 穹揣着满肚子疑问回到神策府,与景元共进晚餐。进入餐厅时桌上已经摆满了穹素日里爱吃的饭菜,见穹惊讶地望过来,一旁的下属说这都是将军临走前特意吩咐做的,就等穹回来享用。 穹有些诧异:“将军就这么确定我会跟你回来?” “这点信心自然还是有的,若全无把握,我也不敢贸然前往星穹列车。”景元笑道。 穹“哦”了一声,默默夹菜。神策府的厨师手艺一如既往得好,不知为何如今吃到嘴里却毫无滋味,味同嚼蜡。 “在想什么?” “……我在将军眼里,就是一个会轻易抛弃挚友的人吗……” 穹心不在焉,下意识说出了真心话,等反应过来,他尴尬地挠了挠头,让景元别在意,自己刚才是胡说的。 景元却忽然笑出声,揉乱了小浣熊柔软的灰发。 “你干嘛?”穹不满地护住脑袋。 “我当是什么麻烦事呢,原来是我们开拓者在钻牛角尖,”景元扯了扯穹脸颊上的软肉,“开拓者不妨换个思路想想,并不是我觉得你会轻易抛弃丹恒,而是我自信……” “……我在开拓者心里,也有一定的地位。” 说话间,景元的白发垂落,如天际的流云降落在穹的手中,刘海随着他弯腰的动作晃动,露出那只常年掩在发丝后的金瞳,如苏醒的白狮,正慵懒地撒娇。 穹眨眨眼,认可了他的说法:“景元将军当然也是我的好朋友。” 景元一怔,随即笑意更甚:“果然,是颇具开拓风格的回答。” 穹迷惑地吃完了晚餐。 他回到房间,和银狼组队打了会游戏,准备睡觉的时候却怎么也睡不着。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临别时丹恒的眼神。 像碎了一地的翡玉,脆弱不堪。 ……他做错了吗? 穹抱着枕头,心烦意乱,干脆把身体控制权让给了岁阳,自己缩回意识深处放空大脑。 丧彪老师出现,脑子里只有三件事——码字!码字!还是码字! 上次卡文,它写到两人跌入持明族洞天便匆匆断开了,这次继续: [穹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崎岖的石壁,暗绿的青苔爬满了幽暗的角落,潮湿的水汽在尖锥状的石柱上凝结、滴落。 景元正躺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发绳被碎石割断,白发散落一地。星星点点的血染红了他的脸侧和颊边的碎发,干涸成暗红的纹路。 穹的心猛地颤了颤,强撑着酸痛的身体爬到景元身边,手指颤颤巍巍地放到脖颈的血管处—— 一下又一下,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脉搏。 太好了,景元还活着。 穹如释重负,身体一下子脱力,压倒在景元身上,再次昏睡过去。 这次他又做了噩梦,无数丰饶孽物发出凄厉的嘶吼,如饿狼般一拥而上,撕咬他的血肉,啃噬他的骨骼。梦中他被蚕食地一干二净,白骨做的手伸向天空,又无力地滑落…… ……落在一只温暖的手中。 那只手骨节分明,稍一收拢就能握住他整只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相接的皮肤传递给濒死的少年,令他浑身都变得轻飘飘的,伤口处弥漫开血肉生长时的痒意。 “夫人,”那人道,“醒醒。” 穹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景元怀中,一只手被他紧紧攥住。 “咳、咳咳,我没事,”穹头昏脑涨,嗓音低哑,“将军伤势如何?” “无碍。” “那就好,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虽然这点幸运的作用微乎其微,完全不足以支撑他们逃离洞天。穹不由得苦笑。 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景元抬手理顺穹鬓边凌乱的发丝,安抚道:“夫人暂且放心,方才我已经出去探查过四周的情况了,这里地处偏僻,有凸出的岩壁可以遮风挡雨,附近又有水源和野果充饥,想来能撑到飞霄将军的援军赶到。” “那这……可真是个好地方。” “当真是万幸。”景元喟叹道。 穹勉强地笑了笑,心底的疑问却越来越深:当真只是幸运吗? 景元将军,究竟还瞒了他多少? 可容不得他多想,当天夜里,一声凄厉的嚎叫顺着呼啸的风传到两人耳边,穹的心跳漏了一拍,浑身颤抖。 他死都不会认错。 这是丰饶孽物的声音。] “发送!”丧彪老师轻点鼠标,将新章上传到网站。 鉴于明天上午还有直播,岁阳也不敢用穹的身体太放肆,写完新章后就老实地躺在床上休息。 翌日清晨,穹赶在直播前一小时清醒了过来,登上他许久未登录的直播账号。一段时间没更新,粉丝量仍有增无减,后台一堆私信等着穹处理。 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安抚粉丝情绪。 穹打好腹稿,自以为准备得万无一失,没想到直播间的粉丝们热情高涨,用各种奇怪的问题把他堵得哑口无言。 而这种热情,也在景元将军出现在画面中时变得更加热烈。 直播弹幕:“我cp同框了耶!!!” 14、打赏 弹幕滚动的速度瞬间加快,只能依稀看见不断重复的两个数字——99。 穹试图制止:“大家不要刷屏了,注意弹幕礼仪……房管呢?房管上班了吗?怎么房管也在扣99?!” 被点到名的房管立刻开始装模作样地维护弹幕秩序。 景元掩饰住唇边的笑意,正色道:“感谢大家祝我们的感情长长久久,但此次直播主要是为了告知诸位,穹在神策府很安全,请大家不要刷无关话题了。” “什么感情?”穹问。 “友情。”景元面不改色道。 “……哦,”穹点点头,“那谢谢大家祝福。” 弹幕再次沸腾。 穹感到莫名其妙,他喝了口仙人快乐茶,再度看向弹幕时却被几个熟悉的字眼惊得差点喷出来——弹幕:[趁乱给大家推荐一部正在连载的景穹话本,名字叫“我来给神策将军冲喜?真的假的?”,爆炸好看,诚心推荐!] 穹:灰色小浣熊无声尖叫.jpg 他手忙脚乱地想删掉那条弹幕,景元却忽然凑近,轻声念出了文名:“……冲喜?” 穹握住鼠标的手微微颤抖,满眼绝望。 这羞耻的一天终于还是到了……他当初到底是因为什么才答应了岁阳来着……哦对,金色垃圾…… 现在想想,金色垃圾真的那么重要吗……好吧还是很重要。 “今天的直播到此结束!大家都散了吧!”穹匆忙关闭直播间,一转身,正对上景元的眼睛。 他的金瞳里满是笑意,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意一般,伸手触碰穹的耳垂。穹顺着他的动作捂住耳朵,掌心传来的热度吓了他一跳。 下属青镞及时举起一面镜子,对准开拓者。镜中的灰发青年眼神躲闪,一抹红晕自耳后一路蔓延至脖颈,将白皙的肌肤染成浅粉色。 “这、这是……”穹试图解释。 “这是?”景元歪头。 穹张了张嘴,不知从何说起。说害怕大家扒出作者后误以为是他自己写的?还是说自己亲眼看着写出来的cp文被舞到正主面前后感到尴尬? 好在景元没有刨根问底,并且将他的羞耻理解成了另一层意思:“习惯就好,仙舟民风开放,常有人以我们为主角创作话本,比如先前风靡一时的《凤求凤》。” “那是什么?” “我和丹枫的爱恨情仇。”景元眉眼含笑,似乎并不觉得这是冒犯,反而认为很有趣。 穹的心里却突兀地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丹枫……那不就是丹恒转生前的名字?曾经的丹恒身为罗浮龙尊,与景元、镜流等人共称为“云上五骁”,创造出了一段不朽的传奇。 一段没有他的传奇。 虽然丹恒坚称他和丹枫完全是两个人,不能混为一谈,但穹还是忍不住好奇他以前的故事。不止是前世,还有他登上星穹列车前的故事。 所有关于丹恒的事情,他都想知道,甚至贪心地都想参与。 ……毕竟挚友就是要一直在一起,贯穿故事始终啊……咦,等等?难道丹恒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情,才想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吗? 不愧是挚友!连想法都一模一样! 穹觉得自己明白了一切。 他兴高采烈地离开了直播间,留下两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青镞:“将军,开拓者在高兴什么?” 景元:“嗯……难道是可以接受和我组cp了?” 青镞欲言又止。 景元:“对了,麻烦帮我找一下直播间粉丝说的话本,我想看看。” 青镞:“好的……啊?您要看什么?” 景元笑眯眯地重复了一遍文名。 青镞:“不不不,我是问您看这个做什么?” 景元只回了四个字:“体察民情。” * 穹回到房间后突然就蔫了。他猛地扑到床上,把脸埋在松软的被子里,假装自己是一具尸体。 因为穹忽然想起来,他昨天刚让丹恒伤心了,他甚至不知道现在丹恒还愿不愿意理他。 穹烦躁地在床上翻来覆去,打了无数遍草稿,犹豫再三,最后缓缓发出两个字:[在吗?] 一分钟后,丹恒回复:[什么事?] 穹:[呃,其实也没什么事。] 丹恒:[嗯。] 随后便是一阵沉默。 穹:“……” 他都说了些什么傻话啊!之前不是设想的很好吗?! 穹:[其实我想说,我忽然理解你的想法了。] 穹:[而且我好像也有同样的心情。] 他刚说完,丹恒就发了一句“我愿意”,没等穹看清,又迅速撤回了消息。 穹:[我没看见,能再发一遍吗?] 穹:[帕姆疑问.jpg] 丹恒:[没什么,我打错字了。你说的想法和心情是指什么?] 穹:[呃,大概就是,明白你为什么总想把我拴在裤腰带上了。] 丹恒:[……下次可以换个形容。] 穹:[我也有点想把你拴住。] 下一秒,“我愿意”和“但事实证明我不喜欢这样,丹恒肯定也不喜欢,想法和现实是有差距的”两句话同时出现在屏幕上。 丹恒迅速撤回了消息。 穹:[帕姆疑问.jpg] 丹恒:[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的语气看上去颇为冷淡,甚至有一点不耐烦。穹的心更慌了,写道:[我就是想问问,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吗?] 丹恒没有立刻回复,聊天界面左上角反复地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重复几次后,丹恒才发来一条消息:[当然。] 穹:灰色小浣熊无声尖叫.jpg ……丹恒犹豫了,他之前肯定是在纠结要不要编假话糊弄他,他们不是挚友了吗…… 穹悲伤地用被子把自己团成一团,对岁阳道:【我好难过,我想缓一缓。】 【你睡一会吧,】岁阳道,【睡醒就好多了,如果没好就继续睡。】 【那你去做什么?】 【码字啊。】岁阳理所当然道。 好吧。他早该知道丧彪老师脑子里除了码字没有第二件事。穹闭上眼,放弃了和岁阳倾诉的想法,任由它掌管自己的身体。 很快,一个名为“我给将军冲喜,真假?”的码字直播间出现在了网络平台的角落。主播似乎很注重个人隐私,房间光线昏暗,只能看清摄像头前有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在炫彩的键盘上不断敲击。 弹幕:“第一次追连载,有什么要注意的吗?”“主播的手好好看,我舔”“这是作者本人?我还以为叫丧彪的应该长得五大三粗的”“这就是反差萌吗?爱了爱了”…… 不断涌入的观众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各种话题,随着屏幕上的字数逐渐增多,焦点也都集中在了新的内容上。 [持明族的洞天里怎么会有丰饶孽物? 来不及多想,穹一骨碌爬起来,用力摇晃抱着他入睡的景元。在一声声微弱的“将军”中,景元睁开略显迷茫的眼睛,问:“夫人怎么了?” 随即,他也听到了风中愈来愈清晰的嘶吼。 景元眉头微蹙,一把拉起穹,压低声音:“走。” 洞天内的道路错综复杂,但景元似乎提前准备过逃跑路线,前进的脚步没有一丝犹豫。穹起先还能跟上,没过多久速度就慢了下来,腿部的摔伤隐隐作痛。 “将军,”穹低声道,“您放开我,自己走吧。” 景元没有回答,牵着穹的手更加用力,令他挣脱不开。 “将军,您自己走吧。” “好了,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我们一起……” “桀桀桀,”一道阴冷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别争了,你们谁都别想走!” 不远处的斜坡上,丰饶孽物们聚集在一起,身上生长的黄金藤如触手般扭动,等待绞杀敌人的时机。无数锐利的兵器在夜色中闪着凛冽寒光,齐刷刷对准了他们的心脏。 景元神色一凛,迅速挡在穹身前,一只手背在身后轻轻推了推,暗示他趁机逃跑。 月光下,景元的脸色惨白如纸,浅色的唇毫无血色,几声极力压抑的咳喘从中溢出,可他却没有丝毫退缩。 “为什么?”穹喃喃。 “我说过,此次秋猎必会护夫人周全。”景元道。 那句被穹当成客套话的承诺,此刻却真的被履行了。 ……这让他还怎么心安理得地逃跑? 穹抬起头,第一次直视那张无数次出现在噩梦中、宛如腐朽枯木的脸。在景元惊诧的眼神里,他逃离的脚步硬生生转了个弯,停在了景元与漫天箭雨之间。 附魔的箭如同小时候那般,伸出无数细小的触须,扎根在他的血肉里汲取营养。心脏咚咚作响,每一次收缩都带来猛烈的窒息感和蔓延全身的阵痛……如果心脏在此刻停摆就好了,那样就不会痛了。 模糊的感官中,他听到景元颤抖着说“煌煌威灵”,感受到一阵强光带来的刺目的疼痛,感受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将军,穹无奈苦笑,你瞒得我好苦啊。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岁阳码字的手忽然顿住。 屏幕上亮起金光,无数信用点从天而降,淹没了整个文档界面。 等特效消失,丧彪老师打字道:“感谢来自用户[静远]的打赏!作者又有更新的动力了!” 15、“偶遇”丹恒 弹幕更热闹了:“woc,大手笔啊!” “这世界的有钱人多我一个会怎样?” “等等打赏的人成年了吗?” “前面那条,看懂的人都哭了” …… 直播间观众纷纷讨论起了神秘的榜一,随后又谈起了能让榜一挥金如土的新剧情: “穹宝有丰饶孽物ptsd吧?不然怎么会每次梦魇都梦到被丰饶孽物追杀。” “应激这么严重还挺身替景元将军挡刀,他好爱。” “但将军明显是在扮猪吃老虎啊,穹宝知道自己被耍了之后不会生气吗?” “景元将军走好……” “呼叫大捷将军!呼叫大捷将军!这里有内鬼啊啊啊啊啊。” “呜呜呜我们穹宝自从和将军结婚就没受过这种苦,该死的丰饶孽物我要跟你们爆了!!” 岁阳满意地看着讨论剧情的弹幕一条接一条地弹出,原本打算就此休息的想法变成了一鼓作气,写到结局。他继续写道: [不知过了多久。 穹再次睁开眼时,自己依然躺在景元的怀抱里。昏迷前钻心的疼痛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流,从胃部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他仿佛回到了母亲的子宫里,被温暖的羊水包裹。 “夫人,醒了?”景元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嗓音略带沙哑,“感觉怎么样?” 他一向柔软蓬松的白发此刻有些凌乱,像被风吹散的流云,随意地散落肩头;眼底青黑更重,几缕红血丝攀上眼白处,似乎很久没有合眼;嘴唇处也有几处干裂,大约是滴水未进。 即使状态如此糟糕,景元还是下意识扯出一抹微笑,金瞳专注地望着他。 “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穹小声道。 他的嗓子干涩,眼睛不自觉地去寻找周围的水源,可他刚一转头,便有人献宝似的举起一杯水,凑到他唇边。 穹喝了一小口,嘴唇浸湿后便偏过头,问道:“既然有水,将军怎么不喝?” “心系夫人,难以下咽。” “这样啊……” “夫人晕倒后,飞霄将军带人消灭了那群丰饶孽物,椒丘帮你包扎了伤口。他成为飞霄的军师前曾是前线医疗队中的佼佼者,很擅长处理类似的伤。” “……所以那时,”穹垂眸,根本没有听他说话,“将军也是因为心系我,才忍不住出手的吗?” 景元的笑容僵住了。 “夫人……” “将军,别再愚弄我了。” 穹打断他的话,脱力般闭上眼,似乎不愿再见他。] 弹幕一片鬼哭狼嚎,其中夹杂着几条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消息: “接委托咯~接离婚全程录像委托,超高画质,一镜到底,不要999,只要888!888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这下祝小情侣88不99了。” 忽然,屏幕中再次落下信用点组成的雨幕。用户[静远]冷不丁发言:“夫妻相处哪有一帆风顺的呢?微笑.jpg” 出现了,死亡微笑! 直播间的观众齐齐一激灵,深刻怀疑榜一大佬想拿信用点利诱(划掉)劝说作者,以理服人。 岁阳被这出戏闹得哭笑不得,例行感谢之后继续码字: [空气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景元的嘴唇翕动,似乎想解释什么,可帐外忽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紧接着白发青衣的狐人将军和眯眯眼的粉毛军师依次钻入营帐。飞霄豪放地坐在椅子上,咧嘴笑道:“那伙人招了。” 她还想继续说,却见穹费力地起身,迈着踉跄的步伐向外走,飞霄疑惑道:“小娘子这是要去哪啊?” 椒丘轻咳两声,用羽扇拍拍将军肩膀,提醒她说错话了。 飞霄听话地改口:“夫人的伤势尚未痊愈,这是去哪啊?” 椒丘咳得更厉害了。 “啥意思?”飞霄忍不住道,“椒丘,说话。这里又没有外人。” “我的意思是……” 穹倏地打断椒丘的话:“将军言重了,我不便旁听,去外面散散步而已。” 说罢,他在飞霄诧异的目光中走出营帐。白色的帷幕落下,模糊了内里的交谈声。 “你就这么看着她出去?闹别扭了?” “如果真是普通的闹别扭就好了,”景元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苦涩,“怪我,自作聪明,伤了夫人一颗真心。” “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也有这天……” 剩下的话,穹没有再听。 他坐在附近的平整岩石上,任由冷风吹过,寒意一点点浸入骨髓。 然而比起身体,有一处更冷。 穹忍不住双臂抱膝,蜷缩起来,像小时候那样,给予自己一点温度。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一件宽大的外衣轻轻落在他身上,内里的衣料浸染着蒸腾的暖意,像阳光把他包围。 穹半睁着眼,目光没有焦距:“抱歉,我在外待太久了,还要劳烦将军特地跑一趟。” “夫人是打定主意要冷落我了吗?” 景元顺势坐在他身边,让穹的脑袋枕在他的大腿上。他的手慢慢理顺穹被风吹乱的发丝,指背亲昵地蹭过对方白皙柔软的脸颊。 穹没有强烈地抵抗,躺着像一条死鱼。 “我的病很早之前就痊愈了,但元帅命我和飞霄找出残留的寿瘟祸祖信徒,我便蛰伏起来,散播病重的流言。” “很多人都在暗地里盯着我,甚至用‘冲喜’来试探,一次不成,就再来一次,直到他们完全相信,绝灭大君确实给了我致命一击,令我留下了难以治愈的病根。” “我不愿连累无辜之人,在府内便避免与你接触,免得你心烦;后来你被牵扯进秋猎一事,我便发誓要护你周全,等事情结束,按你的意愿,送你出府或留在府中养老。” “掉入持明族洞天是我的计划之一。我带你找到安全的地方,规划好逃离路线后,才假装昏迷,等你苏醒,唯一的差池,就是我没想到……” “没想到我这个傻子,会不自量力地冲上去。明明你根本不需要,不是吗?没有我,计划反而会更顺利。”穹冷冷道。 “景元此前并未完全信任夫人,若夫人怪我,景元无话可说,”神策将军第一次乱了阵脚,“可夫人万不能因我而轻视自己,夫人此举并非不自量力,而是千万人中难得一见的英勇崇高。于我而言,更是比自己的性命更珍贵。” 他金色的眼瞳如水中的太阳,轻轻一搅便会破碎。 穹没有反驳。 他终于转身,将头埋进景元怀中,无声地落泪。他哭了很久,像是要把身体里的水分都流干,把前半生遭受的心酸苦楚都排出。 景元抱着他回到营帐,开始了最后的围剿。外面骚乱了很多天,穹听人说他们乘胜追击,将参与行动的药王残党一网打尽,圆满完成了元帅的任务。 他的伤已经在椒丘的帮助下好全了,只是脸色看起来比之前差些,但穹不在意这些,能活着便是万幸。 他活着,将军活着,所有好人都有嘉奖,所有恶人都有惩戒,便是最好的结局。 景元回府的那天,穹按照礼数,在门口迎接。 将军踏风而来,笑意盈盈,当着众人的面抱起穹,大步走进温暖的府内。 “夫人有给我准备奖励吗?” “元帅给的还不够吗?你也不缺什么。” “那不一样,我比较喜欢夫人送我的,不如……” “不如?” 景元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那日的婚礼颇为遗憾,夫人不如再将自己送给景元一次。” 穹的脸倏地红了。 他结结巴巴地推拒,伸出的手被景元一把抓住,按在胸口。血肉下的心脏在有力地跳动,景元说,那是为你而动的心。 于是穹神使鬼差地答应了。 夜晚,他穿着那日的红嫁衣,等景元掀开他的盖头。 漆黑的屋里,传来一声疑问:“夫人,你怎么是男子?” “呃,此事说来话长,将军若是不接受……” “夫人放心,景某都喜欢。” “不是你这接受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end] 弹幕:“完结散花!!!” “太好了是我最喜欢的he我们有救了!” “好甜啊……你们一定要幸福……” “豹豹猫猫我出生了qwq” “仙舟也是脖子以下不能写吗?” “前面的,其实这本连脖子以上都没有。” “下一本啥时候写?没有新文看我要死了。” 诸如此类的弹幕飞快地划过,数笔打赏从天而降,岁阳对这些俗物不感兴趣,但穹醒来看见一定会高兴地合不拢嘴。 丧彪老师关闭了直播间,轻声哼着歌,玩起了手机。它切换到穹的捉鬼账号,看着其中一条私信皱起了眉。 ——糊逼能不能别硬蹭景元将军?捆绑麦麸恶不恶心! ……难怪穹先前应对胡搅蛮缠的评论那么得心应手,原来是在这磨练出来的。丧彪老师冷哼一声,丝毫不惯着对面的黑子,直接截图发给景元: 穹:[将军你看这个人qwq] 景元:[摸摸头。] 景元:[截图.jpg] 岁阳点击图片放大,里面是景元将军在明面上的官号。他发了一张两人不知何时拍的合照,配文:开拓者在的每一天,心情都轻松得像放假。 丧彪老师呵呵一笑,转手发给黑子。 黑子:[……] 攻击力很强,对面已破防拉黑。毕竟毒唯只对真嫂子破防。 岁阳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了穹意识深处,将身体控制权还给了穹。 可惜,睡了这么长时间,穹醒来后的心情依然不太美妙:【咪咪老师,这和你说的不一样啊,我睡醒了,还是觉得难受。】 【那你再睡一觉。】 【不要。】 【那你看看账户里的钱,我码字赚的,都给你。】 穹感动极了,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动人的情话。 【怎么忽然赚了这么多?】穹惊诧完账户内的余额,又去看岁阳写的更新,【咦,你直接更完了?】 他粗略地看了看,手指快速划过屏幕,划到拉灯情节时,穹倏地一怔,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绿色青蛙大叫五个字.jpg】 【这是必要的牺牲。】岁阳深沉道。 穹不懂这部分必要在哪,转而问道:【之后还写吗?】 岁阳:【当然写啦,我还没写够呢。不过暂时不知道写什么,先休息一段时间,找找灵感。】 穹“哦”了一声,下意识点开联系人界面,手指停在那个熟悉的头像上,却始终不敢真的点开。他犹豫半天,最后选择了迂回战术,点开了三月七的头像。 穹:[小三月!求助!] 三月七:[本姑娘来也!穹宝找我有什么事?] 穹又不知道怎么表达了,删删减减半天,发了句“你懂的”。 三月七:[帕姆疑问.jpg] 穹心一横,抖着手发道:[请告诉我丹恒最近的行踪!愿为您献上零食若干,饮料数瓶!] 三月七:[???] 三月七:[怎么不直接问丹恒?你们吵架了?] 穹:[也不算吧……哎呀你就先别问了,告诉我嘛。] 三月七:[嘿嘿,那你可问对人了。明天傍晚,丹恒要去金人巷给列车长和姬子采买物品,你去那里蹲点,准能见到他。] 好姐妹!穹感动地转了一笔奶茶钱,准备到时候去围堵,不是,偶遇丹恒。 第二日傍晚,他收拾好行装早早出发,提前在金人巷的街口摊位找了个隐蔽的位置,伪装成来吃饭的路人。 穹戴上兜帽,一边喝仙人快乐茶,一边吃小吃,眼睛时不时瞥向入口处,看上去极为可疑。这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引来了云骑军的注意,一名巡逻的士兵观察他许久,最后干脆站在不远处盯着他。 但这一切,都没有被全身心围堵(划掉)偶遇丹恒的小浣熊注意到。 丹恒何时而至,他等得有些心焦了……抱歉一不小心出现了丹恒敌人的口头禅。穹的思绪漫无目的地乱飞,甚至翻出了被扔在记忆深处的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苍天不负有心人,五分钟后,丹恒终于来到了金人巷。粉紫色的夕阳将街巷染成美丽的油画,青年缓步穿过街口,发丝在风中飘扬,为凝固的画面增添了一抹动态的美。 穹连忙压低帽子,猛吸了一口快乐茶,待丹恒彻底路过后,他才悄悄起身跟上。 ——当然,同时跟上的还有那位云骑军兄弟。 穹跟着丹恒左拐右拐,一会钻进人群,一会躲在商铺附近,然而一眨眼的功夫,丹恒便突兀地消失在了小巷里。巷内空无一人,完全找不到有人来过的痕迹。 糟糕,跟丢了。穹懊恼地叹气。 “很失望?” “对呀,居然跟丢了……欸?” 穹慢半拍地抬头,却倏地对上一双清泉般的绿眸,大脑瞬间宕机——消失的丹恒此刻正半蹲在墙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丹恒淡淡开口:“你跟踪我?” “我没有!”穹大惊失色,“开拓者的事,怎么能叫跟踪呢?!” 16、委托 “之前就看你鬼鬼祟祟的,果然是不怀好意!这位居民不要怕,我立刻将他捉拿归案!” 随着一声爆呵,五大三粗的云骑军猛冲过来,抬手便是一招标准的擒拿,将懵逼的穹压倒在地,随后他熟练地拿出手铐,“咔嚓”一声铐住穹的双手。 “你要干什么!我可是良民!”穹挣扎道。 “什么良民?!我盯你好久了!你就是想对这位小帅哥下毒手!”云骑军对他的说辞嗤之以鼻。 小帅哥丹恒:“……” 此刻他内心只有六个大字:这是在干什么? “我没有!你诽谤我啊!”穹一边挣扎,一边可怜兮兮地望向丹恒,“丹恒老师,救救我!” “麻烦你先松开他,这是误会……”丹恒抬手,试图拉开纠缠不清的二人。 然而没等他说完,穹就一脚踢飞了云骑军,扯断了手铐。那名高大的汉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砰”地撞上墙壁,摔到地上。 丹恒:“……看来不需要我去救你了。” 穹:“……这是个意外,我没控制好力道。” 他藏起断裂的手铐,走到奄奄一息的云骑军身边,伸出一根手指戳戳他的脸:“你好,请问你还有多余的手铐吗?咱们重来一遍。” “你、你……”云骑军气得脸色爆红,一口气没喘上来,头一歪,晕倒在地。 “丹恒,他死了!”穹大惊失色,“你要为我作证啊,我只是轻轻碰了他一下!” 丹恒紧绷着脸,进行了长达五秒的深呼吸,才勉强稳住心态,走上前检查云骑军的伤势。 “他没死,只是头撞到墙壁,晕过去了。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去通知其他巡逻的士兵。放心,有神策将军为你作保,你不会有事的。” 穹的心咯噔一下,警铃大作。直觉告诉他,丹恒话里有话,绝不像表面那样平静,难道说……他想趁机甩开自己?! 于是,丹恒刚向外迈出一步,穹就猛冲上去,死死抱住他的胳膊,声泪俱下:“丹恒,你还会回来吗?丹恒老师——我不能没有你啊——” 小浣熊紧紧扒着他不撒手,四肢上仿佛长了章鱼的吸盘,丹恒无奈叹气,保证道:“放心,我会回来的。” “我不信!你之前还答应要和我当一辈子挚友呢,现在不也反悔了?!” “我没有反悔,”丹恒皱了皱眉,“你听谁胡说八道了?是不是……”景元。 “你看,你还皱眉,你不耐烦了,你凶我!” 丹恒:“……” 小浣熊泪眼汪汪地看着他。丹恒心知无论他现在说什么,穹都会自动识别成“我要把你丢掉”,无奈之下,他只好拖着这个灰色的大挂件去报案,等人将晕倒的云骑军送往丹鼎司后,再跟着其余的云骑军去记录情况。 “……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总之,这是一场误会,穹一时受惊,难免防卫过当。”丹恒冷静地阐述事实。 穹缩在丹恒背后,露出半个脑袋看着记录员,赞同般点点头。 “我不是故意的,”穹道,“我是个很善良的人,平时不会跟人起冲突——除了翻垃圾桶的时候。” “翻垃圾桶还能和人起冲突?”云骑军抽了抽嘴角。 “是的,”穹一本正经地回答,“有时候住在里面的人会怒吼着让我滚出他的家,有时候则是垃圾桶本桶拒绝让我翻。” 云骑军沉默一瞬,又随意问了几个问题,最后对丹恒说道:“先生,能单独聊一下吗?” 穹依旧抱着丹恒的胳膊不撒手。 丹恒偏过头,用商量的语气询问道:“我能暂时离开一会吗?很快就回来。” 或许是因为这里环境封闭,不便逃跑,穹思索片刻,终于依依不舍地松开手,眼巴巴地看着丹恒进入了隔壁的小房间。 “说吧,什么事?”丹恒顺势关上门,问道。 “抱歉,丹恒先生。这句话或许有些冒犯,但我实在好奇……”云骑军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道,“您有没有觉得,您的同伴这里有点不太正常?”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丹恒无言以对。 他心累地揉了揉眉心,不知从何解释,干脆便认了下来:“其实他在匹诺康尼的时候受了重创,现在脑子有些混乱。” 云骑军理解地点点头,叮嘱道:“那你可要看好他,因为精神病打人不犯法,偶尔会给我们造成困扰。” 丹恒很想说穹也没到精神病的程度吧,但不断涌出的心累还是让他沉默地应下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房间,穹又像八爪鱼一样扑上来,揽住丹恒胳膊。等离开云骑军驻地,穹才问:“你们说了什么?” “在谈论那位士兵的伤势。” “严重吗?要赔多少钱?”穹立刻紧张起来。 “还在等伤情鉴定,不过不算严重,”丹恒安抚道,“别担心,我会替你付的。” “不用,这次我有钱了,很多哦。”提到账户余额,穹有些小骄傲,仿佛有不存在的尾巴在身后晃来晃去。 丹恒的脚步顿了顿,试探着说:“我记得列车长没有透支给你下个月的工资。” 穹:“不是工资,是额外赚的。” 丹恒直觉有些不对,追问了几句,穹却支支吾吾说不清是什么委托,丹恒见状便不再询问,只是心渐渐沉入谷底。 ……怎么想,都是景元给的吧。呵呵。 他忍不住烦躁起来,眉头不自觉皱起,一只手却抚过他的眉心,帮他舒展开。穹担忧地望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说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 他忽然这般小心,看得丹恒有些难受。 不应该是这样的。 穹面对自己的时候,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没事,”丹恒握住他的手,低声道,“我在想,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不是挚友了?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 “没有,”穹下意识想抽回手,没能成功,“之前发消息问你的时候,你犹豫了……我觉得你在说谎糊弄我,你其实不想和我当朋友了。” 丹恒一怔。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穹,无法告诉他真相——那天他还以为穹终于开窍了,要和他在一起,没想到最后话题又拐回了挚友身上,让他又气又恼。 他才不愿意当穹永远的挚友。 那不就代表,他永远也没机会了吗…… “你误会了,”丹恒摩挲着穹的手指,天水碧般的眼眸专注地望着他,“我只是不满足于挚友的关系,想和你更进一步。” 更进一步?挚友之上还有等级?挚友plus?穹有些迷惑,但还是顺着丹恒说了句“好”。 丹恒抿了抿唇,似乎并不满意他的回答。 但他没有再深究这个话题,带着穹回到了金人巷。被开拓者这么一闹,此时天色已晚,星子漫天,好在金人巷里有不少人是24h营业,没有耽误给列车长和姬子买东西。 丹恒委托机巧鸟将包裹带回星穹列车,自己留下继续陪穹逛街。 小浣熊没吃晚饭,嘴又馋,看见什么都想吃,不消片刻两只手就拿满了小吃。他习惯性地舔了舔嘴唇,目光灼灼地望着丹恒,暗示他做点什么。 丹恒拿起肉串递到穹嘴边,方便他一口口吃干净。肉串上的酱汁浓郁异常,吃的时候难免沾到嘴角,穹伸出舌头舔了舔:“还有吗?” “别动,”丹恒熟练地掏出纸巾,擦掉穹嘴角残留的酱汁,“现在没了,还吃吗?” “吃!”穹欢呼一声,还没想好下一个吃什么,停云便发来了一条短信。 停云:[恩公,兑现承诺的时候到了哦~] 停云:[这里有个委托,麻烦完成率100%的专业人士去解决一下。任务内容有些特殊,需要你男扮女装,穿婚服哦~] 停云:[具体内容,见面详谈。] ……怎么现实里也要当假新娘?穹有些恍惚,一时竟分不清小说和现在。 “怎么了?”丹恒唤回他的神智。 “我接到了新委托,”穹眨眨眼,“过几天要忙起来了。” “什么委托?位置在哪?” “丹恒想和我一起去吗?”穹警惕地抬头,怀疑他老毛病又犯了。 “……不,”虽然很想这么做,但姬子的警告历历在目,丹恒不想再把人吓跑,克制道,“等任务完成,我去接你。” 穹在心里松了口气。 停云定的地点是商会的单独隔间,貌美精明的狐狸商人坐下的第一时间便开始了例行恭维,好话说了几轮,把穹夸得飘飘欲仙后,停云拿出了一套大红的女式婚服,笑眯眯地放在穹怀里。 “恩公,请吧~”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7、艺术就是爆炸 穹接过婚服,顿时被手中的触感吓了一跳。 布料丝滑得像水,仿佛下一秒就会从指缝中流出;层层叠叠的裙摆堆在一起,却不显得厚重,反而如花苞般轻盈;表面的图案栩栩如生,皆是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这套婚服一看便知价格不菲,究竟是什么委托,能让停云出手如此大方? 他眼里的惊讶太明显,停云不由笑道:“我的薪酬可买不起这么昂贵的礼服,这是那位委托人小姐交代我送给你的。” 停云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委托人苏妲己是她早年间认识的狐人小妹妹,那时她代表商会去和妲己的父母谈论一笔大生意,不想对方的女儿却因此崇拜上了自己,发誓以后也要成为像停云一样临危不惧、游刃有余的大人。结果妲己刚成年,她的父母便迫不及待地给她定了亲,妲己逃跑失败后被关在家里,只能选择向停云求助。两人便暗地里策划了一出“替嫁”的戏码,让妲己趁机逃出去。 “包办婚姻?”穹纳闷道,“星际时代居然还有这种事?” “时代再先进,也总有思想保守的老顽固。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前两天我还在网上看见有人用‘冲喜’写话本呢,看来有些人确实颇为怀念以前的日子……” “咳咳咳!” “哎呀,恩公这是怎么了?快喝点水润润嗓子。”停云连忙递来一杯茶水,另一只手轻拍穹的后背。 穹勉强道:“没、没事,我有点感冒。” 他真的低估了咪咪老师的影响力,怎么连停云都看过啊?!话说她不会是故意提起这件事的吧? 穹悄悄瞥向她。停云正优雅从容地沏茶,神色没有半分异样。 穹:……好吧,可能是他多想了。 “恩公可还有什么疑问?若无事,不妨去那边试试衣服。”停云指向角落。那里有一处用布帘围成的简易试衣间,大约是停云临时搭建的。 穹抱着衣服走进去,穿了几件后,他不得不停下来研究扣子的正确系法:“停云,里面的扣子怎么系啊?” 帘外没有传来回答,房间里一片寂静。 ……可能是她临时有事,先出去了。穹叹了口气,只好自己努力,一遍遍试出了正确系法。十几分钟后,他终于征服了这套衣服,一把掀开帘子:“这也太麻烦了……将军?你怎么在这?” 景元不知何时来到了屋内,正和停云一起坐在桌边饮茶,见穹出现,他忽地一怔,紧接着唇角笑意加深,夸赞道:“很适合你。” “仅仅是很适合吗?”停云“唰”地打开折扇,掩面微笑,一双狐狸眼透着揶揄。 “恕我考虑不周,”景元充满歉意地垂眸,再抬眼时金眸里似有粼粼波光,“不仅合适,更是佳人难再得,春风十里独步。” 穹不好意思地后退半步,耳根微红。 说实话……他没听懂景元在说啥,但肯定是在夸他好看。于是穹提起裙摆转了转,充满期待地问道:“能帮我拍几张照片吗?我想发给丹恒看看。” 景元:“……” 停云垂下狐耳,用折扇挡住自己的眼睛,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怎么了?”穹疑惑地歪头。 “没什么,小女子只是有点惊讶……拍照的事可以放一放,恩公先试妆吧,”停云将妆匣一层层展开,用扇柄敲了下景元的手臂,“将军,到你出马的时候了。” “小女子还有点事,先去外面处理一下,两位自便。”停云说完,快步走出房间,将两人单独留在这里。 景元牵着穹的手,引导他坐在梳妆镜前。 妆笔沾过朱红,胭脂描过眼尾,指腹蹭过唇瓣,芙蓉妆点美人面。 “将军怎么还接这种委托?神策府没钱了吗?”穹总算明白景元为何会来了,原来他是妆娘,不对,妆郎。 “神策府还没穷到这个地步,”景元失笑,“是停云小姐说有要事找我,正巧近日府内事务不多,我便来赴约了,没想到会遇见你。” “……当真是意外之喜,”他轻声喟叹,“若是错过了,恐怕景某要后悔一生。” “真有这么夸张吗?”穹眨眨眼,“那我更要给丹恒看看了,不能让他后悔。” 景元:“……” 原本弥漫在两人间的暧昧旖旎瞬间消失,只剩下公事公办的“抬头”“闭眼”“别乱动”,最后景元用手机快速拍了十几张照片,勉强微笑道:“选几张发给丹恒吧,他一定很高兴。” “感谢!”穹没有纠结,一股脑全发了过去。 丹恒:[?] 穹:[不要发问号!] 丹恒:[这是委托要求吗?] 穹:[对。] 丹恒:[看来这会是一次很新奇的体验。] 穹:[还有呢?你就没有别的想法吗qaq] 丹恒:[……?] 丹恒:[你是在求夸奖吗?] 穹咬紧后槽牙,心中忽然蹿出一股无名火,他回了句“没有”,冷着脸开始卸妆,换回自己的衣服。 “怎么不高兴了?”景元的声音从帘外传来。 “没什么。”穹闷闷道。 “好吧,”景元的语气里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若是之后想说了,随时都可以告诉我。我一直在。” 穹特别感动:“将军,你真是个好人。” 景元:“……哈哈,谢谢。” 穹将婚服整齐地叠好,抽出压在底下的手机,又不死心地看了一眼——丹恒:[很好看,很适合你。] 丹恒:[还有……我现在很想陪在你身边。] 隔着屏幕,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发热的耳垂,回道:[帕姆比心.jpg] 丹恒:[帕姆比心.jpg] [原谅你了,]穹叮嘱道,[记得到时候来接我。] 丹恒:[好。] 穹收起手机,试图平复错乱的心跳。明明丹恒和景元说的都是同样的话,可他偏偏对丹恒产生了更强烈的反应……果然挚友就是挚友啊,挚友是不一样的,是无可替代的。 当然景元将军也是个好人。 等穹收拾妥当,停云也回到了房间内。三人商量好行动当日的时间地点和暗号,便纷纷散去,养精蓄锐。 转眼间,时间来到苏妲己结婚当天。 鉴于苏妲己父母是对老古董,婚礼便遵循古仙舟的习俗,定在黄昏举行。人流涌动,最适合浑水摸鱼,穹与伪装成侍女的停云一同混入府内,七拐八拐才找到被关在深处的苏妲己。 此时长相妩媚的狐人小姐正假装自己丢了最喜爱的贵重簪子,吵着闹着要求屋内的侍女去找。侍女们大约是觉得现在人来人往没办法逃走,犹豫片刻后便纷纷退出房间,去各地翻找东西。 两人一个闪身,快速躲进屋内。 苏妲己早已等候多时,毫不避讳地脱下婚服塞给穹,自己穿着里衣躲进柜子里。穹甚至没来得及背过身,手里就多了一套衣服。 “大恩不言谢,”苏妲己一边关门一边说道,“等等你怎么是男的?算了就算是男的今天也得变成女的,快穿上!” 停云在门边望风,低声道:“有人过来了,是苏府夫人。” “我准备好了。”穹一把扯过盖头,把自己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停云道了声“随机应变”,闪身混进了人群里。 