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是枯败的黄沙，眼前是一轮温暖炽亮的人造太阳。
位于蓝芯之墙边境的边境警署内传来巨大的咆哮声。
“一群废物！”林副署一脚踹翻椅子，指着面前一排残兵败将嘶吼：“就为了抓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一个个被打成这样，还废了十来个仿生人，动用了电击网？”
其中一个脸肿成猪头的警员妄图解释：“他是alpha，等级又高，身手又好……”
“你们就不是alpha了？没用的东西……”
而拘留室内，正在被热议的青年靠墙半阖着眼，隔着铁栅栏听着林副署的咆哮，有些不耐地皱了下眉。
他不喜欢这个地方。
楼还天生五感高于常人，此刻警署内几十名alpha混在一起的浑浊气味刺入他的鼻腔，激得他骨子里的攻击欲望压都压不住。
如果不是为了……他会立刻掰弯铁栅，直接打出去。
那边林副署发泄完吁了口气，终于聊回正事：“你说他非法盗取了准入证？”
警员闻言“啐”了一口：“连十万能源币都交不起的穷b，却能拿到最新的准入证，十有八九有问题！”
今天是蓝芯之城一年一度的准入日，荒墟的人类只要拥有准入证并缴纳10万能源币，就可以获得进入蓝芯之城的资格。
逃离贫瘠落后的辐射荒漠，拥抱美好的生活。
半个小时前，警员站在准入闸前，刚挥舞警棍赶走一个想混水摸鱼进来的贫民，抬眼便看见身着斗篷的青年递过来一张崭新准入证。
警员当时眼睛就亮了一下。
要知道，进城的两个条件中，真正难的从来不是那10万能源币，而是那张有价无市的准入证。
一张二手准入证，在荒墟黑市价格都能炒到大几十万。
而这么新的准入证，基本都垄断在蓝芯之城的政界大佬或者财阀贵族手里。
这小子上头有人。
警员这么想着，整个流程都对这位名叫楼还的青年毕恭毕敬，直到最后缴纳能源币时，青年站在缴纳机前，十分直白地开口：“没钱，能进去吗？”
本来还妄图从这位“关系户”手里拿点小费的警员天塌了。
在再三确认楼还真的缴不起能源币后，警员怀疑起了青年手里准入证的来历，想要强行留下青年调查。
十来个警员手持电棍围住了青年。
而青年只是抬臂碾碎了一只挥舞过来的警棍，然后看着他们，面无表情地歪了歪头，活动了下自己的手腕。
……
……再然后，再然后他就变成猪头了。
“这小子可真丫的能打啊，”警员尝试着触碰了一下自己高高肿起的右脸，马上疼得一抖，“不是有电击网还真拿不下他。”
林副署闻言瞥了眼被关在拘留室里的青年。
刚刚青年被抓进来时，戴着斗篷遮面，林副署还没觉得什么，此刻楼还摘下了斗篷，倒是把他吓一跳。
无他，楼还长得实在过于引人注目了。
他的眉眼生得极冷，一双蓝眸仿佛还未灾变前的天空一样，清澈冷清，又因为深邃的轮廓多了些酷感。他的左耳戴了只简单的蓝色耳坠，黑色短发下肤色白到发冷。
这种样貌，真是能在充满辐射的荒墟里养出来的？
不会真抓错人了吧？
而一旁的警员还在朝林副署使眼色：“您说，如果这准入证真是他从上头那些人手里偷来的……那我们帮他们找回来，能不能拿点什么好处……”
林副署闻言只是瞪了警员一眼，他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然后拿起桌上的准入证。
卡片右下角一片红色的花瓣印记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他将准入证的编码输入云端，查到了一个通讯号码。
林副署打了过去。
楼还缓缓睁开眼，朝林副署的方向看了过去
“嘟嘟——”几道盲音过去后，那边有人接起了通讯。
“您好……”十分公事公办的仿生机械音——是仿生人助理。
