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各大军校报名入口的关闭，暗潮汹涌的招生季终于落下帷幕，新的年轻面孔涌入热情洋溢的校园。
一艘艘星舰起起落落，各学校的新生报道处纷纷排起长龙。
艾珀克军校也不例外。
没等星舰的起落架着陆这颗湛蓝星球，学生们已经看见窗口外举着的巨大迎接横幅，兴奋地从座位上跃起。
喧闹中，一道略显单薄的少女身影也跟着站起。
少女避开邻座兴奋挥舞的双臂，游鱼般穿过攘挤的人群，稳稳凑到窗边。
她微微倾身，鼻尖几乎快要贴上舷窗，目光好奇追逐着窗外不断跃动的景色。
离开恶人塔之前，狱友们曾特意给姬应月恶补过有关“外面世界”的常识。
譬如，当今的人类文明，看似分裂，其实都出自同一颗蓝色星球。每个势力都传承了母星的战斗体系，慢慢演化出各自独特的兵器文明。
又譬如，如今的七大星域无数政权，其实在百年前曾结盟为“星际人类联邦”，共同抗击其他星系物种。恶人塔就是联邦时期的建筑。
再譬如，联邦解体后，为了争夺前联邦留下的巨量遗产，星际曾爆发了一场持续十年的大战。
大战导致民不聊生、太空遍布残骸和垃圾，人们这才意识到和平的宝贵，决定止戈为武，改战事为赛事。
由此，武装竞技赛事的热潮开启，星际民众对军校报考的热情也水涨船高。
新时代的序幕便是从此处拉开……
对于姬应月的这次扬帆起航，狱友们做了充分准备。
外面的世界也果真如狱友们描述的般精彩美好，欣欣向荣。
姬应月很喜欢。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几十年过去，星际的通货膨胀早已发展到塔内难以想象的境界。
揣着狱友们为数不多的全部积蓄，姬应月下了飞行器才发现，自己兜里的所有星币加起来，居然才只够勉强付一顿饭钱！
那天，从饭店出来的姬应月，看着头顶的烈日，在人生的第十八个年头，头一次感到如此茫然。
——她不仅是个黑户，她还穷得可怕！
无头苍蝇般露宿街头三天后，姬应月卖掉了狱友们智慧的结晶——那架小飞行器。
然后找了个废弃仓库，开始饥一顿饱一餐，一边熬夜备考，一边打零工挣天价考试费的励志生活。
所幸入学统考不用审查星籍，不然她不仅无法报名，连打道回狱的路费都没了。
……
天幕透出薄光，舰外整齐地停着一排迎接新生的专车，车前很快排起长队。
姬应月跟着乘上校车，不一会儿就看到艾珀克军校的宏伟校门。
校门是两座方尖塔样的石碑，顶天立地，气势恢宏，门后坐落着一片精致地砖铺成的小广场。
新生们一团团落在广场上，拘谨又新奇地张望着，不少挂着志愿者肩章的学姐学哥们正在维持秩序。
“单兵院的站左边，支援院的往右！”有学姐举着指示牌高喊。
人群自动分成两列，拥堵的小广场瞬间畅通不少。
姬应月报考的是战术支援院，依着声音走向右侧。
她的行李很简单，只背了个装着两套换洗衣物的背包，格格不入地站在队尾，一双清亮的眼睛好奇扫视着来往的学生。
新生们大多拎着大包小包，臃肿地在人流里穿梭，老生们则随意许多，其中好些都穿着机械外骨骼，只是不像考场上的那种全覆盖形态，而只穿戴了核心部位的机械甲。
没有被机械甲覆盖的地方，则是各具风格的衣帽服饰，金属与布革的混搭，给人一种威风飒爽的时尚感。
队伍最前方，立着几座四方棚顶的蓝色帐篷，看起来是新生登记处，里面有台用来扫描身份的感应器。
流程全自动，有位戴着志愿者肩章的学长站在一旁，随时为遇到困难的学生提供帮助。
“下一位。”学长微笑，做出向前的手势。
姬应月收回四处打量的目光，模仿着前面同学的动作，将光脑贴向感应台。
信息自动弹出。
姓名：姬应月
考号：EL33B00037
绿色的荧光沿着门框闪动，自上而下扫描过姬应月每一处毛发和肌肤。
“正在识别个人生物信息……
信息核验中……
验证成功！
“欢迎您入读艾珀克军校！”
柔和的机械女声从感应台传出，尾音落下，又紧随着跳出一个提示框：
“您的星籍将会迁入艾珀克军校，请确认。”
入读军校后，学生可以选择将星籍迁入学校的集体户。
学校在星联里排名越高，声望也就更高，也会享有更多星球和政权的优待。
当今星际政权繁多，想探查一个人的背景并不容易。某种程度上，星籍也就成了普通人社会关系的背书。
为了方便管理，部分军校会强制要求学生在就读期间迁入星籍，艾珀克军校也在此列。
感应台旁，学长目光扫过正在登记的少女，内心幽幽叹了口气。
自从联邦解体，艾珀克在星际上的社会地位便一落千丈，强制迁入星籍这点也被不少学生诟病。
每年他们这些志愿者都要费不少口舌来处理新生的抱怨。
面前少女显然也看到了强制迁入的提醒，正微微偏头，思忖着什么。
学长小心地观察着对方的神情，随时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怒气。
阅览完提示，少女眉头果然轻轻皱起。
学长心中哀叹，正打算开口安抚，却见她眼眸倏地一亮，唇角弯起一个压不住的弧度，甚至暗暗攥拳比了个耶。
学长的动作顿住：“……？”
……怎么回事？这有什么可高兴的？？