苏夫人一进门,眉头便深深皱起:“怎么屋里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都跑哪去了?罢了罢了,婚事要紧,我引你去前门登星槎。” 苏夫人说着,作势要扶新娘起来。穹僵硬地把手搭在狐人手上,刚踏出一步,又挨了顿训斥,说他走姿太过豪放。 穹立刻“弱柳扶风”地走起来,像满大街晃悠的醉鬼,走到苏府的大门外时,他一个没站稳,身子歪向旁边。即将摔到之际,他落入了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清冷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没事吧?” 居然是丹恒……他是混进了府外看热闹的人群里等他吗? 穹夹着嗓子说了句“谢谢”,丹恒有点想笑,可惜还没等他笑出来,苏父便怒气冲冲地拉开他,警告他不要占自己女儿便宜。 丹恒低声道歉,转身退回了人群里。 穹下意识想伸手揪住他的衣角,又硬生生忍住了,头也不回地登上了星槎。一进入船舱,他就发现了异样。 太安静了,耳边只有星槎运行的声响。 舱门关闭后,没有人进来,穹扯下盖头,发现驾驶舱内空无一人,程序设定成了自动模式,还有一段停云留下的音频,内容是她买通了机长,苏家其余的人都跟在后面的星槎里,不会妨碍接下来的大计划。 等等,什么大计划?“替嫁”计划不是到此结束了吗?接下来他只需要等待暗号响起,然后趁机逃跑就行了啊? 驾驶舱内忽然响起了倒计时,停云发来暗号:“艺术就是爆炸。” 穹:“……?!” 怎么真爆了这事没提前说啊!!!不对他好像隐约听到过关键词,但是当时他一直在想丹恒说的话所以走神了……丹恒老师,救命!!! 倒计时结束的瞬间,穹拉开舱门,毫不犹豫,毫无准备地开始了自由落体。 ……吾命休矣。 希望到时候不要有无良记者造谣他生前有女装癖。 猎猎狂风中,有个浅色的身影正在快速接近。景元借助刀柄的长度,一挑一旋,将穹扯向自己。他伸出一只手,即将揽住穹时,一道冷冽的水流凭空而起,强势地冲入两人中间隔开,不由分说地将穹扯向另一边。 水碎成星光,红绸翻涌,如飘动的红线,纠缠住两人的手。 新娘落入龙的怀里,怔怔地望着他。丹恒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意,说道:“接住你了,我的挚……友。”爱。 穹的心脏剧烈跳动,有种冲动即将破土而出。他一把抱住丹恒的脖子:“超级喜欢特别特别可靠的丹恒老师!!!” “我说过会来接你,便不会食言。”丹恒安抚地摸了摸穹的后颈,得到小浣熊的一个蹭蹭。 丹恒瞥向不远处,眼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挑衅。 ——看啊,是我赢了。 ——没有人能把穹从我手里抢走。 * 另一边,景元收回长刀,无奈叹息。 停云摇着折扇走到他身边,意有所指:“没机会了?” “希望渺茫。”景元答。 “说好的竹马打不过天降呢?”停云抱怨道,“可惜可惜,我本来还打算买下那本话本的版权,顺理成章地翻拍赚一笔呢。” 景元失笑:“满脑子生意。” “多谢将军夸赞,小女子可是天生的商人。” 在停云的安排下,苏妲己假死逃生去了曜青仙舟,成了商会的一员,跟着停云满宇宙跑生意。景元继续回神策府上班,退休日遥遥无期。穹跟随丹恒回到了列车,久违地享受了一次列车长的厨艺和姬子的咖啡。 岁阳的小说第一卷完结后,穹便不需要时时跑去神策府,正巧星际和平公司给了他一份新游戏的内测资格,穹义无反顾地投入了游戏的怀抱,并在内测玩家里见到了熟人。 银色罗马卷的少女快速敲击键盘,指尖出现残影,纠缠了数个回合后,她找准时机,一个大招打没了穹的生命值。 穹:[我不服气,刚才是我大意了。] 银狼:[嘻嘻。] 银狼:[没关系,反正马上就能见面了。] 银狼:[到时候我可以线下指导你这个小菜鸟。] 穹:[我一点都不菜。] 穹说完,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叫马上就能见面了?星核猎手又有行动了? 他连忙追问,但银狼发完那句话便下线了,穹只好抱着疑问入睡。一连数天,银狼都没有上线,列车的生活也很安逸,穹渐渐忘掉了这件事。 直到今天。 他因为委托结束得太晚,没有回列车休息,而是随意找了间仙舟客栈入住。一进入房间,他就感觉到一股无孔不入的视线仿佛在窥探他。穹留了个心眼,躺在床上假装入睡,等到半夜,那伙人终于现身,站在床榻前观察他。 穹藏在被子下的手握紧了球棒。 “哎呀,在装睡呢。” 如大提琴般优雅磁性的女声响起,穹猛地一颤,那个从有意识起便深深植入灵魂的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卡芙卡。 然而比他先行一步的,是卡芙卡的言灵:“好孩子,晚安。” “祝你今晚有个美梦。” 穹的眼皮顿时变得有千斤重,意识越发模糊,急促的呼吸也逐渐平复下来,有规律的绵长。 月色温柔地透过窗棂,在青年眼睫下投射出一片阴影,让梦中人如沉睡的孩童般稚嫩纯粹。 “这让我想起刚捡到他的时候了,”卡芙卡笑道,“也是这般懵懂无知,又带着野性的凶狠,像只狼崽子。” 一旁的男人站在阴影中,血色的眼睛平静地看着穹,对卡芙卡的话不置可否。 卡芙卡也不在意他的寡言少语,轻盈地跃过窗户,站在房檐上:“刃,带他走吧。” 雕塑般的男人终于有了动作,一把扛起穹,跟着卡芙卡跃向远方。 至于强行“绑架”穹会有什么后果…… 呵,星核猎手无所畏惧。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8、意外的吻 穹睁开眼时,脑子还是懵的。 陌生的房间布局和不同的被褥触感帮助他缓慢找回了记忆,半响,他猛地坐起来:“我被绑架了!救命!” “吵什么吵,害得我连击都断了,”银狼恼怒道,“你喊吧,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这对话似曾相识,不过这次穹没有接话,毕竟同样的梗玩两遍就不好笑了。 趁银狼还在沉迷游戏,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想看看能不能给丹恒发消息。手机电量还有80%,但信号为零,无法收发短信,看来星核猎手的飞船上有一套独特的网络设置,暂时还没对他开放。 穹掏出球棒,思索要不要拼一把,打晕银狼后抢过她的手机。最终他狠下心,高举球棒准备偷袭。与此同时,银狼刚结束一局游戏,抬头问道:“接受现实了吗?” 穹:“……” 银狼:“……” “事已至此只能一鼓作气了吃我一招无敌银河球棒横劈!!!” “就决定是你了,刃!快进行格挡!” 舱门倏地打开,高大的黑发男人提剑,反手挡住球棒,金戈交击声回荡在室内。 “做得好!”银狼指挥道,“乘胜追击,使用战技地狱变接普攻支离剑!” 刃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有追究少女将他当成宝*梦的行为。他一手卸掉球棒,一手揪起穹的衣领,将他扔回床上。 “老实点。” “放我回去,不然星穹列车不会放过你们的……” “卡芙卡一小时后回来。” “……不过最近列车奉行宇宙友好原则,正积极开展外交活动,我在这里待一会也无妨。” 银狼鄙夷地“切”了一声。刃早已在数年奔波中练就了一套提取关键词的技能,他点点头,转身就走。 脚步声逐渐远去,片刻后舱门又忽然打开,刃站在门边,面无表情地问道:“吃什么?” 银狼随意地说了几个菜名,刃听完后没有离开,没有丝毫温度的血瞳平静地望着床上的青年。 穹迟疑地指了指自己:“我还能吃饭?” 没人回答,好像对他的问题感到无语。 “好吧,我吃什么都行,”鉴于两人没有对他实施残酷的暴行,穹大着胆子问道,“能告诉我wifi密码吗?” “这得问我们老大。”银狼做了个鬼脸,跟着刃一同离开了房间。 穹孤零零地坐在床上,无比想念可靠的丹恒老师,希望他能快点发现他失踪,并通过蛛丝马迹推断出他的所在之处。 没有网络的时间相当难熬,穹试图跟岁阳聊天:【新小说有灵感了吗?】 【有了,】岁阳的嘴角流下几簇感动的火苗,【刃,太帅了……】 穹:【?】 穹:【不要啊,我怕他追杀我!】 【怎么可能,你看他们像是有时间看小说的人吗?】岁阳不以为意,甩下一句“我去构思剧情”就缩回了意识深处,不再和穹闲聊。 于是穹无聊地开始在备忘录里画小人,直到一只手,不对,是一只爪子搭在屏幕上,穹才中断了画作《aka无敌饮月龙尊》的绘画过程。 不请自来的黑猫端坐在他的大腿上,皮毛油光水滑,身形灵巧矫健。见穹抬头,猫咪轻轻地“喵”了一声。 “哇,哪里来的小猫咪?”穹不自觉地夹起嗓子说话,“你的主人是谁?卡芙卡?流萤?” “让我来看看你是弟弟还是妹妹……”穹双手架起黑猫,凑过去看它肚皮。 猫咪的肚皮颜色和毛发一样深,没等穹看清楚,黑猫便愤怒又凄厉地叫了一声,一爪子挠过青年的侧脸,飞快地跑出房间。 穹趁机跟着猫咪穿过舱门,外面皆是冷冽的金属色,显得死气沉沉,没有半点星穹列车的温暖。黑猫最终停在了某处舱门前,穹谨慎地走过去,正待观察之际,背后忽然传来一道温柔知性的女声:“怎么不进去?” 卡芙卡站在他身后,发丝晃动间飘来一股幽香,如弥漫开的紫色烟雾,逐渐将他包围。 穹猛地转身,局促地后退,却撞上一具温热的胸膛。刃不知何时走出舱门,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站在青年背后,随即他抬手扣住穹的肩膀,说道:“开饭了。” “太好了,我正好饿了。”卡芙卡率先走到座位上,招呼门边的两人过来。 刃像拎小鸡仔一样把穹拎到餐桌边,将饭菜推到青年面前,自己坐到了别处。 穹硬着头皮拿起刀叉,片刻后,他忍不住道:“大家……为什么都看着我呢?” 刃、卡芙卡、银狼、流萤,包括那只黑猫都在盯着他,仿佛他是动物园里吃竹子的大熊猫般,一举一动都格外新奇。 穹本来就没什么食欲,这回彻底吃不下去了。 他很早就知道自己和星核猎手关系匪浅,对卡芙卡更是有种莫名的依赖,仿佛迷失的幼崽看到母亲般,忍不住与她亲近。可碍于他们口中的“命运的剧本”,穹只能被迫接受失忆的现状,像个提线木偶般被推着走。 如今众人的表现,更印证了他的猜想——他曾是星核猎手的一员。他们曾是并肩作战的伙伴。 似是察觉到他的不悦,众人纷纷收回视线,开始了今日的晚餐。 穹也凑合地吃了几口。待到最后一人放下刀叉,他问道:“为什么要绑架我?” “艾利欧的剧本里是这么写的。”银狼一边打游戏,一边回道。 好吧,又是那个莫名其妙的剧本……穹的内心忽地升起一股微妙的不满,没等负面情绪堆积起来,卡芙卡的调笑便让他羞得想钻进地缝里。 “真是个好孩子,”卡芙卡撑着下巴,眼神温柔,“现在才问这么重要的事,是怕影响我们吃晚餐的心情吗?” “不、不是。” 卡芙卡轻笑。 穹立刻举双手双脚投降。他转移话题道:“话说剧本里没写别的吗?比如给我wifi密码之类的。” “然后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联系星穹列车,把我们几个宇宙级通缉犯一网打尽了?” “我没这么想,”穹悻悻道,“我就是太无聊了。” “那你会联系星穹列车吗?” “……会。” 卡芙卡一脸“那不就得了”的表情。穹顿感绝望,他简直无法想象不能和丹恒互道早晚安的日子,心痛得仿佛魔阴身要发作了。 “不逃跑,就可以告诉你。”刃突然开口。 “哟,”银狼奇异地瞥向他,“这是心软了?” 刃继续保持沉默。 “阿刃提出了一种解决方案,你怎么看?”卡芙卡询问道。 穹觉得,人类之所以能跨越星海,链接万物,靠的就是根植于血脉中的抗争精神,永远不屈服于困境,所以——“我选wifi密码,谢谢。” 他大概率不是纯种人类,人类精神和他无关。 * 穹一连上网,手机就接到了消息轰炸。 三月七:[穹宝你去哪了?怎么还没回来?] 三月七:[起码回个消息呀qaq] 三月七:[大家都担心死了,到处找你,丹恒老师一晚上没合眼了!景元将军也在帮忙找你。] 三月七:[穹宝你千万不要出事啊。] 三月七:[帕姆哭泣.jpg]x12 不同于小三月狂轰滥炸式的关心,丹恒只发了三句话:[你在哪?我去接你。] [务必优先保障自己的安全。] [别怕,我会找到你的。] 明明只是冷冰冰的文字,穹却好似看到了丹恒站在他面前,用温柔又坚定的语气做出承诺。 穹感觉自己要变成流泪猫猫头了。 他还没来得及平复心情,对面就有人发现他的账号状态变成了“在线中”,[星穹列车一家人]群聊里立刻蹦出一个视频通话邀请。 卡芙卡不顾穹惊愕的眼神,帮他按下了接通键。 率先出现在屏幕中的是丹恒。 短短一日未见,他的脸色憔悴得不似从前,眼睑下一抹淡淡的青黑,如蹭上的污渍般刺眼,看得穹下意识想伸手去抹掉。 “穹,你没事吧?”丹恒的眼神中透露出激动,随后他像是注意到了什么,皱眉问道,“星核猎手……他们伤了你?” “什么?没有。”穹顺着他的视线摸上脸颊,细微的刺痛让他意识到丹恒误会了,“这是小猫挠的,卡芙卡他们没有伤害我。” 丹恒紧绷的神情这才稍稍放松。 确认穹安全后,丹恒也不再那么紧张,他侧身让开中间的位置,让星穹列车真正的话事人上前。姬子假笑道:“绑架列车组的成员,星核猎手是想向我们宣战吗?” “绑架?姬子女士这话说得未免也太严重了,”卡芙卡故作惊讶地揽过穹的肩膀,“这孩子可是自愿跟我们走的。” 穹:“呃,嗯,是。哈哈哈……” “好一个自愿,”姬子冷哼一声,“准确来说是胁迫吧?其中或许还有你的言灵术的功劳?” “姬子女士说话可要讲证据,穹本人都亲口承认自愿了,您还信不过吗?”卡芙卡依然微笑。 姬子微微皱眉,见穹眼神清明,神采奕奕,不像是被言灵术控制的样子,便猜测他是有迫不得已留在那里的理由。毕竟穹身为星核载体,失忆前与星核猎手关系紧密的事,在列车上不是秘密。 “若穹真是自愿,那便再好不过了,”姬子不再咄咄逼人,可态度依然坚决,“但无论自愿与否,我希望星核猎手能保障穹的安全,不然……” “……无名客将追杀星核猎手至星海尽头,宇宙湮灭之地。” 穹又想变成流泪猫猫头了。 小三月挤在屏幕的角落和他打招呼,穹也笑着挥手,视频挂断前,穹想再和丹恒聊聊,让他早点去休息,一只缠满绷带的手却忽地蹭上他的侧脸,在伤口处摩挲。 穹一怔:“你在做什么?” 刃淡淡道:“给你上药。” 穹刚想道谢,忽然想起丹恒还在屏幕前看着,僵硬地转过头。丹恒脸色铁青,眼神凌厉得恨不得用目光将那只手剁掉。 ……坏了,他们两人之间有宿怨,这下冤家路窄了啊啊啊! 穹连忙道:“我还是自己来吧。” “已经好了。” 刃贴上创可贴,像是才发现这里有一位观众似的,反问道:“你还在这里看什么?” 丹恒:“……” 他头一次不想先讲道理,而是想直接动武。 “哎呀我困了!我要睡觉!”穹一把夺过手机,跑回房间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 他躺在床上,小声问:“丹恒老师,你还在吗?” “我在。”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不必道歉,这不是你的错。有些事方便告诉我吗?” “什么?” “你要在那里待多久?” “这……我也不清楚,他们说这都是剧本上的内容,要按剧本走。” 屏幕另一端忽然安静下来,只有清浅的呼吸声昭示着丹恒还在。穹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两个人互相沉默着,直到丹恒开口: “我很想见你。” 穹的心猛地揪了一下。他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打滚,闷闷道:“我也是,但我没办法自己出去。” 寂静的空气中,视频一直处在接通状态,两人听着对方的呼吸声入睡,梦境格外安宁。 在星核猎手基地的日子里,穹总是记挂着丹恒的那句“我很想见你”,想找机会和他见面。别人都在出任务的时候,银狼因为留守基地惨遭折磨,被他烦得受不了后,终于透露了一句:“别吵了,到时候你跟着刃去出任务就好了!” “好耶!”穹欢呼一声,心满意足地跑去打游戏了。 几天后,刃邀请他一起去某颗偏远星球出任务。 说是偏远之地,其实只是相对于整片宇宙而言,在星球所属的恒星系中,它的位置相当合适,有接近星际标准的重力、大气层和水。星际和平公司发现这里后,将这里改造成了度假行星,原本的星球土著也顺势收编成了基层员工,为公司打理业务。 最近,听说那里诞生了一枚星核。 星核猎手闻风而动,穹在出发前给丹恒发消息,询问他是否有可能在那里见面。丹恒回答了八个字: [排除万难,必会相见。] 一路上,穹的心都在激动地砰砰跳。刃似乎看出了他的期待,低声道:“冷静点。” 穹嘴上答应的很好,心里还是控制不住的激动。落地后他直奔酒店,刚跑出几步就被刃揪着领子拽了回来:“你去哪?” “找前台登记……抱歉忘了你是通缉犯了,”穹收回脚步,尴尬道,“那我们该怎么进去?” 刃静静地看着他。 穹的表情逐渐凝重:“杀掉某个人盗用他的身份信息?” 刃:“……银狼已经帮我们篡改系统了。” 穹:“……哦。” 可怕,他刚刚怎么会诞生那么凶残的想法。 两人顺利通过了系统检查,宇宙太辽阔,即使是驰名星海的星核猎手也不是人人都能认出来的。穹悬着的心逐渐放松,在房间内等待丹恒来找他。 银狼:[badnews.] 银狼:[公司战略投资部的高层突然造访,还翻看了今天的通行记录。] 银狼:[公司已经在内部下发通缉令了,我正在和对方的骇客pk技术,暂时抹去了你们的行动轨迹。剩下的你们俩随机应变吧。拜拜。] 穹:[???] 俗话说祸福相依,丹恒找到他房间的同时,走廊上也响起了公司员工的窃窃私语:“黑色长发的男人……灰发的青年……” 在丹恒惊诧的眼神中,穹一把将他拉进衣柜,欺身压在他身上,双腿紧紧贴住丹恒劲瘦的腰身。衣柜装进两个成年人太过勉强,穹不得不尽力弯腰,压低身子—— 柔软又干燥的触感,如蝴蝶般停在唇上。 此刻他们面对面,共享彼此的呼吸。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第19章【VIP】 第19章 他们靠得太近,炽热的吐息如丝带般缠绕住脖颈,将肌肤浸染成暧昧的粉色。 丹恒错愕地瞪大双眼,想偏头避开,却被穹的双臂牢牢控制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保持着“亲吻”的姿势。 不同于他干燥单薄的嘴唇,穹的唇瓣柔软又湿润,像草莓味的果冻,勾得人忍不住将其咬碎,细细品味。 丹恒也快要忍不住了。 一向引以为傲的自控力徘徊在失控边缘,他必须尽快改变姿势,免得自己做出无法挽回的举动。 “穹……”丹恒低声喘息,试图提醒他后退。 穹丝毫没有接收到他的意思,小声制止道:“别动,他们发现我是偷渡的了。” 说话间两人的嘴唇一张一合,唇瓣彼此摩挲,仿佛真的在忘情地接吻。丹恒呼吸一滞,忽然抬手扣住穹的后脑,手指穿过发丝,似乎想用力将他按进怀里。 丹恒的手微微颤抖,和心底的欲/望相互拉扯。 半响,他狠狠咬住穹的唇瓣,齿尖刺破血肉,吞下腥气浓重却甘美异常的血液。穹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瑟缩着下意识后退,下一秒,疼痛从唇舌转移到后颈,丹恒的利齿深深刺入皮肉,舌尖舔去溢出的血珠,像野兽/交合时标记伴侣那般,死死咬住穹的后颈肉。 “丹……恒……唔呃……” 穹想唤回丹恒的理智,但低喘着呼唤龙的姓名显然起到了反作用。后颈处的痛感逐渐累积到无法忍受的地步,穹本能地想冲出衣柜,可门扉开合的声音和公司员工的脚步声让他硬生生止住挣扎,只能捂住嘴,掩盖唇中溢出的喘息。 “这间房的客人是哪位?” ——好痛。 “系统显示是劳伦斯先生。” “给劳伦斯先生打个电话,确认情况。砂金总监说了,通缉犯已经混进了入住的客人里,务必要仔细检查,一个都不能放过。” “收到。” ——不能让他们打电话。 银狼输入的号码是空号,一旦无人接听,外面的人必然会起疑,搜查房间的每个角落。衣柜也不例外。 穹的心狂跳起来,错乱的心跳隔着胸腔传递给青龙,撕咬后颈的力道骤然变轻,转为安抚似的舔舐。 不知何时,丹恒已经显现出了持明的真容,碧玉般的龙角传来丝丝凉意,尾巴末端的毛茸茸轻蹭过穹的脸颊。他凑到穹面前,清亮如水波的眼瞳将慌乱的青年整个映入眼底,龙的视线如无形的手,一寸寸描摹过“伴侣”的轮廓,颤动的眼睫,微启的唇。 他什么话都没说,穹却无端读懂了他的意思:不要怕,我会保护你。 我会解决掉外面的威胁,不会有任何人闯进我们的巢穴。 没有人能妨碍我们的交…… 如往常般充满保护欲的话,出现在沾染鲜血的唇中,就变成了血腥暴虐的宣言。 不要。穹无声地哀求。他怕丹恒在这个状态下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等醒来后再自责。 好在命运终于眷顾了他一回。门外的员工忽然接到上级发来的通知,说是在外面发现了通缉犯的行踪,要求他们立刻前往。 可能是刃,也可能是银狼的手笔……无论如何,眼前的危机暂时解除,穹松了口气,奋力挣扎起来,撞开衣柜门摔到了地毯上。 厚重的羊绒地毯缓解了冲击,穹撑起身子,双脚蹬地后退。 这一系列举动彻底刺激了青龙,丹恒瞳孔一缩,龙尾与手同时扣住穹的脚踝,将他拖回原地,压在身下,一条腿挤入他的双腿中间。 穹瞬间捂住后颈,另一条手臂推拒着抵抗。 丹恒不满地舔了舔尖牙,视线转移到穹裸露的肩颈处,俯身叼住那块皮肉,准备像刚才那样标记领地。 低低的呜咽声,回荡在寂静的空气里。 穹的身体不住颤抖,嘴唇紧抿,泪水将眼睫濡湿,顺着眼角滑落,金瞳里水光潋滟。 丹恒忽地停下了啃咬的动作,他将头深深埋进穹的颈窝,急促地呼吸着穹的气息,却没有再咬上去。 “别怕……抱歉,别怕我……” 他断断续续地道歉,头却始终埋在穹的颈侧,不肯离开,矛盾得像是在进行什么痛苦的斗争。 “呵,丑陋得像头发/情的野兽。” 漆黑中泛着血色的剑倏地袭来,凌厉的杀意逼得丹恒本能后退,龙尾却还不忘卷过穹的腰肢,企图带他一起离开。 缠满绷带的手也在同一时间揽住了穹的腰,扯向龙尾的反方向。 丹恒的眼中透出杀意,重渊珠浮现。 “松开,”刃冷冷道,“你吓到他了。” 丹恒一怔,看向房间中央的青年。穹脸色惨白,唇角还残留着血迹,下意识避开了丹恒的视线。 终于,龙尾不甘不愿地慢慢松开,尾巴尖还缱绻留恋地勾了勾穹的手。 “小动作还挺多。”刃凉凉道。 丹恒:“……轮不到你来说。” 空气中火药味十足,两人颇有种现在就厮杀到底的架势,如果不是穹在中间站着,恐怕早就开打了。 “不要闹了,”穹从未感到过如此疲惫,“我们还在被通缉,这样会引来公司的人。” 刃瞥了他一眼,最终剑尖垂向地面,沉声道:“跟我来。” 说罢,男人便迈步向外走去。穹捂着抽痛的脖颈,犹豫地站在原地,不知该留还是该走。 “……穹,你先跟着他走吧。” “那你怎么办?” “我是正规途径入住的旅客,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我是问,我走了,你不会很难受吗?” 穹说这话时,垂眸盯着地毯,语调还有些发抖。他明明怕成这样,却还在顾忌他的感受。 愧疚几乎将丹恒淹没,可尖齿又开始发痒,迫切地想咬住穹,让他只能留在自己身边。 丹恒生怕再次伤害到穹,强压住心底的冲动:“没事的,你走吧。我已经好多了,现在最好独自静一静。” “……好。”穹转身离开。 刃靠在墙边等他,见他虚弱成这样,便干脆扛起穹,翻出窗户,几个跳跃赶到先前发现的藏身之所。 刃熟练地掏出医疗箱,拿出消毒喷雾,对准穹的后颈喷了五六下。 “嘶,”穹倒吸一口凉气,“还要消毒?有这么严重吗?” “被狗咬了当然要消毒。”刃给他缠上绷带。 “……丹恒不是狗,”穹小声反驳道,“是龙。” 刃:“……”看来他的脑子也需要消消毒。 “对了,砂金怎么会突然来这?” “为了星核,也为了我们。” 星核猎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曾多次破坏了星际和平公司的好事,杀伤力与星核本身不相上下。这颗星球是公司的重要产业之一,为了避免被二者毁成死星,公司自然要派人手来解决。 穹又问:“那你同意带我出来,原因也和星核有关吗?” 刃沉默片刻,摇头道:“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穹疑惑地眨眨眼,跟在刃身后连连追问。刃起初拒绝回答,后来实在是被穹缠得受不了了,才反问道:“你不是一直想出来玩吗?” ……什么啊,居然是因为这种理由。穹愣愣地点头,憋出一句:“阿刃,你真好。” “别这么喊我。” “为什么?只有卡芙卡能叫你阿刃吗?因为你和她格外亲密些?” 穹发出一连串疑问,颇有不问明白不罢休的意思。刃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想用绷带把他的嘴捂住。 良久,他还是妥协道:“随你。” 小浣熊想要,小浣熊得到。 穹得意地翘起嘴角:“阿刃,接下来去做什么?剧本有说星核在哪吗?” “艾利欧的剧本没有详细到这种程度,”刃回道,“我只知道几天后,星核会与你体内的星核相互吸引,从而显现。” “所以我们现在要……” “吃饭。” 刃像哆啦B梦一样从神奇四次元口袋里掏出了几个食盒,除了穹平时爱吃的,还有部分当地的特色美食。 穹:“被追杀的时候还能顺便买吃的吗……阿刃你好厉害……” 刃不知如何回应,只好再次将食盒向穹那边推了推。 “别都给我啊,你不吃吗?” “吃过了。” “怎么不等我一起?”穹边说边吃。他本以为按照刃寡言少语的性格,不会回答这种问题,没想到安静片刻后,他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嗯”。 穹震惊地抬头。 刃平静地回视,血瞳中毫无波澜,仿佛刚才的声音是穹的错觉。 穹试探着问道:“那就,约定好了?不许反悔?” “嗯。” 确定了,刚才不是错觉。穹再次震惊地低头扒饭,心道阿刃这个男人竟然该死的温柔。 穹正好饿了,专注吃饭的时候,他短暂地忘记了先前的不愉快,可等放下筷子,后颈处又开始隐隐作痛,丹恒失控的模样也不自觉地浮现在了脑海里。 他离开后,丹恒一直没有主动发消息,穹担心丹恒仍然处在失控状态,睡前发了一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过了很久,丹恒都没有回复。 穹:[晚安。] 想了想,他又发了个帕姆比心的表情包。 困意逐渐加深,穹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梦中,他来到了一座阴暗潮湿的水牢,浑浊的污水没过他的双膝,行动变得格外困难。穹扶着墙壁,摸索着慢慢前进,走了很久才遇到一个活人。 那人的双臂被锁链贯穿,吊在半空,下半身浸没在水里。他身上的伤口还在源源不断地溢出鲜血,染黑了四周的水。 居然是丹恒。 穹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心疼地捧起他的脸,问他怎么解开这些可恶的锁链,怎么才能带他离开水牢。 丹恒用龙角轻蹭他的脸颊,龙尾捆住他的腰,说,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不要抛下我。 他的语气是那样诚恳、迫切、卑微,眼里满是哀求。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渐渐忘了自己的目的,点头答应了他。 丹恒心满意足地笑了。 他将穹拉进怀里,冰冷苍白的唇吻上青年,随后龙尾发力,猛地将其卷入水底。 ——和我一同溺毙在水中吧。 ——拜托了,我的挚…… “唔……咳咳咳!”穹猛地坐起身,大口喘息,浑身上下被冷汗浸湿。 ……是梦啊……没关系,梦都是相反的…… 他不断安慰自己,心脏却仍在不安地跳动,后颈处也传来刺痛,仿佛又回到了被丹恒撕咬的时候。 “噩梦?”刃被他的动静吵醒,坐到他旁边,“别怕。” “我没事,”穹低声道,“抱歉,吵醒你了。” 刃揉了揉他的头,抱着他躺回床上,体温驱散了如附骨之疽般的寒意,带来足够的安全感。穹小声说了句“谢谢”,这才渐渐昏睡过去。 第二天穹醒来的时候,刃已经不见踪影。银狼发来消息,说她打赢了公司的骇客,现在两人可以自由行动,只要别撞上砂金就行。 穹回道:[不愧是你。] 随后他戳开丹恒的聊天界面,上面还是只有他发出的消息。穹的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无名火,他将手机摔到床角,恶狠狠道:“我再也不理你了!” 居然敢不回他的消息! 穹被气精神了,穿好衣服离开了临时基地,在商业街到处乱逛。有家剧场恰好有节目开演,票价也不贵,穹心想闲着也是闲着,便付钱进了内场。 剧院内的观众只有寥寥数人,可见节目之无聊。穹看得差点睡过去,头一歪,搭在了旁边观众的肩上。 “抱歉。”穹连忙直起身子,一转头,就看见一张熟悉的笑脸。 昏暗的灯光下,青年颈侧垂落的金发被他蹭得有些凌乱,绚丽的紫眸如毒性极强的蛇,直勾勾地盯着他。 砂金凑上前,笑着邀请道:“朋友,你可以继续靠在我肩膀上。” 穹:“……” **,大白天见鬼了! 他倏地蹦起来,拔腿就跑,刚迈出去没两步,一枚硬币就精准地击中了膝弯,痛得穹腿一软,向前摔倒。 即将脸着地的时候,砂金一手揽过穹的腰,将他带回座位里。他双手撑住扶手,身体下压,是一种压迫感十足的姿势。 “朋友,演出还在继续,可不能捣乱啊。” “瞧你说的,我没想捣乱,”穹干笑道,“我就是想散散步,散散步,哈哈哈……” “朋友难道不知道,剧院不是散步的地方吗?” 剧院也不是你做这种奇怪姿势的地方,走开啊那几个人都看过来了!穹敢怒不敢言,继续干笑。 “怎么受伤了?”砂金注意到他脖颈处的绷带,挑了挑眉,伸手摸上去。 指尖碰到后颈伤口的瞬间,穹脸色一变,“啪”地甩开砂金的手,捂住后颈厉声道:“别碰我!”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急促,仿佛刚被救上来的溺水者般大口喘息。 砂金举起双手后退,示意他冷静点:“你还好吗?需不需要我帮你喊救护车?” 他递来一瓶水,穹抖着手拧开,灌了几口后才感觉好了些。 “我没事。”穹抿了抿唇。 砂金识相地转移话题:“一段时间不见,朋友你怎么和星核猎手混到一起去了?他们可是群危险的家伙。” “你也没比他们安全多少。”穹没好气道。 “朋友,这话可是真的伤到我了,”砂金夸张地捂住心口,“亏我还特地给你带了礼物。” 他打开一个黑色的小礼盒,里面放着一颗硕大的黄钻,如鎏金般闪耀夺目。 “如何?很衬你的眼睛。” “这太贵重了……” “所以才配得上你。”砂金将礼物塞进穹手中,重新坐回旁边的位置。 “太怪了,”穹纠结道,“你不应该抓我吗?怎么还送上礼物了?” “我可舍不得逮捕你,我还想和你一起共事呢,”砂金噗嗤笑道,“朋友不妨猜猜,我是怎么找到你的?猜对了,我就撤销对你的通缉令。” “不猜。你这家伙打赌没输过。” “是一个美妙的巧合,让我偶遇了你,跟着你来到了剧院,”砂金喟叹道,“真是天注定的缘……” “那不就是跟踪吗?”穹反问。眼神仿佛在谴责他是个变态。 砂金:“……”星核把你脑子弄坏了吗? 他深吸一口气,重振旗鼓,牵起穹的手:“这说明我们之间惺惺相惜啊,朋友。” “是吗?”如冰雪般冷冽的声音从头顶响起,丹恒盯着两人相握的手,冷冷道,“砂金先生,巧遇。看来我们之间也是惺惺相惜啊。” 砂金的笑容僵了一瞬。穹惊诧道:“丹恒?你怎么在这?” “你不会也在跟踪我吧,”穹瘪瘪嘴,“别这样,你可以直接问我在哪。” 砂金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朋友,你现在怎么不谴责对方是变态了? “没有跟踪。你刷了我的卡,有消费记录。”丹恒边说边看向砂金,仿佛在挑衅地说,看啊,我们已经是有共同财产的关系了。 你呢? 呵呵。砂金掏出手机,毫不犹豫地给穹转了40万信用点:“不用问,随便花,不够再找我。” 丹恒的脸色瞬间阴沉。 “我*。”穹惊道。 【我*。】岁阳惊道。 【你*什么,你不是对这些俗物不感兴趣吗?】 【你懂啥,我是被他的魅力惊到了,】丧彪解释道,【男人转账的时候最帅,懂不懂?】 穹似懂非懂,只知道余额上的0是真实的、有效的、数不清的。 砂金还想乘胜追击,下属却在此时传来消息,说发现了黑发通缉犯的行踪。他遗憾地叹了口气,得意洋洋道:“朋友,期待下次见面。” 离开前,他对穹抛了个飞吻。 “……花枝招展的孔雀。”丹恒从牙缝里挤出评价。 穹:“砂金长得确实像孔雀一样华丽。” 丹恒:“……哦。” 砂金走后,气氛并没有变得融洽。少了一个搅混水的家伙,反倒让穹想起了今早的事。 那时候他发誓,他再也不理丹恒了,他要让这个不回他消息的家伙后悔,尝尝冷暴力的滋味。可当丹恒真的出现在他面前,他连摆出一张冷脸都做不到,更别提沉默以对了。 穹在心里唾弃自己没出息,闷闷道:“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抱歉,我把网络连接断开了,”丹恒抿了抿唇,“我怕我会控制不住找你,再吓到你。” 哦,所以不是故意冷暴力。穹听到此处,心里更不是滋味,丹恒那么难受,他却还在耍小性子,擅自误解丹恒的意思。 两个人安静地坐着,心思却都不在眼前的戏剧上。 “呃,你吃了吗?” “伤口怎么样了?” 穹和丹恒同时开口,他们对视一眼,穹咬了咬下唇,缓缓背过身去,将缠绕绷带的后颈展示出来。 “……我能解开看看吗?”丹恒的喉结滚动,指尖迟疑地触上后颈,隔着绷带摩挲咬痕。 穹点点头,乖巧地让丹恒解开绷带。 随着绷带一圈圈滑落,大片青紫暴露在空气中,咬痕如破碎的满月,深深刻进血肉里,依稀能从中窥见当日的疯狂。 丹恒愧疚地垂下眼,呼吸都有些发颤。 “抱歉,我真的……对不起。”他从背后抱住穹,微凉的唇落在咬痕处。 穹身体一僵,以为丹恒又想咬他,手猛地攥紧球棒。 可这次丹恒只是轻轻地吻着,嘴唇贴着破损的皮肤,手臂微微颤抖,像是在忏悔自己的罪孽。 “我没事啦,”穹有些不知所措地扣弄手指,“小伤而已,很快就会好了。” “一定很痛吧。” “不痛!” “骗子,”丹恒低声道,“听着,穹。如果我下次再失控,不要犹豫,不要手下留情,不要怕伤到我。将我关起来,关在一个看不见你的地方。” 说得倒简单,我打得过你吗?穹腹诽道。 但此刻最重要的是安抚丹恒。穹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丹恒这才如释重负地放开穹,重新帮他缠好绷带。 演出结束前,两人摸黑离开了剧院。砂金在不久前解除了对穹的通缉令,穹放心地来到附近的一家餐馆,准备和丹恒一起共进午餐。 吃到一半,外面忽然响起服务员压抑短促的尖叫,以及充满恐惧的道歉声。一个高大的身影自然地坐到穹旁边,血腥气浓重刺鼻。 “刃?你怎么在这?”穹吃惊道,“你受伤了?” “和公司的人打了一架,”刃淡淡道,“小伤,很快就好了。” 刃受到丰饶诅咒,长生不灭,自愈能力极强,这让一心求死的他极为痛苦,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则是丹恒的前世……穹悄悄瞥向脸色铁青的丹恒,心里暗道不好。 怎么这两个人偏偏撞到一起了…… “你没等我。”刃突然道。 “什么?” 刃静静地望着他,仿佛在质问。 穹:“……” 想起来了,他昨天和刃约定好,以后要一起吃饭。 现在,穹面临着一个世纪难题。 左边,是好不容易见面的挚友丹恒;右边,是受了伤也要遵守承诺的刃。无论赶走哪一个,都会显得他非常渣,太没良心了,简直不是人。 穹左右为男(划掉)难,恨不得立刻昏死过去,好逃避这场死局。 然而,在穹还在思索解决办法的时候,两人已经开始了明争暗斗。 丹恒攥紧筷子:“不请自来,可是相当招人嫌。” 刃:“有约在先,何谓不请自来。” 丹恒:“话虽如此,但穹这次可没想和你一起共进午餐。” 刃:“想或不想,你说有何用。” 说罢,两人对视一眼,纷纷看向穹,等他做出最后判决。 穹:“……”好想死。 “你们别吵了,”穹谁也不敢看,只能死死盯着碗里被戳成烂泥的鳗鱼,“我饿了,吃饭要紧。” 刃轻哼一声,似乎在嘲讽丹恒;丹恒深吸一口气,才硬生生克制住了掏出击云的冲动。 餐桌底下,穹悄悄握了握丹恒的手。 丹恒不动声色,反手与他十指相扣,等彻底冷静下来后才松开。 穹用上了生平最快的速度吃饭,吃完后飞快跑去结账,准备刷卡时却被丹恒拦住了。他对砂金的那笔转账耿耿于怀,完全不想间接花对方的钱,掏出手机准备自己付款。 穹站在旁边,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手机屏幕。 “怎么了?”丹恒问。 “看见了很眼熟的东西,”穹嘿嘿笑道,“锁屏壁纸是我吗?” 丹恒的手顿时一僵,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是。” “让我看看!不要躲!” 穹扑上去抢过手机,丹恒躲闪不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秘密暴露在正主面前。 壁纸中的青年笑得放肆热烈,红纱轻扬如烈火,点燃了世间的一切烦忧。 丹恒的锁屏、桌面、甚至聊天背景都是穹那天发来的照片。 丹恒的耳根逐渐升温,在穹发现“那张照片”后,更是热得像烙红的铁,他想要回手机,却还是晚了一步。 照片里的穹躺在沙发上,怀里抱着帕姆玩偶,睡得乱七八糟。短翘的灰发乱糟糟地粘在脸侧,下巴处布满压出的红痕,身旁的手机还在闪烁着游戏特效的光。 “你怎么……怎么还偷拍我……” 穹突然结巴了。他将这种莫名其妙的羞耻理解为自己有了偶像包袱,不愿被人拍到没有精修过的“丑照”,于是磕磕绊绊地警告丹恒以后不许偷拍他。 但是可以光明正大地拍。 丹恒不自在地咳了几声,点头答应。 店内的空气中仿佛溢出了幸福的粉色泡泡,而等结账等了很久的刃靠在门边,忍不住道:“……你们,有完没完。” 糟糕,魔阴身好像要发作了。他好想把这家店砸了。 往后数日,被迫组成的三人组就这样一起吃了一顿又一顿尴尬的晚餐。 期间小三月发来视频通讯,见此情景,吃惊地喊来了列车上的所有乘客,一同围观这场“世纪会面”,并称星际和平大使应该由穹来当。 丹恒:笑不出来.jpg 刃:我生性就不爱笑.jpg 穹……穹在认真考虑三月七的提案。 可惜他的大使梦很快就破灭了,因为星核终于在某一晚显现了,穹也不得不对上了星际和平公司。 * 狂风呼啸,如疾驰的导弹,在众人耳边炸开。 星核浮在半空,黑洞般撕扯四周,空气扭曲变形,无数砖瓦碎石在引力加持下爆发出子弹般的威力,猛地贯穿前进路上的一切。 穹倏地顿住,旋身一击,打碎迎面飞来的碎石。反作用力推得他踉跄一瞬,星核抓住机会,吸纳万物的引力骤然加剧,将穹卷向半空! 糟糕!没东西可以抓住! 穹暗道不妙,视野突然消失,漆黑一片,仿佛墨汁喷到了视网膜上,夺去了所有光线。 “穹!憋气!”丹恒扬声道。 下一秒,汹涌的水浪汇聚成龙,一口吞下空中的青年,将其护在水流中! 水,无处不在。 没过头顶,夺走呼吸,生命也随之掌握在水的手中。 这场景是那样熟悉,熟悉到让穹在战场上失了神。 梦中,“丹恒”将他扯入深水,在耳边轻声诉说他的恳求,渴望一同溺毙在水中。面对他的挣扎,“丹恒”说,拜托了,我的挚…… “挚”什么?挚友吗? 那个被吞没的字,发音似乎与“友”不太像。 ……如果不是挚友,那会是什么呢? 水龙逐渐将他带回大地,丹恒的脸越来越近,也与那日梦中越来越相似,穹的心忽然感到一阵抽痛,一口气没憋住,呛进了好几口水。 丹恒立刻驱散水流,接住坠落的穹。 “咳、咳咳咳……”穹止不住地咳嗽,将头埋进丹恒怀里,胸口处散发出浅淡的金色光芒。如熔岩般的裂隙自心脏处蔓延,让他看上去仿佛即将破碎成点点星光。 “穹,穹?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丹恒颤抖着握住穹的手,脸颊贴上冰冷的指节,试图捂热怀中的人。 四散的水流骤然颤动,刹那间汇聚成比先前庞大数倍的水龙,高昂着头颅,发出凄厉的哀鸣声。 丹恒微微抬头,如波光般的眸中已是一片肃杀之气。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第20章【VIP】 第20章 狂风猎猎,黑云聚成旋涡,中央的空洞如星神的眼瞳,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大地的生灵。 水龙的身躯盘旋数圈,积蓄力量,如离弦之箭般猛地冲向星核!两股力量相撞,爆发出的能量波掀起滔天巨浪,顷刻间冲垮房屋,压弯树木,卷走众多公司员工。 一时间公司内部的通讯器内充满了鬼哭狼嚎,有人高呼“妈妈我想回家”,有人发誓“我还会回来的”,有人请求“总监能申请工伤赔偿吗”,有人只能“咕噜噜”…… 砂金:“……” 水浪下是被淹没的建筑,远远望去好似传闻中的亚特兰蒂斯。他先前刻意收力保护下来的公司资产,此刻都化为了泡影,之后不仅要费心费力重建,还要给予顾客巨额赔偿。 这次回去又要被罚了。砂金咂舌。 现在的方案只剩下一个,“收纳星核,及时止损”。作为毁灭星神纳努克投放的万界之癌,星核无法被常规手段消灭,只能被暂时封印并回收保管。学术界对于星核真正的用途众说纷纭,星际和平公司也有意展开相关的研究,尝试从其中获利。 那么,现在该如何接近星核? 砂金将主意打到了丹恒身上。他借着水流的冲击力乘风破浪,以水开道,趁两股力量纠缠的间隙,猛地冲到星核附近。 下一刻,一道炽烈的红光划过天际,如坠落的火流星般狠狠击中砂金的腹部,火花四溅! “咳……!”