“哎，您好。”林副署的语气瞬间客气了不少，他顿了顿，把准入证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距离太远，哪怕楼还听觉再好也只能模模糊糊听个大概，那边似乎顿了一下，然后隐约听到仿生人说了“稍等”两个字。
林副署应了一声，等了好一会儿，那边传来一道优雅而疏离的、尾音稍微有一点向上勾的声音。
楼还没听清那道声音说了什么，只见林副署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紧接着捧着通讯器点头哈腰起来：“沈……沈先生……好，好……”
楼还眼梢耷了耷：对面又看不见，他在这儿鞠个什么躬。
不懂。
对面又说了几句，等林副署才将将回了句“马上放”之后，便直接挂断了通讯。
林副署放下通讯器，长长呼出口气。
一旁的警员震惊了：“不是，他还真上头有人啊？”
林副署一拍他的脑门，再次怒吼：“还不放人！”
“哦……好！”警员吓了一大跳，连忙招呼手下把拘留室的门打开。
眼前的光粒栅栏被关闭，楼还缓缓走出来，手臂无意间与开关栅栏的仿生人辅警相触。
一抹极难被人察觉的机械光从楼还的眼底闪过，辅警偷看他一眼，悄无声息地比了个“ok”的口型。
楼还没看他，只站定在林副署身前，问：“可以走了？”
“呃……可以可以！真是不好意思，误会一场！”林副署连忙点头，犹豫了一下又开口，“沈先生正在来的路上，您看要不要先在这里坐坐……”
楼还没理他，只是径直走出门外。
“哐——”智能门重新落锁，室内的氛围冻结了好一会儿，警员偷偷看林副署一眼，小心发问：“他这是什么来头？凭什么这么个态度……”
林副署冷哼了一声，不甚在意地坐回了办公椅：“估计是沈危的新玩物，这种个性，最多也就被沈危新鲜个两三天，不用管他。”
警员愣了愣，立刻想起了某则在蓝芯之城甚嚣尘上的传闻：“沈危啊……”
……
楼还出警署时人造太阳已经消失了，一场定时的人造雨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楼还没急着离开这里，而是先按了下左耳的耳坠。
藏在耳坠里的微型耳麦里传来了道颇为阳光的男声：“队长！怎么样了？”
“消息传过去了。”楼还在雨中抬起右手，黑色手套与袖口间金属骨骼的脉络若隐若现，楼还的右手被改造过，一只机械手臂拥有更强的力量，更灵敏的触觉，更丰富的作用。
比如刚才，他就通过与仿生人辅警的相触，将反叛军要传递的消息直接转录了过去。
“我说杜阳安排的什么东西，还非得让你故意落局子里一趟，”通话里许嘉乐的声音带了点埋怨，又问，“沈危来了吗？”
楼还抱臂靠在了警署的外墙上：“还没。”
“嘶，你说他到底是真帮你还是假帮你啊……”许嘉乐有点摸不着头脑，“说他不想收留你吧，他又寄给你一张准入证；说真想帮你吧，想在荒墟凑齐10万能源币……那不得杀人放火啊！”
楼还垂下眸，或许沈危就是想借机试探他有没有值得收留的价值。
那现在呢？他这么闯进来，算是如沈危的愿了吗？
“本来说了弟兄们给你凑凑，杜阳非出这馊主意，”许嘉乐说，“万一沈危翻脸不认人，捞都捞不出来……”
楼还不置可否，他其实觉得就算打出去也没什么难度。
“教你说的那些别忘了，那可是我和杜阳他们讨论了一晚上的才编出来的……”
“……”楼还沉默了一会儿，“一定要这么说吗？”
“当然了！”许嘉乐强调，“你又不是不知道沈危的传言，如果他想对队长你下手……”
楼还顿了顿。
楼还10岁时父母双亡，作为烈士遗孤，按理来说应该会过继给另一位军官——也就是当时的沈危。
但沈危不要他，转头将他丢给了他的养父母，之后倒是飞黄腾达，成了蓝芯之城数一数二的财阀。
一个月前楼还被养父母赶出家门，走投无路的楼还尝试给沈危写了一封信。
然后便收到了沈危寄来的一张准入证。
曾经抛弃楼还的年轻叔叔为何突然回心转意？许嘉乐他们讨论了半天，得出了个结论——沈危想搞楼还。
