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鸿影跌跌撞撞地向前奔跑。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往哪里,他只感到自己的世界像是被一层迷雾笼罩,又像是被人从高空抛下,那剧烈而无法抵御的失控感让他的视线天旋地转,脚下一脚深一脚浅,好像随时都会跌落深渊,摔得粉身碎骨……
又或许他早已粉身碎骨了?
林鸿影不知道。
他唯一知道的是,他要逃!
从那刺眼的猩红里逃出去。
从那分崩离析的命运里逃脱出去。
更要从那追魂索命般的“弹幕”眼皮下逃脱出去!
可他甩不掉那些“弹幕”。
无论他如何崩溃嘶吼,还是仓惶奔逃,那些东西都如同追魂索命的恶鬼一样,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哈哈哈,这就是一个人崩溃的样子吗?好丑,丑死了。】
【还说什么高岭之花、清冷男配呢,看看这张脸,都残了!】
【亲手害死世界上最重视你的人的感觉如何?滋味一定很好吧?!】
【看完全程的我简直笑得直不起腰,我的天,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谁对他好谁对他坏,他自己分不清吗?】
是啊,谁对他好谁对他坏,他林鸿影自己分不清吗?
他分得清的。
他最初是分得清的!
他知道,他的父母是爱得死去活来的天定姻缘,是人人口中称赞的模范夫妻,而他只是避孕措施失败的产物,所以当他母亲死后,他的父亲再也没有看过他一眼,就连临终时,也对他没有半句嘱咐。
他还知道,他的小叔和舅舅虽然都摆出一副对他疼爱有加的模样,但后者是因为想要从他口袋里掏钱,前者是满意他放弃争夺林氏的继承权。这样的“疼爱”如同浮萍,风一吹就散了。
他更是知道,他年少时身边围绕的人、自己喜欢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他们统统是冲着他“林氏掌权人最喜欢的侄儿”这个身份来的,假若没有了这个身份,他们便会立即弃他而去。
这些事,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所以,在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中,那个自始至终看到的都是“林鸿影”的人,就像是一颗闪闪发光的太阳,在出现的那一瞬间就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林鸿影深知,那个人所有的强大,都来源于自身,就像是冉冉升起的太阳,让如影子一样晦暗的林鸿影只是遥遥望着,都有一种被骨肉消融的错觉。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看到了他。
他肯定他的才华与梦想,保护他于危难之中。
——他满足了他对父亲对友人对爱人的所有幻想!
这样的一个人,林鸿影怎么会不爱他、不敬重他、不信任他?
可是……
有一天,那些弹幕出现了。
它们就像是真正的上帝、无所不知的神!
并且这些神灵只垂青于他,只站在他的身旁,只将世间的所有隐秘和所有消息仅告知他。
就像是只属于林鸿影的守护神!
林鸿影当然也曾经怀疑过这些东西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怀疑这些突如其来的善意是否是又一个陷阱。
可它们用一件一件、无数件或大或小的事件,印证了它们的真实和能力,在林鸿影脑中堆砌了牢不可破的信任,塑造了无坚不摧的金身!
林鸿影信任这些弹幕,更甚于信任自己,更甚于信任桑渐白!
因此,当它们告诉他有关桑渐白的“真面目”时,林鸿影经过一段时间的印证、痛苦挣扎后,相信了它们的解释,相信了桑渐白的虚伪,更相信了自己的有眼无珠。
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他信任的人真的值得他的信任吗?
他仰慕的人真的值得他仰慕吗?
他所相信的一切,真的值得他相信吗?
林鸿影分不清了。
那些真假也好,人心也好,他统统都分不清了。
但还好……还好有弹幕的存在。
弹幕会永远站在他这一边,弹幕会永远真实,弹幕会永远帮助他——以它们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视线帮助他!
林鸿影一直是这样想的。
于是他对弹幕交付了自己所有的信任,以弹幕的标准为标准,以弹幕的喜恶为喜恶。
可现在……它们却告诉他,这一切都是骗局?