砂金在半空中借力翻身,跃到远处拉开安全距离,皱眉盯着从天而降的雪白机甲。 星核猎手的萨姆……他今天的运气是不是糟糕过头了? “更糟的还在后面。”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刃倏地出现在他侧后方,猩红剑气如盛开的彼岸花,凄美哀婉的背后藏着死亡的锋刃,差点割断他的喉管。 砂金不得不抽出精力回击,几个交锋后,他用力甩开满身鲜血的刃*,回头一看,萨姆却早已趁机完成了星核的封印工作。 砂金无奈地叹息:“早知道不接这个项目了。” 翱翔的水龙化成雨,淅淅沥沥地落下,冲刷掉战斗的余烬。天地间唯余一股水流,温柔地包裹住驭水的神明,以及他怀中苍白的信徒。 星核被封印后,穹胸口的金色光芒逐渐变得微弱,如熔岩般的裂隙也渐渐消失,但他仍没有醒来,紧皱着眉,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丹恒抱着他,转身想赶回星穹列车。 流萤驾驶着机甲挡在他面前,如一堵坚不可摧的高墙。刃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刺激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把穹给我。” 丹恒微微侧身,亮起的龙瞳透出凶狠的杀意。 “星核猎手才是最熟悉穹的身体的人,”刃毫不退让地回视,“别再耽误治疗时间了。” 砂金:“其实公司对星核也颇有研究,这颗星球上正好有公司专门设立的医疗机构,不如我带穹去……” “……都滚开,”丹恒低声警告,身边环绕的水流也越发躁动,重渊珠散发出柔和却暗藏杀机的光芒,“当初如果不是你们强行带走穹,他今日怎么会受伤?!” 众人僵持不下,即将大打出手之际,岁阳悄悄控制了穹的身体。 他对这几个人颇为无语,很想高喊一句:你们不要再打啦!这样打是打不死人的!受伤的只有穹啊!爱谁谁总之先带人去医疗舱啦! 听起来星核猎手那边最靠谱,就你们了! “咳、咳咳……”穹忽然剧烈咳嗽起来,眼睫不住颤抖。 “穹?你醒了?”丹恒搂紧怀中的青年,却见他颤巍巍地抬手,伸向刃的方向。 刃毫不犹豫地握住穹的手,稍一用力,就将他整个带入怀中,与萨姆一起跃向远方。 这次,丹恒没有丝毫阻止的意味。 他仅仅是站在那,在漫天雨丝中迷茫地望向远方,像个被主人抛弃的小龙,既痛苦难过,又不知所措。 * 星核猎手基地,医疗室内。 经过漫长的检查与治疗,穹的脸色终于红润起来,心跳与呼吸一切正常,星核也不再躁动。 麻醉副作用让穹开始胡言乱语,叽里咕噜地说些听不懂的话。卡芙卡好笑地问:“你说你想做什么?” “我想……翻……垃圾桶……” “不可以哦,翻垃圾桶会让你变得脏脏的,换一个吧。” “那我要……拆快递……拆所有人的……” “这个可以,正好我网购了四五十件衣服,之后你帮我拆了吧。” “还有……” “还有?” “丹恒不要咬我……很痛……亲亲可以……” 卡芙卡顿了顿,幽幽道:“这孩子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刃沉默以对,起身离开了医疗室。 又过了数个系统时,穹才缓缓苏醒,从病床上坐起来,扶着脑袋回忆之前发生了什么。 ……当时他看着丹恒,忽然一阵心绞痛,紧接着晕了过去……丹恒……丹恒现在在哪?有没有受伤? 他拿过一旁的手机,发现两人的聊天信息还停留在战斗前,便不高兴地抿了抿唇。 怎么不给他发消息?都不知道关心他吗? 穹干脆也赌气不给他发消息。 流萤从监控中发现他醒了,端着一份饭菜和橡木蛋糕卷进来,坐在一旁问他感觉怎么样。穹含糊地说了句还行,流萤接着道:“卡芙卡说你的星核痛是由外界星核影响,加上自身强烈的情绪波动引起的。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吗?” 穹现在不太想提起丹恒,边吃蛋糕边说:“没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那好,你注意休息,有事喊我。”流萤安静地退出房间。 丧彪老师忽然道:【当时的情况比较复杂,其实丹恒应该……】 【我不想听,】穹缩回被子里,【别烦我,我要睡觉。】 岁阳悻悻地闭上嘴,转移话题:【那一会我能码字吗?】 【随你。】穹闭上眼。 战斗的疲惫让他很快就陷入了沉睡,片刻后,岁阳接替了身体,手机背对着监控,开始写新的一卷: 《死去的星核猎手老公又回来了》 [屋外阴雨连绵,穹打开床头灯,翻出日记本,准备将这几天错过的日记都补回来。 他从小就有写日记的习惯,结婚后依然保持着,如果不是丈夫的葬礼耗费了他太多心力,日记本上的日期本应该一直持续到今天。 说到他的丈夫,刃,是个沉默寡言但内心细腻的可靠男人,穹与他结婚两年,从没起过争执,生活虽然不像别的爱侣那样激烈,但也安稳幸福……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有意义了,因为这已经是刃死亡的第三天了。 …… 宇宙历4月4日/星期五/大雨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听到了什么。 警察打电话来说我的丈夫死了,请我去医院认领尸体,我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喉咙处好像有东西堵着,很难受。我很难形容那一刻的感觉,比我前半生经历过的所有悲伤加起来更甚。总之,直到警察再三呼唤我,我才勉强回了一句好。挂了电话,我蹲下抱住自己,感到身体深处在散发阵阵寒意。 我花了大约二十分钟平复心情,随便穿了身衣服就去了医院。车程大约半个小时,到地方时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我没有带伞,冒雨冲了进去。我浑身湿哒哒的,模样大概十分狼狈,因为我看见负责接待指引的医护人员吓了一跳,磕磕绊绊地问我需不需要帮助。当我说出大致情况后,她的眼神又变得充满怜悯,亲自带我去了停尸间。 警察围在外面,看见我后都有些惊讶,有一个亲切的女警给我披上外套,想陪着我进去。我婉拒了她,想和丈夫的尸体独处一会。这个要求不算过分,警察同意给我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之后要配合他们做笔录,以及一系列认领工作。 我知道他们公事繁忙,也不敢多要求什么。停尸间的空气很阴冷,冻得我直打哆嗦,我看见中央的架子上躺着一个盖着白布的人,想必那就是我的丈夫。我抖着手,掀了几次才彻底将白布掀开。画面没有我想象的血腥,即使死去了,刃依旧美好而生动,宛如我们初见时的模样。我总觉得他还活着。 我隔着几毫米的距离,用手抚摸过他的轮廓,最后握住他的手。好冰,怎么会这么凉,比淋雨的我的手还凉。它逼迫我面对刃死亡的事实,我脱力地弯下腰,滑坐在地上,无声落泪。 所有声音都离我远去,停尸间安静得像宇宙中的真空地带,就在这极度安静的时刻,我听到一声叹息,像极了刃。肩上的警服忽然脱落,传来一股寒冰般的触感。那之后我竟然睡着了,是警察发现我长时间没出来后,进来喊醒了我。我不知如何解释,好在警察先一步替我圆好了,说大概是因为我太难过了。 对,一定是我太难过,才出现了错觉。 毕竟我的丈夫,可是被下了确切的死亡通知书。 宇宙历4月5日/星期六/阴 难道我又出现错觉了吗?从医院回家后,我总觉得很奇怪。很奇怪。特别是睡觉的时候,好像总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我。 TBC]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20-30 第21章 [宇宙历4月6日/星期日/小雨 举办完刃的葬礼后,我睡了一整天,企图用这种方式麻痹自己。醒来后大脑昏昏沉沉,胃里火烧火燎,但我仍然没有吃东西的心情,便任由它痛了。我继续躺在床上,闭着眼,就在这时,我感觉有一只手掀开了我的上衣,贴在腹部轻轻揉搓,寒气顺着肚脐游走到全身,冻得我一激灵,差点尖叫出声。我哆嗦着攥紧被子,不敢动弹,祈求这场噩梦快点结束。 家里养的小黑猫忽然从客厅跑上来,疯了似的挠门,甚至跳起来自己掰开门把手,进入卧室弓起背,对着我的床呲牙威胁。我以前喜欢调侃小艾一受惊就出现“棘背龙”形态,现在却笑不出来了,裹着被子唤它上来陪陪我。小艾平时很高冷,对我和刃都爱答不理,这次却听话地跳上床,蜷缩在我枕头边,轻轻舔我的脸和头发。 小艾来了后,那种奇怪的感觉再也没有出现。这回我没办法说服自己是错觉了,我确信有东西跟着我回了家。是刃吗?还是其他人的鬼魂?从前几次体贴的举动来看,我觉得大概率是刃。 ***(被涂抹掉的脏话),虽然我确实很想他回来,但不是以这种方式回来啊!老公你还是安心地走吧! 小艾陪了我一会,喵喵叫着说自己饿了渴了,我不得不下楼去给他喂饭。小艾狼吞虎咽的时候,门铃响了,我吓了一跳,差点以为又是刃搞的鬼,但门外传来的声音很熟悉,是那日负责案子的警察之一,说是按照惯例来看看我的情况。我说了声“请稍等”,急匆匆地走向门口,手搭在门锁上的时候,手机来了一条短信:公安局提醒我明天去一趟警局,他们需要了解受害家属的情况。 ……那门外的警察又是怎么回事?我冷汗直冒,小心翼翼地凑近猫眼。 刃如墨般浓郁顺滑的长发占据了整个视野,曾经我最爱的地方此刻成了我最怕的。我猛地摔倒在地,恨不得跪下大喊老公再放过我一次。 小艾这个吃货(划掉)绝世好猫终于从猫饭里抬起头,张牙舞爪地冲到门口大叫,过了大约一分钟才停下。我再从猫眼看过去,门外已经没有人了。 事后小艾喵喵咪咪地教训了我一番,一套喵喵拳把我打服了。我发誓再也不离开小艾单独行动了。 我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必须找专业人士来看看,刃是不是还有什么执念未了。 …… 穹放下笔,没敢关灯,抱着小艾躺在床上。 他以为自己今天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很可能会失眠,结果没过十分钟,他就在小艾的催眠呼噜声中睡着了。 片刻后,小艾忽然惊醒,竖瞳直勾勾地盯着床脚莫名凹陷下去的地方,喉咙里发出低低的警告声。 那道瘦长漆黑的身影顿了顿,没有继续前进。他歪了歪头,过长的黑发随着动作摇晃,似乎不明白,为何家猫现在不让他靠近老婆了。] 第一章,完成!丧彪老师高兴地按下发送键。即使没有提前通知开文时间,还是有不少读者眼尖地发现了更新,留下了新鲜的评论。 “是我知道的那个刃吗?咪咪老师真是艺高人胆大,不怕被顺着网线追杀吗?咪咪老师一定要活到完结啊!” “史诗级拉郎!我吃吃吃吃吃!” “也不算拉郎吧?听说开拓者最初出现在黑塔空间站的时候,星核猎手也在场,说不定早就认识了呢?” “有个问题,刃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吗?怎么感觉他好像不是很清楚怎么当鬼(bushi)。” “能和仙舟的十王司联动一下吗?我想看血流成河!” “有人关心可怜的穹宝吗?孩子好像有点鼠了。” …… 丧彪老师看得高兴,躲在被窝里嘿嘿笑,直到刷不出新的评论了,它才依依不舍地退回意识深处。 穹睡醒之后,下意识摸向手机。丹恒还是没有发来消息。 但现在来不及为丹恒生气了,接下来到达战场的是银狼:[我知道你偷偷干了什么。] 穹心里咯噔一下,回忆自己这段时间干过什么:趁艾利欧睡觉rua小猫肚皮、翻流萤卧室的垃圾桶、试穿卡芙卡的大衣、用刃的绷带翻花绳、玩银狼收藏的游戏卡带……糟糕,干过的坏事太多了,完全不知道银狼说的是哪件事怎么办?! 穹装傻:[帕姆疑问.jpg] 银狼:[帮我个忙,不然我就把这件事爆了。] 穹义正严词地拒绝:[我是不会向黑恶势力屈服的!] 银狼:[你确定吗?] 银狼:[那我就告诉大家你偷偷写你和刃的cp文!你这个扭曲的梦男!] 穹:灰色小浣熊尖叫.jpg 怎么是这件事啊?!丧彪老师你不是说他们没时间上网看小说吗?! 穹极力狡辩:[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 银狼:[我查过IP地址了,就是你。] 穹:[我跟你坦白,其实这些都是住在我身体里的岁阳写的,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银狼:[拙劣的谎言。] 银狼:[捂嘴笑.jpg] 怎么说实话没人信啊……穹差点给她跪了。他一边哭唧唧地求银狼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一边回意识深处用球棒把丧彪揍得到处乱窜,哭爹喊娘,最后不情不愿道:[说吧,你想让我干什么?] 银狼回复:[我要向那个可恶的女人复仇!这一次,我定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自从黑塔在骇客技术pk中赢了她,并冻结了她名下所有的游戏账号后,银狼就将黑塔视为头号大敌,吃饭睡觉都想着如何扳回一局,让她也尝尝游戏账号被冻结的痛苦! 穹弱弱道:[有没有一种可能,黑塔不打游戏?] 银狼:[……] 银狼:[这叫类比。不要反驳我,刃梦男。] 穹敢怒不敢言。 银狼的计划很简单——她破解了黑塔空间站外围的防火墙后,准备将自己和穹的意识上传到云端,用数据流的方式入侵空间站的计算机,在黑塔最关心的项目“模拟宇宙”中植入病毒。 穹问:[失败了怎么办?] 银狼:[跑。] 穹:[万一被抓住了呢?] 银狼:[躺尸装死。] 穹:[?] 银狼:[别说废话了,作战开始!Gogogo出发咯!] 穹的眼前立刻闪过一道白光,随即无数0和1组成的数据流从四周划过,银狼牵住他的手,叮嘱他跟紧。 他们顺利潜入了模拟宇宙,开始分头行动。 穹晃着手中的银狼特制喷漆,在角落里涂涂画画。这些图案形成后,很快便融入墙体,混入模拟宇宙的运行程序中。 忽然,一个奇形怪状的丑陋玩偶吸引了他的注意,旁边还有两个选项——轻轻地拍一下;不能被看扁了,重拳出击! 这是模拟星神“阿哈”的把戏,根据力道的不同,有时会出现奖励,有时会一无所获。穹以往来测试模拟宇宙的时候,都会按部就班地殴打玩偶,但这次,他准备给阿哈一个惊喜。 穹举起喷漆,在玩偶上涂了一个鄙视的中指。 玩偶突然颤抖起来。 它猛地跳起,重重地撞向墙壁,直到把自己撞烂,雪白的棉絮从中散落,玩偶才躺在地上,喃喃道:“阿哈被嘲讽了!阿哈真没面子!阿哈真丢人!阿哈是最差劲的星神!” “……不行,阿哈要崛起!世界属于阿哈!” 伴随着一阵癫狂的笑声,阿哈显出了祂的真面目,无数张表情各异的假面组成的躯体猛地逼近穹,齐声道:“阿哈要给你点颜色看看!” 坏了,翻车了。穹后退几步,却被阿哈裹住身体,倏地扔向了远方。他穿过无数半透明的数据墙,掉到了不知道第几个区域。 幸好银狼把痛觉调到了最低。穹爬起来,纳闷地想,阿哈的报复就这?给他来个空中过山车? “您没事吧?”思索间,一抹温柔的声音响起。 穹,不,准确的说是长着穹的脸的未知生命体,正担忧地望着他,想要将他搀扶起来。 如果不是对方穿着女仆装,手里抱着托盘,穹肯定会很乐意接受对方的好意。 ……所以他为什么穿着女仆装啊?!这是谁的恶趣味?黑塔吗?! 穹连连后退,后背“砰”地撞上某个人的胸膛,穹身体一僵,不敢睁开眼,希望余光里的人是他的幻觉。 “幻觉”说话了,声音和他一模一样:“你怎么了?需不需要休息?” 穿着常服的“穹”揽住他,想要将他扶到附近的座椅上。穹僵硬地拒绝,自己躲到角落里,观察四周。 ……好多个“穹”啊……各种各样的……而且也没有对彼此的存在产生疑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银狼,救救我QAQ * 一小时前。 又到了找人来测模拟宇宙的日子。黑塔拿起手机,准备给穹发消息。 旁边的小人偶提醒道:“黑塔女士,前段时间列车发来通知,说穹最近都无法参与测试活动了。” “哦,可惜,”黑塔沉思片刻,“那换个人试试吧。” 丹恒,就这样被黑塔女士选中了。 进入前,黑塔说这次的模拟宇宙有些特殊,其中一个区域没有敌人,但会放大测试者心底深处的欲/望,并具现化。为保障测试者隐私,她就不全程监控了。 丹恒点点头,有些忐忑。 他自己也说不准最大的欲/望是什么,隐约猜测会和穹有关。 事实证明,确实和穹有关。 来到区域深处,被无数穹包围的丹恒,羞耻地捂住了脸。 第22章 “丹恒老师,”女仆穹扑进黑发青年的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腰,“我好想你,你怎么现在才来看我?” “抱歉,我……” “夫君,今晚就是我们的婚礼了,你怎么还没开始准备呀?”婚服穹挽住丹恒的胳膊,依偎在他身边。 “婚礼?不,我们还没有……” “丹恒!你昨天不是约好了和我一起去逛街吗?怎么还不走?”常服穹从背后抱住他,生气地戳了戳他的脸颊,“你就这么对待你的男朋友?” 孩童模样的穹凑过来:“丹恒哥哥,你看我可爱吗?” “丹恒,我们回家吧!列车长在等我们呢!” “丹恒老师世界第一棒!我最喜欢丹恒老师了!” “丹恒……” “丹恒……” 好、好多穹,这里是天堂吗?还是匹诺康尼的美梦……不对,这里是模拟宇宙,这些都是假的…… 丹恒不断告诫自己,切不可沉迷于幻象,可惜无数穹主动贴贴的诱惑力太大,丹恒只坚持了十分钟,便高兴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他抱起“孩童穹”,揉了揉少年乱翘的灰发,余光却忽然瞥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 那也是穹,但与其他热情主动的生命体不同,他满脸警觉,独自躲在木箱后面,只露出一双金瞳盯着他们。 丹恒迟疑地问道:“你,要过来吗?” 说罢,他身边的“类穹生命体”齐刷刷地看向木箱。“警惕穹”一惊,倏地收回脑袋,发顶的呆毛露在外面,轻轻晃了晃。 丹恒忍不住笑了,没有再强求。 “丹恒老师,也看看我呀。”女仆穹不满他将注意力放在别处,勾住丹恒的脖子便想凑上去亲他。丹恒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躲开,二人距离越来越近,“哐当!”—— 一声巨响,从远处飞来的球棒狠狠击中“女仆穹”的脑袋,将人砸得歪倒在地! “警惕穹”不知何时离开了木箱,他气得浑身发抖,眼神中充满了震惊、谴责、不可思议等等复杂的情绪:“你你你……你怎么能亲他?!” “好痛……我(们)是丹恒老师的恋人,亲亲不是很正常吗?”女仆穹从地上爬起来,皱眉道,“明明谁想亲都可以,为什么你不准我(们)亲?好小气啊,居然吃自己的醋。” “我和你们不一样,别把我们混为一谈!”穹怒气冲冲地走到丹恒面前,双手揪住他的衣领,质问道,“你选我还是选这些奇怪的家伙?!” “什么……这些不都是你吗……”丹恒还有些搞不清状况。 穹相当不满意他的回答,灰发青年捡起球棒,似乎想暴力驱赶其他人。丹恒连忙拦住他,遣散了众人,免得冲突升级,血流成河。 “穹”们恋恋不舍地离开,“女仆穹”临走前还用指尖轻轻勾了勾丹恒的掌心,暗示意味相当明显,气得穹想冲上前和他决一死战。 很快,整片区域只剩下他们两人。 丹恒打量着这个霸道又暴躁的小浣熊,问道:“为什么你和他们不一样?” “因为我是真货!”穹恶狠狠道,“你也和我的丹恒不一样,丹恒才不会那么花心!” “花心……”丹恒被这个词打击到了,辩解道,“你们都是穹啊。” “不是!我才不会穿……呃……女仆装!” 他这副蛮不讲理的样子,倒真的无限接近现实里的穹。 丹恒有些恍惚,随即他无奈地笑了笑:“你根本不了解真正的我。” “轮不到你来说。”穹冷哼一声。 这次丹恒没有反驳,他忽然露出持明本相,将穹压倒在附近的长椅上,长腿强硬地挤入穹的双腿/间,龙尾捆住穹的双手,高举过头顶。如月般凉薄的龙瞳带着陌生的野性,居高临下地俯瞰穹,仿佛在看一只势在必得的猎物。 “你、你想干什么,”穹的嚣张气焰顿时灭了大半,但还是嘴硬道,“我警告你别乱来,不然我就——唔唔!混蛋!你干什么?!” 丹恒俯身咬住他的唇,齿尖叼住唇瓣研磨。他的吻如夜风般清凉,却瞬间燃起穹内心深处的火焰,令他满脸通红,气血翻涌。 “我乱来了,”丹恒淡淡道,仿佛在挑衅,“你打算怎么做?” 穹的胸膛剧烈起伏,大脑一片空白,磕磕绊绊地重复无名客脏话。 丹恒垂眸,再次吻上穹的唇瓣。不同于方才蜻蜓点水般的吻,这次的吻极具侵略性,龙类的长舌轻易撬开紧闭的牙关,在其中攻城夺池,掠夺口腔内的甘甜,刮擦敏感的上颚,缠着穹的舌尖和他一起沉沦。 穹呜咽着挣扎,四肢却被持明牢牢控制,他只能徒劳地仰头,被迫承受着这令人窒息的侵略。缺氧搅乱了思绪,眼角流出几滴生理性泪水后,丹恒才放开青年,手背拍了拍他的脸颊:“呼吸。” 穹猛吸一口氧气,从濒死的错觉中苏醒:“混蛋!你、你——” “把力气留着呼吸吧,我还不想看你憋死。”丹恒俯身,舌尖顺着泪痕一点点舔过去,最后意犹未尽般贴在穹的唇畔。 “看,你根本就不了解我。” “你不懂我有多爱你,也不懂我有多讨厌你把目光分给其他人,为什么你不能只看着我,为什么偏偏要去接近那些对你心怀叵测的人?” 为什么你在最脆弱的时候,选了刃,而不是他? 不是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吗?不是说我是你独一无二的挚友吗? “你是个骗子,”丹恒低声道,“我讨厌你。” 痛苦与愤怒撕扯着理性的外衣,令他再次吻了上去,撕咬柔软的血肉。 反正这些都是假的,错过这次机会,他大概永远也不能实现自己的妄想了。 ……可假的又如何?他自嘲地想,至少此时此刻,唇齿间的呼吸是真的,手中的触感是真的。倘若克制理性会将穹推给其他人,那他放纵自己沉沦一次,也不过分吧。 他轻咬住青年脆弱的脖颈,感受血液在唇齿间涌动,压抑着喘息道:“我真的好想好想,吃掉你。” 穹瞬间汗毛倒竖,毛骨悚然。 原来是这种爱吗?!对食材的爱?!没听说持明族爱吃人肉啊!!! 穹剧烈挣扎起来,换来的却是龙尾逐渐加重的力道。绝境中的大脑飞速运转,从记忆的各个角落寻找扭转局面的突破口,忽然,穹想起自己现在是数据组成的偷渡客,借助银狼破解来的权限,他或许可以用另一种方式逃脱。 穹艰难地集中注意力,想象自己的身体逐渐瓦解,四散成微不可察的粒子,下一刻,他骤然摆脱了重力的束缚,仿佛蒲公英的种子,随风飘散。 在丹恒错愕的眼神中,穹马不停蹄地遛了。 银狼早早来到汇合处,无聊地玩着喷漆瓶,见穹衣衫不整地回来,少女撇了撇嘴,不堪入目似的拉下头顶的护目镜:“能不能整点未成年人能看的东西?” “求你别说风凉话了,”穹崩溃道,“我被阿哈整了!” 他颠三倒四地诉苦,银狼全程“嗯嗯嗯”,最后来了句“放心吧,我会对刃和卡芙卡保密的”。 可恶啊这个人根本不关心他!!! * 星核猎手基地。 床榻上的青年猛地睁开眼,劫后余生般将自己的脖颈和嘴唇看了又看,确定没有任何痕迹后,他立刻抓起手机,联系丹鼎司神医白露。 浅紫色双麻花辫的小女孩正在捣药,头也不抬地问道:“这位病人,请描述你的症状。” “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被持明咬了……” “持明族没有咬人的习性。” “是真的!他还说想吃掉我……的朋友!” “持明族也没有吃人肉的传统。” “不可能!我……的朋友亲眼所见!大夫你说他是不是得了狂犬病啊?还是《汉*拔》看多了?” “持明族一贯冷静自持,也不会分不清虚拟作品和现实。倒是你,这么激动,不会是做噩梦或者出现幻觉了吧?” “真的吗……不对,不是我,是我朋友,”穹崩溃道,“你先不要捣药了!你一直在走神,你都没仔细听我说话!” 白露终于停下了捣药的动作,抓着石杵道:“好吧,假设你说的是真的。” “就是真的。” “那这确实是前所未闻的病症,需要召集专家会诊,”白露严肃道,“你说的那个持明经常攻击人吗?你朋友被咬之后有没有出现什么症状?” “攻击性极强!攻击我朋友好几次了,”穹心有余悸,“不过我倒是除了疼之外没什么其他感觉,应该不是传染病。” “从你的描述来看,这个持明的症状很可能已经到中晚期了。这样吧,你把他的信息给我,我让云骑军把他抓来丹鼎司住院,先观察治疗。” 穹:“……” 穹:“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先挂了。” 穹倒在床上,抱着枕头发呆。 和白露的对话让他冷静了许多,意识到自己方才混淆了虚拟和现实的界限,误把阿哈的恶作剧当成了真的丹恒。 ……也是,真的丹恒怎么可能会亲他,挚友是不会亲亲的。不过奇怪的是,他被假丹恒亲的时候,心里好像不是很抵触,更多的是震惊和对其自作主张的不满。 这合理吗? 穹尴尬地挠挠头,睡意全无。他干脆起床,满基地乱窜,先是被流萤投喂了松软香甜的蛋糕卷,又被卡芙卡拉去评价她新买的大衣,最后在走廊上遇到了满身血污的刃。 血腥气浓郁得水,黏稠得粘在皮肤表层,令人不寒而栗。男人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厉鬼,散发着“生人勿进,熟人也滚开”的危险气息,他每走一步,剑锋便会滴落几滴鲜血,淅淅沥沥如雨。 穹完全没察觉到危险,笑着问他需不需要帮助。 刃静静地望着他,仿佛在看一个不知死活的蝼蚁,拒绝的话刚到嘴边,却莫名转了个弯:“好。” 刃大步上前,扛起穹走向深处的房间。 “商量一下,以后能别这样搬运我了吗?胃被顶得好难受。”穹捂着肚子,瘫在床上。 刃瞥了他一眼,转头进入浴室。 花洒涌现的水流快速冲走身上的血迹,伤口接触流水时有些刺痛,但很快便在不死诅咒下愈合了。水雾攀上浴室的玻璃门,模糊了刃的身影,隐约透出男人流畅的肌肉线条和笔直修长的腿。 在水声的助眠下,穹反倒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刃推门离开浴室的时候,青年正横躺在床榻上,灰发乱翘,领口滑落,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 推门声惊醒了穹。他猛地弹跳起来,强撑着打了个哈欠,揉着惺忪的睡眼道:“我来帮你缠绷带吧。” 混着潮湿的水汽,穹一圈圈地缠绕绷带,神态极为认真。 两分钟后,刃被缠成了木乃伊。 刃的红瞳中透出鄙夷,鄙夷中夹杂着质问,质问里混合着不可思议。 穹悻悻道:“小失误,我再试一次。” “不必了。”刃摇摇头,解开绑错的绷带后,就这样躺在了穹身边。 纵横交错的伤疤暴露在空气中,看得人心惊,穹忍不住去揣测这些伤口有多深,以至于能在受诅咒的躯体上留下疤痕。“不死不灭”之所以是诅咒而不是赐福,就是因为它会将人异化成战争兵器,漠视他人生命的同时,自己的生命也成了随时可以丢弃的筹码。 倘若人无法掌控自己的生命,那每一次受伤,无异于在变相地惩罚自己。 这是一场永无止境的酷刑。 穹不免有些难过,他轻触那些伤痕,试探着问刃:“能不能别这样了?” 刃沉默地望着他,没有回答。他将穹揽进怀里,下巴抵住他的发顶,像那次出任务安慰做噩梦的穹一样,抱着他安眠。 刃难得睡得很沉,也没有做噩梦。 第二天他睡过了头,缓缓睁开眼,穹正窝在他怀里打游戏,战况激烈:“阿刃,早上好。” “嗯。”刃起床洗漱,顺便把赖床的穹也揪起来洗干净。 艾利欧用小猫爪敲开卧室的门,目光在两人间流连*片刻,随后跳到刃的肩上,喵喵咪咪地不知道说了些啥。 刃点点头,夹起穹向外走。 穹咬着面包片,懵逼地坐上飞船,来到雅利洛-VI,站在贝洛伯格外的冰天雪地里,咽下了最后一口面包。 雅利洛-VI是他成为无名客后开拓的第一个地方,意义不凡,他先前偶尔会想回来看看,不过没有时间便耽搁了,如今再次来到这里,穹心里却没有丝毫喜悦。 他望着刃逐渐远去的背影,迷茫道:“不是,谁能给我解释一下呢???” 可惜,星核猎手没有解释,甚至没有等他,好像在赶时间。 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雪地里,好不容易迈过一个雪堆,拐角处就响起了熟悉的打斗声。 ……什么倏忽恩赐、彼岸葬送,什么洞天幻化,长梦一觉…… **!怎么是凶案现场! 穹暗骂一声,加快速度走过去,大喊道:“住手,你们都住手!不要再打啦!这样打是打不死人的!” 话音刚落,丹恒的长枪/刺穿了刃的腹部,刃反手扣住枪柄,用力将丹恒甩飞,长剑直逼咽喉! “四道普!”穹猛扑上去,炎枪挡住长剑,“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暂时停战你们都是我的翅膀伤了谁我都难过!” 他一口气说完,刃阴沉着脸,剑尖垂向雪地;丹恒却面色不虞,重复道:“……都是?” 穹:“呃,不是。” 刃:“不是?” 穹:“是是是,你听错了,我说是。” 丹恒:“呵呵。” 空气愈发凝重,穹在内心哀嚎求两位大神收了神通放过他,现实里小心翼翼地跟丹恒商量道:“先不打了行吗?回去之后你可以随便咬我。” 丹恒听完,脸色更差,他猛地甩开穹的手,转身就走。 这是又咋了?!穹急忙追上去,揪住雪白衣袖的手又被用力甩开,两人距离越来越远,穹又急又气,情急之下,一个“炎枪冲锋”突到丹恒身边,“哐当”一声砸中了丹恒的后脑勺。 丹恒迎面摔进雪地里,没有再爬起来。 冷风混着雪花吹过,现场如此安静。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刃点评道,“有进步。” “你够了,”穹欲哭无泪,“不要说得好像我故意埋伏丹恒一样。” 他拍掉丹恒衣服上的雪,将昏迷的持明扛起来:“我想把他带回飞船。” 刃给了他一个“你在做梦”的眼神,转身离开,毫无同僚情谊。 幸好贝洛伯格就在前方,穹很快便扛着丹恒进入了温暖的内城区。天色已晚,零星几家酒店透出柔和的黄光,穹挨个问过去,却因为行迹太过可疑而被纷纷拒绝。 穹不得已投靠下城区。 娜塔莎整理好床铺,微笑道:“请吧。” 穹连忙道谢。 “不必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娜塔莎拨弄着灰蓝的发丝,问道,“我更好奇,什么敌人居然能让两位如此狼狈?” “那家伙太快了,我也没看清,”穹尴尬道,“可能是传说中的雪怪吧。” “……这样啊,那我该通知居民最近出行小心了。” “对对对,最好结伴而行。” 娜塔莎离开后,穹松了口气。 他给丹恒盖好被子,自己趴在床边,歪着头看丹恒的睡颜。 挚友真好看…… 挚友为什么不发消息关心他呢…… 挚友刚才为什么突然生气了,他不是喜欢咬人后脖颈吗…… 真是男人心海底针,捉摸不透他。 这一刻,原本自信满满的小浣熊终于发现,他好像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了解丹恒。 模拟宇宙里的假丹恒说的话,此刻居然成真了。 穹失落地勾住丹恒的手指,在他掌心里画圈圈。画到第三个圆的时候,丹恒的手忽然动了动,反过来扣住了他捣乱的手。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穹抬起头。 “还好,”丹恒难耐地皱了皱眉,“这是……贝洛伯格的下城区?” “对,娜塔莎收留了我们,不然我们就要露宿在外了。” “你可以回列车,”丹恒有些无语,“我不是自己来雅利洛-VI的。” 穹:“……对哦。肯定是列车的大家一起来的。” 他打开手机,果然在半小时前就收到过三月七的消息:[丹恒一直没回消息,穹宝知道他在哪吗?] 穹放下手机,冲丹恒傻笑。 丹恒无奈扶额。 “下次出手注意点,这次就算了,以后不要误伤同伴。” “丹恒不怪我?” “你闯出的祸还少吗?” 穹的眼睛亮起来,油灯下似闪烁的星星。他飞快脱下鞋子,钻进丹恒的被窝里抱着他:“丹恒你最好了。” 丹恒移开眼,没有应声。 “怎么了?”穹觉得有些不对劲,“我又说错什么了吗?” “没……” 丹恒想侧过身,却被穹一把扯回来,压在身下:“看着我,回答我。” 穹的声音罕见得严肃,眼神却那么脆弱,仿佛下一秒就会落泪。 “回答我,为什么星核事件后,你对我那么冷淡?” 第23章 房间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穹的手压在丹恒的胸口,清晰地感受到他心脏跳动的节奏,以及那一瞬间的错乱。 丹恒在想什么?他在想怎么解释,还是在想该用什么借口敷衍他? 穹的手不由得用力揪紧青年的衣领,小声道:“你倒是说句话啊。” 丹恒抿了抿唇,偏头避开他的视线:“我的态度,对你而言并不重要。”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不重要?”穹假装凶道,“这算什么理由!快说,你为什么冷暴力我?!” “冷暴力是指故意忽视你,我仅仅是没有给你主动发消息,算不上冷暴力……” “不要反驳我,我说这是冷暴力就是冷暴力!” 小浣熊又开始蛮不讲理了,张牙舞爪地要求小青龙给他一个满意的解释。 丹恒深吸一口气,捧住穹的脸,问道:“在你心里,我和刃谁更重要?” 穹怔了怔:“……啊?” 怎么被反向审问了?难道丹恒还在纠结那句“你们都是我的翅膀”? “不准‘啊’,也不准含糊其辞,我要一个明确的答案。”丹恒神情严肃,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丹恒,”穹蹭了蹭他的手,“肯定是丹恒啦。” “既然是我,那为什么你受伤时不跟我回列车,而是选了刃?” “……有这回事?” 刹那间,丹恒的眼神里透出失望,仿佛在说“你居然又想装傻糊弄过去”,他收回手,表明这场谈话可以到此为止了。 穹瞬间慌了,死死抓住丹恒的手,磕磕绊绊地解释:“我真的不记得了!你信我!” “我信你,没能记住潜意识的举动,”丹恒自嘲道,“这恰好说明,刃在你心里更重要。” 穹简直要当场晕死过去。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要是我清醒的话,肯定会选你的……对了!你也知道我失忆前和星核猎手关系匪浅,说不定是因为这个,我才会下意识跟了刃……” “嗯,我理解,我是后来者,比不过早有羁绊的你们。” “不是这样的!感情这事不分先来后到!我、我确实更喜欢你!更喜欢一直悉心照顾我的丹恒!” 穹急得团团转,不知该怎么证明,忽然他眼前一亮,撩开后颈的碎发,将雪白细腻的皮肉送到龙的嘴边,讨好似的试探道:“你看,我只愿意让你咬我,别人都不行。” “要不……你现在咬我几口,消消气?” 丹恒沉默了。 他一边想斥责穹别乱说话,一边又控制不住地喉头滚动,牙根发痒。持明的身体还在回味那日撕咬后颈的满足感,催促着他再次咬住那片血肉,品尝“伴侣”的滋味。 他心里还在介怀刃的事情,但也清楚穹没有说谎,自己的醋意和步步紧逼的反讽已经有些过了。现在穹给他递了台阶,他不能再死咬这件事不放。 丹恒扣住穹的后颈,翻身压住他,齿尖轻轻研磨那处皮肤。 “可能会有些痛,”丹恒轻声道,“我会时刻注意力道,如果你觉得承受不住,就阻止我。” “嗯,好。”穹闷声回答,紧张地揪住枕头。 丹恒说到做到,这次的力道极轻,尖齿轻轻咬住红肿的皮肉,唇舌吮吸过的地方仿佛被温热的毛巾擦拭,有些潮湿、有些痒,但没有令人不适的疼痛。 怪怪的,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穹渐渐放松下来,突然问道:“持明都这样吗?” 丹恒含糊地“嗯”了一声。 “可上次我问白露的时候,她说持明没有咬人的习性。” “她还小,没接触过这方面。” “所以这不是一种病?” “不是。” “那持明为什么会有这种习惯……” “别说话了。”丹恒打断他。 暗恋之人喋喋不休的废话,在此刻却成了持明最佳的催化剂,让他差点忍不住堵上穹的嘴。 片刻后,丹恒恋恋不舍地松开嘴,给两人盖好被子:“睡吧。” “你还生气吗?”穹问,“你不消气,我就不睡。” “不生气了。”丹恒揉了揉穹的灰发,试探着把青年揽进怀里。 穹没有丝毫抵触,他自觉将头埋进丹恒的肩窝里,熟练得像是做过无数次同样的动作,看得丹恒心里不是滋味。 ……穹独自留在星核猎手的时候,也会这样跟刃撒娇吗? 丹恒越想越难受,碧玉似的龙尾缠上穹的小腿,尾巴尖不悦地轻拍青年的脚踝。 穹毫无察觉,反而被尾巴逗笑了:“别拍了,好痒啊。” 丹恒:“……”更难受了。 他一口咬住穹的肩膀,闷声道:“不准笑。” “行行行我不笑了,不是消气了吗?怎么又咬我……哎呦好痒,哈哈哈……” * 此次星穹列车停靠雅利洛-VI,是受“大守护者”布洛妮娅的邀请,前来探讨一些有关贝洛伯格日后发展规划的问题。自从上次星际和平公司想要强行夺走星球控制权失败后,布洛妮娅便将与天外世界的合作提上日程,而奉行开拓、连接星海的星穹列车,则是她最大的帮手。 丹恒也是参会者之一。 他醒来时,穹还窝在怀里睡懒觉,手揪住他的衣领,不准他离开:“你去哪啊……” “参加一场会议,很快就回来。” “不要……我和你一起去……” 穹嘴里嘟囔着,眼皮却牢牢地固定在原地,声音越来越小。丹恒哄了一会,把人重新哄睡着后,才回到了上城区。 五分钟后。 “穹”悄悄睁开一只眼,用冷绿的眼瞳观察四周。 很好,没有人! 史上最伟大的小说家,开始码字! 上回书说道,穹发现刃的鬼魂在纠缠自己,准备去找专业人士解决,所以接下来应该写: [宇宙历4月7日/星期一/多云 真的有用吗? 回程的路上,我忍不住怀疑起来。据说仙舟的十王司专管这类神鬼异事,里面的判官也个个身手矫健、经验丰富,可当我拜访的时候,接待我的判官居然是个还没我腰高的小女孩,怯生生的,话都说不利索。她说她叫藿藿,处理过很多类似的案件,让我不要怕。 我有点难以想象,她怎么处理那些凶恶的鬼魂?把他们萌死吗? 后面又来了两位女性判官,英姿飒爽,气质冷峻,办事干净利落,看起来非常可靠。其中一位名叫“寒鸦”的判官问我丈夫生前是做什么的。我说他是个普通的星际商人,大部分时间在外面奔波,偶尔回来和我团聚几天,然后再奔赴下一个地方。 寒鸦点点头,在纸上写了些什么。我看不太清,但猜测她是在对刃的危险程度进行评估。我觉得应该不高,毕竟刃生前不过是个行商,毫无自保能力,甚至经常带着一身伤回家。 她身边的判官,雪衣,请我先行一步回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十王司会在明晚抵达我所在的星球,解决不肯离世的魂魄。 希望她们能完满解决这件事。 宇宙历4月8日/星期二/晴 成功了吗?好像成功了。 晚饭过后,十王司的判官按时抵达。我抱着小艾躲在家里,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的打斗声,丝毫不敢露头。 小艾用长着倒刺的舌头舔我的脸,安慰我。大约一个小时后,外面的打斗声消失了,雪衣敲开我的家门,满脸是血,衣服有好多处破损。我震惊了:刃怎么会这么凶? 印象里他虽然不苟言笑,但却很体贴温柔,从未对我说过一句重话,更别说动手了。 接下来雪衣说的话,更让我震惊。 她说,你的丈夫很爱你,他是为了陪伴你,才回来的。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原来刃……比我想象中的更爱我。 宇宙历4月9日/星期三/晴 我心里没底,和小艾形影不离地待了一天。 什么怪事都没发生。一切正常。 宇宙历4月10日/星期四/晴 一切正常。 宇宙历4月11日/星期五/晴 一切正常。 …… 宇宙历4月17日/星期四/晴 我在街上碰到了一群奇怪的人,他们自称是毁灭星神的信徒,在四处搞破坏,行凶杀人。其中两个人发现了落单的我,拿着刀向我冲来。我吓坏了,转身就跑,却被其他受害者的遗体绊倒,摔在地上,头晕眼花。 我强撑着爬起来的时候,那两人已经冲到了我的面前,锋利的刀尖狠狠刺向我,像是要把我乱刀砍死。 可我没事。 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人僵在原地,胸腹缓缓渗出鲜血,拦腰而断,上半身和下半身分别摔在地上,痛苦地断了气。 其余信徒察觉到异样,疯了般向我冲来。下一秒,以我为中心,数道猩红的弯月向外爆发,如血色的彼岸花,绽放的同时,也收割了众人的性命。我独自站在原地,看着满地的尸体,心想: 刃,是你吗? …… 穹合上日记本,摔进床里,回忆着今天的事情。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十王司的判官曾确定地告诉他,刃已经被他们引渡到彼岸了,可若真是这样,今天又是谁在暗地里保护他? 他将头埋进枕头里,喃喃道:“刃……” 这个名字仿佛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刹那间,室内气温骤降,原本锁好的窗户被猛地破开,窗帘在风里涌动,借月光勾勒出一道高挑的黑影。 “刃……咳咳!唔!” 冰冷的手紧扣住穹的脖颈,毫无温度的吻落在他的唇上,似乎要将他冻成冰雕。穹被寒意与恐惧弄得瑟瑟发抖,求饶的话断断续续地从唇中溢出,却没有获得丝毫怜悯。 恍惚间,穹瞥到了他们在落地镜中交叠的身影: 扭曲的黑影缠绕住他的四肢,仿佛地狱里爬出的怪物,要将他拖进深渊。 穹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他躺在乱糟糟的床榻上,喉咙肿痛,眼睛干涩,发起了高烧。小艾用舌头舔着他的脸颊,似乎想帮他降温,穹强撑着爬起来吃药,药片刚咽下肚,一道黑影便扯住他的脚踝,将他扔回了床上。 