屏幕前，姬应月按捺住内心的惊喜，毫不犹豫点击“确认”。
入学送星籍，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社会地位低算什么，她可是星际流民！
所谓星际流民，就是不属于任何地区的非注册人口，没有任何政权为之背书，妥妥的黑户，放在哪里都是危险分子。
申请不来助学金贷款也就算了，连报考军校，都会被百分之九十的学校系统自动拒绝！
要不是艾珀克收录，她这会儿已经开始收拾行李，琢磨怎么返回监狱了。
确认完选择，个人信息页面刷新，光脑处立马传来微微震动。
低头再看时，“星籍”那一栏的信息已经从“星际流民”更新为“艾珀克星-艾珀克军校”。
姬应月收回光脑，左看右看，对自己的新身份很是满意。抬头再看这所学校，好感更是上了好几个层次。
迎着身旁志愿者错愕的目光，她礼貌回应了个有些青涩的笑容，雀跃着离开队伍。
原地凌乱的志愿者学长：“……”
……不是，这人到底在高兴什么啊？？
-
登记完身份，再往前，便是一些权限认证和免费物资领取的蓝顶帐篷。
帐篷前依旧是长长的队伍，两边零散地摆放着几个简易书架，上面是堆叠整齐的学校宣传册。
有学生无聊地拿起，随手翻过几页后又很快放回。
姬应月观察着那人的动作，探出脑袋，也跟着抽出一本。
“艾珀克（epoch）军校，创办于星历2921年，位于艾珀克星，原属前联邦教育部直管，现作为教育中立政权，是全星际高层次人才培养和科学技术研究的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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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基地……
“截至星历3032年，学校共设有战场单兵和战术支援两大学院、36个系，开设专业68个……”
册子很薄，内容不算多，前面几页是对学校历史和校园环境的介绍，后面则是对基本规章制度的摘录。
随意扫过前面的内容，她的目光停留在最后一页：
“《艾珀克军校学生管理规范》一，学籍与学业管理；1.1入学与注册：新生需按规定时间办理入学手续，逾期未报到且未请假者可能被取消入学资格……
“二，日常行为规范；2.1基本行为准则：尊重师长和同学，禁止私下打架聚殴、欺凌行为，违者视情节给予批评教育或纪律处分……”
最末写着行小字：详细内容和更多功能，请登入校园APP进行查看。
验证完身份，就相当于完成了入学报道，校园app也会自动下载在光脑上。
姬应月认真读完，将手里的册子重新插回书架，又看了眼前方望不见头的队伍，脚尖情不自禁打了个转儿。
好饿。
按照惯例，也是给新生的入学福利，开学第一周，艾珀克军校所有食堂都免费开放。
为了省钱，她昨天特意没吃饭，饥饿感早就前胸贴后背地涌了上来。
现在学生们都在登记入学，食堂的人应该不多。
权限认证和物资领取都不算紧急，她完全可以吃完饭再过来排队，刚好还避开了食堂用餐高峰期。
眼珠一转，姬应月愉快地决定了行程，抬腿往最近的食堂走。
艾珀克军校共有五座食堂，绕过小广场，写着“南苑食府”的高大建筑便出现在眼前。
还没到门口，食物的诱人气息便远远飘来，香得姬应月两眼发直。
恶人塔里只有管饱的转基因土豆，姬应月吃了十八年的土豆。
出塔的这两个月更惨，她连饱饭都没再吃上过了。
眼泪顺着嘴角流下，第一次，姬应月打心眼里感激起狱友们的入学计划。
——上学真的好，狱友真的没有骗人！
走进食堂，大堂共六个窗口，分别代表六种菜系。没有员工，采用流程化的自助打饭机器人，出餐分量规格统一，不会出现传说中的颠勺神技。
每个窗口前都挂着“请有序排队”的提示标语，学生们乖巧地排成长队，人居然还不少。
姬应月兴奋地围着各个窗口转了一圈，简直快被强大幸福感砸晕。
她拿上餐盘，找了个最短的队尾站定。
身后的人也很快多了起来，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仿佛不停颠动的锅勺，和碗筷碰撞的声音交叠在一起。
“这才几点，怎么这么多人！”
“都是新生吧，听说南苑食府是学校最好吃的食堂，不过价格也是最贵，估计都是趁着免费周奔来了。”
姬应月动了动耳尖，敏锐捕捉到“价格最贵”四个字，看了下原价表，又忍不住看了眼自己的账户余额。
“……”
很好。
她决定了。
免费周的每餐都要来这里吃，每餐的六个窗口都去排队，一定要狠狠享受这泼天的富贵！
队伍缓缓推进，食物的香气越发浓郁，光是闻着就让人口水直流。
对一个已经饿了两餐的人来说，此刻的香气简直是对意志力的摧残，眼前的队伍从来没有如此漫长过。
还剩三个人、两个人、一个人……
终于，打饭窗口没有任何阻碍地出现在面前。
到自己了！
姬应月兴奋地挪动步伐。
还没放下餐盘，一只瓷白的方盘突然从身侧插入，高大背影毫不客气地挡在了她的面前。
……
姬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