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母降世》图的故事,从来都不复杂。
它的核心内容,无非就是说来自天外的圣母降世时,虽赠予了人类希望与喜悦,但与此同时,这份慷慨的赠予之下却也藏着当时人类从未想象过的危机。
从常人的角度来说,这是非常常见的、在各国宗教故事中都会出现的一种故事,因为将它直接浓缩后,可得到四个字,即:福祸相依。
但如果说,这副平平无奇的宗教画,其实还同时隐喻了桑渐白与林鸿影的关系呢?
看吧——
来自天外的神奇的任务者,降临了林鸿影的人生。他赠予了林鸿影某样极重要的事物,也给予了林鸿影前所未有的福音。
但那个时候,谁都没想到的是,这份福音之下竟还潜藏着一场可怕危机!
那么,这份赠予是什么?
——气运!
桑渐白当年兑换的不是气运光环,而是气运道具,并且,在他结婚后,他就慷慨地将这份气运道具与自己的爱人分享了。
林鸿影并不知情,桑渐白也从未邀功。
因为爱就是如此。
那么,这份赠予之下的危机是什么?
林鸿影的回答是:注视。
就像是藏在《圣母降世》图背后的那幅画,那颗绘着界外可怖眼球的油画。
谢非言猜测,林鸿影应该就是在某次灵感爆发之际,于亢奋和懵懂中注意到了它的存在,于是便在惊骇中以为,这颗眼球就是他一直以来所感受到的危机所在。
可事实上,那不是危机的源头,而是危机的线索。
之后,来到第二幅画,也就是挂在书房的那副《圣灵的诞生》。
《圣灵的诞生》这个故事,说的是正派和反派因一场世界危机大打出手,最后正派获胜,将反派封印在深海的事。
且不提这里头的正派反派究竟指的哪一方,最重要的是,这场“世界级危机”究竟是什么?
在宗教方面的书籍里,无论是女巫还是教廷,都只是非常单纯地将其描写为“力量”,说敌人是掠取更强大的力量,才掀起了可怕的灾难。
这样的话术骗骗外行人还成,想要骗过真正拥有过力量的人,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因为只要去过能量等级更高的世界,就会明白一个人能够获取多少能量,基本都是由这个世界的能量总量决定的。
就像是一个木桶永远倒不出一座湖泊、一条河流一样。
一个还处于用异能生火的菜鸡互啄的世界里,永远没法出现一个翻云覆雨、移山赶海的大能。
既然如此,在无数的壁画和绘图里,女巫之祖和第一任教皇那不可思议的力量从何而来?
两人都想要夺取的“更多的力量”,又从何而来?
还是说那些记录、绘象与壁画,都纯粹是后人在给先人吹牛?
不排除这个可能。
但谢非言相信另一个答案的可能性更高。
那就是气运!
女巫之祖和教皇想要夺取的,并不是单纯的“力量”,而是气运!
一个气运在身的人,能做到何等不可思议的事?
绝处逢生、财源广进、路拾千金,那都是小意思。
气运真正的用处,是在行军打仗时,若双方的兵力天差地别,但你身具气运而对方没有,于是上天便猛地一个陨石砸下来,敌人死光,你不战而胜。
还比如说两个势均力敌的国家争分夺秒地发展时,因这一国的国君气运过人,于是他的领地里风调雨顺,农人只要把种子撒进地里,第二年就能收获满仓满谷;
而他的治下更是有条有理,子民路不拾遗,能人异士如过江之鲫,哪怕一个小小的县令,其才能放在旁的国家,也足以上一国丞相。
这些都是气运的作用!
