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芒果吹干，黎乐不解地看着黄毛小土狗，奶狗子总是呜呜呜，短短小小的尾巴摇个不停。
楼下躲雨的时候，黎乐在草丛里看到同样躲雨的小狗。
小小只的它还不懂什么是人间险恶，发现黎乐看到自己了，就摇着小尾巴蹭了过来。
一人一狗，在大风大雨中就这么认识了。
“霍聿，它为什么总是响啊？”
霍聿不解地蹲到黎乐的旁边，“饿了吧。”
“你忘了啊，洗澡的时候喂过吃的了。”黎乐用手抄起小狗，小家伙四条腿在空中轻轻划拉，他掂了掂，“呼噜呼噜的，像个热水袋，不能再吃了。”
“它不叫了。”
“是诶。”黎乐惊讶，发现小芒果芝士甩着小尾巴，不支支吾吾响了。他歪了歪头，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难道是要抱着？”
“它身上没有跳蚤，抱着吧。”
霍聿撑着膝盖准备站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呀。”黎乐忙撑着他。
但黎乐力气不够大，猛地这么来一下还真没法撑住高大健硕的霍聿，两个人不受控制地滚做了一团，连带着小芒果都成了地板上的装饰物。
霍聿仰躺在地上，黎乐趴在他的身上，两个人四目相对，一只小狗头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像围脖卡在霍聿的脖子间。
霍聿尴尬地移动着视线，“没站稳。”
“没、没事。”黎乐抱着小狗就势滚到旁边，骨头搁楞着地面他愣是咬着牙没喊疼。“那个啥，网上说的，三十岁的年纪五十岁的身体，你还经常锻炼的呢，猛地站起来竟然也眼前一黑、骨头嘎达嘎达响。”
霍聿，“……”他闷声说：“我就是没站稳，骨头没嘎达响。”
“哦。”黎乐懂的啦。
霍聿抬手捂住脑袋，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听到身边人爬了起来，脚步声渐渐走远。不久后，他听到了了一声短促的叫声，紧接着脚步哒哒哒凌乱地由远及近，他听到那个柔和的声音细细地喊着，“霍聿。”
“嗯？”霍聿没有拿开手，他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霍聿。”黎乐小心翼翼地靠了过来，“客房的窗户没关，下大雨，里面都湿了。”
“嗯，我开的。”霍聿的嘴角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
“啊！！”
“我想开着通通风的，走的时候忘记关上了。”
黎乐觉得哪里不对，他嘟囔，“还以为我忘关了，现在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
“床铺都湿了。”
“明天让阿姨打扫一下就可以了，不要紧。”
“昂，那我睡另外一个客房。”
“……”霍聿翘起来的嘴角压下去了，他放下挡着脸的手，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眉头微蹙的黎乐，他本来有一千种一万种拐弯抹角的方式委婉地告诉黎乐，他们可以恢复到以前那样一起睡的。
可是看着黎乐轻颤的浓睫，看着他因为懊恼而抿起来的唇，霍聿那些弯弯绕绕突然就使不上劲儿了。
耳边似有黎乐经常说的“蒜鸟蒜鸟”，他无奈地笑了起来。
撑着地面坐起，霍聿抬手揉了下黎乐的脑袋，柔软的发丝穿过指缝，痒痒的，“黎乐，下过雨后不热，我们去阳台坐坐吧。”
“行吧。”黎乐看不懂霍聿眼中的情愫，但里面的温柔他明白，他愿意配合。
阳台很大，下沉式的小天井里种着一棵鸡爪槭，翠绿的叶片经过风雨有些掉落，地上掉落着不少短叶枯枝，他们俩个简单打扫了下就在躺椅上躺下。
视线穿过屋檐，能够看到黑黑的天空，细雨轻轻地扫了进来。
黎乐蜷缩起了脚趾，被雨滴到了有些痒。
小芒果显然很喜欢这儿，呜呜呜地跑到东又嘤嘤嘤跑到西，精力旺盛的小狗。地上有水，滑溜溜的，它摔了一跤，甩着脑袋委屈巴巴地往黎乐这里走。
黎乐哈哈笑了起来，他侧着头说：“芒果好可……”
他看到霍聿闭着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黎乐呀了一声，催着小芒果到靠垫上趴着，他也赶紧闭上了眼睛。
自然入睡对霍聿来说太珍贵了，当然，对他来说也很珍贵。
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熟悉的大海、熟悉的沙滩、熟悉的山、熟悉的绿草地，还有远处，熟悉的木屋……黎乐伸了个懒腰，徐徐风带着梦境的力量裹住了他的全身，舒服得身体上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爽。