穹吃痛地“嘶”了一声,脚踝处一片青紫,黑影,或者说漆黑浓密的长发慢慢松开,退到角落的阴影处。 “小艾……”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曾解救过他的黑猫上,可下一瞬,刃似乎被他的态度激怒了,细长的黑影将猫咪卷成一个球,扔到了门外,任凭猫咪挠门。 完了。穹绝望地想,刃回来后变得更凶了,小艾已经压不住他了。 熟悉的冰冷再度覆上身躯,穹只能颤抖着承受,劝说自己接受无孔不入的窥视。 自那之后,他很少有清醒的时刻,除了维持生命活动所必须的行动外,刃几乎不同意他离开床榻半步。穹觉得刃在生气,而他不知道这股愤怒会持续多久。 或许明天就会结束;或许永无宁日。 他被迫中断了写日记的习惯,某次靠在窗边吹风,余光瞥到楼下有个紫色的倩影一直在看着他。 见他望过来,女子勾起唇角,无声道: 可怜的孩子。] 岁阳将写完的内容发送到网上,喜滋滋地看起了新评论。 很快,有读者私信它:[咪咪老师,你知道有个很厉害的同人太太在给你的刃穹产出二创粮吗?] 对方发来一大堆文和图。 岁阳粗略看了看,短文大多是各种if线,文笔优美细腻;图则精致美丽,画风很有史前风格,角色各个有着卡姿兰大眼和玫瑰装饰。 岁阳:[特别感谢!] 读者:[这个太太今天举办了小型同人展,我和很多读者都去买了同人本!太太很腼腆,不好意思@作者,我就替她发私信了。] 她又发来好几张现场照片,岁阳点开后,也被大家的笑容感染,不自觉笑了起来。 直到它划到最后一张图。 冷灰色的城区内,一队颜色艳丽的组合站在摊位前,低头沉思。他们的头发五颜六色,让人忍不住建议他们组队去打篮球。 岁阳:[这是……?] 读者:[他们是路过的游客!我以为是同担,还想上去集邮呢,结果粉头发的姑娘说他们都磕丹穹,拉着旁边黑头发的男生就走了。] 岁阳“嗷”地尖叫一声,手机飞了出去。 这一嗓子吵醒了穹,他拿回身体控制权后,捡回手机,看清内容的瞬间也“嗷”地尖叫一声,手机飞出五米开外。 丹恒恰巧开门进来,接住了手机。 “这是……?” “不要动!” 穹惨叫着扑上去,把手机护在怀里,一头撞翻了丹恒,跨坐在他腰间。 门边传来三月七短促的惊叫,姬子笑眯眯地看着交叠的两人,杨叔尴尬地别过头,星期日犹豫片刻,抬起耳羽遮住自己的双眼。 “抱歉,我们不知道你们正在……”杨叔不自在地咳了咳,“我们先走了,你们继续,别在意。” 他眼疾手快地关上门,独留穹和丹恒面面相觑。 穹问:“继续什么?” 丹恒:“……没什么。别问。” 穹的手机忽然“叮咚”一声,屏幕上浮现出刃的消息:[回来。] [没你,我睡不好。] 丹恒立刻联想到了什么,他脸色一变,双手用力扣住穹的腰窝,一字一顿道:“不、准、去。” * 同一时间,贝洛伯格第一届“刃穹”cp同人展。 刃路过摊位的时候,余光瞥到桌上有自己的画像。起初他没有在意,下意识想,星际和平公司的通缉令都发到这么落后的星球上来了。 ……等等,怎么还有穹。 刃停下脚步,拿起了摊位上的同人本。 他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优越的容貌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女孩子们凑在一起小声讨论:“Cosplay?” “肯定是Coser呀,难不成还是真的星核猎手?” “cos的好像啊!我们上去集邮吗?” 刃:“……?” 第24章 刃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合影要求。女孩们有些失望,但也尊重Coser的意愿,听话地散开。 此地不宜久留。刃将摊位上的同人本和画集各打包了一本,付钱离开时却被摊主喊住:“诶,等等。” 难道被发现了?刃不动声色地转身:“何事?” 蓝紫色长发的女孩推了推圆框眼镜,从桌上的礼盒中拿出一张双人透卡:“老师,你忘了领无料。” 为什么要喊他“老师”?无料又是什么东西? 刃沉默地接过透卡,见其他人都是拿了就走,没有付钱后,他才默默收起透卡,走到僻静处观看这些薄薄的本子。 首先是最为直观的画集。 封面中的二人分别处于光与影的两端,血色荆棘自交界处蔓延,将二者纠缠在一起,密不可分。随后是扉页,上面写了几句感谢大家支持的话,署名为“佩拉”。 第一页,刃穹彼此依偎在彼岸花海中,静谧温馨。 第二页,刃穹激烈地拥吻。 刃:“……” 他默默合上画集,打开同人本。 《生长痛》《洛希极限》《无人区玫瑰》《仿生刃会梦见电子穹吗》《戒断反应》《让他降落》《半生缘》《匹诺康尼爱情故事》《向死而生》《斯德哥尔摩情人》《病名为爱》…… 刃看不懂,但刃大受震撼。 为什么所有的字拆开都认识,合起来都无法理解? 他干脆收起同人本,拿出手机去搜索那位大名鼎鼎的丧彪老师,却发现作者前不久还在写景元x穹的文章。他不解地翻看评论区,但没能找到答案,只能匿名提问:[为什么主角都是穹?] 很快,热心读者回复道:因为作者是穹嬷啦。 穹嬷……嬷是什么?刃又开始搜索“嬷嬷”,第一个关联词条是一位手拿银针,面容凶狠的老妇人,刃直觉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第二个解释看起来比较符合,大致意思是磕所有角色xA的A唯粉。 刃不悦地皱了皱眉,跳过景穹部分,点开正文。他原本抱着随便看看的心思,但当他看见这句话时,刃的心颤了颤—— “……这是他的丈夫,刃,死亡的第三天。” 刹那间,所有的不满都烟消云散,刃仿佛找到了失散多年的知己,对丧彪老师的好感大增。 “……刃,又从地狱里爬回来了。” 刃抿了抿唇,默默留评:[能让他再回去吗?] 他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与人交流的冲动,如果作者愿意回复,刃甚至想用尽毕生所学劝说作者把“刃”写成魂飞魄散。 可惜丧彪老师似乎三次生活忙碌,无法时刻关注评论区。 刃失望地退出页面,发现之前给穹发送的“陪睡”邀请遭到了严厉拒绝。 穹:[没空。] 穹:[几百岁的人了,还学不会自己睡觉?] 青年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漠,嘲讽的意味浓到透出屏幕。 刃沉默片刻,回复道:[丹恒,把手机还给穹。] 对面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很久都没有再回复。 刃也没有追问,他拨通银狼的电话,把少女从游戏中扯回来:“查一下穹现在的位置。” “你们走散了?还是他跟野男人跑了?”银狼漫不经心道,“稍等……有了。” “他在贝洛伯格下城区,具体坐标发给你了,离你不算远。” “多谢。”刃挂断电话。 * 穹小心翼翼地拿回手机,观察着丹恒的脸色。 丹恒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恐怖的话:“不准私下安慰他,也不准解释。没什么好解释的。” 穹忙不迭地点头。 丹恒:“以后也不准和别人睡一张床。” 穹:“呃,那你呢?” “……”丹恒的眼睛不自在地瞥向其他地方,“我当然另当别论。” “行。” “总之,不要让我发现你的床上躺着别人,不然我就……生气了。” “你不要生气啊,”穹大惊失色,“我保证完成任务!” 丹恒这才满意地离开了房间——列车组其他人的目光太过直白,他也不好意思继续赖在穹的床上。 丹恒走后,穹纠结半响,最终给刃发了个可爱的表情包。 ——他可没有安慰啊!也没有解释!他只是发了个表情包! 刃:[?] 穹:[。] 懂的都懂。 日薄西山时,娜塔莎为列车组准备了丰盛的晚餐,穹许久没和伙伴们团聚,忍不住多喝了几杯含酒精饮料,最后被丹恒背回了房间。 穹醉得不省人事,嘟囔着“别走”,丹恒犹豫片刻,还是没好意思留下。 他敢肯定,列车组其他人此刻正密切关注着他俩的动向。果然,当他离开穹的房间时,姬子对他投来了混杂着惊讶与赞许的目光。 丹恒同手同脚地回了房间。 夜半时分,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下城区,目标明确,直奔拐角处的屋子。他掀开被子,用满身的凉意裹住怀中温热的青年,下巴抵住青年的发顶。 “唔,好凉,”穹喃喃,“丹恒?” 男人低沉道:“是我。” “……刃?” “嗯。” 穹费力地想睁开眼,眼皮却好似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白天丹恒说过的话在耳边响起,可惜没有在醉鬼光滑的大脑皮层上留下一点痕迹。 ……丹恒好像警告过什么……什么来着……算了睡觉吧,丹恒最好了,不会对他生气的…… “你喝醉了。” 穹低低地应了一声。 “下次不要喝这么多,太危险。” 穹没有回应,已经彻底陷入了昏睡。不过就算他醒着,被酒精麻痹的大脑恐怕也理解不了刃口中的“危险”,究竟是指什么。 刃垂眸,静静地用目光描摹青年的侧脸,回忆起同人本上的内容。 他盯着穹微张的、泛红的嘴唇,用手隔开距离,低头吻上了自己的手背。 一个虚假的吻。 但这就够了。 刃抱着穹,逐渐陷入安眠。 * 翌日清晨。 丹恒起床后,准备叫醒穹去吃早餐,他敲了敲门,问道:“穹,醒了吗?” 没人回答。看来穹还在睡。 丹恒推开门,看清屋内的景象后,他瞳孔一缩:“苍龙濯世!” 床上的野男人是从哪来的?! 第25章 水龙发出愤怒的低吟,两道身影在水花中纠缠,金戈交击声不绝于耳,速度快得让人难以插手。 三月七连忙拉着星期日赶到现场,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被四散的水花糊了一脸。 “本姑娘刚化好的妆!”三月七哀嚎一声。 “别生气,”星期日犹豫道,“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帮你重新化。” “你还会化妆呀,不愧是大明星的哥哥……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先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话音刚落,又一波水浪迎面袭来,逼得二人节节后退。三月七眼尖地发现了角落处的灰影:“快看,那是不是穹宝?” 星期日:“确实是穹。不过他披着的衣服……好像是那位星核猎手的?对方贴心的举动避免了穹被水淋湿,此为一胜。” “什么?!这也太心机了!”三月七发誓要为丹恒扳回一局,“丹恒今早亲手为穹做了早餐,而刃没有,此为一胜。然后、然后……然后丹恒宽容大度,此为二胜。丹恒二胜,而刃仅一胜,此为三胜!3:1丹恒完胜!” 星期日陷入沉思:“宽容大度……吗?” 他们争论的间隙,“宽容大度”的丹恒快要被星核猎手气晕过去了。 “我们不过是一起睡觉而已,”刃淡淡地讥讽道,“当真是心胸狭隘。” “谁知道你有没有偷偷做些什么。”丹恒冷声道。 他本意是想反击刃的话,可刃却忽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丹恒一怔,气得咬牙:“你居然还真的做了……不知羞耻。” “呵。你有什么资格说我,难道你忘了自己发/情时的模样?” “我们之间的事,不需要你来多嘴。” “好一个‘我们’,你与他不过暂时同行的旅伴,说的倒是亲密。” 丹恒持枪的手一顿,眼尾的红痕如怒火在灼灼燃烧,他不再多言,长枪横扫,携起万千水流!刃的长剑也覆上一层猩红,侧身迎击!下一刻—— “哐当!”“咚!” 刃和丹恒齐齐倒地,不省人事。 水花散去,漆黑的机械刺客飞回姬子手边,重新变回手提箱。 “真是不让人省心,”姬子撩了下鲜红的长发,开始分配任务,“小三月把丹恒带回房间,星期日看着刃,如果有异常就用你的同谐之力安抚,至于穹……” 缩在角落的穹闻言,仿佛自己犯了大错般,小心翼翼地抬头。 “……和我去吃早餐吧,别让丹恒的心意凉了。”姬子叹息道。 穹跟在姬子后面,转头看向晕倒在地的两人,眼里闪过一丝担忧。 “别担心,我控制了力道。”姬子安抚道。 “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都怪我。”穹自责地垂眸。 姬子没有继续追问,直到穹吃完早餐,心情平复下来后,她才问道:“说说吧,为什么都怪你?” “我昨天刚答应了丹恒,以后不和别人睡一张床,结果昨晚喝醉了,没能及时阻止刃,才让他们两个撞见。” “你不是有意的,责任不全在你。” “可终究是我引起的,而且还打扰到了下城区的居民。” “没关系,损失会由列车来承担。娜塔莎听说了丹恒和刃的旧怨后,也表示理解。” 穹犹豫片刻,将信用卡中的稿费都转给了姬子。 姬子有些惊讶:“你竟然存下了这么多钱?” 穹含糊道:“前几次委托费比较高,没花完。” “哎呀,我们穹真是长大了。” 姬子笑眯眯地打趣,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灰溜溜地跑去帮大家收拾残局,在内心祈祷这件事赶紧结束。 然而,一则街头小报打破了他的希望。 《震惊!银河球棒侠夜会神秘男子,冷面小青龙捉奸在床,当街大打出手!》 【以下是关于此次事件的详细报道: 据可靠消息称,星穹列车抵达雅利洛-*VI当日,小青龙曾突然离队,不知所踪,随后其又出现在下城区,与银河球棒侠勾肩搭背,举止亲密,甚至夜宿在同一张床上!真是让人浮想联翩! 次日夜间,两人发生激烈的争吵,球棒侠一怒之下将小青龙扫地出门,小青龙黯然神伤,反思许久,终于在翌日清晨登门道歉,希望重归于好,不料却看到球棒侠与星核猎手中的剑客躺在床上,衣衫不整,缠绵悱恻!白日宣淫,世风日下! 原来球棒侠故意气走小青龙,是为了幽会小剑客!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面对如此大的丑闻,星穹列车会如何处理?让我们拭目以待。】 【读者评论: 佩拉:刃穹99。 贝洛伯格的春天:刃穹88,丹穹99。 大守护者万岁:刃穹姐、丹穹姐请和好。他们三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这简直是危言耸听!”穹猛地把报纸拍到桌子上,“究竟是谁在污蔑我?” 杨叔示意他冷静:“我们需要尽快揪出撰稿人,不然这条花边新闻很快就会传遍整个下城区。” 三月七小声道:“杨叔,其实下城区的居民已经人手一份报纸了。” “……至少不要传遍整个贝洛伯格,”杨叔改口道,“穹,你有目标吗?” “没有,我应该没得罪谁吧?”穹忍着怒气,重看报纸,终于发现了之前被忽略的细节。 佩拉……是他认识的那个佩拉吗?难道这年头还有人实名上网? 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穹给佩拉发消息:[这上面的人是你吗?] 佩拉:[……] 佩拉:[抱歉,我以后不会到处磕cp了。] 穹:[你知道报纸的发行商或撰稿人是谁吗?] 佩拉:[桑博!一切都是桑博的错!] 佩拉:[不要制裁我,我只是个爱磕cp的同人女。] 穹意识到她误会了:[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佩拉:[那我还能磕刃穹吗?] 穹:“……?” 他纠结半天,迟疑地回复:[避开丹恒的话,应该可以?] 佩拉:[帕姆比心.jpg] 确定罪魁祸首后,穹向银狼要来了桑博的位置信息,他掏出炎枪,气势汹汹地直奔桑博的所在地。 哦,见鬼!愚蠢的家伙!他要用炎枪狠狠地戳桑博的屁股! 穹抵达现场时,桑博正在和人交易。蓝发碧眼的男人生得高大帅气,眉眼间却偏偏透着一抹算计,一看便知他不是什么好人。 “哎呀,真的不考虑来一份吗?这可是头条新闻,全贝洛伯格的人都在看!” “我给你打八折怎么样?最后一份,错过可就没机会了。” “桑博!”穹怒喝一声,炎枪狠狠击中男人的屁股! “嗷——” 桑博尖叫,捂着屁股靠在墙边:“英雄,有话好说!”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穹恶狠狠道,“立刻撤销对我的污蔑,不然我就把你挂在城门口风干!” 桑博:“这这这……报纸都卖出去了,很难收回来啊……” 穹举起炎枪,对着男人左右比划,似乎在考虑戳哪里才能让人风干得更快。 “但是我可以重新发一份澄清!”桑博双手抱头,把自己缩成一个球。 “现在就写。” “是是是,我现在就写。” 桑博连滚带爬地掏出手机,几分钟就编好了新闻稿,谄媚地献给穹:“您请看。” 《惊天反转!三人纠葛的真相竟是这般单纯!》 【上条新闻播出后,有知悉真相的内部人士指出,小青龙与小剑客素来不和,仇怨颇多,见面便大打出手乃是常态。而原本以为是事件中心的银河球棒侠,竟只是被意外卷入的无辜者! 该内部人士强调,银河球棒侠待人亲和,乐于助人,人缘极好,人见人爱。其与小青龙、小剑客都是朋友,因此才在无意中导致了两人的碰面,而非像传言那般荒淫无度。 本台记者在未经证实的情况下,肆意散播谣言,致使银河球棒侠名誉受损,现在此郑重道歉,并呼吁广大市民朋友,不信谣,不传谣!】 “您觉得怎么样?还有什么要修改的地方吗?”桑博谄媚道。 “不错,就这么发吧。”穹点点头,审核通过。 性命攸关的时刻,桑博的做事效率奇高,很快,下城区居民又人手一份新报纸,看向穹的眼神也恢复了正常。 穹长舒一口气,又狠狠地揍了一顿桑博。 “为什么?!” “为了让你长记性。” 穹扛着炎枪,扬长而去,独留桑博在寒风中捂着屁股,瑟瑟发抖。 回到下城区的时候,列车组已经将战场清理完毕,穹打开浴室的水龙头,躺进浴缸里休息。 雪白绵密的泡沫飘在水面,温暖的水流冲洗着一天的疲惫,穹将手臂搭在浴缸边,下巴抵住臂弯,闭目养神。 浴室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青白色的模糊身影站在门边,迟疑地问道:“穹,我能进去吗?” “丹恒?你怎么来了?头还痛不痛?”穹惊讶地抬眼,笑道,“进来吧,门没锁。” 丹恒脱掉外套,只穿着黑色的里衣,走进浴室蹲在浴缸旁:“已经没事了,姬子女士没有下狠手。” 穹抬起湿漉漉的手,摸了摸丹恒的后脑勺,指尖缠绕住漆黑的发丝。 “有件事,我想问问你,”丹恒眼神复杂,凝重中带着几分犹豫,“今早起床时,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或者昨天晚上,你和刃睡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 “奇怪的问题,”穹挠挠头,仔细回想,“没有吧,感觉和平时一样。” 丹恒顿时松了口气:“那就好……” 话音未落,一声嗤笑打断了两人。 刃斜倚在门边,没有说话,但眼神赤裸裸地透出嘲讽的意味——当真是心胸狭隘。 丹恒:“……” 第26章 若不是姬子先前警告过他,丹恒此刻已经手持击云,反手将刃打出房间了。 “你进来做什么?”丹恒不悦道。 “跟你无关。” “穹还在洗澡,出去。” “那你怎么不走?”刃瞥了眼纹丝不动的丹恒,反问道。 丹恒被堵得说不出话,冷着脸起身,准备和刃一起出去。穹却误会了他的意思,连忙扯住丹恒的胳膊:“不要打啦……” 他匆忙起身,原本能遮蔽身体的泡沫随着水滑落,露出洁白的胸腹,甚至有继续暴露的趋势。 刃默默转身。 丹恒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按回水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上衣。他咬牙道:“你能不能注意点?” “大家都是男的……好吧,我下次注意,”穹悻悻道,“你的衣服都湿了,换我的吧?” 丹恒无奈点头,把刃推出浴室,“砰”地关上门:“把衣服穿好再出来。” “好——”穹拖长调子,懒洋洋地回应,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浴室门外,丹恒和刃对视一眼,同时厌烦地转头,各自去忙自己的事。 衣柜里塞满了穹的备用衣服,丹恒随手抽出一件,飞快地换好了上衣。他和穹的身量相近,白衫服帖地裹住精瘦有力的身躯,宽大的领口露出一截锁骨,整体类似穹平时常穿的那件白衣。 丹恒望着镜中的自己,不受控制地想:有点像情侣衫。 他心里升起了些许窃喜,恰巧这时穹离开浴室,从身后抱住他,嘻嘻哈哈道:“我们穿的好像情侣呀。” 丹恒的耳根倏地红了。 “丹恒觉得呢?” “我?我……也觉得像。” 穹趴在他肩上低笑,潮湿的热意喷洒在耳畔,将绯红浸染到脖颈,丹恒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心痒难耐,想偏过头去吻他。 “我看未必。”刃凉凉道。 “……”丹恒面无表情,“谁问你了?” “好了好了,不要吵架,”穹见势不妙,立刻转移话题,“马上就要吃晚餐了,刃要一起来吗?” 刃摇了摇头:“你们的聚会,我不便参加。” “那我们先走了,你要是累了,可以在床上休息一会,”穹说完,连忙拉着丹恒走到屋外,悄悄观察他的脸色,“只是让他自己休息,我不会和他一起睡的。” “我明白。”丹恒揉了揉穹的灰发,不着痕迹地压下心里的不满。 今晚绝对不能再让刃得逞。 丹恒在脑海里模拟各种应对方案,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餐厅。餐桌旁坐着的不仅有列车组众人,还有娜塔莎等下城区的老熟人。 灰蓝色长发的成熟女性正和姬子闲聊,见两人并肩走来,忽然惊讶地“咦”了一声,目光在穹和丹恒的上衣处流连忘返。 娜塔莎:“嗯?” 姬子:“嗯。” 娜塔莎:“嗯……呵呵。” 姬子:“呵呵。” 穹傻乎乎地跟着笑:“你们在聊什么开心的事呢?” 丹恒:“……别问了。” 他把穹拽到自己身边的位置上,专心致志地投喂小浣熊,完全不敢抬头面对两位女士的视线。 不远处,刚倒好饮料的星期日站在原地,目光灼灼地看着穹……身下的椅子:“那是我的位置。” 杨叔摸了摸他的脑袋毛。 星期日的耳羽扇动几下,萎靡地垂落。 “没关系啦,你和我坐一起呗,咱俩一起看知更鸟的新MV!”三月七挽过星期日的手臂,将他拉到一旁。 星期日点点头,耳羽高兴地扑闪两下。 这一餐吃得很愉快,穹也时刻注意着避免喝醉,散场时他哼着歌往自己的房间走,走到半路,却发现本来不同路的丹恒还在跟着他。 “迷路了吗?”穹指了指另一个方向,“你的房间在那边。” “我知道,”丹恒把他指路的手放下来,“今晚我打算待在你的房间。” “你想一起睡?” “不。” 他是为了赶走另一个烦人的家伙。 三分钟后。 丹恒猛地拉开房门,冷声道:“你果然没走。” 刃靠在墙边摆弄手机,淡淡道:“你果然会来。” “知道我会来,还要赖在这,难道是觉得自己还有机会爬床?” “我是怕你会爬床,才特地留下来监督你。” 两人针锋相对,空气中的火药味愈发浓烈。 穹急忙打圆场,挡在刃前面,让他少说两句:“好朋友一起睡觉而已,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啦。” 他的余光忽然瞥到刃的手机界面,护眼的绿色中布满大段大段的文字,内容熟悉得让穹心里打颤:“刃,你还看、看小说啊?” “不常看,但这篇有点意思,”刃答道,“不过作者许久没更新,实在让人心焦,不如让银狼查出地址,我去……” “这就不必了吧!”穹立刻否决。 怎么还顺着网线去打人啊?!这年头断更的风险是不是太高了?! “你、你不用急,说不定作者很快就更新了呢哈哈哈……”穹边说边后退,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离开房间,锁住房门,独留丹恒和刃在屋里面面相觑。 “既然你们都想待在这里那这间屋子今晚就归你们了我去别处睡再见!!!” 他飞快地躲到丹恒的房间,进入识海,崩溃地对岁阳喊道:“你不是说他们肯定没空看小说吗?!” “我说的话又不一定准……”岁阳弱弱道。 “你还好意思说?”穹气得拿起球棒,追得岁阳满地乱跑。 咪咪老师抱头鼠窜,大喊:“蒜鸟蒜鸟,都不容易!” “嗷!不要打脸!” “嗷嗷!嗷嗷嗷!要被打散了!” “金色垃圾!你还想不想要金色垃圾了?!” 穹终于停止了暴行,冷哼道:“看在金色垃圾的份上。” 可恶的星核精。咪咪老师躲在角落抽泣,大簇大簇的火苗从眼角滑落。 “别哭了,赶紧去码字。”穹冷酷道。 可恶的星核精!!咪咪老师更难过了,一边破防一边打开备忘录,悲愤地码字: [微风拂过女人的发丝,绣着蛛网的衣摆飞舞出轻快的节奏,她微笑着望向被囚禁在窗内的穹,洋溢着与此地格格不入的活力。 那是属于活人的气息。 她究竟是谁?她来做什么?她是来救他的吗?刃会不会伤害她?一连串疑问划过穹的脑海。青年心跳加速,头脑变得极度清醒,积压多日的死气和疲倦也一扫而空,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女人面前,问个明白。 可下一瞬,浓密的长发绑缚住他的手脚,冰冷的吐息贴在耳畔,刃从背后抱住他:“你在看谁?” 穹的心跳漏了一拍,喉头干涩:“没什么。” “不要撒谎。” 穹沉默以对,那双苍白的手便顺着胸膛向上,扣住青年纤细的脖颈,指腹按在鼓动的血管处,无声地威胁。 穹紧抿着唇,几乎想要自暴自弃地大喊:你掐死我吧!杀了我,总好过让我陪你过这暗无天日的生活! 可理智及时制止了他。以往的经验告诉穹,刃只会把他折磨到半死后再救活,用冰冷的语气问他“可以乖一点了吗”,以此反复,直到他屈服,流着泪说“我会乖的”。 但穹也不想暴露女人的存在,对方或许是自己获救的最后一丝希望,绝不能让刃发觉。 一人一鬼僵持着,紧扣住脖颈的手逐渐用力,窒息的痛苦侵袭大脑,直到门外传来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的“哒哒”声,穹才脱力地摔到地上,靠着墙嘶哑地喘息。 那些平时用来绑缚他的长发汇聚到一起,在阴影中变幻出刃的模样,白纸般的肤色,青紫的唇,血色的瞳仁。 黑暗中涌动着不知名的危险,准备将不自量力的闯入者绞碎,而开门的女人却神态自若,优雅地打招呼:“阿刃,好久不见。” 刃的唇一张一合,吐出三个僵硬的音节:“卡、芙、卡。” …… 宇宙历6月17日/星期二/阴 结婚两年,我第一次知道丈夫的真实身份——赏金上亿的宇宙通缉犯,星核猎手的成员之一。仔细想来,他确实没有主动提起过自己的职业,是我在他一次次的远行和受伤中,自以为是地给他安排了行商的身份。刃还有强烈的自毁倾向,他的精神极度不稳定,但不知为何,待在我身边的时候,他很少失控。 原来我对我的丈夫一无所知。 这些都是卡芙卡告诉我的。她有特殊的言灵术,可以通过暗示来操纵刃的理智,因此那些把我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怪异在她面前就像纸糊的玩具,轻轻一戳就破,刃也如提线木偶般呆滞地站在原地,等待她的命令。 卡芙卡问我,愿不愿意让她带走刃。我有点想笑,这有询问的必要吗?难道我还会拒绝她,让刃继续纠缠我吗? 我疲惫地点头,希望她能让刃的灵魂得到安息。 但有件事,我一直很在意。 刃被暗示离开的时候,他的头似乎动了动,眼睛瞥向我,仿佛理智短暂地回归了一瞬。 是我看错了吗? 宇宙历6月18日/星期三/阴 我把家里打扫了一遍。刃囚禁我的时候,小艾不知道做了些什么,竟然丝毫没有饿瘦,反而把自己养得油光水滑的。 难不成是刃偷偷喂你了?他还挺有爱心的。我对着小艾打趣,可说完,我又觉得恐怖。 刃才离开一天,我居然就想不起来那些受折磨的时刻了。 宇宙历6月18日/星期三/阴 我在沙发上躺了一天,喝了点水,没有吃饭。我总感觉很疲惫,浑身的力气像被抽空了,连抬根手指都费力。如果刃在的话,他会为我准备好一切,再喂我吃东西。 我不应该有这种想法。 宇宙历6月19日/星期四/阴 满心期待的新生活似乎没有我想的那么好。 宇宙历6月20日/星期五/阴 我梦到刃了。 他的怀抱依然冰冷,我却觉得很温暖,大概是因为在梦中,我的感知系统坏了。刃责备我不了解他,还狠心抛弃他,我连忙解释,急得快哭了。 但他不信我,他还是走了。 我哭着醒来,心脏在抽痛。 为什么会这样? …… 宇宙历6月30日/星期一/阴 我对我的丈夫一无所知,无论是他的爱,还是别的什么。 我们应该重新开始。 宇宙历7月1日/星期二/晴 我拨通了卡芙卡的号码。她劝我冷静,还说可以为我施加暗示。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很冷静。 …… 宇宙历7月14日/星期一/晴 我用了些很古老、很复杂的手段,支付了一点微不足道的代价,达成了目的。 他终于回来了。 …… 穹放下笔,关掉台灯,走到落地镜前,将手贴上镜面。镜中的手比他宽大许多,摇曳的黑发扫过腰际,血色的眼眸古井无波。 青年缓缓勾起唇角,手指扣住自己的脖颈,轻声道:“从此,我们共生。” 永不分离。 END] 火急火燎地写完更新后,咪咪老师立刻按下发送键,生怕晚一秒就会被刃找上门进行线下真人快打。评论区很快涌现出一大批好评,其中有个空白头像的差评显得格外刺眼: 人五代三:[刃真是阴魂不散(打分:-2)]。 咪咪老师“嗷”地一声把手机扔出去,缩进被子里:“完了!他不满意!他是不是要来打我们了?!” “别、别怕,我联系银狼……” 穹:[在吗?有事求你。] 银狼:[可以,来模拟宇宙找我。] 答应得这么痛快? 穹:[你怎么在模拟宇宙?我还是像上次一样黑进去吗?] 银狼:[别问。] 银狼:[直接来就行。] 穹收拾了一下,准备趁夜闪击黑塔空间站,刚踏出屋子,左右两边的肩上就同时多了一只手。 刃:“去哪?” 丹恒:“出去?我陪你。” 穹弱弱道:“其实我一个人就行……还有你们怎么出来了?” “撬锁,”丹恒幽幽道,他抓住穹的胳膊,用力将青年扯向自己,“有我就够了,另一位请回吧。” 刃猛地将穹从丹恒怀里扯出来:“不行。” 二者势均力敌,战况焦灼,穹无奈,只好哄着两个人一起走,等见到银狼再想办法。路上丹恒问他为什么突然要去黑塔空间站,穹含糊着混了过去,没有细讲。 模拟室内一反常态,漆黑一片。 穹摸索着去找灯,按下开关的瞬间,一道光束忽然照向正中央,智识的魔女手持魔杖,神情冷峻:“你可知罪?” 穹后退一步,转身想跑。 机械门倏地关闭,“咔哒”“咔哒”上了好几重锁。 “首先,是犯下傲慢之罪的银狼。” 大黑塔抬手一指,又一束光亮起,数据构成的银狼投影被锁在代码牢笼里,眼神中充满了不服气。 “其次,是犯下胁从之罪的你。” 大黑塔的指尖转向穹,在刺目的光束中,无数小黑塔人偶架起穹的四肢,“吭哧吭哧”地将他扔进模拟宇宙。 “等等,黑塔女士,这其中或许有误会……”丹恒抬手想阻止人偶。 大黑塔:“还敢替他说话?把他也扔进去!” 丹恒:“???” 大黑塔:“还有那个星核猎手!统统扔进去!” 刃:“……?” 他没说话啊。 * 意识被解构成数据的同时,大黑塔的命令也进入了穹的脑海——把你们弄进去的恶心代码统统删除!不然就住一辈子模拟宇宙吧! 【获得奇物:强力清洁剂。】 穹头晕目眩,痛苦地想:银狼你把我害惨了! 不知过了多久。 “哗啦——” 飞溅的水花打湿了附近的地砖,也弄湿了那人垂落的黑发,头生龙角,尖耳佩戴红穗的龙尊平静地望着呛水的青年,龙尾将其卷到身旁。 “你,”丹枫轻嗅青年的后颈,“身上有我的味道。” 穹:“……?” 第27章 浴池的水寒凉彻骨,澄澈如宝石。 穹被迫趴在陌生持明的怀里,脸贴在对方赤/裸的胸膛上,双手揪住他的白色浴袍,浑身僵硬,丝毫不敢动。 大黑塔你给我干哪来了?这还是模拟宇宙吗?! 穹在内心崩溃,陌生持明却很满意他的乖巧,禁锢腰身的龙尾放轻力道,转而用双臂揽住他。龙类的尖耳蹭过青年的侧脸,鼻尖在后颈处细嗅。 “虽然有些淡,但确实是我的气息……你是谁?为何会有我留下的标记?” “我叫穹,是星穹列车的无名客,”穹斟酌道,“至于你说的标记,我不清楚。” “不清楚?”持明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语气嘲弄,指尖在穹的后颈处描绘出一个椭圆的印记,“难道你不知道自己被持明咬了?” “我的确被朋友咬过,可他从未提过标记的事。”穹有些恼,猛地推开他,看清持明真容的那一刻,穹忽然愣住了。 清水似的眼瞳,远山般的长眉,挺拔的鼻梁……就连唇瓣的厚度都与他的挚友如此相似。 穹怔怔道:“你长得好像丹恒。” “族中没有名唤丹恒的持明。” “不可能!等等,你难道是……丹枫?” 丹枫没有回答,他静静地看着穹,片刻后忽然道:“我明白了。” 说罢,碧玉般的龙尾用力将穹扯出浴池,拉着他向外走,云吟术同时抽离了二人身上残留的水渍。 穹抗拒着不想挪步,丹枫便干脆横抱起他,向走廊另一端走去。 “你简直是……”穹想骂人,但持明酷似丹恒的脸让他硬生生把脏话憋了回去,“简直是莫名其妙。你明白什么了?” 丹枫:“丹恒是我蜕生后的名字。你来自未来。” “是这样没错,”穹愣了愣,没想到他猜得那么快,“其实你我也算朋友,你能不能先放我下来,有话好好说?” “朋友,”丹枫意味不明地评价道,“他可真没用。” 穹皱了皱眉,反驳道:“你根本不了解他,凭什么骂他?” “你倒是护着他。” 话虽如此,丹枫的脸上却没有不悦,反而隐约透着一丝开心。 穹怀疑自己看错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穿过长廊,来到了深处的房间,桌案上摆放着成堆的文书,如山般压得人喘不过气。丹枫走过去,开始处理族中事物。 穹:“我要做什么?” “饮茶、看书……什么都可以,随你喜欢。记得保持安静。” “那你带我来这的意义是……?” “陪我。” 穹:“?” 他真没时间陪丹枫闹了! 穹快步走向门口,却发现门锁被水流牢牢固定住,无论怎么摆弄都纹丝不动。 好熟悉的操作,丹恒也做过类似的事。 穹的心里升起一丝淡淡的死意。 “你到底想干什么?” “待在这陪我。不要让我重复第三遍。” “我们才刚认识,这样不好吧。”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 培养什么?培养友情吗?这丹枫咋这么黏人啊,丹恒一开始也不这样啊!穹崩溃地坐回原位,自暴自弃地想,干脆拿起球棒和丹枫决一死战吧。 他准备偷袭的时候,门忽然被推开了,一名少年站在门边,惊讶地望着两人。 他穿着云骑军的训练服,手持长剑,白发蓬松如云,金瞳明亮似阳,活脱脱一个缩小版的景元将军——不对他就是景元吧!救星来了! 穹猛地冲向大门,因为太激动,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 景元下意识伸手去扶,即将把人接到怀里的刹那,碧色的龙尾挡在两人之间,将青年拉回丹枫怀里。 “放开我!”穹挣扎着向少年伸手,“景元,救我!” “这……丹枫,这位客人是……?” 景元手足无措,丹枫抓住穹乱扑腾的手,将他锁回屋内,随后带着景元去廊外低声交谈了几句。再推开门的时候,景元的神色恭敬了许多,刻意与穹拉开了一段距离,进退有度。 “景元此行是为了向龙尊询问一些事宜,不便久留。您若是有需求,可以与饮月君商量,景元不宜插手两位间的私事。” 强抢民男啊!非法囚禁啊!这还算私事吗?! 穹悲愤道:“别找理由,你就是不想帮我。” 景元悻悻地摸了摸鼻子,逃命似的跑了。 “别闹了。”丹枫淡淡道。 穹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不想理他。 小浣熊单方面冷战了十几分钟,烦躁地喝茶时,附近的窗户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条缝。 两个人挤在窗外,透过缝隙观察屋内的情景。 俏丽的狐人少女小声道:“就是他?” 景元肯定地点头。 白珩气愤道:“可恶,丹枫有了老婆居然不告诉我们!金屋藏娇!要不是你这次撞见,他还不知道要瞒到什么时候呢!” 景元用力地点头。 白珩:“龙师们知道这件事吗?那群老古董肯定会反对,毕竟持明要繁衍子嗣,可丹枫的老婆看起来不能生……应该不能生吧?” “我可以想办法。” 清冷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背后,吓得两人的毛炸成了刺猬。丹枫的眼神里带了点无语,穹也凑到窗边,狐疑道:“什么生?” “生、生命真美好!”白珩随口扯道,“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没事,我正想见见你们呢,”穹突然笑了笑,“丹枫刚刚还说这里冷清,想让你们来陪他。” “我没……” “他不好意思说,我就替他讲了。听说你们是很好的朋友,不会不答应吧?” “不是……” “原来丹枫想我们了呀,早说嘛。”白珩傻呵呵地答应,拿出手机给其他人发消息。 很快,银发如月华的剑客踏风而来:“听说丹枫相思成疾,心绞痛发作?” 高大的白发男人拎着锤子急匆匆赶来:“听说丹枫夜不能寐,以泪洗面?” 丹枫:“你们有病吧。” “哎呀呀,你们总算来了,”白珩挽住穹的胳膊,将他推到两人面前,“隆重介绍一下,这是丹枫的老婆!” 穹:“你们好,我是……什么?!” 第28章 穹终于体会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他本意是想和丹枫作对,把其他人喊来捣乱,结果现在却把自己坑了进去,莫名其妙成了丹枫的“老婆”。无论他怎么解释,云上五骁的其他人都觉得他是在害羞。 众人讨论的话题很快就从“你老婆真可爱”,变成了“去哪里庆祝丹枫脱单”。 饮月君默默换好了衣服,龙尾拉着穹,前往了庭院的花树底下。 树影婆娑,绿叶摇曳,落花飘零;大理石雕琢成的桌椅一尘不染,似乎经常有人打扫;一副棋盘摆在桌上,黑白棋子交错纵横。 白珩收起棋盘,不知从哪摸出来了一壶酒,将酒杯依次排开。 “怎么只有五个杯子?”景元问。 “小孩子不可以喝酒。”白珩嬉笑道。 景元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不服气道:“这不公平!” “嘿,要怪就怪你还是个小矮子吧。” 白珩无视少年的抗议,倾斜酒壶。晶莹剔透的液体如瀑布般落入白瓷杯中,仅剩最后一杯时,丹枫忽然伸手夺过酒壶,亲自为穹倒酒。 穹推脱道:“我酒量不好。” “没事,”丹枫淡淡道,“有我在,放心。” 白珩等人忍不住笑了。 穹:笑不出来.jpg 这是真把他当老婆了……太怪了,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进入模拟宇宙至今,大黑塔的任务毫无进展,他总不能真在这里待一辈子……可若是想跑,他又很难打过全盛时期医武双修的饮月君…… 穹闷闷地喝了口酒。清凉的酒液中隐含一丝辛辣,滑过食道后撩起一阵难耐的热意,穹喉咙干涩,忍不住继续喝下去,缓解体内的燥热。 白珩见他沉默不语,以为是他们让穹感到了不自在,便撺掇着其余几人去旁边的空地表演节目,美其名曰“欢迎会”。 狐人向来随性而动,凭心意做事,众人都习惯了她的一惊一乍,也不介意哄着她。镜流率先起身,执剑起舞。不带杀意时,她挥出的剑流光溢彩,如风雪中逆风翱翔的白鸟,蹁跹动人心;又似月华流转,水落九天。 白珩特别捧场,把她夸得空前绝后。景元还在气酒杯的事,说自己是小孩子,没有才艺表演。应星沉默片刻,举起铁锤:“我给大家表演个抡大锤?” “什么玩意,你就给穹看这个?”白珩毫不犹豫地否决,提议道,“你……你打铁花吧。” “这里不是工造司,没有足够的工具和温度融化铁水。” “没关系,只要速度够快,铁水就不会凝固。” 白珩进入星槎的驾驶舱,比了个耶。 下一秒,星槎如闪电般蹿出数百米,眨眼间便不见踪影。一分钟后,庭院上方响起破空声,以及一道清亮的女声:“接住!” 应星:“……?” 他手忙脚乱地接住工具,废了好大的劲才没让灼热的铁水洒出来,紧接着,他的身体先一步动了起来,手高高扬起,特殊的木棒准确击中容器底部—— 火花如流星坠落,炽烈的光驱散了黑夜的寒意。 火树*银花,美不胜收。 “哇。”穹目不转睛地盯着飞溅的火光,伸手想接住坠落的星星。 丹枫按住他的手:“会受伤。” “哦,”穹小声吐槽,“管的好多。” “你醉了。” “没有。” 穹嘟囔着,拒绝承认。青年的侧脸因酒精而泛红,唇瓣沾着晶莹的酒液,如果冻般柔软。 丹枫忽然凑过来,黑发随着俯身垂落,将两人隔绝在一方小小的天地里。他伸手挑起穹的下巴,平静地说道:“我想吻你,可以吗?” “可以呀,”穹醉眼朦胧,含糊道,“丹恒……” 丹枫倏地停下,纠正道:“我不是丹恒。” “不是丹恒……那你不能亲我……” “为什么?我们都是饮月君,你是他的伴侣,自然也是我的。” 穹被他的歪理邪说弄懵了,半响才反驳道:“我不能当你老婆。” “你只想当丹恒的?” “我也不是丹恒的老婆,”穹哼哼道,“丹恒是我老婆!” 他的豪言壮语把丹枫逗笑了,龙尊微微勾起嘴角:“我也可以当你的老婆。” “啊?也、也行吧,”穹没见过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你、你为什么非要当我老婆?” “你身上有我的气息。” “什么啊,听不懂。” “看见你的时候,觉得你惊慌失措的样子很可爱。” “哪里可爱了……” “哪里都很可爱。你现在也很可爱。” 丹枫轻轻咬住穹的耳尖,长舌细细地舔过敏感的耳廓。穹不适地偏了偏头,想躲开,却被丹枫锁在怀里。 “别这样,丹恒知道后又要生气了。”穹有些抗拒。 “他不会知道的。逆转时间的机会可遇不可求。” “你是说,我再也见不到丹恒了吗?” 丹枫没有否认,穹抿了抿唇,泪水快速浸湿眼眶:“我不要。我想回去。” “没关系,很快你就会适应这里的生活。”