就连林鸿影,也寻求过气运。
他不知道自己早已身怀重宝,于是在他人的引诱下,踏上了一条寻求他早已拥有之物的不归路。
而《圣灵的诞生》这副图的背后,那个保险柜里的东西,则代表着林鸿影寻求气运的过程。
白色塑料袋里的各种护照,是林鸿影走过的路和他犯下的罪。
至于那个空荡荡的木头盒子,想来应该就是林鸿影所求到的“结果”了。
最后,林家别墅里的第三幅画,被锁在三楼的储藏室里。
在察觉到了界外“视线”原来是与这个世界的主要能力——精神力息息相关后,有了对应之策的谢非言只是玩弄了一个小把戏,就把那个花匠解决了,顺带骗过了天外的“视线”,脱离了那无数不在的监视。
之后,在林鸿影赶回别墅的路上,谢非言砸开了储藏室的锁,在储藏室深处看到了第三幅画,《火焰中的赫克特》。
《火焰中的赫克特》这个宗教绘画讲述的故事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一天,一只从深海出现的巨怪,悍然袭击了一个国家。
这个国家内的所有勇士和将领都迎上前去,却都被它杀死了。而就在这个国家的所有人惶惶不可终日、瑟瑟发抖地等待着死亡降临时,一个路过的勇者赫克特出现了。
没人知道他从何而来,但他手持一把神罚之剑,剑上则燃烧着永恒不灭的天罚之火。
当他第一次挥剑时,深海巨怪陷入了无边的幻梦中,停下了攻击,使得那个小国仅剩的子民们得以幸存。
当他第二次挥剑时,深海巨怪的身上便燃起熊熊烈焰,哪怕它潜入海底,也无法逃脱,最后在这永恒不灭的天罚火焰中被烧成灰烬,只余一颗漆黑的石之心,沉入永暗的深海。
在看到这副图后,谢非言突然从桑渐白的记忆中发现,它似乎最初是挂在餐厅里的。
于是谢非言又回到餐厅,取下那副神秘的《先知》,又在平整的墙面上摸索了一会儿,果然在《先知》这副油画的背后发现了一个暗格,和第二个保险柜。
而这个保险柜里,只有两个陈旧的事物。
一个是通体漆黑的刀,平平无奇,看起来像是黑碳钢制成的主厨刀,只不过刀柄旧得很,像是放了许多许多年了。
只余另一个,则是一颗表面有无数细小切面的水晶球,看似并不发光,却又锋芒暗藏。
在看到这两样事物的那一瞬间,谢非言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天命”的存在,也感受到了一整个星球的气运加身是何感受。
于是谢非言在那一天用这把黑色的刀杀了陈青青。
半年后,他又用这颗水晶球布下天罗地网,断绝了那些寄生在这颗星球上的所有该死而不死的蠹虫的性命!
而当这一切都结束后,谢非言也终于在心里将这一场看似简单、但其实暗地里绵延了千万年的气运之争梳理清晰。
原来,早在许久许久以前,久到这颗星球上甚至还未诞生生命时,这颗星球的太空之上,就一直藏着某个存在的“注视”。
千万年来,普通人一直都没有发现它的存在,唯有在精神力这条路上走到顶峰的超能力者,或者是某些灵感爆发时得到了天大机缘与天大厄运的凡人,才能在机缘巧合下发现它,甚至与它建立起联系,通过这颗眼球,俯瞰整个星球!
于是,在俯视人间、甚至仿佛把整个宇宙都握在掌中的膨胀感下,他们决定用这样的力量为自己牟利。
——他们要谋取的是什么“利”?
这世上,有什么“利”是让人舍生忘死、前赴后继,难以放弃的?
是富可敌国的钱财吗?
不够。
是万人之上的权势?
不够。
那难道是足以载入史册、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的荣耀与成就?
不,全都不够,远远不够!
只有长生,只有超脱,只有站在万万人之上,并永永远远地站在万万人之上,才是他们真正所渴求的。
可偏偏,这个星球的上限却决定了此地永远不会出现飞升的盛况,也不会出现真正的仙与神。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他们永恒辉煌与荣耀下去?
