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黑风渊。
这道横亘在人族与蛮族边境的巨型裂谷,深不见底,如同大地的狰狞伤疤。深渊之中,终年回旋着凄厉的黑色罡风,鬼哭狼嚎般撕裂金石,吹散魂魄。毒瘴弥漫谷中,生灵触之即毙,即便是最亡命的蛮族,也将此地视为禁区,唯恐避之不及。
渊外荒芜的黑色戈壁上,一个高大的人形魔影正在肆意破坏。
正是从天剑宗逃出的“龙魔”——夏炎。
他通体覆盖着玄铁般的黯色皮肤,爬满岩浆似的赤红魔纹。脊背后方,狰狞的骨刺从融合的魔骨中暴突而出,令其形同炼狱凶兽。
“吼——!”
非人的咆哮撕裂空气,一拳轰出,狂暴的魔气瞬间将万斤巨石碾作漫天石粉。他一黑一红的异色双瞳里,唯余纯粹的、混乱的毁灭欲。像在发泄,又似在适应这副蕴藏炸裂力量的崭新魔躯。
就在魔影即将将另一座山头抹平时——
他狂暴的动作猛地僵住。
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从遥远之处探来,拨动了他神魂深处沉寂的弦。
夏炎僵硬而迟缓地转动头颅。
那双混乱暴虐的异色瞳孔,第一次凝聚焦点,死死钉向黑风渊那深不见底、被无尽黑暗吞噬的谷底深处。
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
…
黑风渊深腹,一处罡风暂歇的隐秘山坳。
一名身披幽蓝魂火纹黑袍的男子盘膝静坐,青铜鬼脸面具遮掩面容,只露出一双深邃得仿佛能吞没光线的眼眸。
他面前是一座由不知名兽骨与黑晶搭建的古老祭坛。坛心悬浮一盏青铜魂灯,灯内没有灯油,唯有一簇幽蓝鬼火兀自跳跃。此刻,那簇火苗正微微倾斜,坚定不移地指向夏炎的方位。
显然,他已等候多时。
时间流逝。
“吼……”
随着一声压抑的低吼,夏炎那扭曲的高大身影,终于出现在坳口。
他喉间滚动威胁,身体却在抗拒与挣扎中,被无形的力量一步步牵引,木然走到祭坛前。
直到此时,青铜鬼面人才缓缓起身。
他一挥手,祭坛与魂灯无声消隐,仿佛从未存在。他端详着眼前这具充斥着狂暴与毁灭气息的“造物”,深邃眼瞳中透出毫不掩饰的赞叹,如同匠人欣赏自己最完美的杰作。
“不错,真不错。”
他旁若无人地绕着身体僵直、低吼不止的夏炎走了一圈,沙哑低沉的声音带着奇异的魔性。
“以大虞遗古魔咒为引,熔炼大乾皇室至纯龙气为炉,再借江澈那变数注入一丝蕴含吞噬法则的‘饕餮’魔念…”
“呵呵…三者相合,竟让这具为‘神’降临准备的‘神降之躯’,潜力远超我等预期。”
“虽桀骜难驯…”
鬼面人停在夏炎背后,黑手套包裹的指关节轻敲狰狞魔骨,发出金石铮鸣。
“…却也近乎完美。”
“只差最后一点火候。不过无妨…”他语气饱含期待,“吞噬渊底被镇压三百年的数万铁血军魂,足以完成初步‘神化’,让你蜕变为真正的…杀戮之神!”
话音未落,鬼面人从黑袍中抽出一张巴掌大的黑色符箓。符箓非金非玉,其上绘满密密麻麻、如活物般缓缓蠕动的血色眼球!仅是惊鸿一瞥,便足以惑乱心魄,引人癫狂!
“啪!”
无视夏炎眼中暴涨的暴虐,鬼面人径直将诡异符箓拍在他后心魔骨核心之上!
“吼啊啊——!”
符箓入体,夏炎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仿佛亿万毒蚁在啃噬神魂,但更强烈的,是吞噬万物的终极渴望!
鬼面人凑近他耳边,如同魔鬼低喃:
“去吧,我的‘作品’…”
“潜入深渊之底,唤醒那些沉睡的亡魂…”
“尽数吞噬!化为你登神的养料!”
“然后…替我好好招待那些即将来访的‘客人’。”
声音微顿,带上一丝玩味:
“记住,那个叫赵玄戈的军侯…凝炼三十年的铁血军魂,对你可是大补。”
“务必…细细品尝。”
血色眼球符箓光芒流转,鬼面人的话语如同最后的指令。夏炎眼中最后一丝挣扎彻底泯灭,唯有无尽的杀戮与吞噬欲望疯狂燃烧!
“吼——!”
他咆哮着转身,化作一道黑色残影,决绝地冲入黑风渊永恒的黑暗之中。
山坳重归死寂。
鬼面人静静伫立,目送魔影消失于深渊。许久,他才缓缓转身,身形如幽影般无声溶入山壁的阴影,只余一句冰冷带笑的低语在空谷中悠悠回荡:
“皇室的鹰犬…宗门的废物…”
“还有那个藏于阴影、自鸣得意的…最大变数。”
“棋盘已就绪…”
“诸位,请入局。”
……
镇北侯赵玄戈勒马立于黑风渊外,三百玄甲影卫肃立身后,如一片冰冷的铁色洪流。连那常年肆虐的罡风,在他们凝聚的铁血煞气前,也仿佛瞬间凝固。
三百人,却散发着远超三十万大军的气势!
每个人都像刚从尸山血海捞出,周身杀意浓得几乎凝成实质。三百道杀意汇聚,冲天而起,竟将那厚重铅云搅出一个巨大的无声漩涡!
但,大地这道最深、最丑陋的伤疤——黑风渊,纹丝未动。
深不见底的渊口,正翻滚着浓稠如墨的怨气。冰冷、黏腻,裹挟着亿万亡魂无声的咆哮,带着不甘、疯狂与滔天恨意。
活人的煞气与死者的怨念在渊口激烈碰撞、消磨,发出刺耳的“滋滋”声,形成一道无形的壁垒。
僵持不下!
赵玄戈胯下的神骏“墨麒麟”不安地刨着蹄子。他紧盯着那深渊巨口,眉头锁死。
“侯爷。”
一位左颊带着狰狞刀疤、眼神如孤狼般锐利的中年将领催马上前,正是副将魏延。他对着渊口抱拳,声音沉凝如铁:
“末将常年镇守北境,对黑风渊知之甚深。此地乃上古战场,数万人族将士与十万魔军同归于尽,怨气凝而不散。生人靠近百丈,必被侵蚀心智,沦为活尸!”
他深吸一口寒气,眼中忌惮更深:
“可今日这怨气……比以往强盛了十倍不止!您看,几乎凝成了实质!怕是有惊天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