丹枫说着,将自己的耳饰戴在穹的耳朵上,细长的红穗垂落,如天际的云霞。 穹扯了扯穗子,想摘下来。丹枫攥紧他乱动的手,满意地观赏片刻:“不许摘。” 穹很不高兴。 他气呼呼地别过头,不去看这个霸道的家伙,后来干脆趴在桌上,没过多久便睡着了。 丹枫静静地望着他的侧脸,手指玩着散落的灰发,直到聚会散场,他抱起青年,回到房间。 一夜安眠。 * 翌日正午,金人巷内。 丹恒使用奇物【强力清洁剂】,将墙壁上的涂鸦清理干净。这是他进入模拟宇宙以来处理的第四个病毒,也是刃偷懒的第四次。 “如果你能帮忙,我们的效率会高很多。”丹恒皱眉道。 “真正高效的方法是分头行动,派一人去找穹。”刃冷冷道。 丹恒:“我去。” 刃:“我去。” 两人僵持不下,再一次谈崩了。 丹恒烦闷地收起奇物,继续排查下一处地点。茶馆大厅聚集了许多人,说书先生站在中央的讲台上,抑扬顿挫地说着昨天发生的奇事。 “……咱们的饮月君啊,竟早有了婚约。此人肤白胜雪,眉目如画,一双金瞳熠熠生辉,比那天上的太阳还耀眼;一头灰发似朦胧晨雾,墨笔勾勒出的灰牡丹……” 台下有人质疑:“仙舟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 说书先生连忙摆手:“此人可是男子!” 听众哗然。 丹恒和刃也僵在了原地。 刃欲言又止,最终憋出一句:“禽兽。” 丹恒:“禽兽不如。” 这才几天没见,怎么又有人把穹拐跑了?! 丹恒继续听了一会,说书先生的内容却越来越离谱,甚至编起了龙尊对穹一见钟情的种种细节。丹恒心烦意乱,离开茶馆,将目的地临时改为了龙尊住所。 “嗖——” 金人巷上方忽地传来一阵刺耳的破空声,一艘星槎以雷霆之势冲入巷内,又极速悬停,银铃般的女声招呼道:“丹枫,穹宝,我们到啦!” 白发的狐人率先跳下星槎,随后是清冷孤傲的龙尊,最后,熟悉的灰色身影缓缓出现,青年将手搭在龙尊抬起的手上,耳边的红穗晃眼夺目。 丹恒呼吸一滞,与穹对上视线,但下一瞬,丹枫侧身挡在两人中间,泉水似的双眸泛出冷意。 丹恒毫不畏惧地走上前:“让开。” 丹枫冷淡道:“你没必要出现在这里。” “你把穹掳走,还说我不应该出现?” “对。” 丹恒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丹枫理直气壮,重渊珠浮现在手中,蓄势待发。 穹见势不妙,想拉着丹恒赶紧跑。他刚踏出一步,就被丹枫的龙尾拉回身边,牢牢箍住腰身。 两位面容近乎一致的丹姓男子穿着相似的衣服,用着同样的武器,抢着同一个小浣熊,嘴里说着谜语,成功把吃瓜群众绕晕了。 白珩:“啥意思?所以你老婆其实不是你老婆而是你以后的老婆,因为意外你以后的老婆变成了现在的老婆但是以后的你不同意你老婆成为你老婆?” 丹枫:“嗯。” 丹恒:“……”想骂人但不知道说什么。 刃:“头好痛。” 男人眼中的血色逐渐加重,眼神狰狞,穹大呼不妙,球棒痛击丹枫的尾巴尖,趁机跑了出去:“阿刃,冷静!” 现场已经够乱了,不要再添乱了! 刃喘着粗气,强行保持住最后一丝理智,反手扛起穹,几个跳跃间消失在远方。 白珩惊呼:“快别打了!你们的老婆跟着野男人跑了!” “上星槎!我们追!” 白珩跳上星槎,刚启动发动机,一只机巧鸟便挡在飞船前,用冰冷的机械音说道:“白珩女士,鉴于您多次超速,分数扣尽,现吊销您的驾驶执照,禁止在仙舟内通行。” 白珩:“……” 白珩:“不管了!朋友之妻最重要!出发!” 星槎将机巧鸟撞飞,如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客舱内,丹恒和丹枫相顾无言,气氛十分尴尬。 良久,丹枫道:“我们可以各退一步。” “比如?” “我们可以一起生活。” 丹恒:“滚。” 第29章 远离丹枫后,刃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他强压住心底的焦躁,尝试甩开身后紧追不舍的星槎。 几百年过去,罗浮仙舟的地理构造依然深深刻在他的脑海中,几乎不需要过多思考,刃就找出了最合适的路线。他纵身一跃,穿过两栋建筑间狭窄的缝隙,躲入下方逼仄的巷道里。 刃放下穹,靠着墙壁喘息。 男人眼中的血色时深时浅,有时像喷涌而出的新鲜血液,有时像干涸黯淡的血迹。魔阴身是仙舟人无法抵抗的诅咒,无形的痛苦如利剑般刺穿刃的身体各处,叫嚣着让他释放疯狂的杀意。 穹担忧地摸了摸刃的眼睛,指腹小心轻柔地蹭过眼皮。耳边的红穗随着他的动作晃动,如流淌的鲜血,相当刺眼。 刃猛地将穹按在怀里,强硬地扯下耳坠,摔到一旁。 “嘶,”穹倒吸一口冷气,捂住作痛的耳垂,“阿刃,你还好吗?” 刃低低地“嗯”了一声,眉头依然紧皱。 穹没办法帮他,只能任由他抱着自己,希望这样能让刃好受些。男人粗重的喘息喷洒在颈侧,染红了白皙的肌肤,带来一阵阵痒意。 穹难耐地扭了扭肩膀。刃紧扣住他肩背的手臂倏地用力,勒得他生疼。两具躯体紧紧贴合在一起,穹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胸膛内错乱的心跳,如急促的鼓点,快得令人心惊。 “阿刃,我不走,”穹安抚道,“别怕。” 他不敢再乱动,僵着身子,思考起现在的情况:他不能把丹恒独自丢在丹枫那里,可若是回去,刃便会失去理智,大概率最后不仅没能救出丹恒,还会把自己也赔进去。 他到底该怎么做…… 思索间,刃的呼吸逐渐平缓,恢复成正常的节奏。 “阿刃,你现在清醒了吗?” “抱歉,弄疼你了。” 刃放轻力道,却没松开环抱青年腰身的手臂。 “没关系。”穹摇摇头,将方才的忧虑告诉了他。 刃满不在乎,丝毫不觉得这是个问题:“有我们两个就够了。” “那丹恒怎么办?” “让他自己看着办。” 穹:“……” 小浣熊不高兴地踩了他一脚,气呼呼地瞪着他,满眼不赞同。 刃不情愿道:“你想怎么做?” “我也不清楚……就是不清楚才来问你的嘛!”小浣熊开启耍无赖模式。 “那就别管他。”刃冷酷道。 话题再一次绕了回去,陷入僵局。 “不必烦忧……” 清冷疏离的女声响起的刹那,刃瞳孔一缩,立刻将穹扯到身后,反手向前挥剑! “嘡——” 长剑相撞,剑身轻颤,两剑交接处迸发出刺目的火星,如炸开的烟火,美丽却危险。 袭击的女子借力旋身,再次挥剑,如霜般的剑气裹挟着森冷的杀意,“噌”地将刃击退半步。她轻巧落地,银发摇曳,瑰丽的红瞳冷淡异常: “……因为你们谁也逃不掉。” 话音刚落,数道身影齐齐出现在巷道四周,呈包围之势阻断了二人逃跑的道路。丹枫缓缓走过狭窄的巷道口,逆光而立,嗓音如冰泉:“穹,过来。” 气氛如绷紧的弓弦,一触即发。 “云上五骁”齐聚一堂,上次是为了剿灭丰饶孽物,这次则是为了…… 捉奸。 想到这里,众人顿时心情复杂。 尤其是应星。 他执剑站在侧后方,看清刃面容的瞬间,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不妙的预感。 ……未来的我,你糊涂啊! 不过现场无人在意他的崩溃。穹焦急地踏出一步,又被刃扯回来,无奈喊话道:“丹恒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他没事,”丹枫面无表情地开口,语气里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我知道你心系他,我不会伤他。” 穹顿时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丹枫:“……” 龙尊委屈,龙尊不高兴,龙尊把怒气都撒在了有“夺妻之恨”的野男人身上。他抬手召出重渊珠,数道水流凭空而起,以雷霆之势袭去! 刃眼中的血色加深,魔阴身发作后,他如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厉鬼,用一种不要命的打法挥剑迎击。鲜血化作他的兴奋剂,愈是惨烈,愈是疯狂。 镜流踏水而动,猛地突到他面前,长剑散发着森然寒气,毫不留情地挥向男人脖颈:“就让这轮月华——” “阿刃!”穹失声大喊。 时间仿佛在此刻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滞了一秒。 “——不是仿佛,就是时停啦!” 少女愤怒地说着“你们在搞什么鬼”,手指飞快地在半透明面板上敲击,用她拼命修改程式争取来的一秒钟,制造出传送门,将刃扔到其他坐标。 下一秒,时停结束。 “照彻万川!”凛冽的剑气制造出数米长的冰棱,如一角冰山落入仙舟,凶狠地刺穿了空气。 “还有同伙。”丹枫瞬间反应过来,水流调转方向,刺向忽然出现在穹身边的银发少女。 危急存亡之际,银狼贯彻落实“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一脚踹向穹的屁股,将他挡在自己身前。 水刃立刻消失,丹枫连忙接住踉跄的穹,再抬头的时候,少女已经趁机传送到了别处。 穹捂着屁股,悲愤地想:他到底哪里得罪银狼了?星核猎手怎能如此冷酷?! “受伤了吗?”丹枫问。 “没有。”穹心如死灰,仿佛砧板上的死鱼。 捉奸(划掉)战斗结束后,凝重的气氛一扫而空,众人站在原地,目光径直落在应星的脸上。 应星:“看我做什么?” “那个人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就是未来的你吧?”白珩指责道,“你怎么能抢丹枫的老婆?你知不知道朋友之妻不可欺啊!” 景元难得赞同道:“有违道义。” 镜流轻声感叹:“我们的情谊竟如此薄弱。” 丹枫默默举起重渊珠:“不如现在就解决掉隐患……” 应星:“……” 不妙的预感成真了。 你们不要欺负老实人了! * 半小时后,饮月府中。 穹坐在丹枫和丹恒中间,左右为难。 如此尴尬的画面已经持续了将近十分钟,并且有继续持续下去的趋势。穹求助地望向丹恒,小青龙抿了抿唇,一句话也不想说。 穹又求助地看向丹枫,大青龙歪了歪头,忽然抬手伸向穹的耳垂,即将碰到的瞬间,丹恒“啪”地打掉他不安分的手,语气不善:“你想干什么?” 丹枫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用更快的速度将红穗耳饰扣在了穹的耳垂上。 “无法理解,你究竟在抗拒什么?”丹枫缓缓道,“你在这里飘零如浮萍,只有依靠我,才能带给穹更好的生活。况且我已经做出了退让,同意你继续待在穹的身边,你不应该再闹脾气了。” 丹恒脸色铁青,半天才憋出一句:“你真是……脑子有病。” “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丹枫把玩着穹的手指,问道,“你觉得呢?” 穹:“我觉得……呃,不太好吧……” “那我该怎么做?” “放我们两个离开,让彼此的生活都回归正轨……”穹弱弱道。 丹枫没有反应,静静地看着穹。穹差点以为他走神了,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在听吗?” “嗯,”丹枫忽然道,“我想亲你。” 说罢,他俯身凑近,两人的唇越来越近,丹恒眼疾手快地捂住穹的嘴,让丹枫的吻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发乎情,止乎礼,你这样与发/情的野兽无异。”丹恒气极,把自己听过的最难听的话骂了出来。 “情之所至,水到渠成,”丹枫反唇相讥,“就因为你总是这样没用,才没有彻底给穹留下标记。” 才让他还有力气跟野男人私奔。 丹恒被堵得说不出话,咬牙道:“闭嘴。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可以?我能再忍一段时间,到那时你也可以一起来……” 丹恒的耳尖倏地红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虎狼之词:“你、你没有羞耻心吗?!” 丹枫还想继续输出,穹忍无可忍,猛地打断他们:“够了!有没有人问过我的意见!” “出去!都出去!” 门“砰”地关上,震得两边的窗户都在抖。 穹背靠大门,缓缓滑坐在地上,双手捂住通红的脸,羞耻地想一头撞死。急促的心跳久久不能平复,脸颊滚烫到能煎鸡蛋,穹双臂抱膝,把头埋进去,努力让自己冷静。 ……莫名其妙……太莫名其妙了……姬子阿姨、卡芙卡,我想回家……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内突兀地响起奇怪的声响。 银狼利用空间坐标传送到了屋内,见丹枫不在,她眼前一亮,催促道:“快起来,我有重要的线索。” “什么?” “你们上演狗血肥皂剧的时候,我已经把其他病毒程式清理了,最后一个却始终没能找到,”银狼严肃道,“但方才遇见丹枫时,我编写的搜索程式发出了警告,提示我附近出现了病毒。” “病毒,就是丹枫。” 第30章 “正面作战的成功率渺茫,既然你们的关系特殊,消灭丹枫的事,就交给你了。” 银狼的话回荡在穹的耳畔,青年迷茫地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心想:我打丹枫,真的假的? ……算了,硬着头皮上吧…… 穹悄悄拉开一条门缝,确定丹枫不在后,他才敢走出房间,奔向不远处坐在廊下的丹恒。 “丹枫呢?” “他临时有事,去见龙师了。” “那就好,”穹踌躇片刻,趴在丹恒耳边悄声道,“我跟你说……” 计划还没说完,丹恒便厉声打断了他:“我不同意。” “为什么?这是我能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了。” “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独自面对他,一旦察觉到你的意图,丹枫绝不会轻易放过你。我怕……我怕他会杀了你……” “模拟宇宙的死亡不是真的……” “我知道,但这不代表我就应该接受!” 丹恒的眼尾隐隐浮现出碧色的龙鳞,竖瞳拉扯成细长的线,他像只炸毛的猫,愤怒的表层下是无法掩盖的恐惧。 穹不知所措地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冷静点……结果不一定会这么糟糕,成功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丹恒的脸色越来越差,穹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嗫嚅着说了句“对不起,你别生气”。 “别生气……你根本不明白我在气什么,你只是想像平常一样说点好话混过去。” “你告诉我,我不就明白了嘛。”穹有些心虚。 “那我告诉你,我不同意。”丹恒语气坚决,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穹灰溜溜地回到房间,趴在桌子上发愁。他想换个让丹恒不生气的方法,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单独行动更能让丹枫放松警惕。 不管了,直接冲!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等他成功了,丹恒就没理由生气了! 小浣熊故意喝到半醉,偷溜进丹枫的寝室,把自己埋进柔软的被子里。 直到他差点睡着,丹枫才从外面赶回来。 龙尊面色冷淡,眉峰微蹙,但看清床榻上的人是谁后,他眼中的冷意瞬间退去,如春雪消融,溪水潺潺。 丹枫没有问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好像穹本就应该粘着他一样:“想我了?” “嗯,”穹迷迷糊糊地抬眼,“你怎么才来?” “烦人的家伙有些多,处理起来颇费时间。” “你没事吧?” “区区虫豸,无足轻重。无非是搬出些陈旧族规,斥责我胡作非为。” “你最近也没做什么吧……” “他们说的是将来。” 丹枫心情颇好,指尖拨弄着穹泛红的侧脸:“过段时间,我打算与你成婚。” 穹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气得连连咳嗽。 什么时候决定的事?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丹枫轻拍他的后背:“你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太高兴了,哈哈哈……” “我也很高兴,我觉得你穿丹恒手机壁纸上的那件就很美,而且既然你们已经成婚了,这次就只有我和你,好吗?” 穹又一口气没喘上来,他赶紧把脸埋进被子里,免得露馅。丹枫却把他翻过来,直视他的双眼,让他必须给出肯定的答复。 穹含糊道:“可以。” “可以什么?” “……可以结婚。” 穹的耳尖倏地红了,眼神躲闪。丹枫勾起一抹浅笑,轻声询问:“现在,我能吻你吗?” “不行,”穹垂下眼睫,避开丹枫的视线,“因为我想先做点别的。” 他抬手勾住丹枫的衣领,抖着手解开繁杂的扣子。 ……最后的涂鸦,究竟在哪…… 衣服一层层剥落,露出修长白皙的身躯,肌肉纤薄有力,如猎豹般蕴含着惊人的爆发力,而柔韧的腹肌处,赫然涂画着一片杂乱无章的涂鸦。 ——那是他随手喷涂出的病毒。 穹愣住了,指尖停在那处,无法动弹。丹枫似乎看不到腹部的涂鸦,将穹的手按在腹肌处,问道:“怎么了?” 穹没有回答,一个疯狂大胆的猜想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模拟宇宙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他贪心地想要参与丹恒以前的故事。 “丹枫”是从他的愿望里诞生的程式。 为他而生,现在又要因他而死。 穹僵在原地,迟迟无法启动奇物。丹枫捧住他的脸,额头抵着额头:“什么事让你如此难过?告诉我,我会帮你解决。” “你解决不了。” “告诉我。” “如果我说,是你的存在本身呢?” 丹枫沉默一瞬,道:“意思是,你要杀了我吗?” 穹不知该如何回答。模拟宇宙的死亡是虚假的死亡,所有人都是虚拟运行的程序,这不是杀戮,因为“丹枫”从未拥有过真实的生命。 可面对那双如湖水般静谧的眼睛,他却始终无法说出这句真相。 总觉得……太残酷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都怪他。 穹低下头,呼吸困难,仿佛有千斤重的顽石压在身上,令他直不起腰。 “别哭,”丹枫拭去他眼角的泪水,“我愿意的,你不要有负担。” “或者,我自己动手……” “够了!你什么都不要做,也不要这么替我着想,这会让我更难受……对不起,都怪我……” 穹反复说着“对不起”,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丹枫默默为他擦眼泪,却比不上泪水溢出的速度。 “无需责怪自己,”丹枫将他抱进怀里,“我很高兴能遇见你。” “穹,我爱你。” “穹,我想吻你。” 这次他没有等候穹的回应,俯身将唇贴在了青年的唇上,交换着炽热清浅的呼吸。他的吻一如他的人,清风明月,濯濯青莲。 穹也发动了奇物的清洁功效。 他们心照不宣。 这就是最后的告别。 * 大黑塔出品的奇物质量好,见效快,不消片刻,周围的环境便恢复成了本来样貌,原本散落在各个区域的众人也汇聚到一处。 “丹恒!”灰色的身影猛地扑上来,死死搂住青年,“对不起,我知道你之前为什么生气了;对不起,我还是没有听你的话。” “你没事就好,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丹恒难得手足无措,不知道穹又受到了什么刺激。 “你不准死,”穹压抑着哭声道,“也不准离开我。” 丹恒一怔,反手将穹搂得更紧,仿佛要将他融入骨血:“当然,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任何东西都不能将我们分开,死亡也不能。” 两人互诉衷肠之时,银狼在不远处打了个哆嗦:“太肉麻了,刃,你能不能去阻止一下?” 刃没有理会少女。不知何时,他将黑发挽成了过去的模样,发丝如柳枝般摇曳,冲淡了一身的死气,恍惚间,男人竟再次与过往的身影重叠。 他静静地望着相拥的两人,忽然抬手抽出别在发间的枯枝,黑发如瀑般散开,枯枝也在诅咒之力的影响下绽放出洁白的花朵。刃松开手,枝条落地:“走吧。” “现在?不去和穹告别吗?” “我非良人。” 银狼撇了撇嘴,显然不太满意这个结局。 星核猎手集体离开后,穹才堪堪止住眼泪,抱怨道:“居然不辞而别,好过分。” “太好了……不,我是说,他们可能随性惯了,并非故意忽视你。”丹恒嘴角微微扬起,安慰道。 穹“哦”了一声,继续挂在丹恒身上当挂件,顶着大黑塔“我*有男同啊”和路人的诡异目光,回到了星穹列车。 姬子和杨叔严厉批评了他们擅自涉险的行为,并扣除了下月的工资当惩罚。 “没事,我的存款应该够你花的。”丹恒悄悄说道。 “丹恒你真好,”穹感动道,“你放心,我不会乱花的……尽量。” 姬子无奈地摇头:“丹恒,你也不要太溺爱穹。” “好的,姬子女士。”丹恒说完,又投喂给穹一颗葡萄。 姬子:“……”他完全没听进去啊。 列车的生活再次回归正轨,穹和丹恒依然形影不离,区别在于主动贴贴的人从丹恒变成了穹。如果不是丹恒的房间太小,穹甚至打算住进智库,睡觉都不和挚友分开。 对此,大家都很欣慰。 几天后,星穹列车收到了一份神秘大礼包——“寰宇歌星”知更鸟小姐寄来的演唱会门票,地点在匹诺康尼。 众人心知这是知更鸟隐晦的思念,便不顾星期日的反对,一致同意前往匹诺康尼。 抵达当日。 “穹宝!”三月七突然蹿出来,一脸兴奋,“陪我去买衣服吧!” “你昨天不是还说衣服太多,穿不过来了吗?” “你不懂,去重要的场合一定要穿新衣服!” 穹关掉游戏,熟练地走向智库,把正在工作的小青龙拖出来:“快点来——陪我——” “我马上写完……” “陪我。” “……好。” 小浣熊满意地哼哼两声,左手三月七,右手丹恒,以人生赢家的姿态进入了匹诺康尼的梦境。时隔多日,“梦想之地”依然热闹非凡,精致时尚的衣服琳琅满目,让三人挑花了眼。 “三月,你穿这件很好看诶!” “全款拿下!本姑娘就是这么有实力!” “穹宝,这件好适合你呀!” “全款……好贵!抢钱啊!我还有事先走了……” 穹说着就要开溜,一旁的店员却拦住他,笑道:“先生,这件衣服已经是您的了。” 丹恒:“我们没有付款。” 店员:“那位贵客替穹先生付了。” 她抬手指向店内的休息室,金发的贵客举起酒杯,绚丽的紫眸透出笑意:“不用问,随便花。” 丹恒:“……” 有钱了不起吗?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30-40 第31章 店员殷勤地接过酒杯,砂金起身走到穹面前,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朋友,许久未见,想我了吗?” 他穿着干净合身的白西装,内里孔雀色的马甲勾勒出劲瘦的腰身,金色披风如流动的金箔,处处透露着贵气。 穹有些惊讶:“我……” 丹恒:“没有。” 砂金:“我见这件衣服适合你,就先付了钱,作为我们重逢的礼物。怎么样,你喜欢吗?” 穹:“我……” 丹恒:“不喜欢。” 砂金:“橡木家系的事情后,匹诺康尼发生了许多变化,让我来当一回导游,陪你逛逛如何?” 穹:“我……” 丹恒:“没时间。” “这位朋友,”砂金看向一直呛声的丹恒,皮笑肉不笑道,“你的话有点多了吧?我和穹都不能正常聊天了。” “砂金先生误会了,我是在替穹回答你的问题。他最近得了流感,咽喉肿痛,不便开口。” “朋友,你真体贴。可我怎么记得,匹诺康尼的梦境不会记录进入者的病痛呢?” 丹恒:“……” 他缓缓转向状况外的穹,泉水似的眼眸散发着淡淡寒意。穹一惊,磕磕绊绊道:“我……呃,我应该得流感吗?” 三月七疯狂点头,拼命对他使眼色。 穹立刻捂住喉咙,倒在沙发上不断痛苦地咳嗽,表演得十分卖力。店员大惊失色,连忙将“有人在梦里生病”的消息报告给店长,店长再报告给经理……经过层层上报,五分钟后,知更鸟发来一条消息,委婉地表示,希望他不要引起民众恐慌。 穹尴尬地站起来:“大家别怕,其实我是折纸大学表演系的学生,戏瘾上来的时候就喜欢随地大小演,刚才是我在即兴演出。” 店员松了口气,委婉地骂道:“真是精彩,毫无表演痕迹!” 穹:“过奖。” 丹恒忍无可忍,将穹拉到身后,对店员说道:“衣服的钱由我来付,麻烦你把钱退给砂金先生。” “这是我送给穹的见面礼,怎么能说退就退?朋友,你未免也太霸道了。”砂金抬手拦住店员。 “穹不需要。” “呵,你凭什么替穹做决定?你是穹的男朋友?” “对。” 此话一出,店内顿时安静了。穹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刚想反驳,三月七便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他拖到了店外。 “你干什么?”穹用力挣开少女的手,既委屈又不解,“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我是为了防止你乱说话,让丹恒老师下不来台。” “什么叫‘防止我乱说话’?明明是丹恒在乱讲,我们根本不是那种关系。” “哎呀这叫善意的谎言,丹恒老师这样说是为了赶紧把公司的家伙打发走,免得耽误我们逛街。” “其实我觉得让砂金当导游也挺好的。” “这话可不能乱说!千万不能让丹恒听见,不然……” “我已经听见了。” 丹恒冷着脸走出商店,嘴唇紧抿,眼神不悦。 两人不知在店里说了些什么,砂金出来时一改方才的震惊,笑盈盈地对穹抛了个飞吻,如胜利的孔雀般得意:“项目组聚餐,先走一步,回见。” “穹,记得想我~” “好……”穹话音未落,被丹恒狠狠剜了一眼,他连忙改口,“……不好呢?我觉得不好。” 丹恒:“呵呵。” 穹:“我、我们继续逛吧。” 三月七:“对对对,我还有好多想去的地方呢。” 两人默契地跳过了有关公司的话题,努力想让气氛活跃起来*,丹恒却愈发沉默,仿佛跟在穹身后的幽灵,幽幽地盯着他。 穹求助地看向三月七。少女隐晦地摇了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穹越来越心慌,一不留神,左脚绊右脚,猛地摔向一旁的玻璃橱窗,他尴尬地爬起来,尬笑道:“这个东西可真别致啊,我凑近看看。” 丹恒瞥了他一眼,忽然走进商店,片刻后,他提着包装袋出来:“走吧。” “你怎么突然买这个?”穹迟疑道,“难道是……给我的?” “嗯。”丹恒淡淡道。 穹后退半步,夸张地捂住心口:“你对我这么好,小星核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丹恒:“好。” 三月七猛地咳嗽起来,穹却以为丹恒在配合他开玩笑,高兴地摇了摇不存在的尾巴。 丹恒不生气了就好! 穹凑上前想要接过袋子,丹恒却侧身避开了他的动作,用另一只空闲的手轻轻牵起他的手,拉着穹一同向前走去。 接下来的时间里,每当穹对某样东西表现出一丁点兴趣,丹恒都会毫不犹豫地买下,丝毫不考虑预算问题。一小时后,黑发青年的双手拿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装袋,甚至被迫松开了与穹相握的手。 “我来拿一些吧。” “不必。” 丹恒说完,周身亮起浅青色的光芒,碧玉般的龙尾浮现,灵巧地圈住穹的手腕,尾巴尖主动搭在青年手心里。 穹忍不住rua了一把,在心里大呼“可爱”。 持明龙裔的回头率极高,三人所到之处,路人纷纷侧目,或惊讶或艳羡,更有胆大者直言“祝你们幸福”,丹恒也坦荡地回道:“谢谢。” 穹感到困惑不解,三月七的表情几乎难以维持平静,买完衣服后便匆匆忙忙地拉着两人返回了酒店。穹在房间里仔细清点着此行的收获,嘴角始终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他心想,他也应该为丹恒准备一份,不,很多很多份回礼。 他要偷偷准备惊喜,惊艳丹恒,然后接受丹恒的夸夸! 现在,他要找一个品味很好的导购。 穹点开砂金的头像:[聚餐结束了吗?] 穹:[帕姆比心.jpg] 砂金:[还没有。找我有什么事吗?] 穹:[想让你陪我去逛街。] 砂金:[你在哪?十分钟后我去接你。] 穹:[那你的同事们怎么办?] 砂金:[不重要。] 砂金:[我是说,他们会理解我的。] 穹:[?] 砂金办事雷厉风行,十分钟后,一辆炫酷的跑车准时停在酒店门口,金发紫眸的俊美青年一手握住方向盘,一手搭在车窗边,语调上扬:“朋友,上车。” 穹做贼似的左顾右盼,闪身坐进副驾,催促道:“我们快走。” “这是在躲谁?” “丹恒。不能让他发现我不见了。” “你不觉得,我们这样很像偷情吗?在狂欢的夜里,你躲开丈夫,与情人私会……” 砂金用华丽的嗓音缓缓说出炸裂的内容,穹无语地锤了他一下,吐槽道:“我现在不想配合你演戏。别乱开玩笑了,丹恒不可能是我的丈夫。” “那我可以当你的情人吗?” “你可以当我的导购。” 砂金:“……” 他差点维持不住笑容。甜言蜜语从未失败过的砂金,第一次体会到了媚眼抛给瞎子看的无力感。 于是他猛踩油门,小小地报复了一下开拓者。 穹还没来得及系安全带,就被失重感甩得东倒西歪,他猛地摔进砂金怀里,侧脸贴着对方紧实的大腿,鼻尖满是淡淡的幽香。穹挣扎着爬起来,又被砂金一把按回去,纤长的手指摩挲着他的耳廓,像是挑逗:“不是怕丹恒发现吗?那就躲好。” “那也没必要这样吧,好难受。” “忍一忍。” “还有,不要单手开车。你违规了,小心扣分——话说梦里开车需要考驾照吗?” “朋友,其实你不说话的时候更可爱。” 穹生气地闭上嘴,狠狠拧了一把砂金的大腿肉。 砂金吃痛地“嘶”了一声,单手扯开自己的领带,捆住穹作乱的手,掐了掐青年的脸颊肉作为回击。淡红色的指痕印在白皙的肌肤上,平添了一抹隐秘的暧昧气息。 下一秒,穹张嘴咬住他的手指,齿尖用力啃噬那一层薄薄的皮肉,金瞳里充满了偷袭得逞的得意,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黑猫,勾引人去教训他。 砂金突然猛踩刹车,跑车平稳地停在路边后,他反手扣住穹的脸,低声命令他松开嘴。 “酒唔书(就不松)!” “哈……朋友,这可是你自找的。” 被咬住的手指忽然屈起,顶住上颚,指腹按压柔软的舌面,圆润的指甲刮擦过敏感的牙根,在温热湿润的口腔内作画。 “唔嗯嗯……”穹被刺激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津液顺着无法合拢的唇齿流出,滴落在锁骨处。 砂金抽出手指,用纸巾擦去穹身上的水液,慢条斯理道:“捣乱的下场。” 穹大口喘息,弥漫着水雾的眼睛瞪向他时,像被雨淋湿的猫咪,毫无威慑力。 砂金舔了舔唇,心中想要欺负穹的冲动愈发猛烈。 “朋友,不如我们在这里……” “星穹列车~不准发车~”诡异的电话铃声打断了砂金的话,穹连忙掏出手机,看清来电人后哀嚎道:“不好,是丹恒!” “不想接的话,直接挂掉就好了。” “谁说我不想接了?再说挂掉之后丹恒肯定又要生闷气,我不想他生气。” “你气我的时候倒是心安理得。” 砂金气笑了,穹没空分析他笑容里的一二三四层含义,小心翼翼地接通电话。 “穹,你在哪?” “我在外面,有点事需要处理。” “怎么没有叫我一起去?” “因、因为……” “因为穹已经有我陪他了。”没等穹想好理由,砂金便擅自接话。他抽出手机,满意地听着对面瞬间沉重的呼吸声。 “所以,这段时间请不要打扰我们。” 第32章 “你胡说什么呢?快把手机还我!” 穹猛地扑上去,想要抢回手机。砂金抬手躲过突袭,另一只手摁住他的胸口,将青年紧紧压在车门上。 “亲爱的,约会的时候要专心。你总想着别的男人,算精神出轨呀。” 砂金惯有的轻佻语气在此刻显得格外欠揍,穹不再跟他废话,球棒砸向压着自己的手,趁砂金吃痛的时候一把夺回手机:“丹恒,你听我解释——” 屏幕显示电话已挂断。 穹拨回去,无人接听;发短信,没有回复。 完了,丹恒肯定生气了!穹哀嚎一声,举起球棒就要跟砂金决一死战:“你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气死丹恒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可太多了……哎呦,好痛,我错了,你消消气,就原谅我这一回吧?”砂金说得诚恳,眼里却透着笑意,他用巧劲卸掉穹的力道,在手腕处轻轻一吻,“你拿我出气倒也没什么,但若因此伤了自己就不好了。” “你、你这不是挺会说话吗,”穹一怔,不好意思地收回球棒,“你能不能和丹恒好好相处?” “没问题。我懂规矩,在外面玩得再疯也不能闹到丹恒面前,对吗?” “对,”穹点头,又猛地摇头,警惕道,“不对,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话里有话?” “字面意思。朋友,你想多了。” 穹半信半疑地坐回副驾,催促道:“快走吧,买好礼物后,我得赶回去哄丹恒。” 砂金不满地轻哼,但还是听话地握紧方向盘,启程驶向匹诺康尼最繁华之地。 “车窗外/这夜色/流光溢彩~” “别忘了/闭上眼/才算醒来~” 音响播放着年度热门单曲《不眠之夜》,折纸小鸟躲在各处暗中观察,广告牌迈着并不存在的腿骚扰路人,三个玻璃酒瓶凑在一起借酒消愁……光怪陆离的画面组成了宇宙中最令人向往的梦。 穹刚打开车门,便被闪耀的霓虹灯晃了眼,无数广告牌疯了般凑上前,卖力推销商品。 “你好受欢迎,”穹诧异道,“听起来都挺好的,我们去哪一家?” 话音刚落,广告牌堆中便响起此起彼伏的“选我”,其中两个脾气暴躁的广告牌甚至当场打了起来,凶狠得仿佛要将对方踩得稀巴烂。 “安静!成何体统!” 一声厉呵打断了它们的争斗,广告牌堆瞬间分成两队,如摩西分海般露出后方金光闪闪的……广告牌。它迈着稳重的步伐,优雅地停在砂金面前,如年长的绅士般鞠躬:“抱歉,尊贵的客人,让您见笑了。” “没事,挺有趣的。” “感谢您的体谅,我们会加强员工培训,剔除不合格的广告牌,尽力给您带来更好的体验。” “辛苦了。” 砂金扬起公式化的微笑,熟练地和经理广告牌客套。眼见话题扯得越来越远,广告牌却毫无搭理他的念头,穹不悦道:“我就不是尊贵的客人了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这位是……?” “这位是星穹列车的无名客、大名鼎鼎的银河球棒侠、受三位星神瞥视过的命途行者、匹诺康尼的股东之一、晖长石号的主人,你未来的大客户!” 穹气呼呼地说出一长串头衔,暗戳戳地表达被忽视的不满。 砂金忍不住笑出声,揉着小浣熊的脑袋补充道:“也是那颗黄钻的主人。” 提到昂贵的黄钻,经理广告牌“噌”地跳起来,指挥其他广告牌围成爱心的形状,齐声喊道:“祝两位的感情长长久久!生活幸福美满!” 穹:“什么感情?” 砂金:“我们的感情。” “我们有什么感情?” “真挚浓厚的感情。” “……” 穹没有被他绕进去,抬起手臂,猛地一肘击向他:“你是不是又胡说八道了?!” 砂金侧身躲开,反手紧扣住穹的手腕,解释道:“朋友,你误会我了。我当时只说要买来送给重要的人,谁知道这牌子突然发什么疯?” “虽然砂金先生没有明说,”经理广告牌还没意识到危险,咏叹道,“但我一眼就看出两位是爱情——嗷!” 穹一脚踹飞了广告牌。 砂金边哄边带他走进富丽堂皇的展厅,珍贵的展品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穹摸不准买什么,干脆从头看起,砂金跟在他身旁,用同样昂贵的声线介绍商品,并笑着说出价格。 他每说出一个数,穹的心脏就停止跳动一次,内心发出“抢钱啊”的凄厉悲鸣。 但是,给丹恒花钱,值! 最终,穹选购了一瓶气味清冷似莲的限量款香水,一块银灰色的机械手表,一串简约精巧的钻石手链,一瓶醇香厚重的红酒。 他打算收手离开,可路过宝石展区时,玻璃展柜中的蓝钻吸引了穹的注意。普通的灯光在钻石内部流转,折射出绚烂的光彩,清透的蓝色宛如波光粼粼的海洋,又似宁静致远的湖面…… 也像丹恒的眼睛。 穹不自觉地走向展台,掌心贴在玻璃柜上,似乎想要将“丹恒的眼睛”捧进手心里。心脏在胸腔内剧烈跳动,那股愈演愈烈的冲动告诉他: 他想要这个。 他必须要这个。 咪咪老师:【再买你要破产了!】 穹:【……】 穹:【钱没了可以再赚,但机会稍纵即逝!冲!】 余额终于归零,小浣熊又要回归翻垃圾桶的快乐生活了。 “朋友,”砂金从背后抱住穹,“我的辛苦费呢?” 穹心虚地移开眼。 “那颗粉钻也很衬我的眼睛,给我买。”砂金撒娇似的要求道。 “我没钱了……” “给你转了,现在去买来送我。” 穹:“?”这是什么操作? 穹难以理解,但反正不是自己出钱,他便听话地买了粉钻,装在礼盒里递给砂金。 “谢谢,亲爱的。”砂金垂眸,笑意直达眼底。 他忽然揽过穹,俯身轻吻青年的脸颊,又在裸/露的肩膀处留下一圈浅浅的牙印。 穹倏地推开他:“你是狗吗?” 砂金舔了舔唇:“汪。” 穹大受震撼。 咪咪老师大受震撼。 回程路上,岁阳还在念叨:【他的人设还挺有意思的,我想写。】 【随便吧,不要忘了答应我的金色垃圾。】 穹为难地看着肩膀处的牙印,来回拉扯衣服,试图找到最合适的方法盖住那个浅红的半圆,避免丹恒看见后更加生气。 他将原本搭在肩头的白色衣襟拉高,塞入一角做成简易的结,以防再次滑落。 能行吗……算了,现在不行也得行了。 穹硬着头皮敲响房门:“丹恒,是我。” 门倏地打开,丹恒发丝凌乱,眼眶泛红,唇角残留着干涸的血迹。他用力将穹扯进屋内,欺身压在青年身上,嗓音低哑:“你还知道回来?在外面玩得开心吗?” “你是哭了吗……你听我解释,那些话都是砂金随口胡诌的!他一直这么轻佻……” “那你还和他单独出去?” “我想给你准备惊喜,才让他帮忙当导购的!” 穹连忙掏出礼物,献宝似的捧到丹恒面前,边拆边介绍他挑选礼物的心路历程。 “这是你没喝过的酒,我猜你会想尝试一下……” “你说你喜欢冷水,这款的气味很像冰泉,很清冽……” “这颗宝石,特别像你的眼睛……” 在穹的讲解中,丹恒的情绪渐渐平复,龙尾也不再焦躁地拍击地板。他轻声说着“谢谢”,手指捋顺青年杂乱的灰发,停在脖颈处。 下一秒,他发现了穹身上不同以往的地方。 “为什么要拉高衣领?” 穹一僵,支支吾吾地解释,丹恒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终于耐心告罄,猛地扯开穹的衣领,死死盯着肩膀处的牙印。 龙类的竖瞳拉长,眼角浮现青鳞,尖齿咬破下唇,口腔中尽是血腥气。 “丹恒……!” 龙尾强行捆住穹的双手,压在青年头顶,丹恒俯身咬在牙印处,牙尖刺破穹的皮肉。持明啜饮着爱人甘美的血液,用更粗暴的方式,盖住他人留下的印记,扫除不轨之徒的恶心气息。 血液逐渐流失,穹感到身体在慢慢变冷,但他没有推开丹恒,反而用脸颊轻轻蹭着持明的尖耳,耐心地安抚,直到丹恒不再撕咬伤口,他才小心地开口:“还生气吗?” 丹恒没有回答。他掀开穹的上衣,烦躁地检查恋人的身体还有没有其他伤口,手搭在裤腰带的瞬间,穹一惊,挣扎起来:“你傻了吗?我怎么可能让砂金脱我裤子?!” 丹恒的动作顿时停下,手却始终没有挪开。 ……他在怀疑。丹恒并不信任他。 穹的心忽然浸入冰水,凉了半截。他说不清自己在难受什么,挣开束缚双手的龙尾,将礼物重新塞进丹恒怀里,抿唇喃喃:“我想给你最好的,才会拜托他……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下次我一定……” “没有下次,”丹恒打断他,龙尾猛地甩开怀中的礼盒,“不要再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去找别人!” 礼盒散落一地,如破损的心。 穹咬紧下唇,金瞳迅速蒙上一层水雾:“什么叫无关紧要的东西……我的心意就这么廉价吗?我只是……我只是想让你开心……” “可能我有的地方做得不够好,但你也不能说我的心意……说它无关紧要……” 穹低声啜泣,竭力压抑着哭声,泪水顺着脸颊滑落,砸穿了持明的心脏。 “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我说错话了,你别哭……”丹恒无措地解释,想抱住他,却被猛地甩开手臂。 穹夺门而出。 门摔出巨响,隔壁的三月七探出脑袋,发现满地狼藉,丹恒呆坐在房间内伤心后,她崩溃地拉了一个新群聊,成员包括除丹恒和穹在内的所有列车乘客。 三月七:[@全体成员,夭寿啦!他们又吵架了!] 帕姆:[……] 姬子:[……] 杨叔:[……] 星期日:[……] 此刻,所有群成员心里都冒出了三个字——我服了。 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 * 穹跑出去后,躲在花坛旁的长椅处擦眼泪。一群心里只有业绩,没有人文关怀的广告牌围住他,开始制造噪音: “喝下这瓶苏乐达,快乐美梦速速达~” “我呀,不是咱们匹诺康尼最后一家苏乐达专卖店吗?这次啊,大概是真的暂时、永远、短暂性地闭店了。现在,店里的苏乐达打折出售,通通只要9.9信用点,免费的,送给你。” 穹无力吐槽它莫名其妙的广告词,他现在只想让自己忘掉刚才的一切:“给我来一瓶,不,十瓶。” 