“啊~~~”
舒服得咧。
黎乐笑着咧开嘴。
他本想抱着膝盖在草地上坐下，等待天明亦或者霍聿的醒来。
可断断续续的音乐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好奇地看向那幢木屋，音乐声是从那边传来的。
黎乐第一次产生了一探究竟的想法。
这么想，他也这么做了。
站起来拍拍屁股，黎乐迎着风走向了那幢海边的木屋。
远远看着，它待在悬崖上，看起来很精致。
走近了发现，它的一半悬在悬崖外，只是用简单的木桩支撑，海水拍打着木桩，木桩看起来随时都会倒塌。
常说梦境展现出了一个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那霍聿心里面想的是什么？
黎乐是个闯入者，他站在木屋的门外，他无意去探究霍聿的内心。
忽然，窗户里出现在一张少年的脸，少年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的大海。
那是霍聿少年的模样，大概十一二岁，眉眼已经有了成年后的英气，少年的时候精致中多了几分稚气，好看得像是个小姑娘。
他紧抿着唇，微蹙着眉，小小年纪却有着不符合年纪的老成。
黎乐知道他看不到自己，笑着靠近，对着窗户内的霍聿做了个鬼脸。
可那双漂亮的沉默的眼镜却忽然在自己脸上聚焦了，吓得黎乐赶紧缩回脑袋。
“不对啊。”
黎乐万分不解，梦魇是梦境里的过客，不是梦境的一份子，梦境的主人是看不到他的。
悄咪咪抬起头，黎乐确定了霍聿看的不是自己，他只是看向了自己所在的方向。
黎乐转身靠着木屋坐着，顺着霍聿的视线眺望远方，那里只有茫茫大海，海天一色间什么都没有。
“你在看什么呀？”
“黎乐。”
天空有声音传来。
“啊？”黎乐茫然地睁开眼睛。
“回房去睡。”
黎乐看着霍聿放大的脸，他一骨碌坐了起来，“霍聿，我在梦里看到你的小时候了，小时候的你看起来像个小老头，怎么一直皱着眉。”
“我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梦。”霍聿轻笑，“我小时候想的太多。”
“那你岂不是一直思虑过重，小时候你睡眠好吗？”
“还可以。”
黎乐抱着双膝仰头看着霍聿，他忽然抬起手按住了霍聿的眉间，“舒展开来多好呀。”
霍聿整个人都柔软了下来，他轻声说：“嗯。”
那专注温柔的视线烫到了黎乐，他嗖地收回了手，不好意思地说：“我去睡觉……”
胳臂被拉住，黎乐顺着拉住自己胳臂的手往上看，看到了霍聿笑着说：“客房虽然很多，但明天依然会下雨，我还会开窗户的。”
黎乐精致的喉结上下滚动，从霍聿的轻言慢语中他听到了霸道。
妈呀，太特么上头了……
不对不对，躺在床上的黎乐摇头，他又不是M。
可是好刺激哟~~~
黎乐抱着枕头在床上滚来滚去，睡不着，压根就睡不着。
“快睡觉。”平躺的霍聿说。
黎乐赶紧睡踏实了，乖乖地说：“嗯。”
可是睡不着啊。
黎乐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小声喊着：“霍聿。”
霍聿，“嗯。”
声音中毫无睡意。
“你为什么要住这么大的房子啊？大是不错，可以在家里面跑来跑去，可好空，你回家后去的地方也不多。”
“我爸的遗产，他死后我分到的，老宅是阿姨和小弟在住。”霍聿没有隐瞒，声音平顺像是在讲别人的事情，淡淡的，无关紧要的。
“木屋？”黎乐问。
“不是，在南湖边的一栋别墅。”
“哦哦。”
“一开始我想卖掉湖景壹号，把流动资金投入到悦乐里去，这房子市值1.5亿，但公司一些人劝我别动。那时候我爸刚走，悦乐动荡，我如果抛售房产会对外释放出悦乐不行的信号，雪上加霜吧，所以就留了下来。”
霍聿双手交叉地放在小腹上，始终闭着眼睛。
“下班后来也就是个住着的地方，就一直留了下来。”
“哇，好贵啊，感觉自己躺在钱上。”
“视野也挺好。”
“对对对。”黎乐不断点头，真诚地感慨，“我喜欢阳台外的风景，不愧是这么贵的房子，地段真好，既能够远眺天鹅广场的现代化建筑，又能够俯瞰南湖的自然风光，又有一个超大的露台，在高楼里面种树，好酷的。遛狗都不需要去楼下，自家露台上走走都可以。”
“是啊。”
原来它有这么多优点。
霍聿莞尔，觉得当初听话没有卖掉房子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不行了，睡吧睡吧，很晚了。”吃了一顿好的，很饱很饱的黎乐精神十足，但考虑到人类是需要休息的，他催促着霍聿快睡觉。
不过，他眯着眼睛危险地问：“你不会睡不着吧，你不是想吃药吧？”
