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香江。
一间不大的客厅里,二十出头的王铮正窝在沙发里睡得正香。
“叮铃铃——”
闹钟跟炸雷似的响起来,沙发上的人“噌”地一下睁开眼,一个鲤鱼打挺就站在了地上,抬手“啪”地按掉闹钟,那烦人的声儿立马没了。
王铮慢悠悠洗漱完,晃悠到客厅桌边吃早饭。
一碗热粥冒着白气,旁边摆着煎饼、白煮蛋,还有一小碟碎榨菜。
这搭配在遍地早茶点心的香江确实扎眼,但他吃得那叫一个香——上辈子的习惯,哪那么容易改。
没错,他是穿来的。
上一世也叫王铮,在杂技团混了快十年,空翻倒立样样精通,结果排练时踩空,再睁眼就到了这八十年代的香江。
原主是个刚毕业的警校生,爹妈早逝,孤家寡人一个。
刚过来那阵,王铮对着镜子里那张既陌生又有点眼熟的脸,足足愣了三天。
但他这人想得开:八十年代的香江,遍地是黄金!这简直是老天爷追着给我送钱啊!
心里早憋着股劲想干出点样子,可兜里比脸还干净,没人没势,再大的野心也得先憋着。
思来想去,还是先去警局报到——好歹是份正经工作,能糊口,还能混个身份。
今天,就是他去报到的日子。
三两口扒完早饭,王铮把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塞进帆布包,检查了一遍报到文件,拉上拉链就出了门。
他住的地方叫屋邨,就是政府盖的福利房,跟大杂院差不多,住的都是些普通老百姓。
八十年代的香江,因为即将回归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加上那些外国佬在背后搅浑水,社会乱得很,贫富差距也大。
无数低收入的人只能挤在这种福利房里。
不过比起其他屋邨的鸡飞狗跳,王铮住的这栋还算清净,楼道里飘着油烟味,才让人想起这儿住了不少人。
坐电梯到楼下,出了屋邨,王铮直接拦了辆出租车,奔码头去了。
他要去的西湾警署在长洲岛,得坐轮渡才能到,在整个香江都算偏僻地界。
为啥会分到这种地方?还不是因为他没钱没势。
哪个时代都这样!
别说这年代了,就是上辈子,好岗位也轮不到普通人不是?
但王铮没抱怨。
西湾警署虽偏,条件估计也差,但他就打算在这儿暂时落脚。
反正没打算长干,有啥好担心的?
到了码头,掏钱买票,坐上了前往长洲岛的轮渡。
路不算远,等他下了轮渡,穿过一片矮旧的老房子,站在西湾警署门口时,才八点半。
眼前是座小平房,墙刷得雪白,一点污迹没有,看着挺新。
王铮有点意外——新建的啊,环境总归能好点。
他背着包走进去,里头安安静静的。
扫了一圈,就见一个警察正低头专心致志地撸着只鸡,压根没注意到有人进来。
王铮走过去,客客气气地说:“长官你好,我是来报到的。”
那警察抬起头,王铮眼睛微微一眯——嚯,这模样,七分像午马,差点以为老电影里的人活过来了。
警察说话慢悠悠的:“来报到的啊?上面说要派个人来,说是有个督察,一个队长,一个警员。”
王铮赶紧应道:“警员 5877,王铮,八二年警校毕业,以后请长官多指教。”
“警员 167,鲁耶,六一年警校优等毕业。”那警察撇撇嘴,“在这儿混了二十多年,就搁这儿摸鱼,到现在还是一毛一(高级警员,肩章一个拐)。能教你的?趁早转行,能转赶紧转!”
王铮听得有些意外,嘿,这想法跟我不谋而合啊!不过眼下还是先把脚站稳,攒点积蓄再说。他还是点头道:“多谢长官指点。”
王铮话刚说完,就见鲁耶停了手上的动作,那只原本被他摩挲得服服帖帖的母鸡还没来得及扑腾,他的手已经精准地按在了鸡屁股上。
“滋溜”一下,指尖微一用力,居然就从里头挤出个圆滚滚的鸡蛋来,带着点温热的潮气。
“来,搭个手!”鲁耶头也没抬,把鸡蛋递过来。
王铮下意识接住,掌心还能感觉到蛋壳上的细汗。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见鲁耶手起手落,对着鸡屁股又是一挤——好家伙,又一个鸡蛋滑了出来,稳稳落进他掌心。
王铮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上辈子在杂技团见多了奇人异事,可这母鸡连珠炮似的下蛋还是头回见。
按他的常识,鸡一天能下个蛋就不错了,这连续俩蛋往外蹦,简直比他后空翻还利落。
正愣神呢,鲁耶把鸡往墙角一放,那鸡抖了抖羽毛,居然没事人似的啄起地上的谷粒来。
“吃早饭没?”鲁耶在裤子上随便蹭了蹭手上的鸡粪,随口问道。
王铮脑子转得快,刚要点头,又猛地摇头:“还没呢!”
心里头门儿清——初来乍到,跟这位老前辈凑顿早饭,可比递烟敬酒管用多了。
鲁耶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黄牙:“那正好,吃鸡还是吃蛋?”
“您吃啥我吃啥,听您的。”王铮赶紧顺坡下驴。
“别您您您的,生分。”鲁耶摆摆手,往灶台那边走。
“旁人背后都叫我老芋,你当面喊我老爷就行。我去拾掇早饭,你自己去后头警员宿舍三舍找间房,把行李搁下。被褥在客厅柜里,都是干净的,刚晒过,钥匙在这儿。”
说着从办公桌抽屉里摸出串锈迹斑斑的钥匙,扔了过来。
王铮稳稳接住,钥匙链上还挂着个磨得发亮的鱼骨挂坠,带着股咸腥味。
“谢老爷!”
“快去快回,鸡蛋煎老了可就没那股子嫩劲儿了!”鲁耶已经在灶台边忙活起来,铁锅里的油滋滋响。
王铮应了声,拎着帆布包往后头走。
穿过警署后门的窄巷,就见一排矮平房,墙皮上还沾着海风带过来的盐霜,正是警员宿舍。
三舍的门虚掩着,推开门一股淡淡的霉味混着阳光晒过的味道扑面而来——居然是两室两厅的格局,水泥地扫得干干净净,靠窗的桌上还摆着个缺了口的搪瓷缸。
这条件,比他在屋邨住的那鸽子笼强太多了——至少敞亮!
王铮挑了间朝南的房间,把包往床板上一扔,又从客厅抱了床带着太阳味的被褥铺好,前后不过两分钟。
锁门往回走时,他脑子里还在转悠鲁耶挤鸡蛋的神操作——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像是在哪部老港片里见过这桥段。
不过也顾不上细想了,老远就闻见警署飘来的煎蛋香,混着海边特有的鱼腥味,居然格外勾人。
王铮加快脚步,心里头琢磨着:这西湾警署,看来比他想象的要有意思多了。在这儿待着,说不定真能碰上点啥新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