也别怪他们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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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沈危喜欢玩小A的传言都从蓝芯之城传到荒墟了，听说他还有点不为人知的爱好——许多小A都被他玩废了，甚至还有离奇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许嘉乐他们一致认为是沈危玩出事后把他们处理掉了。
所以队长此行实在是危险重重：“要不是为了任务，我们才不想让队长你身陷险境……”
“传闻而已，”楼还并不怎么认同他们的结论：“何况他没见过我，万一我是丑八怪呢？”
“他见过小时候的你呀，”许嘉乐瞪大眼睛，“队长你这比仿生人长得还标准的脸，长大了颜值能差吗？”
楼还：“……还好。”
“这不就掐着你刚好成年了，所以想……”后面的词许嘉乐没敢在楼还面前说出来，“总之队长你一定要小心，别被个糟老头子给……”
“糟老头子？”楼还抬抬眉毛，回忆了一下小时候见过的沈危，“他现在应该也才二十多岁。”
合着许嘉乐他们就听了个谣言，连沈危多大年龄长什么模样都不清楚。
那边许嘉乐果然愣了一下。
一辆光棱车停在了不远处，楼还顿了顿，向前走过去：“先挂了，有人来了。”
“诶！记得一定要小心啊！万一他真想对你做什么……”
“那就揍晕他。”楼还抬抬眼皮，直接挂断通讯。
光棱车的车门动了，楼还停下脚步，抬眼看过去。
如雪的银色长发首先映入楼还的眼帘，沿着垂落的发丝看过去，是张极为摄人心魄的脸，碧眸薄唇，一双桃花眼几乎要把人吸进去。
男人穿了身矜贵的礼服，偏偏领子又故意松了那么一点儿，有种莫名的风流与勾人意味。
他拿走了仿生人助理递过来的伞，走到离楼还一步之遥的距离停下来。
楼还与男人面对面相视。
太近了，他盯着那双如碧水般勾人的眸子。
正经alpha会和第一次见面的alpha离这么近吗？
所以沈危果然是不正经的alpha，楼还想。
淅沥的细雨中，微风扬起了沈危的长发，沈危打量楼还好一会儿，突然凑得更近了一点儿，他一边替楼还打了伞，一边……挑起了楼还的下巴：“长得不错。”
楼还：“……”果然还是揍晕好了。
就在楼还准备揍晕沈危的前一秒，沈危松开了楼还的下巴，笑道：“叫叔叔，带你回家。”
声音也和他这个人一样，带着点蛊惑的味道。
但楼还才不会上当，他看了眼面前明显比他大不了多少的男人，勉强开口：“哥哥。”
声音冷冷清清的，又带着点介于青年和男人间的磁性。
沈危挑眉看了他一眼。
老实说，沈危与楼还父亲当初是战友，楼还这一开口，沈危便掉了辈分。
好在他也没计较，只是转头示意楼还跟上：“上车。”
光棱车的车门被仿生人助理打开，楼还观察着沈危落座，然后用和沈危一模一样的动作跟了进去，整个人几乎贴在了车门边上，尽量离沈危远一点。
仿生人助理一个极其标准的起步启动了光棱车。
车内一片寂静。
楼还没准备说话，他隔着车窗望着各种与荒墟截然不同的景象，眼里终于透出点符合他年龄的好奇来。
“为什么被你父母赶出来？”
身旁又传来那道优雅的声音。楼还撩了撩眼皮：还是来了。
沈危的试探。
楼还转过头，看向沈危：“十八了，他们没有义务继续收留我。”本来就只是养父母而已。
沈危也看了楼还的眼睛一会儿，才不轻不重地开口：“在荒墟，一个成年的高级alpha更珍贵。”
果然，沈危不信。
面对沈危的怀疑，楼还沉默了良久，最后还是闭了闭眼，一狠心，说出了许嘉乐他们给他编好的理由：
“乱搞omega，”楼还瘫着张脸说，“被找上门了。”
这回连沈危都愣了一下。
楼还静静地等待着沈危的反应。
车内有一点沈危信息素的味道。
楼还用小狗鼻子嗅了嗅，是曼陀罗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