答案是,气运。
气运的用处,实在是太大了。小到一人一生的顺风顺水,大到一国万民的风调雨顺,甚至是长生!
打破生命的规律,蔑视死亡的规则——只要有足够的气运,长生又有什么难的?
而如果说一人的气运不够,那就由万人、万万人的气运来补!
只要世上一直会有被天道选中的“气运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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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的出现,那岂不是代表着他们能考掠夺气运的法子,长长久久地活下去么?
因此,林鸿影的死亡之路,也正是在他成为“气运宠儿”的那一刻,被人写成。
只不过,一个世界的气运到底是有限的。
就像是再宽广的湖泊,也经不起电网的捕捞。
所以在这些蠹虫的竭泽而渔下,这个世界的天道自然而然地生出了敌意,也诞生出了用以剿灭这些蠹虫的奇物。
当超人类同盟将目光落在林鸿影身上,派人引诱他去寻找“奇遇”,实际上是去寻找他们留下的精神力载体时,天道也引林鸿影找到了一把能剿灭蠹虫的刀,一颗能隔绝界外视线的水晶球。
当超人类同盟紧锣密鼓地编制阴谋,挑拨两个气运道具持有者之间的关系,试图将两人身上的气运都一网打尽时,天道也引着这两个气运之人在他们无意识中留下一个个线索。
最后,当那个超人类同盟的狂妄达到最高点,手上长线收紧,狰狞地预备收网时,桑渐白也与林鸿影爆发了最后一场争吵,并在一片狼藉的餐厅里抬眼,看到了那副《先知》图。
那一瞬间,在天道的垂青和提示下,桑渐白从那双神秘的眼睛里明白了一切。
他终于知道事情为何会变成了这般模样,也终于明白了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但,可惜的是,桑渐白实在不擅长杀人。
哪怕整个星球残余的气运都倾倒在他身上,让他有一遍遍循环、一次次试错的机会,他也无法将那些蠹虫赶尽杀绝。
不是不想,而是实在做不到。
特别是当桑渐白还想给自己给林鸿影一个体面的结局时,这样的事就更难以做到了。
固然,林鸿影在这段爱情的最后,变得面目全非、丑陋不堪,可见过太多人与事的桑渐白却知道,这样的事无法责怪林鸿影的不坚定。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千夫所指,无病而亡。
信任一词说来简单,但真正能坚持到最后的又有几人?
林鸿影不过是……不过一个最普通的凡人而已。
所以桑渐白没有办法责怪他。
于是,作为任务者降临的谢非言,在同样明白了一切后,怜惜桑渐白的这份心意,对林鸿影也没有像对待其它被选中的“宠儿”一样,粗暴地一刀毙命,而是做了一场戏,让林鸿影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拂尽尘埃,始见初心。
想来对于最后的这个结局,无论桑渐白还是林鸿影,乃至是天道,应该都是满意的吧?
当小系统循着深海圣殿里的精神力标识,一个个找上那些蠹虫在人间留下的后手,令它们化作一条条冰冷的文字讯息时,谢非言正坐在异国他乡的小酒馆里,听轻柔的音乐在陈旧的音响里流淌。
【If I had a box just for wishes
如果我有盒子只为珍藏愿望
And dreams that had nevere true
珍藏所有未曾实现的梦想
The box would be empty
这宝盒一定空空如也
Except for the memory
除了一种记忆
Of how they were answered by you
这种记忆全部关乎于你
……
I''ve looked around enough to know
我寻寻觅觅终于明了
That you''re the one I want to go
你就是我想要的唯一
Through time with
愿与你共度终生时光。】*
终于,最后一条清理消息弹出,谢非言放下了酒杯。
他走出酒馆,走到闪烁的群星之下,在寒冷的风中仰头看着天空尽头处隐约飘荡的极光。
“再见。”
再见,桑渐白。
此后天高路远,虽无再见之时,但愿你一生顺遂,莫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