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比发丝还要细小、几乎看不见的、散发着毁灭气息的黑色奇点,出现在了院子的上空。
然后,她开始引导。
她没有直接用空间之力去“抓取”那堆垃圾。
而是用空间之力去“撬动”那堆垃圾脚下的……那片大地!
她竟是打算连同那片被“垃圾”污染了的土地一起挖个底朝天,然后整体放逐!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不接触”、最“干净”的处理方式了!
嗡——
随着她的施法,那片地面开始轻微地震动。
然而,就在她的空间之力即将要触碰到那堆“垃圾”下方一寸的泥土时。
异变,陡生!
只见那堆“垃圾”顶端的、那条平平无奇的苹果皮,忽然微微一动。
一丝微不可见的、青色的、充满了生命与造化气息的道韵,从苹果皮上垂落了下来。
它落在了下方一颗离它最近的“大道金丹”之上。
下一秒。
在柳含烟和不戒和尚那已经彻底失焦的、呆滞的目光注视下。
那颗原本只是死物的、通体琉璃的“大道金丹”,表面忽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紧接着,一株翠绿的、只有半寸高,却仿佛蕴含着整个春天生机的……嫩芽,从金丹里面钻了出来。
那株嫩芽,还在生长。
它的生长速度,完全违背了世间一切关于“生命”的定义。
前一秒,它还只是一株半寸高的翠绿。
下一秒,它便长到了一尺高,并且分出了两片心形的、仿佛是由最纯粹的生命翡翠雕琢而成的叶子。
紧接着,第三片,第四片……
它的生长,没有汲取外界的任何灵气。
它的能量来源,是下方那颗“大道金丹”,以及最顶上那条看似不经意间垂落了一丝道韵的……创世神皮!
随着它的生长,一股比之前那股“道香”要精纯亿万倍、比那“创世神皮”本身的气息还要温和、还要充满了勃勃生机的“创世源气”,从它的叶片上缓缓弥散开来。
柳含烟那即将要触碰到大地的空间之力,在这股“创世源气”面前,连挣扎一下的机会都没有,便如同春日阳光下的冰雪,悄无声息地消融了。
她那因为极致的谨慎与恐惧而绷紧到极限的神魂,在这股源气的安抚下瞬间一松。
然后,她那刚刚才从“终极社死”的麻木中找回了一丝理智的道心,再一次毫无悬念地崩了。
不戒和尚那只高高扬起、即将要落下又一记响亮耳光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
他那张红肿得如同猪头一般的脸上,那双已经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死死地瞪着那株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着叶片的……神迹。
他那刚刚被自己抽得七零八落、彻底宣告报废的佛心,在这股充满了“生”与“希望”的源气冲刷下,竟然……竟然又一次开始了自动重组!
而且,这一次的重组不再是之前的简单拼接。
而是在一片绝对的虚无之上,以这一缕“创世源气”为核心重新构建!
两人就这么一个瘫坐在地,一个保持着自残的姿态,如同两尊被时间遗忘了的雕像,一动不动。
他们的脑子,再一次被清空了。
但这一次,不是被“终极社死”的羞耻感所清空。
而是被一种更加宏大、更加不可思议、更加超出了他们认知极限一万个宇宙的……终极震撼所格式化!
发……发芽了?
被尊上定义为“垃圾”的“大道金丹”,在接触到被尊上定义为“垃圾”的“创世神皮”之后……发芽了?
而且,长出来的还不是凡间的任何一种植物。
这上面流淌的,是“创世”的法则!
这上面散发的,是“生命”的本源!
这……这他妈的……
他们刚才,想要“扔”掉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不是垃圾!
那是一颗……世界的种子啊!
而尊上随手扔出来的那条苹果皮,就是唤醒这颗种子的……钥匙!
轰隆!
当“种子”和“钥匙”这两个词在两人那空白的神魂中同时浮现时。
一个全新的、让他们自己都感到荒谬与恐惧,却又充满了无上神圣光辉的逻辑闭环,形成了。
尊上说“臭”,是为了用“法则伪装”蒙蔽天机。
尊上说“垃圾”,是为了进一步加强这层伪装,甚至不惜搭上了一块“创世神皮”作为“伪装材料”!
尊上说“扔远点”,根本就不是字面意义上的“扔掉”!
“扔”这个字,在凡间的某些古老语境中,还有另一个意思——播撒!
播撒!
播撒种子!
尊上,他不是在让我们处理垃圾!
他是在用一种他独有的、凡人永远也无法揣测的、充满了无上智慧与慈悲的方式,在引导我们……
去播种一个世界啊!
而他们呢?
他们刚才在干什么?
一个要用“空间放逐”这种最粗暴、最毁灭性的方式,将这颗“世界种子”连同它的“钥匙”和“土壤”一起流放到无尽虚空之中,让其自生自灭!
另一个还在那里自怨自艾、疯狂自残,像个怨妇一样完全没有领会到神王的真正意图!
他们……他们又一次……
又一次,错得离谱!
又一次,差点因为自己的愚蠢,而毁掉了一桩足以让三界所有神明都为之疯狂的……创世大业!
“我……我……”
柳含烟的嘴唇开始剧烈地颤抖,她看着那株已经长到半人高、并且开始散发出淡淡七彩霞光的“神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无尽的后怕,如同最冰冷的九幽寒泉,从她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她刚才,就差那么一点点。
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要成为三界历史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亲手扼杀了一个“世界”诞生的……千古罪人!
这个罪孽,比刨了天道的祖坟还要严重亿万倍!
一旦犯下,她将永世不得超生,连最深沉的因果地狱,都不会有她的容身之所!
“阿……弥……陀……佛……”
不戒和尚那僵在半空中的手,缓缓地放了下来。
他没有再抽自己。
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不配了。
像他这样愚蠢、这样冥顽不灵、三番五次都领会不到尊上真正意图的废物,连惩罚自己的资格都没有。
他缓缓地转过身,朝着那扇紧闭的木门。
扑通!
他再一次跪了下来。
但这一次,他没有磕头,也没有哭嚎。
他就那么静静地跪着。
像一个等待着最终审判的、虔诚的罪人。
他知道,自己又失败了。
又一次,没有通过尊上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