广告牌合力搬来一箱汽水,穹一瓶接一瓶地喝,喝得眼冒金星、大脑失灵,“哐当”一声倒在地上,抱着垃圾桶痛哭:“垃圾桶先生,我好想你。” “桶哥,还是你对我好,咱们在一起吧。” “小桶,我好久没来看你了,心里有愧,你别怨我……” 附近的折纸小鸟纷纷飞到青年身边,叽叽喳喳地讨论: “他疯了啾!” “他没有疯啾,他失恋了啾!” “脏兮兮的啾!没人要了啾!我们把他捡回去吧啾!” “没问题啾!” …… 翡翠和托帕发现开拓者的时候,折纸小鸟正在实行“捡浣熊”计划,小小的身躯努力托起人类的大个子,向旁边的草丛移动。 “翡翠女士,你看,那不是穹吗?”托帕惊呼道。 “无名客深夜买醉……呵呵,是受了情伤吗?”翡翠饶有兴趣地观望着,喊住搬运浣熊的折纸小鸟。 折纸小鸟面面相觑,嘴里说着“原来有人要啾”“妈妈找过来了啾”,四散飞走。 托帕赶紧上前接住沉睡的青年,为难地看向翡翠:“怎么办?联系星穹列车吗?” “先带回公司驻地吧。” “这样好吗?” “别担心,姬子女士会感谢我们的。” “不,我是说,砂金知道后恐怕又要闹出些事来。” “呵呵……热闹点才好。” 托帕无奈,抬着小浣熊回到车上。驾驶座上的砂金瞬间来了精神,问道:“这是发生了什么?” “不清楚。” “准是和那家伙有关。” 砂金笑了笑,心情愉悦:给你机会你不中用,那就别怪我偷家了。 他猛踩油门,一路飙回星际和平公司驻地,抱起穹走向自己的房间。托帕伸手拦住他,满脸不赞同:“你想做什么?” “照顾穹。” “只是照顾?我怎么觉得有诈呢?” “好歹共事了那么久,我在你心里就是一个趁人之危的小人吗?”砂金看向一旁的紫发女人,“翡翠女士,你看她QAQ” 托帕感到一阵恶寒。翡翠微微一笑,揽着托帕向前走:“放心吧,小叶琳娜,砂金自有分寸。” 她侧眸,对砂金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别玩得太过火。 砂金低声笑道:“收到。” 回到房间后,他解开穹的外套和鞋袜,将青年放在床上。穹不搞抽象,不故意气人的时候,安静美丽得像个精致的人偶,可惜此刻,青紫色的牙印和干涸结痂的伤口破坏了这份美丽,触目惊心。 “他才是狗吧。” 砂金的指尖轻轻抚过伤口,克制住再次咬下去的冲动,给穹盖好被子。他从穹的口袋里抽出手机,指纹解锁,调整角度和光线,给穹拍了一张睡颜照。 凌乱的灰发,泛红的眼眶和鼻头,红润的嘴唇,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人十分想欺负他。 随即,砂金发送给丹恒。 [他好乖。] 几秒后,一通电话打了过来,砂金不紧不慢地走出房间,靠在墙边接听:“喂?” “穹在哪?”丹恒的声音如刀子般尖锐,“不准碰他,不然——” “不然?你想做什么?你能做什么?”砂金慢悠悠地回复,嘲讽意味拉满,“你在穹身边待了那么久,还没有和他确定关系,说明什么?” “说明,他对你根本没有那方面的心思,你再怎么努力,再怎么占有欲发作都没用,穹只会离你越来越远。” “他不爱你。” 电话那端的呼吸声骤然沉重,电流声中夹杂着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像是有什么东西不堪重负,碎在他手里。 砂金满意地挂了电话,简单洗漱后,拥着穹入眠。 * 与此同时,匹诺康尼大酒店。 丹恒痛苦地蜷起身子,血液沸腾,渴求着恋人的安抚。嫉恨和对穹的思念几乎逼得他发疯,他泡在冰冷的水中,试图冷静下来。 不够……远远不够…… 穹,我好想你…… 穹,你在哪…… 穹,穹,穹,穹…… 最终,他拿出那件穹在贝洛伯格送给他的白色上衣,抱在怀里,贪婪地汲取穹残存的气息。 第33章 三月七悄悄拉开一条门缝:“丹恒老师?你还好吗?” 昏暗的屋内无人应答。 三月七大着胆子走进去,轻手轻脚地靠坐在颓废的小青龙身边,拿起木梳帮他整理凌乱的发丝。 “你在做什么?”丹恒冷不丁发问。 “呃,梳梳毛?听说这样有助于缓解压力……” “我不是宠物猫狗。” 丹恒垂眸,夺回那缕黑发,发丝如瀑般散落,遮住了大半张面容。他斜倚在白日梦酒店的床榻边,脸颊贴着皱皱巴巴的白衬衫,碧玉般的龙尾圈起五颜六色的礼盒,像童话中的巨龙,将宝藏紧紧圈在身边。 三月七纠结道:“丹恒老师,穹宝看见你这样肯定会心疼的。” “是吗?”丹恒低声道,“可他不在这里。看不见,怎么会心疼?” 三月七尴尬地绞弄手指,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好想他……我想去找他……拜托知更鸟小姐的话,一定能查到穹的踪迹。” “穹宝现在正在气头上,贸然去找他的话,可能……” “他会更生气,更讨厌我。我知道,所以我不能去……我不能去,三月,把我锁起来吧,我怕我控制不住。” “不行不行!锁起来什么的,也太过了!我在这里看着你,你别伤害自己啊!” “我……” 丹恒抿唇,手指攥紧穹的衣衫,龙尾焦躁地拍击地面。 “丹恒老师冷静!……要不我还是给你梳梳毛吧。”三月七再次拿起木梳。 这次丹恒没有拒绝。他抱着穹的衣服,安静地翻看相册里穹的照片,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描摹青年的轮廓。 三月七安慰道:“没关系的,丹恒老师,过几天你们就能见面了。穹宝肯定会来看知更鸟的演唱会,到时候你们再好好聊聊,穹宝那么喜欢你,你哄哄他,他就不生气了。” “穹不爱我。” “啥?”三月七怀疑自己没听清,“谁又对你胡说八道了?看本姑娘不揍死他!” “砂金说的,”丹恒好像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越说越委屈,“他说我们一直没有确定关系,说明穹根本不爱我。” “胡扯!虽然穹宝笨了点、傻了点、开窍晚了点,但他绝对是爱你的,”三月七指着地上散落的礼物,“他从来没对别人这么大方过,也从未这么用心琢磨过别人的心思!” “他愿意为了你动脑子!丹恒老师,你难道不明白这代表什么吗?!” “你难道不知道砂金是什么人吗?那家伙嘴里没几句真话!他是在故意刺激你,气你,让你心灰意冷,他才好趁虚而入!” 丹恒怔怔地望着她,大脑像是运行过载的计算机,缓慢地读取少女话里的含义。良久,他喃喃道:“你说得……有道理。” “不是有道理,”三月七纠正道,“是真理。” 丹恒点点头,重复道:“是真理。” * 同一时间,星际和平公司驻地。 安静奢华的房间内,金发与灰发的青年相拥而眠,呼吸声纠缠在一起,如共同演奏的钢琴曲。然而下一刻,曲调夏然而止—— “穹”睁开冷绿的眼瞳,推开紧紧贴着他的砂金,靠坐在床头。砂金微微皱眉,无意识地靠近,想将他再度拉入怀中。 “穹”毫不留情地拍开他的手,往他怀里塞了个枕头。砂金的动作一顿,用脸颊蹭了蹭柔软的枕头,确认“穹”回到怀里后,他放松地长舒一口气,重新陷入沉睡。 “穹”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拿出手机,开始码字: 《重生之总裁的金丝雀要带球跑》 第一章:天凉了,让星穹列车破产吧! [天空中阴云密布,暴雨将至。 衣着考究的金发青年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夜色中闪烁的城市,轻轻摇晃手中的红酒杯:“情况如何?” “砂金先生,一切如您所料,”黑西装下属恭敬地回答,“星穹列车如今已经无力偿还债务,正准备将列车抵押给公司。还有您特意嘱咐要密切关注的穹先生,信用卡已被冻结,今晚恐怕要流落街头了。” “真可怜,”砂金语气悲悯,嘴角却勾出一抹笑意,“无家可归的小鸟,需要一个能精心照料他的饲主,你说对不对?” 下属:“当然。砂金先生,您是最合适的饲养者。” 砂金眼里的笑意加深:“备车。” 豪车疾驰,驶入夜色,最终停在一家咖啡厅旁。豆大的雨滴砸向车窗,模糊了窗外的风景,但砂金还是一眼就望见了蜷缩在屋檐下的青年。他用双臂环抱住自己,尽力抵御寒风骤雨,温度却仍在一点点流失,淡红的唇愈发苍白,几乎与脸色一致。 看得让人心生怜爱。 下属殷勤地打开车门,撑起雨伞。砂金迈过泥泞的水坑,站在沉默的青年面前:“好久不见。” 穹抬眸,金瞳里闪过一丝希冀:“你怎么在这?” “我听说了星穹列车的事,猜测你应该需要我的帮助,就让人查了下你的位置……你不会怪我越界吧?” “怎么会?我感谢你还来不及。” 穹将这段时间发生的倒霉事都告诉了砂金,提到自己的信用卡被冻结,现在身无分文时,他尴尬地抿了抿唇,甚至不愿再与砂金对视:“我很没用吧,既帮不上列车,也照顾不好自己……” “没关系,你不需要为这些操劳。” “诶?” “因为,我可以照顾你。” 砂金用温暖的大衣拢住青年,在穹诧异的目光中,牵着他走进车厢。车门“砰”地关闭,汽车重新启动,砂金将穹压在座位上,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直视自己。那双绚丽的紫眸仿佛拥有魔性的魅力,能轻易瓦解人的意志: “让我给你一个家,好不好?” 穹呼吸一滞。 即使躲进了车里,夜晚的孤独与冷酷仍然在追逐他,迫使他缩进温暖舒适的巢穴里,许是对方身上的幽香太具有迷惑性,他情不自禁地点头,说“好”。 砂金笑着,轻吻他的唇。 窗外,一道惊雷炸开。 穹倏地抖了一下,僵硬地别过头,神色诡异:“我仔细想了想,觉得男人还是应该独立自强。我要撤回刚才说的话。” 砂金:“……?” 他打量着突然反悔的穹,半响,轻笑道:“这可由不得你。” 话音刚落,穹猛地推开他,想要跳窗逃跑。砂金一把将他扯回怀里,手臂牢牢禁锢住他的腰身,另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 “无家可归的小鸟,你想去哪?” “更正,我不是无家可归。” “哦?” “我可以睡垃圾桶……唔唔唔!” 砂金捂住这张烦人的嘴,深吸一口气,才重新调笑道:“可我舍不得。” 穹用力挣扎,“唔唔唔”的好像在骂人。砂金耐心告罄,笑意里混入一丝威胁:“乖一点,否则……” “我不介意在这里上/你。” 穹瞬间停下动作,安静得像个玩偶。 “这样才讨人喜欢。”砂金悠悠道,手指把玩着他的灰发。 穹在心里唾弃。 没错,他重生了。 时间点卡得刚刚好,正巧是他踏上贼船的那一刻。 ……一点逃跑的机会都不给他,这算哪门子重生?!好不容易重来一次,结果又落到仇人手上了! 前世,穹被砂金蒙骗,住进了他的豪宅,两人生活得幸福甜蜜,直到某天,穹发现这一切都是砂金设下的骗局,是他害得星穹列车破产,帕姆被迫卖身,无名客分崩离析。 这次,他要改变这一切。 改变的第一步——今晚守住自己的身体。] 差不多了,就断在这里吧! 岁阳点击发送,不多时,后台涌现出了一大批评论: 有担心它成为被告的:[咪咪老师真是艺高人胆大,居然丝毫不惧公司法务部!] [付不起赔偿金可以众筹,我愿意为老师出999信用点。] [原告会在法庭上朗读这些吗?那很精彩了。] 有震惊它XP的:[虽然之前就能看出来咪咪老师的口味很古早,但这次古早过头了吧!咪咪老师是最近几个月才联上网吗?!] [给我干哪年来了,这还是星际时代吗?] [咪咪老师穿越了?] [我去,文艺复兴!] 有觉得设定带感的:[懂不懂什么叫经典永流传啊*?伟大的XP都是经历时间检验却依然屹立不倒的!咪咪老师该更新了,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歇!] [有点上头……好吃好吃。] [这次交通如何?] 许久没出现过的榜一“静远”也忍不住留言:[可以不更新这个吗?我还是比较想看景穹的婚后番外。] 同一时间,银狼发来一连串问号。 银狼:[你变心变得也太快了吧?你不要刃了??] 银狼:[花心!渣男!] 少女气鼓鼓地离开了,片刻后,一向安静的刃主动发来消息:[……] 穹:[?] 刃:[银狼让我多和你聊天。] 刃:[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丧彪很想回一句“这都想不明白?你赶紧出局吧”,但它不应当擅自替穹回复,便忍着回到了意识深处,将选择权丢给穹。 于是翌日清晨,穹看着满屏幕的“渣男”,陷入了沉思。 他没有抛弃丹恒啊? 第34章 “你在看什么?” 慵懒的语调忽然响起,砂金凑上前,下巴抵住穹的颈窝,温热的呼吸吹拂过青年敏感的皮肤,带起一阵酥麻的痒意。 “没什么。”穹挡住手机屏幕。 “心虚了?莫不是在背着我和别的男人聊天?” “……” “别紧张,我很大度的。” “你能不能正经点,”穹忍无可忍,猛地抽出枕头砸向他,“还有,你怎么在这?!” “这是我的房间,我当然在这。” “那我怎么会在你的房间?我不是应该躺在垃圾桶里吗?” “这就要问你了。” “什么意思?”穹心里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砂金轻声叹息,状似无奈道:“昨晚在街头相遇后,你拼命缠着我,哭着说想我,要和我待在一起。我心肠软,见不得你落泪,便带你回到了公司驻地。” “没想到你却趁机把我睡了,现在还假装失忆,不想负责……” 穹“哐当”一声摔到地上,颤颤巍巍地指着他:“你……我……” 砂金笑盈盈地重复:“对,你把我睡了。朋友,不,亲爱的,你还好吗?” 完了,他要死了。穹崩溃地想,丹恒如果知道了,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丹恒又要一边掉小珍珠一边凶他了! 穹准备自首。 他抖着手抽出手机,点开丹恒的通讯界面,打出“对不起”三个字。下一秒,他目光一凝,死死盯着那段凭空出现的聊天记录。 [图片.jpg] [他好乖。] 断掉的记忆碎片重新联结,组合成陌生的画面——他在垃圾桶旁喝得烂醉,被托帕和翡翠带回公司驻地,又被砂金带到房间,随后,仅存的意识也消失在了睡梦里。 所以,砂金刚才完全是在胡说八道。 穹气不打一处来,抓起球棒砸向他:“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我真的生气了!” “气什么?你是害怕要对我负责?还是怕丹恒生气?”砂金侧身躲过球棒,“即使丹恒昨天刚把你气哭,你也要顾忌着他的心情?” “我……”穹哑口无言,恨恨地坐在沙发上,被强压下去的委屈再次涌现。 ——这些东西,无关紧要。 怎么能说是无关紧要……他的心意不重要,他也不重要,对不对? 穹越想越委屈,泪水涌向眼眶,他低头擦去眼泪,不想在砂金面前露出这副软弱的模样。 “别哭呀,朋友。我随口一提,你别多想,”砂金将他拥入怀中,轻轻抚摸他的灰发,“你这样哭,托帕和翡翠女士会以为我欺负你了。” “难道你没欺负我吗?你张嘴就说谎话骗我。” “我错了,我真心悔过,该怎么样才能取得你的原谅?” “不知道,”穹闷闷道,“先欠着,等我想到再说。” “好。”砂金眼疾手快地抓住路过的猫猫糕,将其塞进穹怀里,充当抚慰动物。 猫猫糕疑惑:“muniu、muniu?” 砂金:“养猫千日,用猫一时。你要努力把穹哄高兴,能做到吗?” 猫猫糕精神振奋,昂首挺胸:“muniu、muniu!!!” 它一改先前慢悠悠的迷糊样,开始用头蹭灰发青年的手,在青年怀里滚来滚去,夹着嗓子撒娇卖萌。 再冷漠的人,看见这一幕都会笑。 穹止住眼泪,抱着猫猫糕走向餐厅。托帕和翡翠早就坐在了餐桌旁,不约而同地盯着他,目光在他和砂金之间流连。 “昨晚睡得还好吗?”翡翠微笑道。 “挺好的。谢谢你把我捡回来。”穹拉开椅子坐下。 托帕委婉地问道:“那家伙没对你做什么坏事吧?” 不等穹回答,砂金插嘴道:“这个问题好伤人,你就这么信不过我?” “你别打岔,我要听穹的回答。” “应该……没有?”穹也不确定砂金有没有趁他睡着的时候戏弄他,“不过他擅自用我的手机给丹恒发了一条消息,说我睡觉很乖……没想到他还挺细心的,知道帮我给列车报平安。” 他突然消失,拒收消息,列车的大家一定都担心坏了。下次不能再这么任性了。穹心想。 他说完,公司三人忽然安静下来。翡翠笑得意味深长,托帕无语地扶额,砂金突然懂了丹恒的心情。 “嗯?你们怎么了?”穹疑惑地抬眼。 “没什么,朋友,”砂金噗嗤笑道,“如果有需要,我可以继续替你跟列车报平安。” “谢谢,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砂金笑得更厉害了。 穹感到莫名其妙。 饭后,他不自觉地打开丹恒的聊天界面,指尖一下又一下地轻点聊天框。 ……丹恒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起码关心他几句吧…… 果然,他在丹恒心里一点都不重要。 穹赌气关掉手机,转头却撞进了砂金怀里:“疼疼疼……你站在我身后干什么?” “看看你的心飞到哪去了,”砂金从他手中抽走手机,“丹恒不知道珍惜,就给他点教训,让他长长记性。所以,手机没收,免得你这个没出息的家伙忍不住,主动给他发消息。” “我才不会。”穹嘟囔道。 “是吗?那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我才不……不会。” 砂金叹了口气,仿佛在说“果然如此”。他揽过穹的肩膀,带着他走向房间,准备去梦里狂欢一场。 【不行啊,】岁阳忽然道,【他把你的手机拿走了,我用什么码字?】 【你什么时候开始写新文了?】 【昨天晚上,你睡着的时候。】 【你越来越大胆了,以前用我的身体都会提前征求意见,现在一声不吭就顶号?】 岁阳吹起了心虚的口哨。 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悄悄瞥向一旁与酒保交谈的砂金,孔雀色的外衣如尾羽般垂落,灰白的长裤似刀裁般利落挺拔。 他会把手机放在哪里? 穹故意凑近,从背后环住他,假装拥抱,实则在摸索手机的具体位置。 “喝醉了?怎么这么主动?” “嗯……” 找到了!穹摸到一处尖锐的凸起,猛地出手,刚攥紧手机,砂金便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指腹在腕部内侧的肌肤处摩挲。 “无名客还精通盗窃?” “这叫物归原主。” “没出息。你就这么想他?” “我没有!我有别的事要做!” “比如?” “比如……呃……对了,我今天还没清游戏日常!要是攒不够资源,抽不到up角色,你怎么补偿我?” 穹假装凶狠,咄咄逼人。 砂金气定神闲,将信用卡放到穹手上:“拿去抽满命吧。我看着你抽。” 穹:“……” 坏了,忘了他是信用点玩家! “你就还给我吧,我保证不给丹恒发消息,做个有骨气、有出息的开拓者。”穹能屈能伸,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嗓音特意放轻后,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砂金难耐地咬紧唇内的软肉,猛地将他拉进怀里:“你对他这么好,我都有点嫉妒了。难怪他这么嚣张,原来是被你惯坏了。”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穹趁机抽出手机,灵活地钻出怀抱,“我先走了,一会见!” “还有,我真的不会给丹恒发消息!我保证!我是个有骨气、有出息的开拓者!” 穹一溜烟跑到僻静的广场处。附近的折纸小鸟看见他,成群结队地飞过来,叽叽喳喳道: “是那天的小灰鸟啾!” “怎么又是一个人啾?” “没人要了啾!跟我们走吧啾!” “一边去,你才没人要了呢,”穹不满道,“丹恒可喜欢我了。” 说完,他怔了一瞬:怎么又想起丹恒了? 折纸小鸟们面面相觑,质疑道: “那丹恒为什么不在啾?” “丹恒把你自己扔在这里啾,坏啾!” “小灰鸟被骗了啾!笨啾!” “……烦死了,”穹抿唇,挥开鸟群,“跟你们没关系。” 他坐在长椅上,摸出手机,再次下意识点开丹恒的聊天界面,左上角的绿色标志显示对方正在线上。 丹恒是不是在和别人聊天? 穹心里酸酸的,说不出的烦闷。 然而下一刻,界面忽然弹出数条新消息: 丹恒:[对不起。] 丹恒:[我并非有意践踏你的心意,但事已至此,再怎么辩解也无法挽回我对你的伤害。如果你不想看见我,想独自待在外面,记得照顾好自己。若是遇见困难,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希望你不要嫌弃。] 丹恒:[我很喜欢你的礼物。] 丹恒:[也很喜欢你。] 穹的心脏砰砰直跳,他盯着最后一句话,嘴角忍不住扬起笑容。 “看看!看看!”穹骄傲地向折纸小鸟们展示,“我就说丹恒很喜欢我吧。” 折纸小鸟:“看不懂啾。不识字啾。” “你们等着。”穹和小鸟们较起劲来。 穹:[最后一句话,我要听语音。] 丹恒:[……?] 丹恒:[好。] 几秒后,他发来一段语音。青年冷雨般的音色念出这句话时,柔软的情感冲淡了凉意,如冬日的暖阳,动人心弦。 穹忍不住听了好几遍,又给每只折纸小鸟都放了一遍。有些折纸小鸟不感兴趣,他就把手机贴在小鸟耳边,强迫它听。 折纸小鸟们骂骂咧咧地飞走了。 穹抱着手机傻笑,岁阳幽幽道:【不是发誓不回消息,要让丹恒尝尝教训吗?】 穹:【……我失忆了,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和丹恒天下第一好! 第35章 “我很喜欢你。” “我很喜欢你。” “我很喜欢你。” …… 【够了,】岁阳忍无可忍,【这都第几遍了?听得人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可是丹恒说他喜欢我欸……】穹抱着手机傻笑。 【你第一天知道这件事吗?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听他亲口说出来还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你这个鬼好烦啊,懂不懂看气氛啊?我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别问来问去的,】穹不满道,【你还想不想借我的身体码字了?】 岁阳一惊,默默思考道:我草,宿主彻底怒了。宿主指出了最核心的矛盾点——如果创作需要借助他的身体进行,那它怎么能随便破坏他的幸福时刻?这确实是它的严重失误,它需要彻底承认之前的话都是放屁,重新为这对小情侣献上祝福。 【祝你们早生贵子。】岁阳真挚地说道。 穹:【……?】 他嘟囔了句“抽什么风”,帮岁阳打开作者后台,顺便看了眼新文的题材。只一眼,他便被文名深深吸引了:【带球跑……什么意思?】 岁阳:【字面意思。】 穹恍然大悟:【所以,我是去踢足球了吗?】 岁阳:【……】 岁阳:【对。你逃离豪门后,进入了一所名为“红色监狱”的训练基地,运用各种高超的带球跑技巧成为了新一届的宇宙足球杯冠军。】 【你不是喜欢写狗血文吗?怎么写起体育竞技题材了?】 【万物皆可狗血,你可以跟包括但不限于队友、对手、经理在内的一系列角色麦麸,必要时让他们为你争风吃醋,引发一系列恶俗事件。】 咪咪老师的话越来越难理解了。 穹沉默一瞬,将身体控制权转交给岁阳,自己躲进意识深处补觉。 《重生之总裁的金丝雀要带球跑》 第二章:男孩子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 [车辆缓缓驶入广阔的庭院,花树的香味与潮湿的腥气混杂在一起,随着微风飞入车窗的缝隙。 穹攥紧拳头,呼吸愈发急促。 他回来了。 他再次回到了这里,回到了砂金为他打造的鸟笼里。 曾经的他懵懂天真,误以为找到了爱情,拥有了体贴入微的恋人;如今得知真相,院落中的花草犹如带刺的荆棘,与伪装起来的赌徒联手,要将他拖入无法挣脱的牢笼。 如果不是砂金,他现在应该躺在列车的沙发上,与伙伴们一同嬉闹。 如果不是他…… “亲爱的,你在发抖,”砂金握住穹紧绷的手,“还是感觉冷吗?” “还好。”穹低声回答,竭力克制住甩开砂金的想法。 现在还不能撕破脸,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脱身,解决星穹列车的财务危机……他要学会忍耐。 说话间,司机停下了车。一个年迈却神采奕奕的男人恭敬地打开车门,弯腰请二人下车:“少爷,穹先生,欢迎回家。” “辛苦你了,”砂金对管家的态度格外友好,“雨天风大,别着凉。” “多谢少爷关心,”管家爷爷微笑着,眼睛望向被大衣裹着的穹,忽然道,“穹先生,少爷许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穹:“……”关我啥事。 他勉强笑了笑:“那挺好的。” 管家深以为然。 砂金牵着穹走进豪宅,推开卧室的门:“亲爱的,今晚一起睡吧。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放屁。分明当天晚上就把他吃干抹净了。 穹咬牙,心知砂金并没有给他拒绝的权利,便另辟蹊径。他猛地捂住心口,痛苦地喘息:“唔……怎么回事,心脏忽然好疼……” “心脏痛?”砂金皱了皱眉,一把将他抱起来,放在床上,一边询问他有没有相关的遗传病史,一边给自己的私人医生打电话。 “你,五分钟内赶过来。” 霸道总裁下令从来不管下属死活,五分钟后,私人医生顶着浓重的黑眼圈,连喘带咳地闯进房间:“砂金先生,您还好吗?!” “我没事,”砂金将他扯到床前,“你快看看他怎么了。” “治不好他,你也别想好过!” 私人医生:“……” 没办法,他的角色定位就是这样——生在现代,活在古代;学的是现代医学,当的是宫廷太医;总裁一声令下,他就得提着九族的脑袋飞奔而来。 私人医生检查半天,疑惑地望向穹:你没病啊。 穹疯狂眨眼:同是天涯沦落人,你帮我一把,就当给自己积德行善了! 私人医生眼神怜悯:原来又是一个深受霸总折磨的受害者! 两人迅速统一战线,医生装模作样地开了点退烧药,表示病人这两天需要好好休息。 “发烧?不是心脏痛吗?”砂金提出质疑。 穹猛地咳嗽起来,声音有气无力:“我想睡一会。” “那你好好休息。”砂金见他十分难受,不似作假,也没有再追问。 门悄然合拢,砂金的脚步逐渐远去。 穹终于放心了。 然而一小时后,他意识到自己放心地太早了。 砂金亲自下厨,给他熬了碗热气腾腾的白粥,米粒晶莹雪白,米香扑鼻,看起来里面没有加什么奇怪的东西。 穹吃了两口,忍不住皱眉——米粒还是夹生的。 他刚想委婉地告诉砂金,一旁侍立的管家忽然道:“穹先生,您是第一个让少爷自愿下厨的人。” 穹:“……”那咋了,我还得谢谢他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穹听出了管家的言外之意,配合地喝完了白粥,哄着砂金去别处休息。 “亲爱的,有事记得喊我。”砂金眨了眨眼。 穹点点头,心想他今晚就是死在这里,发烂发臭,也不会喊砂金一声。 半小时后,他又意识到自己发誓太早了。 穹捂着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想吐又吐不出来,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他好像,食物中毒了……] 穹忽然冒出来:【你能不能别整我了。】 岁阳毫无歉意地表示:【抱歉,剧情需要。】 【我什么时候能带球跑?我想看热血沸腾的足球竞技了。】 【快了快了,你继续睡吧,等你睡醒就有球了。】咪咪老师敷衍道。 [私人医生刚准备休息,又被一通电话喊了过来。 他满身怨气,用可怖的眼神盯着穹:你俩联合起来玩我呢? 穹颤巍巍地伸出手:这回是真的,救我…… 医生深吸一口气,确认是食物中毒后,皱眉问道:“谁给他下的毒?” 砂金:“我。” 医生的手抖了抖,以为自己撞见了豪门谋杀:“……砂金先生,确定要救吗?” “你以为我喊你来玩的吗?”砂金感到莫名其妙,“别磨蹭了,看见穹这个样子,我心疼。” 他薄唇紧抿,眉眼低垂,紫眸中透出浓浓的愧疚,在灯光的照耀下,如雕塑般美丽耀眼。 管家突然冒出来:“穹先生,少爷第一次露出这种表情……” 穹:“……我该说对不起吗?” 管家:“穹先生多想了,我绝无此意。” 砂金继续忧郁。] “那一天的忧郁、忧郁起来……” “那一天的寂寞、寂寞起来……” 公园忽然播放起了新出的歌曲,歌词竟意外地契合文章内容,岁阳不由得停笔,感受了一会曲中的意境。 妙啊。 [穹被食物中毒折腾了好几天,但也因此避开了前世的命运。星际和平公司事务繁忙,砂金向来喜欢亲力亲为,很快便要去参加一场聚会,商谈生意。 这正是逃跑的好机会。 “我也想去,”穹请求道,“我保证乖乖待在你身边。” “你身体还没痊愈,不适合在外面乱跑。” “我已经好多了。不信你看。” 穹伸开双臂,原地转了一圈,衣角飞扬,露出一截白皙柔软的腰腹,如陶瓷般无暇。 砂金动摇了。 他想,一只可爱的小鸟,确实值得带出去炫耀。 * 绚丽的灯光交错闪烁,昏暗的角落里,穹如木乃伊般僵硬地坐在砂金怀里。 “亲爱的,你好香,”砂金将头埋进青年颈侧,轻嗅着他身上的气息,“听说坠入爱河的恋人会闻到彼此散发出的费洛蒙……” “来之前我喷了点香水。” “亲爱的,你未免也太不解风情了。” “对不起,我是个老实人。” “……” 砂金低声笑了笑,眼尾的绯红如锦鲤,游进了穹的心里。 太好了,终于把他灌醉了。穹忍不住勾起嘴角,再次给他倒了杯酒。 “亲爱的,你笑起来真好看。” “好看你就多喝点。” 穹随口胡诌,敷衍地灌酒。砂金盯了他片刻,忽然扣住他的后颈吻上去,将口中的酒液尽数渡给心思不纯的小鸟。 穹被呛得咳嗽,胃里仿佛有火在烧。他仰头喝尽一杯冰水,身体却愈发火热,腿软得使不上劲。 “酒有问题……!” “亲爱的,你想要的话可以直接告诉我,没必要给我下药吧?” “我没……唔唔……没有……” “是吗?看来是场乌龙,你错拿了别人准备的酒。” 砂金凌厉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他站起身,一把将穹扯进怀里,带着他走进新的包厢,“咔哒”落锁。 “你、你要干嘛……”穹摔在沙发上,费力地爬起来,躲到角落。 “干/你,”砂金单手扯开领带,俯身压在穹身上,“别怕,亲爱的。我会很温柔的。” 这一夜过得极为荒唐,穹不知何时昏了过去,再次醒来时,他又回到了鸟笼。砂金守在他床边,眉眼极尽温柔: “亲爱的,感觉怎么样?”] 带球跑的前置条件,达成!岁阳按下发送键,喜滋滋地看起了评论: 用户[静远]:可以不更这个了吗?我还是想看景穹番外。 作者[丧彪]回复:下次一定。 用户[思想的芦苇]:…… 作者[丧彪]回复:? 用户[扑满保护协会名誉会长]:我不懂了,为什么砂金在小说里还过得那么爽? 作者[丧彪]回复:黑粉不建议观看。 用户[Jade]:呵呵,咪咪老师可以私发一份具体过程吗?我想给某人看看。 作者[丧彪]回复:抱歉,不下海。 这几个评论相当奇怪,岁阳心里升起一阵诡异的不安,好在后续的读者评论与往常无异,岁阳观察了一会,最后放心地回归了意识深处。 穹睁开眼,立刻拨通了丹恒的电话:“挚友~你在哪~” “影视乐园,”丹恒顿了顿,“遇见困难了?” “嗯嗯嗯。” “什么困难?” “没办法瞬移到你面前的困难!我想现在就看见你!” 丹恒的耳尖顿时染上红晕:“这个问题……我好像没办法帮你解决。” “我们可以视频通话,”穹傻笑道,“你怎么也变笨了。” “抱歉……” 隔着网络,两人面对面,不约而同地心跳加速。 “哎呀,你们要互相看到什么时候啊?冰激凌都要化了!”三月七挤入屏幕,催促穹快点过来,“我们在这等你哦。” 穹几乎是飞奔过去。 青色身影闯入视线的那一刻,他跳起来,猛地扑向丹恒:“挚友,我来啦!” 丹恒伸手,稳稳接住穹。青年的身躯柔软温热,如小动物般在他怀里乱拱,日思夜想的爱慕之人主动贴贴,带来的快乐让持明忍不住摇尾巴。 “见色忘友。”三月七小声嘀咕。 “小三月,我也很想你。”小浣熊又转过头抱住她。 “哼哼,这还差不多。” 他们在影视乐园闹了半天,丹恒忽然道:“砂金知道你来找我们了吗?” 穹一怔,这才想起被他放鸽子的砂金:“不好,我忘了跟他说。” “那你要回去吗?” “不回去,”穹蹭过来贴贴,“我要和你们待在一起。” 丹恒勾起嘴角,揉了揉青年的灰发:“好。” “咔嚓——” 三月七抓拍到这一瞬间,并将其命名为“胜利的微笑”。 与此同时,星际和平公司驻地。 “穹呢?”托帕手忙脚乱地将手机扣在桌上,看向独自归来的砂金。 “如你所见,”砂金耸了耸肩,“他把我抛下,回去找温柔乡了。” “嗤,意料之中。” “这种时候应该安慰我吧?” 砂金拉开她面前的座椅,眼睛望向欲盖弥彰的手机:“在看什么呢?莫不是要背着我们偷偷升职了?” “没什么……” “在看一本很有意思的小说,主角是你和穹。”翡翠悠悠道。 “等等,翡翠女士!这是可以说出来的吗?!”托帕震惊地站起来,下意识护住手机。 砂金饶有兴趣道:“哦?给我看看。” 托帕:“你这家伙没有羞耻心吗?” 翡翠:“链接发给你了。” 托帕:“翡翠女士!!!” * 转眼间,知更鸟的演唱会开幕了。 托星期日的福,列车组的位置在内场前排黄金区。会场内人头攒动,但冷气开得很足,通风良好,倒也不显得闷热。 三月七穿着新衣服到处自拍,穹昨晚打游戏到深夜,此刻正赖在丹恒身上补觉。 “好困……” “下次再这样,我只能没收你的手机了。” “嘿嘿,丹恒最好了。” “别撒娇……” 丹恒嘴上抨击,眼里却不自觉露出笑意。忽然,他的余光瞥见了一道熟悉的孔雀色身影,那人越走越近,丹恒眼里的笑意也逐渐消失。 “好巧,丹恒先生,”砂金扬起一抹虚假的微笑,故作惊讶,“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知更鸟小姐声名远扬,绝大多数逐梦客都不会错过这场演出,我们会遇见倒也正常。” “你说得对,现场可真热闹,倒是穹……怎么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砂金伸手,在穹眼前晃了晃。穹慢半拍地眨眨眼,从丹恒肩上抬起头。 “好久不见。”他含糊道。 “好久不见,朋友。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嗯……晚上好?” “……”砂金的笑容僵了僵,“比如,关于上次的不辞而别?我信了你的承诺,在原地等了好久。” “抱歉,”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都怪我,忘了提前告诉你。” “光道歉可不够,有补偿措施吗?” “你想要什么?” “我想……明晚和你约会。” 砂金的笑容逐渐加深,挑衅似的看向丹恒。可出乎意料,丹恒的表情依然平静,眼神淡漠。 “都说了别再用这些容易让人误会的词,”穹叹了口气,“明晚我应该有时间,不过……” 他小心地揪住丹恒的衣角,询问道:“我可以和砂金出去玩吗?” 丹恒点了点头,丝毫没有生气的征兆。 砂金惊讶地摘下墨镜,心想:他的段位怎么变高了? 丹恒居然学会了装宽容大度? 第36章 “好吧,既然你不同意,那我就……诶?你说什么?”穹不可思议地转头,反问道。 丹恒重复道:“我说,可以去,注意安全。” “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肯定是熬夜害的,”穹恍惚地喃喃,用力拧了一把手臂,“嘶,好痛!居然不是错觉!你是谁?你把丹恒藏哪去了?” 穹狐疑地看着丹恒,左闻闻,右摸摸,差点当场扒衣服确认身份。 砂金眯了眯眼,将小浣熊拉过来,心里思索丹恒在玩什么把戏:“多谢,我会照顾好他的。” “嗯,有劳。”丹恒点头。 穹:“……” 不对劲。 丹恒不可能这么大度! 穹站在砂金身旁,眼睛悄悄观察奇怪的挚友。丹恒眉眼低垂,薄唇轻抿,红妆描过眼尾,如落泪后泛红的眼眶,他独自藏在灯光无法触及的阴影中,像被抛弃的小动物,苦苦等待主人回来。 穹呼吸一滞,忽然冲过去抱住丹恒:“你也来吧!我们一起玩!” 丹恒犹豫道:“这不好吧?” “是啊,朋友,这样不太好吧?”砂金的嘴角抽了抽,“我和丹恒先生还不太熟……” “等一起玩过就熟了。你不是总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吗?” “我不是很想要这个朋友……” “那我不去了,”没等砂金说完,穹再次打断道,“你换个要求吧。” 阴影中,丹恒的嘴角上扬了两个像素点。砂金清晰地捕捉到他的笑容,心里激起了胜负欲:“不,我改变想法了。或许我们三个也能玩得很愉快。” 丹恒也不甘示弱地回视:“希望如此。” 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硝烟,交谈间,知更鸟的演唱会正式开幕。砂金突然倾身向前,在穹脸颊上留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朋友,明天见。”他抛出飞吻,转身走向公司专属的位置。 穹捂住脸颊,不解道:“他亲我干嘛?” 丹恒不语,抽出湿巾擦拭穹被亲过的地方,指尖颤抖。 穹握住他的手指:“怎么在发抖?你很冷吗?” “……嗯。” 丹恒深吸一口气,想抽回手,穹却忽然拉着他的手探进衣服里,将微凉的指尖贴在温热的腰腹上。 “这样就暖和了。” “穹,别这样……” 丹恒慌乱地瞥向四周,确定附近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举动后,他才尝试着劝说:“……会被人误会的……” “误会什么?” 那双剔透清澈的黄水晶望着他,丹恒耳尖绯红,不知道该怎么和穹解释。 最后,他只能借口“已经不冷了”,匆匆收回手。 可穹没有轻易放过他。青年整理好衣服后,将头埋进他的颈窝,用灵敏的小狗鼻闻来闻去。鼻尖和热气蹭过颈侧敏感的皮肤,激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异样感,丹恒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哑声问:“怎么了?” “你喷了我送你的香水?” “对……你不喜欢吗?” “喜欢。” 他喜欢得过头了,甚至想抱着丹恒打滚,闻到香味散尽为止。 方才他困得睁不开眼,一团浆糊的大脑忽视了香气;如今他清醒过来,幽香的存在便愈发鲜明,时刻勾着穹的心。 “奇怪。装在瓶子里的时候,好像没有这么好闻啊……”穹嘟囔着,整个身子都挪到了丹恒怀里,双手紧紧抱着他。 哪怕身处黑暗,丹恒依然紧张地环顾四周,生怕有人注意到紧密贴合的两人。 “穹,停下,”丹恒推拒着怀中的青年,“回去、等回去再闻好不好?” 穹抬起头,灰发凌乱地粘在脸侧,耳根泛红,他小声开口,嗓音如粘稠的水液:“好奇怪……为什么丹恒的味道会这么吸引我?” 丹恒喉头一紧:“回去再讨论这个。” “哦。”穹*恋恋不舍地回到原位。 他认真思索这个问题,但很快就被演出转移了注意力,和现场的观众一起,轻声哼唱知更鸟的歌曲。 无数光点组成的飞鸟离开舞台,在会场中翱翔,播撒羽毛和星光。这些轻盈灵巧之物如雪般降落,摇曳着落入众人掌心,点缀发梢,打造出绚丽的梦境。 穹捧着星星,金瞳熠熠生辉,洁白的羽毛组成翅膀,即将带他远行。 丹恒心念一动,拿起手机,按下快门:“咔嚓——” 声音惊扰了静谧的天使,将他拉回人间。 “你又偷拍我,”穹夺过手机,“把我拍丑了怎么办?我的偶像包袱很重的。” “很可爱。” “是吗?”穹检查相册,“这还差不多……不对,难得大家一起出来玩,你怎么只拍我啊?起码要给自己拍一张,留个纪念吧?” 丹恒对自拍毫无兴趣,但还是顺从地点头。 “三月!过来过来!”穹将三月七扯到中间。 少女心领神会,举起相机,将镜头对准三人:“麻烦丹恒老师靠近穹一点,再靠近一点……好耶!” 夹带私货结束后,三月七溜回自己的位置,准备挑一张最好的留下。第一张,丹恒在悄悄看穹;第二张,穹在偷偷看丹恒。两人分别错过了镜头,拍摄效果并不完美,三月七却舍不得删。 他们以后会感谢本姑娘的。少女心情愉快地哼起歌。 演出散场后,星期日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队伍,过了很久才重新出现。他推开酒店房门,列车组众人围绕着坐在沙发上,齐齐看向他。 星期日一惊,迟疑道:“……抱歉。我给大家惹麻烦了吗?” “没有,你别紧张,”姬子放下咖啡,“大家也别这么严肃,吓到星期日了。” “没关系。请问你们这是……?” “开启紧急作战会议。” “匹诺康尼发生什么了吗?还是星穹列车遇到难题了?” 星期日的心高高悬起。 姬子点头:“史无前例的危机:砂金准备挑衅丹恒的地位。虽然我们都坚信穹不会那么轻易动摇,但凡事都怕万一,多做点准备总是好的。” 星期日发出一声疑惑的“嗯?”。 杨叔推了推眼镜:“在你回来之前,我们都各自传授了技巧,不知你还有何高见?” “难怪穹不在这里,”星期日委婉拒绝,“抱歉,我并不擅长这些……” 丹恒郑重道:“拜托了。” 星期日:“……坦诚地表达感受。” 丹恒:“坦诚……我怕吓到穹。” 星期日再次发出一声疑惑的“嗯?”。他和丹恒面面相觑,敏锐地捕捉到了持明眼中翻涌的欲望。 星期日哪见过这种场面。直觉告诉他,现在应该保持沉默。 丹恒没有继续追问,表达感谢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穹早已等候多时,他猛地扑上来,埋进丹恒颈侧深呼吸:“你去哪了?现在才回来,味道都淡了。” 丹恒略过第一个问题:“我可以再喷一点。” “不用,现在也很好闻,”穹含糊着说,“刚才我拆开香水瓶闻了闻,感觉和你身上的味道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不清楚。” 穹拉着丹恒摔向沙发。他双腿岔开,骑跨在持明腰腹,上半身紧贴,仔细辨别气味的不同。 “说不上来的差别……是不是因为混合了你本来的气味?