真的吗?
假的吧。
是玩笑吧?
是对他的测试对不对?
是想要用这个办法宽慰他对不对?
是想要将他的注意力从桑渐白的死亡上引走对不对?
林鸿影多么想要这样告诉自己。
可那些笑声……那些无处不在的笑声,仿佛从文字里钻了出来,扭曲着挤进他的视线,挤进他的耳朵,挤进他的血肉。
【哈哈哈,这个人真是蠢得我想笑!】
【心智这么薄弱,竟然也妄想当一界的气运之子?】
【倒是方便了我们,既得了想要的东西,又看了这么一出大戏。我还以为被桑渐白那个男人选中的人会坚持更久一点呢,结果不过如此嘛!】
【我知道,因为爱情。】
【哈,爱情啊爱情,多么可爱的小鸟啊,把胸膛刺进玫瑰的尖刺上,还要唱着死亡的歌,可是那用你鲜血浇灌出来的花朵,最后却被人弃如敝履。】
【这不就是我们舞台上最愚蠢的男主角——林鸿影所做的事吗?】
【哈哈哈哈……】
【嘻嘻嘻嘻……】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鸿影跌坐在了地上,再也没办法爬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鸿影抱住了自己的头,脸上涕泪横流。
“为什么……为什么?”
林鸿影的声音在颤抖,他的全身都在颤抖,只有眼珠神经质般转动着,像是要在这无尽的虚无中找到“弹幕”之下的那些人。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为什么?好玩啊,还有什么为什么?】
【败犬的哀嚎,总是如此让人陶醉。】
【别摆出那副样子,我们难道没有帮过你吗?】
【是我们让你相信我的吗?还不是因为你自己蠢,才毁了你的一切,现在这副推卸责任的嘴脸,也太丑陋了。】
【哈哈哈,你以为你沦落到这一步能够怪谁?是因为你啊!只有你,只能怪你,谁叫你那么蠢呢!】
世界再一次天旋地转。
【都怪你,都是你的错。】
是啊,都怪他,都是他的错。
【愚蠢的人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用处,就是成为智者的食粮。】
是啊,都是因为他太蠢了,所以才会被人乘虚而入,蚕食殆尽。
都是他的错。
全都是他的错。
为什么他不能更聪明一点?
为什么他不能在一开始就看破这个陷阱?
为什么他不能更信任自己、更信任他爱的人一些?
他怎么这么蠢?
他怎么能这么蠢啊!
无边无际的绝望中,林鸿影抱着自己,如羊水中的婴儿一般蜷缩成了一团。
他感到自己的视线飘动起来,越来越高,就好像灵魂也脱离了这具身体,如失去了牵引的风筝,向晦暗天空的雷云飘去。
又好像失去了支撑的滚石,哪怕竭力想要停下脚步,却也无法挽回滑落深渊的命运。
没有办法了。
已经没有办法了……一切都已经没有办法挽回了。
恍惚中,林鸿影好像又看到了桑渐白,看到了当年接受他求婚的那个桑渐白。
那时桑渐白的脸,因为腿伤刚刚痊愈,还显得有些苍白,可哪怕遭受了这样的无妄之灾,桑渐白的神色依然从容镇定,看向他的目光也一如既往地柔和宽容。
这是一个坚定强大的人。
他的身躯或许瘦弱,远不如那些用肌肉和野蛮彰显暴力和支配的人,但只要他站在那里,他就不会被任何人打倒。
林鸿影从来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样清晰地意识到这件事。
而他也从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样清楚知道,哪怕人间纷纷扰扰,灵魂万千,却再不会有哪一颗星星会像桑渐白这样绚烂。
桑渐白是天上永远耀眼的恒星。
而他林鸿影之于桑渐白,却是一期一会的流星,在与对方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就在对方的世界里支离破碎,一边解体一边黯淡。
林鸿影无法接受。
所以他伸出手,挽留了那颗星星。
多么庆幸,他留住了那颗星星。
多么不幸,他竟留下了那颗星星。