“没有。”霍聿失笑，“我是有点困了，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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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我以前也不靠吃药睡觉的，我只是睡得晚，没法沾枕头就睡，不是彻底睡不着。”
“嗯嗯。”
“只是看到你，我以为自己……”
“懂了。”黎乐尴尬地蜷缩了下脚趾，他以为自己疯了，所以看医生吃药。
“我躺下后会脑子里会想很多，没法一下子安静下来，想着想着就睡着了。”霍聿弯了弯嘴角，他不想黎乐有愧疚感，他补充说：“周医生那边开的药我就吃了一两天，不会有太大的影响，褪黑素和安眠药吃了也不要紧，那段时间我尽量早睡，吃了药睡眠质量是有提高的。”
“嗯。”黎乐好奇，“你为什么不吃了啊？”
“因为……”因为怕看不见你。
霍聿觉得突然这么说太冒昧了。
可是不说，也许永远找不到比现在更好的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我怕回来后，又是我一个人。”
“不会的啦，我会一直陪着你。”说完，黎乐后知后觉地反映了过来，他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了下来，静悄悄的。
两个人呼吸从急促到平静。
夜，是静谧的。
···
三天后。
是老宅派人过来大扫除的时候，黎乐没看到那个活泼的姑娘，反而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跟着一起来，来了就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刘阿姨把所有人集中在一起，叮嘱着说：“好好打扫卫生，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一个字不准说。只能够拿走垃圾，不是垃圾的不准碰。”
所有人表示知道了。
等她们打扫完卫生走，那个少年依旧没走，他就坐在餐厅里玩手机，中午饭点了点了个外卖吃，吃完了继续玩手机，没有在房子里多走一步、多看一眼。
黎乐坐在少年的对面看着他，觉得他的眉眼与霍聿有一点点相似的地方，毕竟是兄弟。
虽然刘阿姨千叮咛万嘱咐过，但怎么可能管住所有人的嘴巴，打扫卫生的时候依旧有人碰到一起嘀嘀咕咕。
从他们的嘀嘀咕咕中，黎乐知道少年今年十六，高中生，是霍聿的弟弟霍宇。
两兄弟年龄差太大，按照他们八卦的，等弟弟成年有能力了，霍聿还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悦乐肯定有一场大争斗。
豪门争斗，刺激。
只是这个刺激要是发生在霍聿身上，黎乐不想看啊。
霍聿没有加班，晚上下班时间一到他就下班回来，按照悦乐的人说就是霍总转性子了。
推门进来时，他手上提着个一个重乳酪红茶小蛋糕。
“有人有人有人。”黎乐赶紧说。
霍聿的视线穿过玻璃鱼缸看到了坐在餐厅的霍宇了，霍宇也看到了他，立刻扔下手机站了起来，喊着：“哥。”
霍聿点点头，“今天没上课？”
“没去。”
霍宇上的国际高中，成绩不错，已经确定大学会出国，去不去学校就是他自己说了算，课业不重、未来有期。
霍聿放下蛋糕，站在桌边问：“来找我做什么？”
黎乐抱着个抱枕坐着没动呢，他闻言就做了个掐抱枕的动作，只要霍宇这个熊孩子敢做什么，他就凶狠地掐死他~
霍聿面对哥哥的冷漠是腼腆的，羞涩的，他看哥哥的眼神是崇拜的，期待的。
“哥，你好久没有回家吃饭了。”
霍聿愣了愣，他喃喃，“是有一段时间了。”
霍宇抱怨，“有两个月十天了，很久了，你明天回来吃饭可以吗？”
“我明天要出差，新设的分店装修快结束了，我要去看看，差不多三四天回来，等我回来了就回家吃饭。”霍聿的冷漠消散了不少，只是依旧谈不上多少热情。
他不是讨厌后妈，也不讨厌这个比自己小很多的弟弟，只是喜欢不起来罢了。
“嗯嗯，我让妈妈准备起来。”
“好。”霍聿没有拒绝，他说：“我回来前会打电话的。”
“一定哦。”
“一定。”
兄弟二人又说了一些，他们交集太少了，能说的也太少了。
霍宇没有坐多久准备离开。
霍聿问：“你怎么来的？”
“和刘阿姨她们一起来的。”
“我让人送你回去，你等等。”
“好。”
霍聿打电话给了司机老刘，没多久老刘开车来了，霍宇得到了允诺，虽然依旧有些不舍，但还是听话地离开了，霍聿送他的。
等霍聿上来，看到黎乐抱拳靠在鱼缸旁。
射灯的光线落在他的脸上，照得眉眼越发精致漂亮，像个完美的瓷娃娃，不忍碰一下。
“黎乐？”
黎乐抬起眼，他说：“你要去出差，我也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