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已经彻底沦为了一边倒的屠杀。
瑶池宗的弟子们如同出笼的猛虎,将三百年来积攒的屈辱与愤怒,尽数倾泻在手中的剑刃之上。
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黑角族精锐,此刻在剧毒与地火的双重折磨下,早已失去了反抗之力。
他们如同被割倒的麦子,成片成片地倒下,在痛苦的哀嚎中化为焦炭。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与焦臭味,令人作呕。
杨尘默立于这片修罗场般的战场边缘,神情平静。
他体内的药法之力已经催动到了极致,脸色也因此显得有些苍白。
他没有再出手,只是静静地看着这场由他一手导演的,酣畅淋漓的复仇。
他很清楚,大局已定。
虎煞与熊战这两位夺命境主将被斩,黑角族大军军心已溃,如今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剩下的,交给程月华和瑶池宗的弟子们就足够了。
他悄然运转功法,恢复着消耗的神念,同时,他脸上的肌肉和骨骼开始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那张蜡黄而普通的面孔,如同融化的蜡像,迅速恢复成了他原本那清秀俊朗的少年模样。
他准备离开了。
这里已经没有他什么事,他不想在云梦城那些人面前过多地暴露自己。
可他还没走几步,脚踝突然被一只冰冷而粗糙的大手死死抓住。
那只手,力量大得惊人,即便是在濒死的状态下,依旧如同铁钳一般。
杨尘眉头微皱,低头看去。
一张布满了黑色血污和绝望的狰狞牛脸,映入他的眼帘。
是牛莽。
这位黑角族的先锋大队长,此刻正瘫倒在一具同伴烧焦的尸体旁,浑身抽搐。
他那魁梧如铁塔般的身躯,如今被一种诡异的黑色毒斑所覆盖。
原本雄浑的气息,此刻更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显然,他之前服用了太多杨尘特制的‘神丹’,此刻毒性反噬,已是病入膏肓,神仙难救。
“杨……杨兄弟……”
牛莽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每说一个字,都有黑色的血沫从他嘴角涌出。
他的眼神,充满了无尽的复杂。
有被欺骗的愤怒,有濒死的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乞求。
他显然已经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知道,那个在他眼中天赋异禀,又知恩图报的杨药师,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那个被他引荐给新城主的好兄弟,从一开始,就是一头披着羊皮的,择人而噬的恶狼。
“救……救我……”
牛莽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抓住杨尘脚踝的手,又用力了几分。
他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却连抬起头颅的力气都没有。
“看在……看在这些日子,我……我对你还算不错的份上……”
“饶……饶我一命……”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祈求。
他不想死。
他还有大好的前程,他还要在新城主面前建功立业,他还要去主城当将军。
他不想就这么憋屈地,死在这片鸟不拉屎的山谷里。
杨尘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没有丝毫的波澜。
牛莽对他不错?
确实不错。
好吃好喝地供着,甚至还想把自己的弟弟介绍给他当跟班。
在城门口被人挑衅时,也是第一时间站出来为他撑腰。
但这些,都只是建立在他丹道宗师这个虚假身份之上。
是一种带着明确目的性的投资。
若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族少年,恐怕早就成了那些黑角族战士腹中的口粮。
杨尘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另一幅画面。
就在不久之前,他潜入黑角城时看到的景象。
那些被关在铁笼里,如同牲畜般被明码标价的人族奴隶。
那些被外族修士肆意欺辱,眼中只剩下麻木与死寂的人族少女。
还有那些为了活下去,摇尾乞怜,甚至反过来欺压同胞的人族败类。
这座罪恶之城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人族的血与泪。
而牛莽,作为黑角城的大队长,作为这个压迫体系中的既得利益者。
他手上沾染的人族鲜血,又岂会少了?
他对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好,与他和他背后的种族对整个人族犯下的滔天罪行相比。
渺小得如同尘埃。
杨尘缓缓蹲下身,直视着牛莽那双充满了祈求的牛眼。
他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声音也很轻。
“牛莽。”
“你确实对我不错。”
听到这话,牛莽的眼中瞬间迸发出一丝希望的光芒。
他以为,杨尘念及旧情,真的会放他一马。
然而,杨尘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所以。”
杨尘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我会给你个痛快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并指如剑,一道凝练的剑气自指尖吞吐而出。
没有丝毫的犹豫,干脆利落地,刺入了牛莽的眉心。
牛莽的身体猛地一颤,那双瞪得滚圆的牛眼中,希望的光芒迅速黯淡,最终化为一片死寂。
他至死都想不明白。
为什么。
那只抓住杨尘脚踝的手,无力地松开。
这位黑,角族的先锋大队长,就这么带着无尽的疑惑与不甘,彻底断绝了生机。
杨尘站起身,看都未再看地上的尸体一眼。
他转过身,朝着山坡上,程月华所在的方向走去。
山风吹过,卷起他染血的衣袂。
那挺拔的背影,在血色的夕阳下,显得格外孤高,也格外冷硬。
杨尘没有折磨牛莽的想法。
一剑了结,是他能给予这个旧识最后的仁慈。
他迈步穿过尸横遍野的战场,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让他微微蹙眉。
瑶池宗的弟子们已经杀红了眼,正与姗姗来迟的云梦城修士们一起,围剿着最后的残兵。
惨叫声与欢呼声交织在一起,响彻了整片山谷。
瑶池宗,赢了。
一场酣畅淋漓,足以载入宗门史册的大胜。
杨尘的目光扫过那些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喜悦的瑶池仙子们,心中并无多少波澜。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真正的危机,还远未结束。
连续催动药法,引导毒阵,对他如今这具炼气境的身体而言,消耗同样巨大。
神念的亏空,让他此刻感到一阵阵的眩晕。