比如洗发水、沐浴露之类的香气……”穹小声嘀咕,全然没发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 “或许,这是生理性喜欢的表现。”丹恒的喉结滚动,手臂用力地扣住穹的腰身,避免他乱动,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意思是,我对你有生理冲动?” “对。” “那你对我呢?” “我……当然也有。” 丹恒的手越发用力,呼出的气息也带上了热意,四周的空气像粘稠的胶水,让两具躯体亲密无间。 他快要忍不住了……星期日让他坦诚地表达感受,他该说吗?他很想彻底占有穹,很想吃掉穹,很想让穹里里外外都染上他的气息。 可他怕吓到穹,万一、万一…… “丹恒,”穹忽然开口,眼睛尴尬地不知道往哪看,“那个,你千万不要不好意思,这都是正常反应……都怪我都怪我!我不该一直蹭你!” 丹恒僵在原地,耳尖红得要融化。 穹跳下沙发,一步三道歉地往外走,最后他大喊一声“没关系!兄弟都懂”便逃命似的飞奔回房间,靠在门后心跳如擂。 【咪咪老师,】穹颤声道,【这这这……这正常吗?】 岁阳没有回应。穹又喊了好几声,岁阳才慌乱地大喊:【我什么都没看见!我及时躲起来了!】 【诶?你怎么自己在这?丹恒呢?这也太快了吧?】 【你在说什么……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哦,】岁阳松了口气,又有点失望,【肯定不正常啊。】 【怎么说?】穹紧张起来。 【按照小说正常发展,他应该把你按在床上*打码*,然后*打码*,而不是放你回来。】 穹:【……参考文献不要引用网络小说。】 话虽如此,穹心里也有些认同岁阳的说法。如果——他是说如果——丹恒真的对他有那方面的心思,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所以,刚才单纯是他乱蹭产生的意外。 嗯,就是这样。 他们的友情,纯!洁!无!瑕! 第37章 真的,纯洁无瑕吗? 睡觉的时候,这句话一直在穹的耳边循环播放,他辗转难眠,硬生生熬到了天亮,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进入了“黄金的时刻”。 丹恒也随之抵达约定的地点。 两人相顾无言,气氛异常尴尬。片刻后,穹轻咳两声,尝试修复关系:“那个,你昨天……怎么解决的?” 丹恒脸色骤变,碧眸中泉水激荡。穹见状,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他这个蠢货!哪壶不开提哪壶! “抱歉,你当我没说,”穹心慌得厉害,连忙补救道,“我就是随口一提,这种事兄弟都懂……不是,我是说,其实我对你怎么解决的根本没兴趣……” 丹恒的脸色越来越差,嘴唇逐渐失去血色,他深吸一口气,打断小浣熊的胡言乱语:“够了。别说了。” “什么别说了?两位有秘密瞒着我?” 熟悉的华丽嗓音强行插入对话,砂金不知何时站到了他们面前,正饶有兴趣地打量两人的神色。他挑起穹的下巴,如摆弄玩偶般检查青年的脖颈,确定没有任何暧昧的痕迹后,砂金才松开手,意味深长道: “看来,他没对你做坏事。” 丹恒皱了皱眉,嘴唇微张,却没能将反驳的话说出口。 砂金敏锐捕捉到他的心虚:“呵,难道是背地里做了坏事?” 丹恒:“……闭嘴。” 穹:“什么坏事?” 丹恒:“你也闭嘴。” 穹:“好的丹恒老师,没问题丹恒老师。” 小浣熊在自己嘴上打了个叉号。 砂金看破不说破,轻轻嗤笑一声,牵着穹向前走。丹恒也不甘示弱,反手与穹十指相扣,将他扯向自己。两人同时用力,无声地较劲,仿佛在进行拔河比赛。 丹恒加重力道:“穹,过来。” 砂金放软语调撒娇:“朋友,来这边陪我嘛。” “好痛,手臂要断掉了!我们就不能一起走吗?!”穹发出强烈抗议,将三人的位置调整成并行模式,试图拯救自己的双手。 ——可惜,没有成功。 砂金迅速转变战略,主动贴近,将大半身体压在穹身上,牢牢占据了主要地位。丹恒错失先机,心一横,干脆也学着砂金的样子,从另一边抱住穹。 附近传来路人的窃窃私语: “那几位帅哥在做什么?” “在模仿《燃夏》的海报吧?这部电影最近还挺火的。” “生活不易,帅哥卖艺……” 众人纷纷举起手机记录这罕见的一幕,穹慌乱摆手,解释这不是cosplay,砂金却气定神闲,甚至还有闲心问路人:“你们觉得哪一对能走到最后?” 这一问,让原本害羞得想松手的丹恒僵在原地,强忍着尴尬,等待选择的结果。 “我觉得嘛……答案太明显了,真的需要说吗?” “对呀,那两位都穿上情侣装了,肯定是真情侣吧?金色的帅哥就别逗他们啦,小心他们不陪你玩cos了。” 女孩们嬉笑着离开,砂金直起身子,观察两人的穿着。这是他入梦以来,第一次正眼打量丹恒——仔细一看,这家伙居然心机地穿了和穹相似的常服,衬得他像个打扰两人约会的电灯泡! 砂金幽幽地望着他,丹恒强压住嘴角的笑意,假装安慰道:“砂金先生,不要在意,我确实和穹更般配,你输给我也很正常……抱歉,我是说,请不要将她们的话放在心上,影响游玩的心情。”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砂金勉强地笑了笑,转头将穹拉进服装店,让店员找出与他类似的衣服。丹恒在旁边超绝不经意地提醒:“我现在穿的,是穹送给我的。” “丹恒先生,”砂金微笑,“你有点太刻意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吗?那就让我们聊些你听得懂的。” 砂金祭出杀手锏:“说到‘大家觉得谁能和穹走到最后’这个话题,确实不能只听那几位逐梦客的看法,也该看看网络上的意见。” “比如最近风头正盛的网络作家‘丧彪’,酷爱写以穹为主角的浪漫爱情故事,鄙人有幸成为文中穹的恋人之一,与罗浮将军景元、星核猎手刃并列。虽然不是唯一,但也好过被无视。丹恒先生,你说对吗?” “砂金先生不要高兴得太早,也许那位作者只是还没来得及写我和穹的故事。” “那也是被踢出了前三名,换言之,你连进入决赛圈的资格都没有。” “你……” “咳咳咳!”穹被果汁呛住,猛地咳嗽起来,“这、这种事就没必要争了吧?话题变得越来越奇怪了赶紧打住!” 恰巧这时店员请砂金去试衣,穹犹豫再三,还是凑到丹恒身边,悄声问道:“丹恒老师,你很在意这件事吗?” “什么?” “就是……没人写我们的cp文这件事……” “嗯。” “嗯……嗯?就这么承认了?”穹震惊地瞪大双眼,磕磕绊绊地安慰道,“你别多心,那个作者应该是觉得我们的友谊太真挚,没有可发挥空间……” 岁阳:【不,我只是对他这款没兴趣。】 穹:【闭嘴。】 他悄悄观察丹恒的神色,黑发青年沉默一瞬,忽然抬手轻抚穹的脸颊,动作轻柔缠绵:“怎样才算有‘可发挥空间’?像砂金一样轻浮地对你吗?” “丹恒老师,你怎么突然较真起来了……” 穹的心脏砰砰直跳,他下意识后退,膝弯猛地撞上扶手,整个人摔进柔韧的米色沙发内。 “如果是砂金,他会怎么做?” “应该会压到我身上……等等!丹恒老师?!” 独属于持明的清冽气息铺天盖地袭来,强势地侵入感官,丹恒将手撑在穹的肩膀两侧,微微歪头:“是这样吗?然后呢?” “然后、然后……”穹呼吸一滞,心脏几乎要冲出胸膛,支吾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猜,他会趁机吻你。就像这样。” 丹恒低头。 穹紧张地闭眼,呼吸错乱。 刹那间,一枚金币精准地闯入两人的唇间,冰冷的表面阻隔开温热的吻。 “我、还、在、这、呢!” 砂金笑得咬牙切齿。 穹瞬间从迷乱的状态中清醒过来,逃命似的夺门而出:“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改天再约吧抱歉!” VIP隔间内按下了静音键,良久,砂金才缓缓道:“好手段。先前我真是小看你了。” 丹恒:“跟你学的。” 他在陈述事实,砂金却以为他在挑衅,冷哼一声后甩袖离开。 丹恒若有所思,给星期日发送消息:[谢谢你昨天的建议,效果很好。] 星期日:[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星期日:[不过“坦诚”也需要循序渐进,切忌太早表露你心底最深处的欲/望,就是……你懂的。] 星期日:[抱歉,我有点难以启齿。] 丹恒:[……] 丹恒:[我明白。多谢提醒。] * 同一时间,白日梦大酒店。 穹猛地坐起来,挣脱忆质泡沫的束缚,趴在入梦池边喘息。精神虽已脱离持明带来的压迫,身体却还在不自觉地回味余韵,两条腿软得几乎站不起来。 这算什么……这也是生理性喜欢的一种表现吗…… 这不对劲吧……怎么会这样……什么时候开始的? 穹揪紧胸前的衣衫,努力平复错乱的心跳,他发觉自己对丹恒的友情好像出现了些问题,急需强有力的证据来推翻这个可怕的猜测。 可他越回忆,越心慌,当记忆的影片倒带回那次出现丹枫的模拟宇宙时,穹忽然惊觉:他好像很早之前,就对丹恒老师产生了多余的想法。 穹抖着手向大黑塔求助:[举世无双的黑塔女士,能不能帮忙解答一个关于模拟宇宙的问题。] 大黑塔:[说。] 穹纠结地组织语言,将对话框里的内容删删减减,简述了丹枫对他的爱意和持明身上的“病毒涂鸦”:[丹枫是从我的愿望中诞生的程式吗?他为什么会喜欢我?] 大黑塔:[是。] 大黑塔:[因为你的潜意识希望他喜欢你。] 穹试图挣扎,自欺欺人道:[这不合理啊,我又不认识丹枫,怎么会有这种期望?] 大黑塔:[你在质疑一个天才?] 大黑塔:[答案显而易见:丹枫是你对丹恒感情的投射。] 穹甩手将手机扔了出去。 猜测被证实后,穹并没有迎来想象中的心安,他崩溃地瘫在入梦池边,感觉前途一片灰暗。 他喜欢丹恒老师,可丹恒老师不一定喜欢他。即使今天两人的互动有些暧昧,但也可能是丹恒老师被砂金刺激后,激起了胜负欲。 毕竟,如果丹恒真的对他有那样的心思,昨天晚上怎么会轻易放过他……不不不,也可能是丹恒害羞了,其实心里很想把他这样*打码*那样*打码*……不对不对,他不能这样恶意揣测丹恒…… 其实丹恒对他根本没兴趣。 穹:“……” 绝望在空气中蔓延。 与此同时,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心底涌现——要不要,再去试探一下丹恒? 穹倍感纠结,可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浴室的门前,假装自己突然心血来潮,想和挚友一起泡冷水浴。 丹恒:“不……” 穹:“我进来了!” 第38章 “不可以”三个字还没说完,穹便闯入浴室,鼓足气势喊道:“打劫!劫色!不许动!” 丹恒:“……需要我举起双手,抱头蹲下吗?” “不需要,你待在池子里别动,”穹一边放狠话,一边手忙脚乱地脱掉身上仅存的外衣,赤脚踏入浴池,“嘶,好凉……” “现在出去还来得及。” “不要,我已经完全适应了!” 穹猛地哆嗦了一下,咬牙靠坐在丹恒旁边,用余光观察他的反应——毫无反应。 丹恒!毫无反应! 穹深吸一口气,假装不经意地挪动位置,慢慢缩短两人间的距离。两具身躯即将紧密贴合的时候,丹恒倏地转身,坐到了对面,眼神警惕。 穹尴尬道:“丹恒老师是在躲我吗?” 丹恒摇头否认。 穹试探着向前。 丹恒垂眸,远离。 穹有点难过:“丹恒老师,你就是在躲我。你不要骗我了。” 丹恒僵在原地:“没有。” 这次他说到做到,没有躲避穹的刻意接近。穹如愿以偿,温软白皙的身体贴上丹恒的后背,双臂环过他的胸膛,下巴抵在肩窝处。 “丹恒老师,现在有什么感觉吗?” “……” “丹恒老师?” “……” “丹恒!小青龙!你不会睡着了吧?” 穹松开他,在他眼前挥了挥手。丹恒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入定般超脱世俗,两耳不闻窗外事,两眼不看眼前人。 穹:“……” 真相只有一个——丹恒对他的身体丝毫不感兴趣。也就是说,丹恒对他没有那方面的喜欢,上次的事纯粹是个意外。 小浣熊,一败涂地。 穹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但为了不在丹恒面前露出破防般的丑态,他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逃离浴室,临走前还不忘说一声“谢啦兄弟,以后不会打扰你了”。 房间内恢复宁静,丹恒也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兄弟……你就拿这个考验兄弟?倘若不是星期日提前叮嘱过他要循序渐进,再加上冷水的束缚,他真的不确定他会对穹做些什么。穹实在是……太没有防备心了。 那细腻柔软的触感还残留在穹触碰过的地方,劲瘦纤细的腰肢仿佛在眼前晃动,丹恒努力忽视身体的异样,但越刻意遗忘,那些画面就越清晰暧昧,直到他再也控制不住。 碧色的龙尾激起一池涟漪。 * 穹若无其事地穿过长廊,亲切地和路人打招呼,然而回到房间后,他脸色一变,哭唧唧地问:【怎么办啊,咪咪老师?】 岁阳没有回答,估计是以为他们这次会发生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提前封闭感官躲了起来。 心里的苦闷无处发泄,穹只好在社交平台发文倾诉: [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 又何苦一往情深] 配图是一张色调昏暗的自拍,青年仰角45°仰望天空,细碎的灰发遮挡住大半张面容,嘴角勾出一抹苦涩的笑。 评论区炸开了锅: [花火]:假如忧郁是种天赋。 [卡芙卡]:宝贝怎么了?遇到困难记得跟我说哦。 [砂金]:亲爱的,别流泪,敌人会笑,我会心疼。 [景元]:恰逢休沐,不日将携彦卿抵达匹诺康尼,可否有幸替你排忧解难?微笑.jpg。 [银狼]:什么?不可以!阿刃你也去!!@[刃]。 [刃]回复[银狼]:……我非良人。 [银狼]回复[刃]:不许说这种丧气话!你必须去! [刃]回复[银狼]:收到。 穹暂时没心情回复朋友们的关心,他切换到其他APP的后台,挨个清除系统消息,把消除红点的过程当做解压小游戏。轮到发文的账号后台时,一条不同寻常的评论忽然吸引了穹的注意。 [枪破层云]:有个问题想请教老师,为什么不写丹穹呢? [Aventurine]回复[枪破层云]:能不能不要在砂穹的主场ky厨子爱写什么写什么。 [枪破层云]回复[Aventurine]:呵呵,丹恒都被踢出决赛圈了,你在急什么?对真cp破防了? [Aventurine]回复[枪破层云]:我只是告诫你要遵守评论礼仪,你怎么脑补了这么多?自己破防了看谁都破防是吧? [枪破层云]回复[Aventurine]:你看,又急。 “决赛圈”的说辞太过耳熟,穹虎躯一震,连忙截图发给银狼,请她帮忙核对两人的IP地址。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穹眼前一黑,抖着手就要去注销账号。 岁阳:【住手!!!你要毁了我吗?!!】 穹:【我的一世英名都要毁在你手上了!就此注销账号,没有人会受伤!!】 岁阳:【我保证会给你捂好马甲的!绝对不会让他们发现!】 穹:【你连银狼都没防住!】 【那是个意外,】岁阳祭出杀手锏,【你好不容易坚持到这一步,难道要放弃即将到手的金色垃圾吗?!】 穹瞬间安静下来。 岁阳让他回意识深处冷静一段时间,自己则打开文档准备创作带球跑的部分,它将手指搭在键盘上,眼睛紧盯屏幕,神情严肃认真。 十分钟后,岁阳缓缓打出一行字。 二十分钟后,岁阳删掉了那行字。 三十分钟后,岁阳关闭了文档。 它,卡文了。 脑子里的想法乱作一团,无论怎么梳理都无法转化成合适的开头,岁阳急需一些精彩的冲突来激发灵感,于是它拿起手机,给刃发消息:[在吗?什么时候到匹诺康尼?] 刃:[你很希望我去找你吗?] 穹:[嗯。] 刃:[明白了。我会尽快抵达。] 岁阳满意地点点头,又给景元发消息:[将军,来到匹诺康尼后要见一面吗?] 景元:[景某必会赴约,以解相思之苦。] 穹:[帕姆比心.jpg] 景元:[帕姆比心.jpg] 最后,岁阳点开砂金的聊天界面:[约吗?] 砂金:[来。] 一切安排完毕,岁阳长舒一口气。 谨以此书,纪念为艺术献身的宿主穹。 第39章 哗啦、哗啦…… 他迈开沉重的双腿,蹚过阴冷彻骨的血水,在黑暗中摸索着石壁前进。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五分钟?一小时?理智沉入水底,只剩躯壳在麻木地遵循“指引”前进。 快来。 快来找我。 那声音呼唤着,如情人的呢喃,暧昧缠绵。 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哗啦、哗啦…… 锁链不断晃动、碰撞,被束缚住的青龙伸出双臂,龙尾急不可耐地探向踏入巢穴的猎物,直到将其卷入怀中,禁锢在身边。 “丹恒。” “嘘,别说话,”青龙吻住他的唇,将他扯入深水,“陪我一起溺毙在水中吧。拜托了……” 我的挚爱。 “——咳咳、咳咳咳!”穹猛地睁开眼,浑身被冷汗浸湿,仿佛真的经历了溺水般不住地咳嗽。 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将他扶起,拭去额头的冷汗。黑发血瞳的男人如鬼魅般站在床边,一言不发地盯着少年。 “阿刃,你怎么在这?”穹怔怔道。 “你希望我来见你,我便来了。” “……啊?” 穹对这件事完全没印象,但刃的眼神极其认真,不似作假,穹懵懂地点了点头,心想应该是自己忘了。 “你这次也是偷渡过来的吗?” “嗯。” “那你住在我这里吧。我们小心一点,不让他们发现。” “好。” 刃靠坐在床边,将穹揽进怀里,指尖轻轻梳理少年鬓边的碎发:“做噩梦了?” “嗯,我梦见……算了,没什么,”穹摇摇头,“也不能说是噩梦吧……” 或许叫“另类的春梦”更合适。虽然梦里的气氛很阴森,可丹恒的吻却很温柔,让他沉醉其中,甚至热情地想要回应。 而且,这个梦的内容很熟悉,好像很久以前,他在度假星球的时候就做过类似的梦……他当时居然一点都没察觉到不对。 穹挫败地捂住脸:“我太蠢了。” 刃:“……” 穹:“……你倒是象征性地反驳一下啊。” 刃:“你不笨。” 穹:“太假了!” 他赌气似的想挣脱刃的怀抱,脚尖刚触到地面,刃忽然用力将他扯回怀里,低声道:“笨一点也没关系。” “太笨的话,会错过很多事。” “比如?” “可能会错过喜欢的人。” 刃的眼神闪烁一瞬,血色更加浓郁,环抱着少年腰身的手臂骤然收紧,半响又慢慢放松,虚虚地搭在腰侧。 “你喜欢上谁了?” “丹恒,”穹小心地望着他,“你别生气,也别告诉别人,我还没鼓起勇气告白。” “告白?”刃的神色有些怪异。 “我很怕他拒绝我,也怕到时候连朋友都做不成。” “拒绝?”刃的神色更怪异了。 “对啊……怎么了?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刃揉了揉穹的脑袋,“别害怕,想告白就去吧,剩下的交给我。” 男人的眼睛仿佛在说“那家伙敢不同意就死定了”,穹咽了咽口水,更不敢随便向丹恒告白了。 他岔开话题,重新躺回床上,和刃聊这段时间发生的趣事。少年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模糊成断断续续的音节,消失在安稳的呼吸中。 刃本想闭目养神,却也不自觉陷入了沉睡。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欢快的铃声将两人惊醒。 穹迷迷糊糊地接通电话:“谁呀……” “是我呀,你的老朋友。” 电话那头的男人故意学着穹的语气回答,熟稔地逗弄少年。得知景元和彦卿已经办理完白日梦酒店的入住手续后,穹立刻清醒过来,准备越过床边的刃去迎接他们。 刃扣住穹的腰:“我也去。” “你也想叙旧……?” “不,我在远处跟着。你自己去,我不放心。” “景元将军有那么可怕吗?” 穹不明所以地挠挠头,见自己拗不过他,只好叮嘱刃注意安全,别被家族的猎犬和公司的人发现。 刃发出一声很酷的“哼”,表示他们都是些垃圾。 * 白日梦酒店在大厅设置了许多休息的地方,角落的红色沙发处,金发的利落少年正襟危坐,双眼却止不住好奇地观察四周,时不时对身旁的男人低语。而在发现那道熟悉的灰色身影后,少年率先站起身,恭敬道:“老师,好久不见。” “彦卿!我想死你了!” 穹给了少年一个慷慨的拥抱。彦卿的脸埋在穹的胸脯处,还没来得及害羞,后背忽然升起一股凉意,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剑抵住了他的心口。 彦卿警惕,彦卿思考,彦卿恍然大悟。 少年猛地挣脱怀抱,将穹推给附近旁观的景元:“将军,您先请!” 景元:“……?” “彦卿不懂规矩,失了分寸,请将军恕罪。” “这……无妨?哈哈,我怎么突然听不懂仙舟话了……这孩子中邪了?” 景元伸手去摸彦卿的额头,少年却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重新放在穹的后腰上。 景元:孝心可嘉。 下一秒,空气中骤然响起细小尖锐的破空声,不知从何处折下来的细长绿叶如离弦之箭般袭来,掠过景元的侧脸,直直刺入沙发。 几缕削落的白发,是无声的警告。 “敌袭?!” 彦卿反手抽出长剑,指向攻击的源头。景元抬手安抚,示意他稍安勿躁,心里将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仇家筛选了一遍。 最后,景元将目光放到慌乱的穹身上:“看来,你很清楚答案。” “我……”穹一时语塞。他摸不准景元对刃的态度,担心贸然坦白,两人会在酒店发生冲突,导致刃偷渡的事情暴露。 “其实我不清楚,”穹心虚道,“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意外呢?” “那为了避免意外再次发生,我们只好保持一段距离了。” 见穹偏袒对方,景元也将对方的身份猜了个差不多。他温和地笑了笑,顺势坐到穹的对面,不让少年为难。彦卿有些愤愤不平,可也不能公然违背将军的意思,只好放弃追查的想法。 三人保持安全距离后,暗处的“敌人”没有再出手。 景元无奈地笑了。虽然被人盯着的感觉不太好,但他许久没见穹,不愿轻易放弃这次相处的机会,只能努力忽略背后阴冷的目光。 他想起那条充满忧郁气息的博文:“你鲜少有多愁善感的时候,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若不嫌弃,景某愿为你排忧解难。” “其实……” “亲爱的,我也想为你排忧解难。” 轻佻华丽的嗓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砂金款款走来,熟练地坐到穹身旁开屏。 景元的笑容淡了些:“这位是……?” “星际和平公司战略投资部,砂金,应穹的邀请,前来赴约。” “哦?巧了。我也是应邀赴约。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景元和砂金齐刷刷地望向满脸无辜的青年,笑得十分危险。 穹:“……”救命啊。 他怀疑是岁阳在背后捣鬼,恨不得立刻把它揪出来问个清楚,但当务之急是解除这尴尬的局面,穹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含糊道:“抱歉,那天我喝多了,都是酒精惹的祸。” 话一出口,穹更尴尬了。 好糟糕的发言,像一个没有担当的渣男……彦卿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都怪丧彪! 好在景元和砂金都是很体贴的人,看出他的窘迫后,他们便默契地不再追问:“所以,那天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穹犹豫片刻,斟酌着开口:“假如,你忽然发现你喜欢上了自己的好朋友,但又不敢告白,该怎么确定对方的心意呢?” 空气瞬间安静。 神策将军陷入沉默,难得拒绝为穹提供建议。 砂金却还想赌一把:“假借‘游戏’的名义如何?” “游戏?” “比如赌局的惩罚:做一日*恋人,”砂金忽地凑上前,掌心覆上穹的手背,“你很不擅长这个吧?我可以先教你……” 话音未落,一颗粗粝的石子如子弹般从暗处射出,“啪”地击中桌上的茶杯,茶水洒落一地,迫使砂金后退。 “有埋伏?”砂金皱眉,“穹,你没事吧?” 穹还沉浸在方才的话里,他惊喜地发现砂金的建议可行,便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想去找丹恒:“抱歉,我们下次再约吧!” 砂金抬手想拦住他,穹却灵活得像个泥鳅,眨眼间就溜回了楼上。 他竭力克制住自己的兴奋,像平时那样敲响丹恒的房门,随后侧身钻进房间。 “丹恒老师,我和砂金打赌输了。” “所以?” “作为惩罚,我要选一个朋友当恋人,体验一天情侣生活。” 丹恒的心停跳了一瞬,仿佛已经预测到了接下来的那句话。 穹的眼睛闪亮如星:“丹恒老师,请当我的一日恋人!” 第40章 一日恋人。 听起来确实像砂金的风格。那个狡猾的家伙想用赌注诱哄穹去做些出格的事,却没想到小傻子不按常理出牌,一心记挂着他的“挚友”。 穹究竟明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还是单纯的当做游戏来玩乐? 丹恒捉摸不透穹的想法,但他很乐意陪穹玩这场游戏,最好能借此机会让穹开窍。他点点头:“好。” “真的?太好了!”穹欢呼道,“那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情侣了!” “砂金呢?你不管他了吗?”丹恒状似无意地问道。 “没事。他的朋友多,不缺人陪他玩。” 丹恒勾唇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穹:“丹恒老师,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丹恒思索道:“情侣之间约会……一起逛街、吃饭、看电影、打游戏?” “好像和平时没区别。” “不,恋人会更亲密。” “更亲密?这样吗?” 穹在机器中插入游戏卡带,将丹恒按在沙发上,随后拿着手柄钻进丹恒怀里,期待地冲他眨眼睛。 “……对。”丹恒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双臂环过少年的腰身,接过他递来的手柄。 阳光的气息从少年的颈侧弥漫开来,温暖干净;柔软蓬松的灰发开心地跳动,发丝扫过丹恒的鼻尖,扰得他心痒难耐。 好想亲亲他。丹恒心想。 他遵从内心的冲动,低头轻吻穹的耳尖。 穹……毫无反应。 他专注地盯着屏幕,预判敌人进攻的节奏,防御、反击……显然,他已经忘记了所谓的“一日恋人”计划,沉浸在游戏世界内,不知丹恒为何人。 丹恒:“……” 他默默握紧手柄,不再放水,几个回合后将穹的角色打翻在地。 “*无名客粗口*!刚才我大意了,没有闪,再来!”穹不服气道。 丹恒静静地望着他。 穹愣了愣,反应过来后,他傻笑两声,试图萌混过关:“诶嘿。” 丹恒叹了口气:“还打吗?” “不打了不打了,”穹扔掉手柄,生怕再次沉迷游戏,错过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我们来做点只有情侣能做的事吧?” “比如?” “比如……接吻之类的……” 穹的声音越来越小,脸颊逐渐染上红晕,一双金色的眼睛四处乱瞟,不敢直视丹恒的脸。他生怕引起丹恒不满,又连忙在最后补充道:“当然啦你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就是开个玩笑,好兄弟亲一下也没什么哈哈哈——唔?!” 穹的话被堵回了肚子里。 微凉的唇落在他的唇上,像水蹭过般轻柔,大约是怕伤到他,丹恒的吻极其克制,浅尝辄止。分开的时候,穹甚至以为方才是他的幻觉。 “讨厌吗?”丹恒问。 “我、我……”穹红着脸,像个运算过载的机器人,傻乎乎地站在原地。 不讨厌。 特别喜欢。 超级超级超级超级超级超级超级超级超级超级喜欢丹恒!!! 星核剧烈地鼓动,将心中的火焰扩散至全身,情绪难以用言语表达,穹便干脆吻回去,用行动展示炽热的心意。 他是只笨拙的小兽,只知道啃咬舔舐,一时没控制好力道,齿尖将丹恒的下唇咬出了血。铁锈味在舌尖绽开,穹吞掉持明的鲜血,有些愧疚:“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 丹恒的嘴角扬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他抹去唇边溢出的血滴,又将血色一点点涂抹到穹的唇上,如婚礼时的妆点,象征着一种牢不可破的契约。 “我来教你。” 丹恒再次吻住穹,舌尖描摹过少年的唇形,撬开牙关掠夺甜蜜的津液。穹几乎没有抗拒——哪怕是生理性的——他的身体似乎与持明完全契合,包容了丹恒所有的侵略行径,并热情地回应。 热情到丹恒都有些诧异。 “穹,停下,”丹恒退开一段距离,“保持呼吸,让心跳平复下来。” 穹仿佛没有听见,还想追着他亲,少年的身体烫得像沸腾的熔岩,指尖都泛着浅粉色,让人担心他体内的星核会不会下一秒就过载爆炸。 丹恒挡住他的嘴,将他按回沙发上,用云吟术给他降温。 穹不满地瘪了瘪嘴:“我没有生病。” 丹恒哄道:“嗯,没有生病。” “我不需要物理降温。” “嗯,不需要降温。” “我还想亲亲。” “嗯,亲亲。” “你根本没有听我说话!” “……” 丹恒无奈,凑近亲了他一下。 “这还差不多,”穹笑起来,扯住丹恒的衣角,“你是不是早就喜欢我了?为什么一直不说?” “怕你拒绝,怕我自作多情,怕你的心另有所属。” “怎么可能?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有多喜欢你吗?!” “可你看起来也挺喜欢别人的。比如砂金、景元,还有那谁。” “那谁是谁……阿刃吗?” “喊得倒是亲密。”丹恒幽幽道。 穹尴尬地闭上了嘴,直觉让他把“大家都是朋友”这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丹恒没有继续为难他,也可能是不想继续谈论这些扫兴的人。他将问题抛回去:“那你呢?为什么费尽心思试探我?” “我以为,你对我不感兴趣。” “嗯?” “就是……那方面,不感兴趣……” 穹不好意思地移开眼,原本略微降低的体温再次升高,衬得丹恒放在他腰侧的手格外寒凉。 等等。 丹恒的手什么时候摸进他的衣服里了?! 不知何时,持明显出了本相,欺身压在少年身上,龙尾挡住他逃离的道路。那双清水似的眼瞳中泛起涟漪,声音也染上几分欲色:“要我证明给你看吗?” 穹呼吸一滞:“好、好啊……不对不对,这样进展是不是太快了?” “情之所至,无所谓快慢,只看想不想。” 丹恒俯身,亲吻穹的腕骨,在手臂内侧柔嫩的肌肤上吮吸出深深浅浅的红痕,如红梅落雪,艳丽旖旎。 穹羞怯地闭眼,呼吸急促,星核的鼓动越来越剧烈,点燃了体内流动的血液。 丹恒倏地停下。 “怎么了?”穹睁开朦胧的泪眼。 “或许,我们真的应该慢慢来,”丹恒摸了摸少年滚烫的额头,担忧道,“你的身体反应太激烈了,需要时间适应。” 穹:“我没事,可以继续!” 丹恒摇头,继续用云吟术给他降温。 穹欲哭无泪:他这具身体怎么这么不争气! 他想和丹恒老师“睡觉”!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40-44 第41章 穹没有轻易放弃。 他缠着丹恒撒娇,故意在危险地带蹭来蹭去,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丹恒被撩拨得难受,又顾忌着穹体内的星核,龙尾焦躁地拍打床榻,在白皙的肢体间穿梭。 两人黏在一起,互相试探着,一点点探索身体的极限。 前几次的实验无一例外,皆以失败告终,星核总会没有任何预兆地苏醒,强行打断两人的动作。几番折腾下来,穹身上遍布吻痕和牙印,星星点点的红格外刺眼,身体的阈值在数次试探中逐渐增高,他们却始终没能完成最后一步。 丹恒安抚地摸了摸少年滚烫的额头:“下次吧。” “不行,不要,不可以。” 心里的执拗劲占据上风,穹赌气似的推倒丹恒,跨坐在他腰间:“我自己来,出了事我自己负责。” “穹,别闹了,”丹恒扣住他的腰,防止他乱动,“不要拿星核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穹试图掰开持明的手,“既然星核的苏醒和我的心情有关,那由我来掌控节奏,说不定我就不会那么激动了。” 毕竟,丹恒掌控主动权时带来的未知感,也是导致他心情起伏,刺激星核的一大因素。 穹的发言诡异中又带有一丝道理,丹恒沉默片刻,低声应道:“好。” 他松开禁锢少年腰肢的手,龙尾缓缓攀上少年的腰腹,如坚韧有力的藤蔓,支撑起摇摇欲坠的墙壁。 一阵风吹过,藤蔓轻轻摇晃,本就不稳的高墙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转眼间,天色骤然阴沉,狂风猎猎,高墙摇晃几下后,猛地向前倾倒,又被藤蔓编织出的网阻拦,维持着即将崩塌的姿态,僵持在半空中。 疾风渐缓,墙壁终于坚持不住,轰然倒塌。藤蔓覆盖在断壁残垣之上,绿叶舒展,迎风晃动,像是在夸赞墙壁的坚强意志。 “好困。”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翻身躲进丹恒怀里。 “睡一会吧,我陪着你。” “不要。我想多看看你。” 穹嘴上这样说,眼皮却慢慢下坠,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丹恒抬手,指尖小心翼翼地描摹少年的轮廓,从湿润的眼角,到红肿的唇瓣;从一片狼藉的后颈,到布满指痕的腰腹。龙鳞的印记格外清晰,像雕刻在白玉上的花纹,暗示着玉的所有权属于谁。 如今已经不需要再疑心了。 穹属于他。 从里到外,从身到心,都彻彻底底地属于他。 他不会再被猜忌折磨,不会再陷入“安全感”的陷阱,不需要在夜深人静时靠亲吻冰冷的照片求取安慰。 比阳光更明亮的存在,会为他驻足。 丹恒勾起唇角,手指挤入穹的指缝,十指相扣。 “云吟术”操纵着灵巧的水流,清理少年身上残留的污秽。穹大概是累极了,只在最开始皱了皱眉,随即便舒展眉眼,陷入了更深层的睡眠。 他一觉睡到傍晚,迷迷糊糊间伸手摸向旁边的丹恒,却扑了个空。 穹立刻睁开眼,坐起来环顾四周。 小青龙正坐在桌前办公,认真地浏览笔记本电脑中的内容,青白色的长外套松松垮垮地披在肩上,遮不住颈侧的咬痕。 他当时没控制好力道,不小心咬出了血,如今破损处愈合结痂,暗色的疤痕破坏了青年的美丽,像裂开的青花瓷,看得穹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怜香惜玉之情。 穹后悔道:“抱歉,很疼吧?” “不疼,”丹恒捂住伤口,嘴角勾起浅笑,“我很乐意让你在我身上留下些印记。” 啊啊啊胡说什么呢?! 太犯规了……丹恒老师怎么能一脸平静地说出这种话…… 穹倏地脸红,羞怯地转移话题:“列车长给你派遣了新的工作吗?需要现在处理?” “不。我在看黑塔女士发来的邮件。” “黑塔?她找你做什么?” “……没什么,一些小事,不必在意。” 丹恒摇了摇头,动作极快地关闭页面,收起了笔记本电脑。 穹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奇怪,但也没有深究。少年从背后抱住丹恒,低头轻吻颈侧的伤痕,提议道:“要不要告诉大家,我们在一起了?” 丹恒求之不得。 穹将手机镜头转向自己,一手揽过丹恒的脖颈,一边和丹恒亲密地脸碰脸:“我要拍了哦?” “咔嚓——” 按下快门的瞬间,丹恒微微侧头,吻上了穹的唇角。 手机掉落在地毯上,穹震惊地瞪大双眼,下意识后退,却在下一秒被丹恒拉回怀里,加深了这个吻。 龙裔的长舌刮擦过敏感的上颚,打乱了少年呼吸的节奏,穹腿软得使不上劲,几乎要跌倒在地,只能揪住丹恒的上衣,借力靠在他怀里。 吻持续了很久。 直到丹恒亲够了,他才放开穹,指腹擦去拉扯出的银丝,满足地笑了笑。 穹喘息着,不知是在抱怨,还是在撒娇:“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抱歉,下次我会提前说明的。” “倒也不用这么正式啦,”穹捡起手机,翻看刚才的照片,耳根发热,“拍成接吻照了……要不要重拍一张?” “不用。这张就很好。” “会不会秀得太过了?” “不会,这种程度的亲密照,不算什么。” “好吧。” 穹没有发觉丹恒的小心思,将照片上传到朋友圈,并配文: [和男朋友正式在一起的第一天,开心!@丹恒] 开拓者的交友圈广泛,这条消息发出去后,底下顷刻间涌现出一大批评论,几乎每次刷新都能看到新的回复。 有纯粹的祝贺—— [姬子]:不错。列车组永远是你们最坚强的后盾。 [三月七]:天呐!发生了什么?穹宝居然开窍了?!丹恒老师你快点把手机还给穹宝! [瓦/尔/特杨]: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不容易。 [星期日]:我会为你们祈祷的,祝幸福长存。 [帕姆]:什么时候回列车?我要给你们办派对帕! [黑天鹅]:看来这次不需要我出手了。微笑.jpg 有复杂的感情宣泄—— [卡芙卡]:哎呀……宝贝开心就好。 [银狼]:我讨厌BE!!!!阿刃你说句话啊阿刃!!!@刃 [彦卿]:我还没来得及喊您一声师娘…… [丹恒]回复[彦卿]:? 有诡异的加密对话—— [桑博]:可恶,寒腿叔叔这下真要变成穷光蛋了qwq [花火]回复[桑博]:愿赌服输,不要反悔哦~ [丹恒]回复[桑博]:赌的什么? [桑博]回复[丹恒]:往事都是浮云,过去的事了,别在意。 [花火]回复[丹恒]:小黑毛,我知道呀~ ——桑博打赌,第一个拿下小灰毛的,会是某位英俊帅气的星核猎手哦~ 花火戏谑的笑声仿佛透过屏幕传来,此时的假面愚者应该正藏在某个角落,幻想他的反应取乐。丹恒心里明白,花火是在故意刺激他,但心里还是升起一丝不悦。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现在,他不需要假装大度,不需要刻意压抑妒忌,不需要躲起来自我消化负面情绪。 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向穹讨要安慰。 “你看,”丹恒将手机递给穹,“他们好过分。” “这这这……他们胡说什么呢?”穹一惊,连忙安慰道,“假面愚者都是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你别往心里去。” 丹恒依然不高兴。 穹不知所措,急得团团转。他纠结片刻,干脆按住丹恒亲了上去,希望一个主动的吻能让他消气。 黏糊半天后,丹恒心里舒服多了。 其他人做得到吗?做不到。 他不再关注手机弹出的消息,摸了摸少年平坦的腹部:“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想吃橡木蛋糕卷,再来一瓶苏乐达。”穹瘫在桌子上,完全不想动弹。 丹恒接下了带饭的任务。 乘坐电梯的人有些多,填满了狭小的空间,丹恒转身走向楼梯,刚踏出几步,便迎面碰上了熟悉的故人。 那人停下脚步,棉花般蓬松的白发散在背后,红绳不知掉在了何处。 “景元将军,”丹恒主动问好,“别来无恙。” “许久不见,近来可好?”景元勉强扬起微笑,目光落在他的颈侧,“看来,我问了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 当然,他过得好极了。 丹恒藏起眼中的得意,点头默认,可无论他怎么掩饰,那股获胜的优越感依然明显,连头发丝都在神气地昂首挺胸。 景元:“……” 丹恒:“……” 两人相顾无言,面面相觑。 片刻后,景元生怕自己维持不住最后的体面,匆匆告退,如流云般消失在拐角。 丹恒的嘴角上扬两个像素点。 他来到一楼大厅,打包好穹想吃的东西,忽然听到两个星际和平公司的人在窃窃私语。 员工A:“你陪我去跟砂金总监汇报工作吧,求你了,我害怕。” 员工B:“我不去!刚刚砂金总监看了一眼手机,脸色都变了,肯定是项目组出了大事,我才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触霉头!” 员工A:“哥!我们可是多年的兄弟!” 员工B:“你喊我爹都不行!” 两人争执不休,全然没发现有人逼近。 丹恒:“打扰了。请问砂金在哪?” “你谁啊?打听我们总监的消息想干嘛?有事先预约!”员工A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一边去,别来烦我们!” “咳咳咳!注意言辞!”员工B眼尖地认出了丹恒衣服上的车票,一个肘击打断兄弟的话,“这位是星穹列车的无名客,砂金总监的朋友!” 员工A顿时双腿发软:“对不起,最近有点眼瞎……” “砂金在附近吗?”丹恒没在意他的态度,又问了一遍。 “在在在。” 公司员工指向不远处的休息区,暗红的沙发挡住了那人的身影,只漏出一抹金色。 丹恒:“多谢。” 