【……我们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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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站在这里,是为了参加两位性情高洁的先生的婚礼。】
【……桑渐白先生,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伴侣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我以神的名义,郑重发誓:接受你成为我的伴侣,从今日起,结婚誓词无论贫穷与富有,不论祸福,贵贱,疾病还是健康,都爱你,珍视你,直至死亡。】
……
【……我总是害怕这是一场梦,渐白,我不知道该如何跟你诉说这一切,因为你那么好,而我……我什么都不会。】
【……我很笨的,渐白,我一点都不像你那么聪明,我总是会把我自己的事处理得一团糟……可你总是能做得很好,无论哪一件事,你都做得那样好。】
【……我憧憬你,敬仰你,羡慕你,爱重你。】
【……渐白,不要离开我,不要放弃我,不要松开我的手。】
【……我知道我这样笨的人,以后一定会有惹你生气的时候,所以……答应我吧,渐白,无论以后你去哪里,都不要丢下我,不要放弃我,好不好?】
【……无论是去什么地方,哪怕是死,都带我一块走吧。】
苍白的迷雾中,林鸿影看到桑渐白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他似哭似笑,又哭又笑。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渐白……我明明是喜欢你的……我明明最喜欢的就是你……”
“我真的好蠢……我怎么能这么蠢,我怎么能不相信你……”
他伸出手,在动荡不安的混沌中抓住了桑渐白的衣角。
“带走我吧……”
他的眼泪混合着血液,落在虚幻的梦里。
“带我走吧。”
而梦里的桑渐白低头看他,目光宽容而温柔,就像他们第一次相遇时那样。
【我答应你。】
幻影向他伸出了手。
【我答应你。】
【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我会带你一起走。】
林鸿影笑着,哽咽着,用力握住了幻影的手。
狂暴的火焰在这一刻骤然升起,染红了林鸿影的视野。
那熊熊的烈焰,不知从何处点燃,顷刻间就蔓延了整栋别墅。
它烧尽了那些污浊的迷雾,涤荡一切,却也将林鸿影点燃,化作了一个恐怖的火人。
这一刻,林鸿影看到那些原本对他或居高临下或指点讥笑的弹幕,不知为何尖叫起来。
它们就如同洪水中的蚂蚁,惊雷下的死木,下水道里的老鼠,发出了如片刻前林鸿影一样绝望的声音。
【该死!该死!快停下!!】
【快点熄灭这场火焰!林鸿影,你难道想死吗?】
【快点离开这里!林鸿影,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林鸿影!】
【林鸿影!!】
林鸿影再没有去看那些弹幕。
也再没有感受到半点痛苦。
他只是向那个虚影痴痴笑着,向前伸出手,手脚并用地向那个虚幻的梦爬行。
一步,两步。
轰!
火焰骤然溃散。
那个恐怖的火人就这样消散空中。
而随着火人的消失,一颗石心也无声跌落在地。
它半边澄明透亮如钻石、半边晦暗破碎如泥灰,在动荡不明的火焰里半明半暗。
而也几乎在这颗石心出现的瞬间,一股黑雾悄然腾起,一边从石心里努力抽离,一边骂骂咧咧地向空中飞去。
可就在它彻底脱离石心、逃脱生天的瞬间,一只手凭空出现,将它们原路按了回去,甚至牢牢封锁在石心内部,不给它们半点逃脱机会!
它们不可置信,愕然抬头望去,却见一张熟悉的脸在它们面前放大。
“什么?!”
它们发出了人类肉耳听不到的尖叫。
“桑、桑渐白?!”
“你竟然还活着?”
“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不可能!不可能!我们明明亲眼看到你死了的,这不可能!!”
谢非言随意扫了一眼手中的钻石之心,便将它递给系统。
【这些“东西”的真身找到了吗?】
【已成功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