他拎着包裹走向休息区,超绝不经意地开口:“晚上好,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砂金面色不豫,目光很尖锐。 “你的眼睛不舒服吗?”丹恒关切地问。 “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砂金冷笑,“胜利者来宣誓主权?想不到你也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丹恒不为所动:“谢谢你夸我是胜利者。” 砂金:“……” 丹恒:“但我不是来炫耀的,我是来感谢你的。若不是你提出了‘一日恋人’的赌注,我们也不会顺利地确定关系。” 砂金:“……” 他将茶杯重重地砸在桌上,气愤地甩袖离开。 丹恒的嘴角上扬四个像素点。 上楼梯的时候,暗处有道阴沉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他,作为交手过数次的对手,丹恒瞬间判断出了来者的身份。 他在拐角停下:“或许,我们可以谈谈。” 刃冷哼一声,转身离开,没有掉入丹恒的炫耀陷阱。 丹恒失望地叹息。 他回到房间,用叉子分开蛋糕卷,一点点喂给穹。少年吃得嘴巴鼓鼓的,含糊道:“怎么去了那么久?” “路上碰见了些老朋友,聊了一会。” “聊的什么?” “他们恭喜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丹恒拿起纸巾,擦去穹嘴边的奶油,眉眼温柔。 第42章 吃饱喝足后,两人又黏在一起亲热。 岁阳忍不住道:【还没亲够啊?什么时候回去?】 【不够。不回。】穹干脆地拒绝,继续赖在丹恒怀里。 【明天回去吗?】 【不回。】 【后天呢?】 【不回。】 【大后天……】 【你好烦啊,】穹不满道,【我要跟丹恒老师住在一起!】 岁阳委屈道:【那我怎么写小说呀?你忘记即将到手的金色垃圾了吗?】 穹无动于衷,满心满眼都是自家小男友。 岁阳倍感绝望。 最大的底牌都不管用了,难道要它放弃写作吗? ……不,作为坑品绝佳的作者,它不允许自己半途而废,留下未完成的作品! 岁阳绞尽脑汁地思考对策,好在星神眷顾,很快便让它抓住了机会。 翌日清晨。 手机铃声响起的刹那,丹恒迅速按下接听键:“列车长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说完,便想起身躲到浴室或门外去接电话,可身体刚一动,穹便皱起眉,手臂紧紧箍住他的腰,不让他离开。 丹恒无奈,又忍不住想笑。 此刻充盈心脏的感情,想必就是故事中常说的“幸福”吧。 他只好放轻声音,用手盖住穹的耳朵,免得交谈声吵醒熟睡的恋人。 “嘿嘿,恭喜你们在一起帕,”列车长一如既往的体贴,“什么时候回列车?我和乘客们都想为你们举办庆祝派对帕。” “谢谢,但这会不会太麻烦大家了……” “星穹列车一家人,没有麻烦这回事!”少女活泼的声音忽然挤进来,“你只需要点头同意,到时候带穹宝回列车,剩下的事交给我们就好啦!” 三月七不知何时回到了列车,偷偷准备起了庆祝事宜,就连今早的这通电话,也是她撺掇帕姆打的。 继续推辞难免会伤了大家的心,丹恒半推半就地接受了众人的好意,又道:“我也想参与派对的策划。” 帕姆以为他还在为麻烦大家感到不好意思,连忙解释:“这不好吧,怎么能让派对的主角亲自操劳帕……” “我不重要,”丹恒温声道,“重要的是穹。我想让他有更好的体验,所以,拜托了,请让我和你们一起完成准备工作。” 列车长哑口无言,三月七感动地说不出话。 最终,帕姆同意丹恒下午回到列车,但它还是有些忧虑:“你把穹独自留在匹诺康尼,穹不会闹吗?”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 丹恒思索片刻,语焉不详道:“请放心,我会尽量让他没有力气闹的。” 挂断电话后,帕姆和三月七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真的,可以放心吗? “丹恒乘客一向冷静稳重,肯定没问题的帕。” “丹恒老师做事有分寸,应该不会伤到穹吧。” 丹恒的可靠形象根深蒂固,一人一兔说服了自己后,便投入了紧张的准备工作,不再担忧某位星核精的人身安全。 这其中的苦,只有穹自己清楚。 一开始: “丹恒今天好热情呀……嘿嘿,我也要好好回应丹恒……” 一段时间后: “还要继续吗?不,我没有不愿意啦,只是有点累……” 不知过了多久: “还、还来?休息一会好吗?腰好酸……最后一次了好不好?我真的受不住了……” …… 或许是因为有了昨天的经验,星核的反应一直处在可控范围内,升高的体温反倒成了一种趣味。 穹趴在柔软的床褥里,累得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即使口渴得难受,也只能用眼神示意丹恒,让他端杯水来。 丹恒倒了杯温水,半扶起少年,一点点将水喂进他口中。 穹缓慢地吞咽,不小心呛了口水,咳嗽时碰撒了水杯。晶莹的水液顺着唇畔流下,沾湿了脖颈和锁骨,发烫的身躯如依水而生的粉莲,漂亮得令人移不开眼。 丹恒几乎要舍不得离开了。 他直勾勾地盯着穹,眼中蕴含着与方才如出一辙的欲/望。穹忽然来了力气,“嗖”地躲进被子里,把自己裹成蚕蛹:“不可以。” “你把我想的太坏了。” “你就是特别坏。” 穹再也不想相信丹恒的鬼话了,之前说好的“最后一次”,他也没有履行。 丹恒忍不住笑了笑:“下午我要回一趟列车,你乖乖待在房间里,不要乱跑。” “我也要去。” “不行。” “我要!和你!一起去!” 不出所料,穹果然闹起了脾气,双手死死揪住恋人的衣袖,一副要当挂件同来同往的架势。 “你还有力气吗?”丹恒平静地望着他。 穹猛地抖了抖,颤颤巍巍地收回手,继续cos雪白的蚕蛹:“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说不准,但我会尽快回来的。” “哦。”穹闷闷地回答。 丹恒忍俊不禁,揉了一把少年的脑袋毛。 门扉轻轻合拢,脚步声逐渐远去。丹恒离开不过三分钟,一股巨大的空虚感便笼罩住穹,压得他喘不过气。 穹拿起手机:[丹恒老师,我想你了qwq] 丹恒没有回复,大约正在赶路,没能及时查看消息。 穹更难受了。 岁阳见缝插针道:【睡一会吧,说不定睡醒了就能看见你老公了。】 【那你要负责叫醒我。】 【收到,保证完成任务!】岁阳接替过身体的控制权,顺手打开丹恒的笔记本电脑,【密码是什么?】 【我也记不清了……好像是丹恒把我捡回列车的日子。】 穹冥思苦想,说了三四个可能的日期,均显示密码错误。岁阳干脆从那个月的一号开始试,终于在两分钟后试出了正确的密码。 【原来是这天啊,】穹的心莫名悸动,回想起初遇时的情景,【当时丹恒老师准备给我做人工呼吸,我吓了一跳,心里还有点抗拒。】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竟开始遗憾那天没有真的亲上。 穹沉浸在回忆里,絮絮叨叨地讲他和丹恒的甜蜜往事。岁阳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一边“嗯嗯啊啊”“哇好甜”地捧场,一边打开作者后台,看最新的评论。 【好想看后续啊,咪咪老师什么时候更新?】 岁阳回道:【前几天太忙了,现在开始写。】 没想到读者秒回:【老师可以开直播码字吗?听老粉说您以前开过直播,新粉也想体验一把现场追更的感觉!】 对于读者的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岁阳向来有求必应。 它调整了一下手机摄像头的角度,确保像上次一样只露出双手和键盘,随后将直播间的连接甩到了评论区。 观众飞快涌入: “恭迎咪咪大王!” “\咪咪/\咪咪/\咪咪/” “今天可以看到带球跑吗?” “主播的手依然美丽!” “主播受伤了吗?手腕那里怎么红红的?” “等等,这不会是那个吧……?” “前面的,还是不要关注作者的私生活了,看破不说破。” “大家不要讨论无关话题啦,专注新章内容!” 众人的关注点越来越歪。岁阳一门心思放在写文上,没有仔细分辨弹幕内容,它粗略看过去,只觉得大家今天好像格外热情。 哎呀,更有动力码字了! 它喜滋滋地敲打键盘: [砂金笑得温柔,穹却如坠冰窟。 感觉怎么样?糟透了! 逃跑计划失败,还稀里糊涂地和仇人上了床,一切都在和前世重合,他的挣扎像螳臂当车般徒劳可笑。 ……不,别急,别急。 还有机会。 起码,他还没有怀上砂金的孩子,身体里没有多一个累赘。 穹不断自我安慰,指尖颤抖地抚上平坦的腹部。砂金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指点在同样的位置,轻笑道: “已经迫不及待了吗?别急,很快就会有的……” “滚!” 脆弱的神经猛地断裂,穹一把推开他,“砰”地关上门,将男人挡在外面。 少年跌跌撞撞地跑回床边,跪在地上干呕。 他剧烈的反应并没有随着时间消失,反而愈演愈烈,在大约半个月后,试剂结果确认怀孕时抵达了爆发的临界点。 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拒绝任何人的进入。砂金也体贴地给他留出了足够的空间,没有强行撬锁。 年轻的霸道总裁站在落地窗前,眉眼阴郁。 “少爷,夫人只是一时想不开……” “我知道,”砂金挥手打断管家的话,“问题是,他为什么会想不开?” “您的意思是……?” “我收留他,保护他,满足他的一切要求。即使他没有因此爱上我,也不应该如此抗拒,”砂金语气低沉,缓缓道,“除非,他知道了星穹列车破产的真相。” 这世上有谁能看破他做的局,又有谁会特意来搞破坏? 砂金凝视着斑斓的夜景,心中有了答案。 显然,那人便是……] 岁阳忽地停下。 它还没想好卷进修罗场的人选:究竟是选景元呢?还是选刃呢? 下一秒,直播间天降大额打赏! 比上次还要耀眼的金币如骤雨般降落,用户[Aventurine]放出豪言壮语:“咪咪老师,让修罗场来得更猛烈些吧。” “反正主角是不会输的,对吧?” 胜负欲扑面而来,用户[Aventurine]似乎很喜欢“砂金打败众多情敌抱得美人归”的情节,不惜花费大量金钱贿赂(划掉)劝说作者,也不知道他/她是不是现实受过类似的创伤,才格外想看砂金获胜。 但是,咪咪老师一向视金钱如粪土。 它没有立刻听从[Aventurine]的建议,而是默默思考起不同选择下可能迎来的不同发展,并互相比较优劣。 ……一时难以抉择啊。 岁阳有些头疼。 尤其是穹还在喋喋不休地讲他和丹恒的故事,一刻都不让它清净。 恰巧这时桌面右下角弹出新的邮件提示,发信人为[举世无双的黑塔],穹的声音顿了顿,小声嘟囔道:【黑塔怎么突然开始联系丹恒了?】 黑塔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空间站研究模拟宇宙,只有需要测试成果的时候才会主动*联系穹,并且用完就丢,从未和穹探讨过相关知识——可能她也清楚这是对牛弹琴。 黑塔连续两天给丹恒发邮件,一定是有不同寻常的事。 穹心里燃起旺盛的好奇心,想要一探究竟。岁阳暂时关闭了直播画面,帮穹点开邮件,标题是“关于x月x日模拟宇宙特殊区域的检测报告补充(非正式版)”。 日期似乎……有些眼熟? 穹的心颤了颤,立刻联想到了被银狼胁迫捣乱的那天,他不死心地继续往下看,内容却越来越心惊。 丹恒受邀测试……放大欲/望……星核猎手编入的病毒并未影响当天的测试结果,但特殊区域存在外来入侵者的痕迹…… 穹呼吸一滞。 所以,那天他看到的丹恒是本人,不是阿哈的恶作剧。 所以,那个如野兽般残酷,仿佛要将他撕碎后拆吞入腹的持明,正是他以为会永远温柔的丹恒。 ——看,你根本就不了解我。 脑海中浮现出丹恒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被你发现了。” 水色的龙瞳注视着他。 不知何时,丹恒回到了房间,碎发扫过眉眼,阴影酝酿成风暴。 “丹……你怎么突然回来了?”穹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拿过手机,想要彻底关闭直播间。 “啪!” 龙尾猛地抽中腕骨,手机摔向角落,正好滚到丹恒脚边。丹恒捡起手机,面无表情地按下了关机键。 “丹、丹恒,你听我解释……”穹嘶了一声,不顾手腕剧痛,伸手想牵住丹恒的手。 丹恒微微侧身,躲开了他的手。 穹的心凉了半截。冷水将他浸没。 “丹恒……” “看来,我根本就不了解你。” “不是的……” “既然喜欢他们,为什么不直接说呢?恐怕他们会欣喜若狂吧。” “我不喜欢他们……” “还是说,你打算先拿我练练手,再去追求真爱?” 丹恒一步步逼近,穹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腰撞上桌角,无路可逃。龙类的竖瞳如漆黑的利剑,凌迟般缓慢地刺入穹的心脏。少年颤抖着,像垂死挣扎的囚犯,祈求心爱的刽子手倾听他的辩解。 可龙伤透了心。 “为什么这么迫不及待?” “为什么不能让我在美梦中多沉溺片刻?” “为什么你不能藏得再好一点,再多骗我一会?” “你是个骗子,”丹恒低声道,“我讨厌你。” “不是的!”穹声嘶力竭,“我只爱你!只想和你在一起!”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剖开胸膛,把炽热的心放进丹恒手中。 他承认,他对丹恒有所隐瞒,可他的爱是纯粹的,不掺杂一丝污秽,也不应被质疑。 拜托了,不要讨厌他。 “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但那些东西确实不是我写的,”穹强忍泪水,断断续续道,“是从绥园逃出来的岁阳,想借我的身体完成梦想。” “不信你看,我现在就让它出来……” 穹不断呼唤岁阳,可无论他怎么喊,岁阳都像死了八百年一样毫无反应,躲在不知名的角落假装不存在。 穹逐渐绝望。 ……畜生啊!!!太没良心了!!!他终于看清这狗东西的真面目了!!! 丹恒失望的眼神如刀般割过穹的心脏,少年无措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几乎要喘不上气:“对不起……不要讨厌我……唯独丹恒,不要讨厌我……” 压抑的哭声填满空气。 丹恒凝视着那片朦胧的金色海洋,指尖深深刺入掌心,拳头攥紧又松开:“别哭了。” “不要讨厌我……” “别哭了,我不讨厌你。” “可你刚才还说你讨厌我……” “那是刚才,不代表现在。” 丹恒抬手拭去少年的眼泪,将穹拉进怀里,龙尾紧紧缠绕:“此刻起,我们重新开始。” “真的?你、你不生气了吗?” “我说了,重新开始,那些事便都不存在,”丹恒用手指抵住穹的唇瓣,示意他安静,“现在,和我回家,好不好?” 穹晕乎乎地点头,脑袋发懵。 他满心恳求丹恒原谅,可当丹恒真的轻易原谅他之后,他反倒不敢相信,走路都轻飘飘的,像踩在云团上。 经过会议车厢的时候,众人的眼神也如他一般诧异,惊讶于丹恒的冷静克制。 “丹恒乘客,穹乘客……”帕姆试图缓和气氛,摸清状况。 丹恒没有回应,脚步丝毫没有停顿。 穹回过头,想和帕姆搭话,却在下一秒被扯进智库,大门轰然合拢,落锁。 “丹恒,列车长在问我们话。”穹忐忑地说。 “嗯,之后我会和它说明情况的。” 丹恒握住穹的手腕,轻吻暗红的瘀痕,一点点向上蔓延,吻住穹的唇瓣。 氧气在急剧减少。 撕裂般的痛楚落在后颈。 意识昏沉间,穹意识到丹恒并不是在单纯的发泄,而是在借此寻求安慰。而他所能提供的安全感微乎其微,于是丹恒只能另想办法。 ——他将穹软禁在了身边。 不可以离开他的视线范围,不可以远离他三步开外,不可以擅自与他人搭话,不可以在他面前露出任何负面情绪,包括敷衍、走神、面无表情…… 他会不受控制地感到不安,疑心穹厌弃他,想要离他而去。 自然,所有能与外界沟通的通讯工具,都被没收了。 穹甚至无法与十王司取得联络,让判官来证明他的清白。 怎么办? “你分心了,”丹恒舔去嘴角的血液,“你在想谁?” “还是在想怎么逃走?” 第43章 危险在狭小的空间内弥漫。 丹恒直勾勾地盯着少年,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涌动,潜藏着骇人的漩涡。穹深知这是他发疯的前兆,连忙摇头否认:“没有。” “没有想别人,还是没有想逃跑?” “都没有想……” “你又在骗我。” 丹恒怜惜地抚过穹的后颈,指腹反复摩挲湿润的伤口,他的眼神依旧阴沉,执拗地沉浸在“被抛弃”的氛围里。 “你怎么可能不想跑?列车迁跃至罗浮仙舟时,你就偷跑过一次,在我和景元之间选择了后者……你连那种程度的约束都受不了,如今只会更想逃……” 丹恒的声音越来越低,按住后颈的手愈发用力,整个人如阴云般压在少年上空,形成密不透风的囚笼。 完了,丹恒又钻牛角尖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穹心里咯噔一下,急中生智,尝试用丹恒的逻辑打败丹恒:“停停停,不是说好重新开始,以前的事都不提了吗?” 丹恒闻言一愣,浑身散发出的危险气息逐渐收敛起来:“抱歉……” 穹松了口气。 丹恒:“……所以,你刚才为什么走神?” 穹:“……” 还在纠结这个吗?! 他不能说实话,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因为我饿了。” 这话不算假,自从回到星穹列车,巨大的精神压力便让穹没了胃口,大多时候都是随便吃点零食,垫垫肚子。 丹恒大约是信了。 他直起身子,像抱小猫小狗一样将穹从办公桌上抱下来,牵着手向公共厨房走去。 车厢内安静得可怕,开拓的气氛从未如此压抑过,就连最不会看人眼色的智械[闭嘴]也闭上了嘴,不再讲不合时宜的冷笑话——当然,也可能是姬子给它下了禁令,或者残酷的威胁。 一道粉色的身影坐在公共厨房附近的椅子上,见两人进来,三月七猛地站起身,张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丹恒静静地望着她。 三月七:“哈哈哈……吃了吗?” 丹恒:“我们一起吃的,你忘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看我这脑子,太健忘了……” “可以不用勉强自己笑。” 空气骤然沉默。 穹不忍直视地捂住脸,脚趾抠地,帮忙转移话题:“丹恒,我饿了。” “想吃什么?冰箱里还有一些剩菜,可以重新加热,或者我给你做些别的。” “随便弄点简单的就好。” 丹恒点头,转向三月七:“你也饿了?” 三月七下意识想否认。 穹连忙冲她眨眼,暗示她机灵点。 三月七僵硬地点头:“确、确实有点饿。” “是吗?”丹恒半信半疑,“我记得你吃了正常分量的晚餐。” “你你你记错了吧?我今天吃的比平时少。” 丹恒依旧迟疑。 “你真的记错了,”三月七咬牙,努力让语气恢复平静,“你的注意力都放在穹宝那边,看错也正常。” 这次的理由终于说服了丹恒。他从冰箱里多拿出一小份半成品披萨,放入烤箱复烤。 趁他转身的间隙,三月七迅速将一张折叠过的纸条塞进穹的袖子里,随后回到原位,乖巧等饭。 穹紧张地握住纸条,手心冒汗。 他在心里感谢三月七的仗义,感谢美少女联盟的羁绊。 下一刻,丹恒突然转身,靠在桌台边,一边静待烤箱定时结束,一边注视着穹的一举一动。 穹趴在桌子上对他笑,模样有些傻。 丹恒顿了顿,伸手揉乱了少年的脑袋毛。 片刻后,烤箱发出清脆的“叮”,松软绵密的香气瞬间占据这一方天地,勾出深藏在胃里的馋虫。 得到三月七传递的纸条后,穹轻松了不少,反胃的症状减轻,吃得也比之前多了些。丹恒没说话,但眼神逐渐柔和,冰雪消融,春水潺潺。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 三月七吃了几口便吃不下了,借口端着她的那份披萨先回了房间。穹挥手告别,手臂摆动时还能感受到纸面粗粝的触感。 ……千万不能让丹恒发现。 穹心跳如擂,拿起智库书架上的理论书籍,想趁机将纸条塞进去,假装看书的时候看纸条。可计划进行到一半,丹恒忽然道:“你拿书做什么?” 穹一哆嗦,理所当然道:“看书啊。” “你……要看书?” “对啊,怎么了?” “没什么,”丹恒欲言又止,委婉道,“这本书的内容比较深奥,不适合入门。” “哦……那有什么适合我看的入门书吗?” 丹恒扫了眼书架,陷入了沉默。 穹仔细品味,不可置信道:“你骂我笨?” “我没有……” “你嫌弃我智商低?” “我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看书?你就是觉得我看不懂,觉得我笨,觉得我配不上你这个高智商小青龙!” “我……对不起,我说错话了,你这么聪明,肯定能从中揣摩出独特的见解。” 丹恒斟词酌句,小心地哄着。穹气呼呼地哼了一声,抱着书躲到床尾,边看边恶狠狠地瞪他,像只生闷气的灰兔子。 丹恒想凑上去。 穹抬头看了他一眼。 丹恒顿时停下脚步。 “不准过来,”穹愤愤道,“等我消气。” “好的。”丹恒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穹低下头,嗔怒的表情瞬间消失,眼中充满了庆幸。 没想到虚张声势成功了。 他抓紧时间查看纸条上的内容,第一句就让他眼前一黑——列车组都知道了“他”私下写梦文的事,因为事发时大家正巧聚在一起,所有人都“不小心”看到了直播间的画面。 极致的震撼下,没人敢劝丹恒冷静。 丹恒夺门而出后,三月七曾发短信提醒他快跑,可惜“他”沉迷梦文,完全没注意手机消息。 写到这,三月七额外批评了他的三心二意,谴责他不该欺骗纯情小青龙的感情。 穹有苦说不出,恨不得立刻把岁阳捅成筛子。 狗东西把他害惨了!等他联系上十王司的判官,看它还能往哪里躲!受死吧!!! 穹继续往下看,原来他被丹恒关在智库的这段时间里,姬子召开了一场秘密会议,商讨该如何处理两人的关系,最后得出的结论是…… 静观其变。 穹:“……” 这和让他等死有什么区别?! 他愤懑地锤床,“哐当”一声,丹恒吓了一跳:“怎么了?有什么地方看不明白吗?” “没事,”穹闷闷道,“别过来,别打扰我看书。” 他揉开皱巴巴的纸条,三月七在下面写道: 景元将军和砂金在昨天联系了姬子姐姐,说是想要登门拜访,姬子姐姐猜测他们俩一定是发现你出事了,才想来确认你的状况……或许他们也知道了你写文的事? 姬子姐姐婉拒了他们的请求,怕他们会刺激到丹恒,让你们的关系变得更糟。我也希望他们这段时间能安分点,不要再火上浇油了,我真的很怀念列车之前的氛围。 星核猎手那边,暂时没有消息。 丹恒不让我们在你面前谈论这些,所以我只能写纸条告诉你。我知道你被没收手机之后很难受,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我,我和杨叔他们想办法解决。 最后,收收心吧,丹恒真的很爱你。如果你真的喜欢景元将军或者其他人,就和丹恒说清楚,不要钓着他。 而且丹恒也不是很传统的人,说不定你们能组建开放式恋爱关系,或者多人家庭(黑笔用力划掉前面的话,像是有人强烈要求她改掉)对不起,这段不要看。杨叔我错了,我会向星期日忏悔的。 …… 纸条的内容到此为止。 穹心里更苦了。 他在脑子里把岁阳千刀万剐之后,将纸条藏进袖子里,合上书:“我看完了。” “还想看别的吗?” “不看了,洗漱,睡觉。” 他趁丹恒不注意,将纸条扔进马桶,冲水毁灭证据,随后感到一阵莫名的心虚。 穹转过身,主动抱住丹恒:“抱歉,我不该凶你的。” “没关系,”丹恒紧紧拥住他,“你在我身边就好。” 灯光熄灭。 吻逐渐炽热。 穹明白,这是丹恒汲取安全感的一种方式,他便乖乖配合,用主动的回应来安抚破碎的心。 第二天一早,他强撑着酸痛的身体起床,在纸上画了一幅《伟大的尾巴大爷》,并向众人炫耀画作。 望着小学生般的抽象笔触,三月七不解其意,姬子若有所思,星期日委婉地说他可以教穹画画,丹恒说穹的线条充满灵气,不需要他教。 星期日:“……抱歉,是我唐突了。” 他毛茸茸地走开了。 穹也不知道众人能不能领会他的意思,帮忙将藿藿和尾巴大爷找来,他将希望寄托在最聪慧可靠的姬子身上,冲她眨了眨眼。 姬子回以微笑,同样眨了眨眼。 穹心情大好。 马上就能揪出丧彪,解除误会的喜悦充盈全身,让他的胃口都好了许多,可好景不长,隔天晚上,他没有等来藿藿,却等来了星核猎手团建。 刃手持长剑,以太编程构建出的半透明躯体轻而易举地穿过列车的防护,停在少年面前:“跟我走。” 穹惊恐地看向丹恒。 持明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滚。” 第44章 列车内,死一般的寂静。 穹也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细密的疼痛自腕骨处传来,如虫豸啃食血肉,穹痛地浑身冒冷汗,却不敢挥开丹恒攥紧的手,也不敢皱一下眉,说一句“疼”。 他怕刺激到丹恒,也怕刺激到阿刃,让紧绷的局面彻底爆炸。 刃冷声道:“疯了这么多天还不够吗?” 丹恒:“闭嘴。” “你当这里是仙舟,你还是龙尊,想软禁谁就软禁谁吗?” “闭嘴……” “你关不住他的心。” “闭嘴!” 丹恒低吼,冷绿的龙尾如长鞭般袭去,却只能狠狠击中空气。刃的本体在列车外,他的投影站在原地,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丹恒猛地转身,求救似的看向少年,眼神里是碎了满地的玉:“穹,别听他的……穹……” 他不断地重复爱人的名字,尾音颤抖得像是在落泪,他没有将那句话说出口,无声的祈求却依然传达给了少年。 ——带我走。 ——求求你,带我离开这里。 穹难受得快要喘不上气了。 那双盛满碎玉的眼睛像刀子一样插进他的心里,穹向前一步,将丹恒挡在身后,冲着星核猎手的投影摇了摇头:“阿刃,你回去吧。” “你也疯了?” “我很冷静。” “一时心软,会让你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哪有这么严重……丹恒对我很好的。” “我也可以对你很好。” 刃脱口而出。 说完,他自己也愣住了,像是没料到会把心里话说出来,可平日压抑的爱慕如燎原的野火,一旦点燃便再也止不住。刃无视掉丹恒凶狠的目光,专注地盯着诧异的少年:“你写的东西,我看过。” “我知道我非良人,所以从不敢擅自叨扰……可若你本就对我有意,那我也不会退缩。” “穹,”刃郑重道,“你点头,我带你走。” 空气顿时陷入死寂。 信息量过大,穹还在尝试理解,丹恒却把他的沉默当成了犹豫,恐惧和愤怒瞬间瓦解掉仅存的理智。刹那间,重渊珠爆发出刺目的金光,数道暗藏杀机的水流在空中狂舞,将两人隔绝在一方狭小的天地里! “丹恒!” 刃怒不可遏,姬子也忍不住出声制止。 万水千流中的人却恍若未闻,眼中只剩那道单薄的灰色身影,如烟雾般缥缈。 “不可以……” 丹恒死死扣住穹的手腕,龙尾如铁链般将少年锁在身侧,用力到仿佛要将他碾碎,藏进身体里。 “谁都不能……你答应过我的,我们要一直在一起,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把我们分开……” “你忘了吗?” 丹恒字字泣血,神色哀恸。他站得笔直,身躯却像布满裂痕的青花瓷,一触即碎。 “我没忘,”穹摇头,“我一直记得离开模拟宇宙后许下的承诺,现在也没打算毁约。” “丹恒,你可以多信任我一点。” 他坦然地回视,顺势吻住丹恒的唇,用骨血,用灵魂,化作流动的熔金,填补青瓷的裂隙。 他的吻,细水长流,包容至极,逐渐抚平不安躁动的心。 少年用行动做出了最后的选择。 穹望着那双无助脆弱的青色眼瞳,嘴角微弯:“现在,可以放心些了吗?” “……对不起。” “听不清。” “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 “嗯,原谅你了。” 穹笑着蹭了蹭丹恒的脸颊,随即歉意地看向愣在原地的刃:“抱歉,那件事是个误会,我会尽快跟大家澄清的……很抱歉,我没办法接受阿刃的喜欢,阿刃很好,很可靠,但我真的真的,只对丹恒心动过。” “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我想以后也和丹恒在一起,我……” 穹有些语无伦次。 刃也陷入沉默。 世界静悄悄的,少年真挚的话语流淌在群星之间,没人会在这时打破难得的气氛。 ——但岁阳会。 “太*仙舟脏话*肉麻了,小年轻就是热血方刚,年轻气盛!” “啊啊啊啊尾巴大爷快闭嘴,现在不是我们说话的时候啦!” 藿藿和岁阳蜷缩在列车角落,伪装成绿油油的盆栽,见众人望过来,女孩害怕地往更深处躲去,嘴里念叨着“看不见我”“都怪尾巴大爷”。 穹一怔:“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就到了,就是……几分钟前,列车长开的门……”藿藿顶着众人的目光,心里越来越紧张,说话声也越来越小。 尾巴大爷看不得她这副怂样,啧了一声,挡在女孩身前:“你别管我们什么时候来的,那个红头发的,你直接说找我们有什么事吧。” 姬子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还是让真正的委托人说吧。” 姬子姐姐太给力了! 穹大喜过望,激动道:“快!快帮我把那个该死的岁阳揪出来,还我清白!!” “好、好的!” 藿藿吓了一跳,连忙招呼尾巴大爷潜进去。岁阳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慢悠悠地钻进穹的脑袋里,悠闲得仿佛度假。 片刻后,杀猪般的惨叫在耳边爆开,两道青绿色的身影一前一后冲出少年的身体,在列车内上蹿下跳。 “你小子,给我站住!” “大爷我错了,别杀我!别逮我回去!丧彪我壮志未酬啊!!” “编故事算个屁的壮志!” 尾巴大爷心狠手辣,一个猛冲撞飞丧彪,将晕乎乎的猫猫头岁阳拎到穹面前:“你怎么被这家伙附身了?” “呃,说来话长。”穹尴尬地挠了挠头,不想承认自己被金色垃圾蛊惑的事实。 有尾巴大爷作证,事实摆在面前,误会终于解开。 刃眼神阴郁,似乎很想用剑把它捅成马蜂窝;丹恒小心翼翼地牵住穹的手,像个犯错后心虚的小动物,不敢和少年对视。 穹热泪盈眶。 “我是不是跟你解释过?” “是。” “我是不是没骗你?” “是。” “我是不是只喜欢你一个人?” “是。” “我……气死我了,快把这只岁阳关回去!我不想看见这个狗东西!” 藿藿立马拿着符咒上前,丧彪扭得像条泥鳅,挣扎道:“等一下!我还有一个心愿没有实现——” “把它的嘴堵上。” “那就是替你找到金色垃圾啊!”丧彪声泪俱下,“我知道我罪无可恕,临走前,让我做件好事赎罪吧。” 穹:“……” 穹:“这可是你说的,不许耍花招。” 丧彪持续落泪,眼珠子转来转去。 丹恒幽幽地盯着它,悄声叮嘱藿藿:“麻烦多带几个判官,它想拖延时间,趁机逃跑。” 尾巴大爷不屑:“大爷我一尾巴就能把它打趴下。” 藿藿无奈地提醒它要谦虚,掏出手机跟雪衣汇报情况。 星核猎手来得轰轰烈烈,走得悄无声息,大约是被这出滑稽的转折气到了,刃冷酷地撂下一句“再会”便消失在众人眼前,列车外的飞船也快速跃迁至别的地点。 穹倍感愧疚,球棒猛地砸向丧彪:“都怪你。” 丧彪敢怒不敢言。 它将众人带到绥园的一处僻静之地,在尾巴大爷的监督下左翻右找,终于找到了一包据说是“绝灭大君幻胧”在岁阳时期遗留下的宝物。 “嘿,你从哪得到的消息?”尾巴大爷乐了。 “取材,必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丧彪还有点骄傲。 它献宝似的将东西推向穹,却惨遭拒绝。 穹发出灵魂质问:“确实是金色的……但这不是垃圾啊?” 岁阳:“?” 穹怒道:“你又骗我!” 岁阳:“我没有!重点难道不是‘金色’品质吗?为什么会纠结是不是‘垃圾’啊?!这世上根本不可能有宝物变成的垃圾!” “别吵了,”丹恒无奈扶额,伸手接过宝物,将它扔进附近的垃圾桶里,“穹,可以翻了。” 小浣熊扑上去:“哇,金色垃圾!” 丧彪愣住了。 它大受震撼,甚至忘了原本的逃跑计划,被赶来的雪衣拎回了十王司。 ……这对吗?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END】 第45章 星穹列车召开了一次夜间会议。 姬子坐在主位,好整以暇地盯着心虚的小情侣,缓缓开口:“二位,有什么想说的吗?” 穹和丹恒对视一眼,少年攥紧丹恒放在桌下的手,猛地低头认错:“对不起!我不该鬼迷心窍,任由岁阳寄生,更不该和丹恒确定关系后,依旧放任岁阳写那些东西,惹出这么多乱子……对不起,我好像一直在给大家添麻烦……” 丹恒紧跟着说道:“对不起,我不该冲动行事,肆意妄为,不问清缘由便软禁穹,剥夺他正常的人际交往,破坏列车组的团结友善……这些事都是因我而起,是我没能控制好自己,穹只是比较粗心贪玩,不能怪他……” “丹恒……”穹感动极了。 他想凑过去贴贴,转眼便望见姬子女士优雅冷酷的面孔,金属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穹顿时老实地坐了回去。 姬子这才将目光转向丹恒,指尖轻点桌面:“丹恒,你的老毛病又犯了,这次我可不会纵容你对穹的包庇,别想再帮穹混过去。” 丹恒:“……对不起,之后我会送上一份深刻的检讨书。” “穹也要写。” “我会督促他的。” “希望你说到做到,”姬子意味深长道,“不要把‘督促’变成‘代写’。” 丹恒:“……” 姬子:“嗯?” 丹恒:“我保证。” 姬子满意地点头,穹却像被抽干水分的植物,蔫蔫地倒进了丹恒怀里。 丹恒半抱半拖地将他带回房间,一进门,穹便哀嚎道:“救救我,丹恒老师!” 丹恒:“姬子女士是认真的,这次我恐怕帮不了你。” “我一点都写不出来!” “没关系,我们慢慢写。” 安慰的话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小浣熊缩进角落里,准备用手机搜索“如何写出一份深刻的检讨”。 他刚打开手机,消息铺天盖地袭来。 砂金和景元在几天前询问过他的情况,发现消息石沉大海后意识到了不对劲,语气也越来越焦急,最后不约而同地撂下一句“我去联络星穹列车”便没了后文,想来之后肯定是姬子跟他们说了些什么,劝他们安分守己,不要插手列车内务。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责任和顾虑,不能任性。 刃是唯一一个不顾一切来救他的人。 穹很愧疚。 他盯着屏幕发呆,丹恒停下打字的手,问道:“看到什么了?” “景元将军和砂金发的消息,不过是几天前的……我能回复报平安吗?” “可以。还有别的吗?” “别的什么?” “那个男人,没有联系你吗?” 丹恒微微侧身,眼神如深沉的潭水,难以辨别喜怒。 穹摸不清他的意思,如实回答:“没有……你还在生气吗?我以后会尽量少联系他的。” “不必如此。星核猎手关系着你的过去,对你意义非凡,若有需要,你找他便是。” “真的?” 丹恒点头。 穹分不清他是真释怀还是假大方,转移话题道:“景元将军和砂金邀我见一面,我能去吗?” “可以带我一起吗?” 穹不敢拒绝,连忙说好,低头回复两人的消息:[丹恒也会去。] 景元的回答依旧体面:[好啊。许久未见,我也颇想念他。] 砂金回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仔细一看是在翻白眼。 “他们怎么说?”丹恒问。 “他俩都同意了,时间定在明天下午……不过你为什么想去见他们?” 丹恒没有正面回答。 他扣上电脑,轻轻一推,将穹压在床榻上,用缱绻似水的眼睛占据少年的全部心神。 缠绵的情丝编织成网,束缚住沉沦在爱/欲中的人。 理所当然的,第二天,穹起晚了。 他睁眼的时候,距离约定时间只剩不到一小时,丹恒揽着他的腰,睡得香甜。 “丹恒,丹恒?快醒醒,我们要迟到了!”穹抓着他的肩膀晃。 丹恒缓缓睁开朦胧的睡眼,不知是不是睡迷糊了,竟直接拿过穹的手机,发送语音:“抱歉,我们起晚了,可能要晚点到。” 景元:[没关系。] 景元:[微笑.jpg] 砂金回了句“已阅”。 “看,他们很通情达理的,别急。”丹恒坐起来,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少年肩上,龙角轻蹭。 穹感到一丝微妙。 昨晚的痕迹还未消退,他借来小三月的化妆品,遮住锁骨处的红痕,确定没有其他地方暴露后,便急匆匆地赶去赴约。 现场气氛安静得可怕,丹恒的到来更是增加了浓重的火药味。 穹刚入座,砂金便开门见山地问道:“失联的那几天,发生了什么?” 景元:“姬子女士拒绝了我们的探望请求,说你在列车内休息,但见不到你,我和砂金先生总归没办法安心。” “这个……哎呀,你们看,我这不是没事吗?” 穹用力屈起手臂,试图展示自己“健壮”的身体。 “别折腾你的小身板了,”砂金有些气恼,“能不能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穹低头傻笑。 “还笑?你直播写文的时候也躲在屏幕后偷笑吗?” 穹顿时笑不出来了。 真是祸害遗千年! 他都刻意回避一切跟写文有关的事了,怎么还在追着他杀?! 穹悄悄瞥向丹恒,确认他的神色依旧平静后,将岁阳的事复述了一遍,并强调自己对他们两人绝无非分之想。 有一瞬间,景元和砂金的表情与先前的刃出现了重叠。 丹恒浅笑:“穹,你能再表演一下那个吗?” “哪个?” “就是那个。” 丹恒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又点了点心口。 穹愣了愣,迟疑地抱住丹恒,轻蹭他的脸颊:“……我只对丹恒心动?” “听清楚了吗?”丹恒扭头望向僵硬的两人。 “……用不着你再强调一遍。”砂金冷着脸推开水杯,甩袖离开。 景元勉强勾了勾唇角,笑容无奈:“此行本就是为了确认你的安危,既无事,我也就不再打扰二位了。” “那……将*军再见?” “告辞。” 那道身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很快便消失在门外。 穹坐回原位,嘀咕道:“怪不得你要跟来。” “不高兴了?” “那倒不是……我反而还松了口气呢。” “为什么?” “因为我确认了,你还是那只爱吃醋、爱宣誓主权的小青龙。” “……嗯?” 这下轮到丹恒愣住了,他揪住少年的脸颊肉,轻轻一扯:“你在怀念我之前乱来的样子?不怕遭罪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穹含糊道,“其实……我还挺喜欢看你吃醋的,有点可爱……” “你确定?” “前提是别太过分!”穹连忙补上最后一句。 丹恒心知他在怕什么,将他抱进怀里,承诺道:“再也不会了。” 他们在餐厅休息了一会,穹用吸管一点点地喝掉清爽的饮料,气泡在舌尖上炸开,麻麻的。窗外的夕阳染红了半边天,流云如锦鲤般在天空游动,行人在晚风中漫步,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 恍惚间,他瞥到了一个熟悉的黑影。 刃在街对面的屋檐下望着他,像以往无数次那样,藏身在阴影中。 再一眨眼,却又消失不见。 “等等……”穹下意识喊出声。 “怎么了?”丹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里什么人都没有,只有檐角的风铃在晃动。 “没什么,”穹挠挠头,“可能是我看错了。” “现在走吗?列车长在催我们回去。” “走走走,可不能让世界第一可爱的帕姆大人久等!” 穹拉着丹恒往回跑,发丝蹦蹦跳跳,丹恒劝他别急,但最后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任由他拉着自己,在路人诧异的眼神中奔跑。 踏进车厢的瞬间,“砰”的礼花声爆开。 彩带和亮片纷纷扬扬,落了满身,三月七满意地收起礼花筒,星期日在专心致志地手动弹BGM,姬子和杨叔笑盈盈地望着两人,帕姆用圆滚滚的手鼓掌: “surprise——” 穹震惊地瞪大双眼:“这是在干什么?开派对怎么不提前通知我?” “这可是专门为你们准备的惊喜派对,当然不能提前告诉你啦。”三月七一脸计划得逞的得意。 穹狐疑地看向平静的丹恒:“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想让你高兴点,就和大家一起策划了。” 穹有些脸红,眼睛比窗外闪烁的繁星还亮。 三月七递给他一本相册,从封面到内页装订都是她喜欢的风格,甜美可爱但排版清晰,从他们初遇到现在的照片依次排列,很多画面就连穹自己都不记得了。 相册的最后,是两张相互呼应的照片: 知更鸟的演唱会上,他们心照不宣地偷看对方。 穹的脸颊滚烫,丹恒也不好意思地移开眼,耳尖绯红。 “别不好意思呀,”姬子打趣道,“甜蜜的日子还多着呢。” 其他人偷笑起来。 穹恨不得钻进地缝里,他连忙转移话题,希望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到派对游戏上。众人体贴地没有继续调侃,半推半就地放过了熟透的小情侣。 穹松了口气,猛灌了一口饮料,唇瓣被汽水濡湿,浅浅的红色,像那日在仙舟涂过的胭脂。 丹恒掰过他的脸,低头吻了上去。 他在恋人耳畔低语,说群星会见证誓言:“我们将行于开拓的道路,永不分离。”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